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菩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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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趟西海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很自觉地拾了一个小包袱,换了身赶路的衣服,检查了我的朔叶枪,进了芦苇荡就看见墨渊抱着轩辕剑候在那里。
他说:“我帮你也告过假了,一起去吧。”
这种利落劲儿甚得我心,我说:“够哥们。”
他很无奈地看着我。
空气很是澄净,繁星衬托之下他的眼睛其实更是漂亮,黑而深邃,静得像一汪井水。我被他看得呆了一呆,扯了他白衣的袖口,道:“走吧。”
神族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对这些举动,已经和我对自己欠他东西一样,都有些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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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块石头被东华拿来做了我的棺材板,所以说当年我作为一只不会水的凤凰毅然下海也称得上是高瞻远瞩。
西海,深湛幽蓝的颜色,泛着冰冷的凉意。深海之下,潜藏着世上最深的巨大海沟。
我本就是寒体,再多的阳气都用来练了一身魔功,甫一沾水,便打了一个寒噤。素日潜入水中的惯例,是祭起魔力凝成的气障阻隔海水的凉意;然而此番若是潜入海沟,水压之大令气障毫无作用;海水较之海面只会更为冰冷。所以眼下我只能生生受着这种冰凉。
墨渊见我脸色苍白,犹豫了一下,道了一声冒犯,伸出左手颇为君子地拈住了我右手的指尖。顷刻,手指相交处传来一股暖融的气息。
我感激地看了墨渊一眼。父神母神的原身都是灵蛇,他自然也是这种冷血的水中动物,不用怕这海水;这热气却必定是运功化出的,真是好人做到底。
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你不是蛇吗?怎么天气冷的时候也不冬眠。”
他很无奈且无语地把我望着。
我觉得他好像经常对我很无奈。神族规矩多,连表情都是寡淡,他多半也不太会翻白眼,情绪一定憋得很辛苦。
于是我又问:“都说你是从母神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蛇难道不是从蛋里爬出来的?”
他掉过头去深吸一口气,水中冒出不少泡泡。
我还没问完:“你们灵蛇一胎应该不止一个吧?为什么你会是独生呢?”
他回头:“你要是不怕冷,我就手了。”
我立时很乖觉地住了口。
下潜数丈之后西海的海底便是一片昏黑。我从包袱里摸出一颗鸭蛋大的明珠照路,浅蓝色的光晕只能照亮三尺以内,忒也不济事。不过这海水隔光效果如此之好,倒让黑曜石藏匿在水下多了那么几分可信接触不到日光,石头也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墨渊问:“海底太暗了,你想怎么找那块黑曜石?”
我自然打算过。既然黑曜石能吸日光,凤凰天火的光也是一样;只要庆姜的人还没有到,这个先机我确是占定了。
我抿紧嘴唇,下定决心松开了墨渊的手,双手飞快地动作,结出凤凰天火的法印。
霎时,面前喷涌出金黄的火焰,鲜明亮烈,带着灼热的温度照亮了海底的一团漆黑,映出周身的环境,海中竟是一丛一丛斑斓的五珊瑚。
这样的好景色被藏在海底,真是浪。我说:“墨渊,待会搞定那块石头就来挖点珊瑚赚外快吧,我都快穷死了。”
他望了望周身硕大纯净的珊瑚枝桠,叹口气道:“市侩。”
我耸耸肩,看着天火的光一点一点向着一个方向涌动,挥手招呼他跟上来:“我可是很穷的,零花钱少得可怜。上次奉行的医药我还没给报销呢。”
奉行这孩子在水沼泽的日子可不好过,有我这么一个随时跑路的主子,我揍人都是他负责替我道歉,我违纪都是他替我场,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墨渊却突然一把拉住我,道:“这地形不对。”
我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周围有些珊瑚石块不是长久放置在当地的征兆。我们有可能陷入了一个刻意布置的阵法中。
我瞬间觉得拉了墨渊来此地的决策很是英明,阵法五行我一窍不通,却是他的启蒙课程。可是谁会这么无聊,到这漆黑的海底布下这个阵法?
我单手捏诀稳住凤凰天火,右手继续握住墨渊伸出的左手。维持这样大型的术法,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时辰,且其他术法就不能再用。既是我的战斗力大大降低,此时若是有伏击,只能靠墨渊了。
他却很是沉稳,略略打量周身后,带着我转折前进错步后退,弯曲着向天火照出光路指向的方向前进,神色极为专注。握住我的左手温暖而稳实,让我生出一两分安心来。
“猜得到这阵法是谁布下的吗?”
“神魔二族对深海的阴气都比较忌讳,多半是鬼族他们告诉庆姜黑曜石在此处,居然伏了这个祸心。”我推测道。
他把我换了个手拖着,道:“你做事向来是这么不顾后果。今日我不在,谁帮你破这个阵?”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也是东华带着你们俩比带一个营的高手都有用。”
正忖着墨渊郁闷父神东华为弟子的事,这话是不是不太妥当;脚下却一不小心掀起块石头来。
墨渊飞快地回身扑向我,面面相对,呼吸相闻。我被圈在他和一块硕大的珊瑚中间,看着一大群不知哪里冒出的飞石险险从他身后擦过。
“这阵法不能掉以轻心跟紧了。”他松开双臂拉住我的手,脸上红得有点可疑神族男女授受不亲,他估计从来没离女子如此近过。
不知怎的我也有点羞赧,这神族的规矩居然还传染。不过我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分神,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阵法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墨渊的声音不带情绪地从前方传来,“毕竟凤凰天火是找黑曜石的捷径。”
他的潜台词我也知道,这海底肯定有人等了我许久了。身为一个仅仅十万岁的魔,被人如此惦记,说明我还是很本事。
都不是临阵脱逃的人。长到这么大,我还真没怎么怕过。破阵墨渊是高手,行在其中风平浪静得很,根本看不出危险;何况看着他白衣飘飘地走在前面,尽管还是很娘炮,我却一点也忧心不起来。反正现在也急不得,且慢慢跟着他拿到石头是正经。如果石头里存了一部分从前日光的能量,我就不会丧失战斗力。
这一路极是安静。而安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危险,看见那高一丈宽三尺的硕大黑曜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绷紧了神经。
伸手抚上这种我很是熟稔的石头,我很失望地发现,由于海底阴鸷过盛,其中并没有剩下太多的阳气。
我问墨渊:“这里不是什么阵眼吧?”
他摇摇头,目光颇为赞叹地看我单手拈起缩的法印,将石头缩小成我脖颈上的一个黑色挂坠。
然后我谨慎地起天火,阳气褪去后,很快便感受到了鬼族中人靠近的幽幽气泽。
墨渊朗声道:“黑暗之中动手不易,诸位还是现身吧。”
典型的神族礼节。
我撇嘴,伸手化出朔叶枪,魔族上古的神兵利器,即使这样浓重的黑暗中依旧泛着嗜血的幽绿。我现在身上功力剩余不多,海水又冷得刺骨几欲冻僵,速战速决才是上策;鬼众虽多,我们却仍有几分活路。
就是有点对不起墨渊,让他陪我闯这么一遭,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和父神交代啊。
鬼众最喜诡计,鬼火也是极阴之火,可以在深水中燃烧,然而他们却没有照明,显然是不想暴露他们的位置和周遭的环境;墨渊的神族习惯是后发制人,这盘棋开局还真不能指望他。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听见了鬼众的嗤笑阵前丧气最是不吉。
手中的枪尖突然暴起天火亮烈的明黄,炽热的光弧在所有人作出反应前已经袭上了术法最强的敌人的面门,将他平板的面容照得仿若幽冥。天火的阳气正是鬼族的死敌,虽然此举等于暴露了我的所在。鬼众显然低估了我悍勇的程度。魔族的始祖,既然要庇佑族群,时时都须有身先士卒的准备,素来只论杀敌一千,不惧自伤八百。
对手反应不慢,很快便与我缠斗在一起。他面无表情,不似冷酷反而是无心无情的呆滞;身形瘦削如枯柴,动作却灵活,一杆判官笔点捺挑戳,出手狠辣诡谲,一时与我斗了个不相上下。身后有暗器之声向我袭来,却都在半空被尽数拦住墨渊的确是个好队友,再说他一向擅长帮我拾残局。一干鬼众交给他,我很放心。
他的剑术尽得父神真传,迅疾刚猛,轩辕剑锋横掠起平地波澜,汹涌而至,将鬼众的阵型冲得凌乱。他冷笑一声,身畔是阵阵战阵中刀兵落地的清脆声响:“少绾,鬼族出动法王设计于你,面子不小啊。”
鬼族法王冷骞,十万余年来以冷面著称,一对判官笔夺人性命无声无息,确是鬼族风范。此时即使被叫破身份,也毫无反应。却有小鬼在下面阴森森道:“魔族尊神来找块石头,居然也需要神族相助,魔族内讧真是不小。”
我心下一凛。我与庆姜面和心不合虽然六族皆有耳闻,但素日也仅有猜测并无实证。这些鬼众既是明白了这一茬,就一个都不能放过了。
然而此番问题出在我这里。凤凰体温偏高,浸在海水之中本就抵受不住;虽然枪法绝,我却因为枪尖挑着天火并没有术法傍身;顷刻法力殆尽,天火消失,再对上冷骞一双铁笔,便不会有当下的势均力敌了。
数着交手后,眼见天火光芒渐弱,冷骞终于开口,声音如同金属刮过剑锋,让人一阵恶寒:“能撑到这个程度,倒也不负你魔族始祖女神的威名了。”
击杀敌人,我向来不死不休。此番并不是没有后着,倘若运起全身残余功力撞上冷骞,天火涅盘虽然是烈火焚心的疼痛,于凤凰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吃了这个苦头也无妨天火于鬼族却是致命的。
我眯了眼,听见身后刀兵之声虽然越发散乱却渐渐止息,想来墨渊虽多半有些吃力,却也能应付下那些鬼众,遂沉声低喝:“墨渊,我要是烧成灰,你可得帮我好了!”
却感到身后有水波涌来,腰身被紧紧进一个怀抱,眼前轩辕的剑锋不甚稳当地带着幽暗的冷光指向冷骞的棺材脸墨渊听风辨形之术已臻佳境。他的气息明显不稳,在我耳边冷声道:“不过一个鬼族法王,值得你涅盘以殉?”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轩辕这一击虽然不中,我却有了喘息的余地。
趁着墨渊不备挣脱他的束缚,转身借力,飞快地撞向冷骞。朔叶枪尖在空中弧线完美地掉转,穿透我的腰腹直袭冷骞的心脏。
一击,必杀。
骤然平息的水流中,我慢慢地反手抽出贯穿身体的长枪,借着轩辕的剑光看见海水渐渐被不知是谁的血染成深紫,冲墨渊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放心地任凭眼前慢慢黑了过去。
待我再醒过来时,已经漂浮在西海海面上墨渊幻化的一艘小舟里。身上绛色的衣裙被烘干,触目惊心的血迹也被清理,只剩下一个边缘褴褛的破洞。我捂住伤口深觉自己的迟钝。当时下手倒不犹豫,现在还真是疼啊。
阳光甚是明朗,海面上金光万点,如同波浪镀上的碎金。胸前的黑曜石渐渐变得温暖,此行获甚大,我很满意。
对面坐着墨渊,侧着脸似是凝视着海面,眸色深沉不明。他一袭白衣已拾得妥帖,黑发未曾束起,披在肩上随着海风飘飘拂拂,有一点平日没有的温和闲散。我刚想开口说我醒了,却见他已然转过头来脸色冰冷地看着我,审犯人一般问道:“少绾,你解决问题的手段,都是这么决绝的?”
我不忿他的态度,欲撑起身坐直,最终却着实没有力气地歪下去:“魔族战场上素来便不会有人来救,若是受了重伤更只会被自己的族人一刀了断,自然击倒对方才是第一件的这次,谢谢你了。”
“你昏迷了一整天。”他伸手扶住我,动作轻柔,语调有明显的叹息:“明明我还在,为什么……少绾,你是不是从来信不过任何人?”
我撇撇嘴,枕着他的手臂苦笑:“除了你和东华,我还真不曾有什么队友。自捅一枪不过是应激反应罢了。”
他那张清冷的小白脸黑得很不好看。
我觉得我约莫是把他吓到了,于是安慰道:“没事,反正我命大有一次在白水山击杀一条恶蛟,我在山中昏迷了三天,还不是自己爬起来回的魔都。”
阳光普照,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几乎冷冽成了昨日的海水,让我畏惧地缩了缩。我叹口气:“其实有你在我还是很放心的。”
他终究是背过脸去。
良久,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进我的耳朵:
“少绾,你其实……可以学着相信我。”
这句喟叹,隔着森凉的命运和十九万年的别离被我再次拾起。
彼时十万岁的我是如何回答的?
哦,对了。十万岁的我不置可否地闭上眼睛,回忆起了那个不是拥抱的拥抱明明是冷血动物,可是他的怀抱是暖的。
第三章【载驰】
----------------------------------【文题释义】--------------------------------
载驰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而不臧,我思不远。
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而不臧,我思不。
陟彼阿丘,言采其。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许穆夫人名义上是卫宣公与宣姜的女儿,事实上乃卫宣公之子公子顽与宣姜私通所生。她有两个哥哥:戴公和文公;两个姐姐:齐子和宋桓夫人。年方及笄,当许穆公与齐桓公慕名向她求婚时,她便以祖国为念,惜不得成功。她嫁给许穆公十年左右,卫国被狄人所灭。不久,她的姐夫宋桓公迎接卫国的难民渡过黄河,计男女七百三十人,加上共、滕两个别邑的人民共五千人,立戴公于曹邑。戴公即位一月而死,夫人“闵卫之亡,驰驱而归,将以唁卫侯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之义来告,……乃作此诗以自言其意”(《诗集传》)。
乱世红颜,少绾和许穆夫人何其相似。
----------------------------------【正文】-------------------------------------
很久很久的后来我造访白止的青丘之国,与凤九一起坐在狐狸洞后的高台上看着那一树如锦的桃花和她一直最爱的青丘的日落。她说若是要长久地等待一个人,就不能畏惧一个人看日落的孤独。
她听我说起那些过往,神色很是认真。
其实很多人没有办法想象我们这些上古神魔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或许当凤九识得东华时,他已经是太晨宫里瑞气十足的尊神;她不曾见过东华年轻时的冰冷与戾气,杀戮与彷徨。听我说起东华的曾经,她笑说那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却又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在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南荒的戈壁和草原似乎永远长扬着烈烈的大风。偶尔东华叼着一根草杆,听我就着这样的西风朗月与他纵论天下大势,最后都是冷冷一句:“把这么多原本和你无关的人挂在心上,不会累吗。”
是论断而不是疑问,这似乎是我的前半生最好的注脚。
当年的我始终对父神如此关注这样冷心冷性的东华感到不解,他似乎从来都为自己活得强大而恣肆,让我羡慕却不向往。
我一直在做自己,却总是为别人而活。
可是凤九终究是懂得东华的。她从不会像白浅一般感叹不曾在最好的年华与他相遇;她说有些故事是用来亲身经历的,有些过往却是用来感同身受的。
她只是问,少绾,你会不会觉得疼。
她实在太通透。除了她,我不知还有谁能穿透东华万年的寂寞。
凤九这般年纪时,我却不能像她一样一心一意的爱一个人。你看,这样多的一字,需要多好的福泽与造化。
十三万岁那年,魔族又试图来拔神族家门口的白菜,以至于我呆在水沼泽都十分的不安稳。
事实上作为魔族的一员,那颗白菜的最终归属我觉得仍然是存疑的。
事情是这样的。二十万年前神魔二族字斟句酌地签下合约,两国边疆,以菩提河道中界线为界。此后菩提河西岸神族代代繁衍,菩提河东岸却是魔族生生不息。虽说当地的住户并没有那个能力横渡浩浩荡荡的菩提河去拔对面住户家门口的白菜,可是神族好事,约莫十几万年前在菩提河的中界线栏上了一条玄铁打造的沉重索链,纵贯整个菩提河道,以至于此后菩提河上行船都是自发的双向一车道,统一在神族的岸上拉纤扬帆,在魔族的河上随波逐流。
可是上古四时不明阴晴无定,十万年前某几个年头天地间降下一场无休无止的豪雨,淹得人们不得不宿在自家腌咸白菜酸萝卜的大缸子里,而且潮湿得身上几乎发了霉;后来不知为何豪雨终于渐渐止息,魔族的解释是因为我从蛋里破壳而出,天降祥瑞;而神族则坚信是父神母神以自身的修为化解了这一场浩劫墨渊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降生的,由于母神动了胎气,生生多在母神的肚子里耽搁了好几年。
等到旱地裸露出来,人们晒干自己身上的霉斑并且拿出仔细包裹在油布里的白菜种子开始了新的劳作之时,有一部分的两族人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上缴哪一族的税钱了。
原因很简单,菩提河的中游改了道,向东边的魔族移了那么几移;但神族的玄铁大链,虽然被淹得锈迹斑斑,终归还是挺立在了老河道的中央。
于是二族的高层就此事展开了磋商。魔族的使者表示你看那条玄铁链,是你们神族自己勒在老河道中界线上的,那么这个国界是你们自己承认的,新河道多划给西岸的土地神族就不要想了,咱们继续照着以往的方式过日子多好?可是神族的仙使们拿出合约指着“菩提河中界线为界”的条款,说当日签下的协议如此,并没有说是旧河道新河道,这地就划给我们吧。
这块地本身不是多大,拼拼凑凑勉强也及得上一个水沼泽学宫;可是这是尊严问题不容侵犯,于是这块原本无名无份寄信连地址都不知道该怎么写的土地当夜就有了一个佶屈聱牙的地名“囿泽”,且时年仅一万岁的我难得和庆姜同仇敌忾地发布一条凰令宣布“囿泽自古以来便是魔族的土地”,当然,没有诅咒的效力和对象;但我们能做的神族也能做,他们当夜印刷的地图上便把这一块土地极为致地勾勒进版图,并且取了个很符合他们神族审美的名字叫“倩云滩”。
所以现在我看着军报和密报,不知道是该为这样纠结的局势头疼呢,还是该为时时切换“囿泽”和“倩云滩”的地名而头疼。
本身两族也是不想为这么一块小地方大动干戈,所以这事情也就拖了将近十万年没有加以解决;神族认为本地人民使用着神族的倩云滩自然要交土地税,而魔族继续依着往常的例向盛产白菜的囿泽征白菜税。
只是近来神族宣称倩云滩的百姓都已经被神族的生活习俗同化完毕,如果魔族继续对他们行使管辖之权并且继续对当地的特产白菜征税,人民就将爆发严重的起义。魔族也深知神族近年来借着地利之便暗中往囿泽移去不少战力;南荒缺蔬菜征白菜税,和神族的土地税又有什么区别?所谓起义就是个幌子;不过反正名义上只是镇压下自己的人民,于是三十万大军悍然压上边境,扬言应战。
其实之前两族也爆发过不少次小规模战事,多半是由于庆姜对父神失了应尽的礼数。这些战事神族有道理可依,且我也觉得颇无聊,倒还没什么人找我的麻烦;但这次明显是神族蹬鼻子上脸揩本祖宗的油,水沼泽学宫里神族的那帮少年们却开始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我背信弃义来。
这种思想煽动的小巧,神族还真是颇有一套,本祖宗服输。
饶是父神和我关系再好,在这些时候向来是避嫌不见面的。我虽然不是神族人定义的“没文化的野丫头”,却着实比一般人都要笃信武力;虽然不能纠正神族少年们的思想狂潮,打一架却从来不会迟疑。战事即将打响的某一天,我正准备白日去课堂上应个卯,晚上就背起我的包袱回南荒打架,一大早难得在宿舍里醒来,却看见门外涌动着一大批白色的身影,正是神族的那群白痴,无组织无纪律地嚷嚷着要绑了我去做人质。
这种程度的绑架能成功,东华的糖醋鱼就能成为人间美味了。
父神手下的青年才俊还真是德才兼备教化万民。我冷笑一声,祭出天火直直在人群中烧出一条路来。明晃晃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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