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既然认出来齐念安,为什么不揭穿他?齐墨牺牲前最后一道命令是,如果他牺牲了,剩下的人全部撤退,而上头的命令是让他们全部死守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这显然是让上头不高兴了。齐墨牺牲的第二天,上头发了慰安令,整个洛城都笼罩在悲痛之中,但随着慰安令一起的是处分还有不明不白的暗杀。还好顾念笙有先见之明,早早带着穆云婷躲到了乡下,才保住了他们母子俩。
“齐帅是英雄,英雄不应该得到这般待遇。”那个军官的声音低低的,却异常坚定。顾念笙点点头,果然是齐墨手底下的兵,磨出来的性子都差不多。
齐念安躲在顾念笙怀里,露出虎头虎脑的往外探,这个叔叔好像提到了他的父亲,还称他的父亲为英雄。想到这,齐念安不觉的自豪起来,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
“爸爸,我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大英雄!”这是小小的齐念安对顾念笙许下的第一个志向。顾念笙听罢,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齐念安能成为和齐墨一样的大英雄,也算是没给齐家的门楣抹黑,他也算是对得起齐墨和穆云婷的重托。
那天,顾念笙还带齐念安去了齐府,指着大门告诉他,他的父亲多么的伟大。齐念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顾念笙却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这个地方他再也回不来了,这里再也没有人值得他等了。路过程家班的时候,顾念笙望着萧条的戏楼,不感到惋惜。当初琉璃人入城的时候,程家班死的死,逃的逃,还有谁能守住这祖宗留下的基业。要不是自己嗓子废了,还真想重操旧业,唱他个十年八年的,一直站在那个台子上,因为齐墨说他唱戏的时候最认真,仿佛戏中人一般。
抗战结束不久,就打了内战,乡里的壮劳动力都参了军,顾念笙知道自己不是当兵的料,好在自己曾上过学识字,便主动到新政府建的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教那些没上过学的人民士兵识字念书。齐念安也跟着在旁边听着,有时候还有学着顾念笙的模样一字一句的念着生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等齐念安到了成人的年纪,顾念笙将他送去了部队,他想啊,子承父业也就是这般吧。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新政府要建立一个剧院,选些孩子去学京剧,也算是弘扬传统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么一句嘴,领导便知道了顾念笙曾经是名角的事,就想请他出山,教孩子们唱戏去。顾念笙再三推脱也没能退掉,这就又回到了梨园行,不过他的嗓子是恢复不了了,只能教教他们手眼身法段了。再后来,齐念安结婚了,结婚前的那个晚上,顾念笙第一次将自己和齐墨的事告诉了他,藏了20年,也够了。
“爸,你没有骗我吧?”齐念安有些迟疑,顾念笙一直以来都说自己与齐墨是知己好友,是异性兄弟,怎么会是恋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好好过,不要做那些让自己后悔的浑事。”顾念笙像齐念安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齐念安和齐墨最大的不同就是太过于内敛,有很多事都藏着。
齐念安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向顾念笙敬了一个军礼。这是他的养父,也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最重要的人,他的牺牲和付出足以补偿这么多年来的欺骗。更何况,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承认这段不被世人祝福的爱情。
齐念安结婚之后,顾念笙时常拿出齐墨最后写给他的信反复阅读,只不过现在他不会再哭了。这封信陪了他十几年,也将陪他走完之后的每一段时光。
1995年春洛城
“爷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爸爸姓齐而您姓顾了……”我安安静静的听完整个故事,不经感叹那个时代的爱情有多么的伟大,也被他们的勇气深深的折服了。这份爱情没有祝福,却能长存于心,也是足以。
“傻孩子,这都不重要。”顾念笙慈爱的抚摸着自家孙女的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值得爱与被爱,就要看你有没有去爱的勇气了。所以啊,孩子,勇敢去爱吧!美好的爱情正在等着你呢。”
“爷爷……您又哭了。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好好珍惜每一份爱的。“我赶忙递上纸巾,今天的爷爷已经是第几次落泪了,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看来爷爷又在想齐爷爷了。
“听戏吧,这虞姬唱的不错……“
“嗯!“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情。“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
台上唱的还是那出霸王别姬,只可惜台下坐着的人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人,一曲唱罢,已是物是人非,何人再来叹一句你我不过山河故人……顾念笙望着台上的虞姬,仿佛隔世,就像当年自己还在台上一般,而底下坐着的人是齐墨……时间的光影仿佛在那一刻重叠了。原来,我们都不曾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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