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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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这不是北平今年最冷的一天,但依然冻死了瓦楞上的一只麻雀。
枪声响了。
他笑得有点疼,对着空无回应的话筒问:“这场赌局,我赢了吗?”
第52章早休兵甲见丰年5
尸体是连曼处理的,经过再三确认后,子弹打在胸口处,不偏不倚,人的确是死了的。她有个“三姨太”名头,料理这件事便名正言顺,至于程翰良的死因,乔广林那边说会给个体面结果。
而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短短两天,便尘埃落定了。
乔广林信守承诺,程家上下都平安无事,程翰良的死也只告诉了程兰一人,但有个要求,三年内不准办丧事、不准设灵位、不准披麻戴孝。这件事于他而言到底有点难看,传出去会落人口舌。
星期日下午,北平起了雪屑子,一场可预见的大幅降温即将来袭,辽沈战火已止,而这边学生情绪高昂,“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论调已经大范围铺开。
李琅玉将炭炉搬到屋内,用钩子爬出灰烬,找了根半截木炭点上,约莫一个小时后才觉得稍有暖和。许真茹给他送来新炭,见他一直这么个冷淡模样,便有些气:“这都第七天了,你还丧着脸,搞得我们欠你似的。”
“你对白姨好点,其他事不用管。”
许真茹一听这话,直接将拿来的炭全部扔到他脚下。“你要报仇,司令也帮了你,你要放程家人,司令也兑了诺言,你还有什么不满,连个感激都不会说。”她摸了一圈手上的银镯,心中不自在,觉得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而她计较他的看法,大概始于被拆穿身份的那天,因着儿时一块玩的缘故,她对这司令姨太身份一直有些羞赧,想着若是帮他实现多年夙愿,彼此的计较也能减轻不少。
李琅玉默默捡起地上木炭,一根根添到炉中,动作如同惯性驱使。“白姨肺上有疾,你有时间就多去陪陪她,她从来就没放弃过找你,还有,你们的关系乔广林早就知道了,与其对我这张丧脸生闷气,不如关心下`身边人。”
这番话说得不冷不淡,但听上去像在赶客,许真茹盯着他背影,蹙了蹙眉,突然拔高音调道:“连曼那女人说得没错,你给程家当女婿还当出感情来了,没见过你这种没出息的,傅师公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反正你现在为那个人都可以泯尽所有恩怨,他是给你下了蛊还是灌了迷魂汤,让你这么丢魂落魄的,我看不起你!”
李琅玉握着木炭的手猛地一顿,刹住了所有动作,他缓缓站起身,凝视许真茹,眼中毫无波动,样子冷静到可怕。许是意识到刚刚那话说得不妥,许真茹心里发怵,垂下头来捏了捏手帕,有点不知所措,她讨好道:“你别生气,也就连曼那些人喜欢嚼舌根,风言风语,我其实没怎么相信,你……你别生气就行。”
她是真的想回那些出格言辞,但此时却听到一句“连曼说得没错。”她惊讶抬头,听李琅玉平静道:“我已经不恨他了,我舍不得杀他。”
“你……”她睁大了眼,觉得无法理解,然而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她难以置信。
“我喜欢他。”
乔广林派人把李琅玉找来也不知为了何事,男人将几缕烟丝塞进烟袋,猛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串儿,李琅玉不喜这味道,直接谈起冯尚元的后续,问他何时能公开交待当年真相。
乔广林摆摆手,说这事不急,“你看现在城里城外,大家都在关心这仗到底打还是不打,我呢,有心无力,等过了这坎再说不迟。”
李琅玉已经做好他反悔的心理准备,但仍然怒不可遏,乔广林懒懒笑道:“甭气,我跟你说件趣事,保准让你稀奇。”他招了招手,示意李琅玉走近点,说,跟你有关。
“程兰是程翰良养的,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养她吗?”
“这有何稀奇,那时没家的人那么多,养一个有什么奇怪。”
乔广林用烟杆敲着桌角,道:“可是别人养的多是五六岁孩子,他为什么要一个只比他小十岁的?”
李琅玉抿唇不语,不久反问道,为什么?
“我猜他早就认识程兰,只有熟人才说得通,而且他十年前就跟了我,但是直到五年前我才无意知道他养一女娃。这说明他想藏。”乔广林眯着眼看他,嘴角有些得意。
李琅玉站在一道光影中,面容那一部分落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所以呢?”但是显得特别牵强。
乔广林又抽了一口烟,悠悠道:“人不能太倔,要学会承认你不相信的。你再好好想想,十年前,熟人,还有,我记得程兰似乎大你两岁。”
这话像枪口,瞬间抵上了李琅玉的后背,不到几秒,他便觉得从头到脚都有针在刺自己,后背又冷又发麻,直到走出屋子,阳光刺到他眼睛,视线一时模糊,竟辨不清南北,那种拆骨的疼痛与全身的无力感终于在这大白日下晒了出来,一点点吞没他。
乔广林任他离去,既然已经领悟了其中意思,那话不能说得太明,留三分白反倒能慢慢折磨人。
月巧去拿报纸时,见到了站在大门前的李琅玉,好几个月不见,加上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她忍不住激动喊叫起来,李琅玉来找程兰,月巧直接带他进了书房。
屋子里到处盖上一层灰布,防止落尘,家中人人心情低落,即便点了炭火,依然很冷。他见到程兰的一刹那,只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嘴上蹦不出一个字,乔广林那句话暗示到这份上,便宣告着事情开始脱离原有轨迹,而这时,程兰选择率先开口:“他走之前交待了一切,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
李琅玉一怔,半口气来不及咽下,悬在嗓眼中。
“可是我没有记起来,但我相信他说的。”她追寻着面前人的目光,从那张脸上去找相似处,月巧之前称他们有夫妻相,原来不是玩笑。
李琅玉低头说,是我的错。他张嘴的时候想换个称呼,但最后还是决定藏于腹中。
“我知晓的时候,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觉得荒唐可悲还可笑,可是现在不了。”程兰抚上他的前额,一直摸到耳朵旁边,有点像那种老先生在给人量骨,“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印象,但是不好的事忘了也罢,他们说,兄弟姊妹眉骨相似,可是你这比我高许多。眉骨高的人刚直多波折,这十年艰辛本是你我同受,如今你把我的那份一并担了,我之前怪过你,现在不怪了。”
两人关系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眼下这份“熟悉”,无论如何,心中各有亏欠,它不能像普通姐弟一样化成家常纠纷,也不能像外人一样耿耿于怀,它只是这么不上不下地横亘在那里,成了墙上脱落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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