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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未央面色微异。起先不明就里,后意识他是做贼心虚,疑我指桑骂槐,借机讽刺他主子当年y谋篡位一事。我勾唇,冷声一笑:“还请未大人代禀皇兄,道是不论如何,本宫管定这桩闲事。”
“殿下何必亲力亲为,皇上自会设法为殿下讨回公道。”
未央语气淡漠:“自殿下启程送亲后,皇上一直惦记着您,得知殿下为贼人所掳,是夜更是咳血不止……”顿了顿,垂在身侧的一手紧攥成拳,“请恕微臣不敬。殿下若是有心报复,皇上已遭报应,但请殿下莫再刁难,即使为您的身子着想,也请您随微臣回宫好生调养。”
见我毫未让步之意。似欲说服,又难启齿,迟疑半晌,他方说,“皇上怕殿下有所顾虑,令微臣代转殿下,您生养的是他的骨r,他唯一的皇嗣不可流落在外,出生后带回枺常宦勰信馄淝淄酰厝胱谑矣耠海吹眉创笸场!?br /
我怔愕,不知他到底虚情假意,借机除掉孽种。还是确真彼此折磨得身心俱疲,宁可自欺欺人,给孩子一个正式的名分,盼我回他身边……
抿了下唇,不论他是何居心,我宁令百合一生做个平民小百姓,也不愿她这样得到皇室的承认,让天下人耻笑她是兄妹l伦的野种:“皇兄的美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的女儿,本宫自有安排。”
淡望屏风后渐然不耐的男子,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既有一次教训,本宫不会让你们再有机会,伤害我的孩子。而本宫之所以要亲去伽罗,也是因为孩子被先前掳走本宫的人劫了去,投奔格史泰……”
不论茈尧焱如何拦阻,我定要亲自救回女儿。也请他高抬贵手,放百合一条生路,有气尽管撒我头上,“且请未大人回去转告皇兄,既是名不正言不正的孩子,民间便是她最好的归宿。等本宫寻到人家安顿好孩子,就回宫向他告罪。”
“殿下……”
“本宫心意已决,若是未大人一味强求,莫怪本宫不念你是皇兄最信任的近臣,先斩后奏。”
许以为我虚张声势,他轻蔑冷笑。我不以为意,微扬起唇:“未大人也曾见识孔大人的五行秘术。这回因是机缘,又在凌霄山结识另位精通此道的高人。如果有人非要为难本宫……”
抬手三击掌,事前知会候在门外的四人应声而入。未央一惊,下意识按住剑柄。我见状冷笑:“未大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莫说并肩而立的一对白衣男女。只要百合她爹一人上前收拾,便是绰绰有余。未央回首狠瞠,满目肃杀。我轻挑起眉,也不介意对这坏事做尽的佞人落井下石:“有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本宫好歹已是羲和的储君,若再被未大人牵着鼻子走,实在难看了些。也劝未大人识时务,这里随便哪个人都能教未大人您直着进来,横着出去。若是因此和皇兄伤了和气,本宫会很为难。”
未央不屑一嗤:“殿下一早便想为苍世子报仇,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确然如此。我冷笑颌首:“虽然本宫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不过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给我滚回行宫,带话给你家主子。”
虽是不齿格史泰的厚颜,可请皇帝陛下照准和亲,一切按原计划,仍由我亲自送德蓉公主去往敦阳。至于个中细节,还要等我到了甘州,见到亚米尔罕再行详商,“在此之前,本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忆及梵游先前所说,我淡讽一笑:“明德寺乃是伽罗人别有居心,驻我羲和的暗线。若是不除,将来后患无穷。”只是明德寺在当地颇负盛名。如果大张旗鼓地上山封寺,不但惹人非议,也会打草惊蛇,令格史泰知晓我们已有察觉,“尽可能隐秘地接管。且在寺下有座地宫。皇兄最喜猎奇,许会从中查到不少有趣的东西。”
见未央不以为然,我冷讽一笑:“伽罗人在我羲和肆意横行,实是瞧轻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要不要给自己出口恶气,但看皇兄有没有这个度量,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由得外人在自己的家里来去自如。”
与这对主仆痛陈民族大义,不过对牛弹琴。赌他主子凌驾常人的自尊心,总算些微收效,未央漠然沉思良久,作揖沉声:“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作主张。请殿下在燕州休整半月,容臣赶回行宫,奏请皇上定夺此事。”
“有劳未大人。不过本宫明日便起程前往甘州。”
见他皱拢了眉,我淡笑:“但请未大人宽心,圣意未达前,本宫会待在驿馆,静候佳音。”
回首打量了眼替我造势的四人,未央终是漠然躬身:“微臣遵旨。”
我冷淡点头。临去前,因是他提起茈尧焱咳血,片刻迟疑,我叫住未央:“皇兄近来可好?”
他微愕,许以为我猫哭耗子假慈悲,眼神冷漠:“前些日子稍有起色,可为了殿下的事殚尽竭虑,时好时坏。”
虽是不愿承认,可他对我极尽纵容,凡事任我随心所欲,几近乱宠。我下意识抚上颈间红绳,看向那枚不曾离身的玉佛:“先前几次为贼人所害,最后都化险为夷。看来皇兄为本宫请的这道护身符确是灵验,未大人回去后,代本宫谢过皇兄。”
未央不语,良久,黯声告退。其余诸人也随他退出寝居。强撑的精神蓦泄,我疲惫不堪,阖起眼,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有人刻意放轻,悄然走近。许是见堂堂储君,睡姿全无雅态可言,无奈轻叹着将托盘搁在近旁,轻抱起我,正要调个舒适的睡姿,我半睁开眼,冲他一笑:“不经通传,擅闯帝储闺阁,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惜这等威吓对即大将军毫无作用。淡睨我片刻,他摇首浅笑:“想你生产后,定是没怎么好生补过身子,让人熬了碗药,还有红枣汤,可要趁热喝?”
明知我对甜食敬谢不敏,还附送一碗苦口良药,不知该嗔这木头迟钝,还是体贴入微。我苦笑,当是厚底子,以应付之后马不停蹄的奔波,半倚在他肩膀,乖乖喝药。
“那贼人掳走你后,可有为难你?”
先前未有细问我这两月的遭遇,忽听他关切,想起险些溺死的那幕,刚入口的苦药蓦得呛进气管。莫寻忙是拍背顺气,高声唤人进屋给我倒来凉茶。一阵手忙脚乱,看我终是面红耳赤地缓过气来,他面色不霁,挥退侍女,亦不问明梵游究竟做了什么,令我如此失态。直截了当起了杀念:“再见之日,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我和梵游的恩怨,并非三言两语便可道明。摇了摇头,我实话实说:“其实他也算不得十恶不赦的人。至少百合出世后,他对我们母女极好。”
许是不满我袒护那人,箍在腰际的猿臂骤紧。我皱了皱眉,看向隐隐探究的墨瞳:“生下百合后,我大出血。如不是他,我早已性命不保。”
莫寻微惊,即露愧色,许是自责生死关头,他未有伴在我们母女身边。我摇首宽慰:“我原以为要靠自己逃出凌霄山。没想到你会来山上救我们,已是万幸。你也莫要苛责那人……”
孰是孰非,说不清,道不明。当知梵游的身份,莫寻更是震惊,也知茈家人对不起他在先,我扯谎骗他在后,得以留活至今,已算那人大度。沉默良久,他颇是无奈地让步:“他若敢伤害百合,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他以命相抵。”
“得了,孩子才刚出世,不要喊打喊杀的,晦气。”
见我佯怒轻嗔,肃冷神情方才柔缓。想了想,转而问起女儿:“百合……”
彼时只远远瞧见百合的小脑袋,墨瞳隐憾。我怅笑了笑佯作比照,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宽慰神色紧张、略略期待的傻爸爸:“眼睛和面廓像你,鼻子和嘴像我。不是我这个亲娘自夸,咱们的百合啊,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儿。”
怔了半天,似在脑海描摹女儿漂亮的小脸蛋,他唇角渐扬,淡淡柔笑:“只要平平安安,身子骨健实,生得平凡也无妨。”
“是啊,长得太过秀气,将来若是惹来采花贼,你这爹爹可就要伤脑筋喽。”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是想起那个仿从天降的小女婿,百合她爹蓦沉了脸,y晴不定:“那位小王爷到底是九皋国人,真能信任?”
112 贰拾贰章 ? 归尘 '四''vip'
我笃定点头:“他若在背后捣鬼,少隽头一个饶不了他。”
也曾见识女州牧的雷厉风行,莫寻颇是感慨,也不多问那个令他极不顺眼的小女婿的底细,端过另碗甜汤递到面前,我蓦得垮脸,可忧念生死未卜的女儿,若不蓄足体力,难以撑过而后的硬仗,只能捏鼻子一口灌下肚去。
“有事等到甘州再说……”
知我担了心事,便会失眠,莫寻宽慰:“现下永嘉关戒严。我也已飞鸽传书给方州牧,请他留心带两个孩子同行的男子。”
我颌了下首。如能将梵游拦在永嘉关内,自然皆大欢喜。怕只怕他们借北麓下山,去到九皋国境,便在掌控之外,难以追踪。叹了口气,虽是担心女儿,可莫寻特地令人加了安神的药,不消多时,我便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待次日午时,方才醒转。起床时,精神确是好了一些,伸了个懒腰,却瞥见在旁伺候的两个侍女直楞楞地瞅着我的脸,既惊且妒,又略带困惑,似在猜测这位花容月貌的娇客到底何方神圣,让他们家的州牧老爷这般卑躬屈膝。直待一阵叩门声,方才移眼向后望去,望着得允入见的男子稳步进里,在屏风后站定,正值豆蔻年华的两个少女立即收敛妒色,满脸娇羞。我不禁感慨翻脸比翻书还快,继而玩味打量屏风后那张太过熟悉的玉容。
当真后知后觉,男人三十一朵花。即使人前淡漠,冷若冰霜,可对情窦初开的少女,这等丰神俊朗的成熟男人也许更有吸引力。且听我正而八经地对屏风外躬身施礼的男子淡唤了声即大人早,立时四目放光——在官家做事的丫头本便懂得察言观色,他们家老爷对我这般礼遇,与我同行的官爷定然非富即贵,若蒙青睐,便是飞上枝头成凤凰,竟是彼此暗暗较起了劲,各自盈盈福身,含情脉脉。我眨了眨眼,侧过脸去支首桌沿,手背抵着唇角忍笑:“即大人有事么?”
因是我些微颤抖的声音不甚自然,余光瞥见屏风后的男子剑眉一蹙,许以为我看到他行情见好,心里不是滋味,冷然扫向两个秀美可人的小丫鬟。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对上慑人心魄的犀利目光,皆是一颤,深低下头,隐隐委屈。我见状,只得暗慨这冷面皇太子不解风情,淡令两个小侍女退下,待门阖拢,男子立时绕过屏风,正待开口,却见我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怔了一怔,玉容愈加y沉。
“以前没怎么注意,现才发觉你的桃花运确是不错,实在可喜可贺啊,即大人。”
我不怕死地煽风点火,下刻便遭了报应,冷不防被立身跟前的男子凌空抱起,低首攫唇,狂风暴雨般的温存过后,他方移首冷瞠:“阮州牧和夫人备下酒宴,正在前堂候迎。用完午膳,我们便启程出发。”
百合安危未知,我恨不能现便起程赶去甘州。可借了别人家的宅子落脚,盛情相邀,却之不恭,我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见我不甘不愿,莫寻无奈一笑,放我下地,转身走出寝居,不消多时,侍女们鱼贯而入,为我穿上一身绣纹华美的夏衣。只是梳头的两个侍女见我长发仅是过肩,颇是诧异,我坦然笑笑,挑了根和衣色相近的湖蓝发带,令她们束成马尾辫后,素面朝天地出门。见我一身清爽地现身眼前,莫寻微微一怔,旁人看来几不可见地淡柔一笑,领我去往宴客的花厅。
“人多口杂。”
见我望着十来个聚在回廊的仆从,莫寻侧身挡去迥然各异的目光。我点头进里,绕过花梨屏风,便见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阮姓州牧携妻女迎候,正要领家眷行礼,我抬手令止:“本宫突然造访,已是叨扰。就当寻常家宴,无须有所忌讳。”
三人躬身齐声谢恩。许是我错觉,落坐时,那位阮小姐好似瞅了我一眼,我回望过去,却见她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微一耸肩,按着宫里的惯常客套,我淡笑:“有此端庄秀丽的小姐,阮州牧真是好福气。”
阮州牧诚惶诚恐,低首作揖:“殿下盛赞,微臣愧不敢当。”
不知为何,总觉他这愧不敢当出自肺腑。我颇是兴味,看向那位阮小姐:“可请小姐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既然好奇我的容貌,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个够。便见秀睫微颤,毫不扭捏做作,飞快抬首来看。可乍触我的面庞,原本秀雅端庄的少女立时瞪圆了眼:“娘,德藼殿下不是和大姐同岁吗?怎得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纪?”
顷刻间,大家闺秀的优雅荡然无存。我失笑,州牧夫妇却焦急女儿有口无心的失态,便见阮夫人朝我尴尬一笑,上身稳坐如钟,桌底却是传来轻微声响,下刻就听阮家小姐吃痛惊呼,母女二人立时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阮州牧则是一脸苦笑,朝我连连作揖,道是教女无方。我摇头,笑意更深:“阮州牧言重。小姐性情爽直,和本宫身边的一位女官很像。”
看向即家哥哥,似亦在比照自家妹妹,莫寻淡笑颌首。许是印象中宫里的女官皆是优雅高贵,和原形毕露的女儿风马牛不相及,阮州牧连声道是不敢当,极尽谦虚地将女儿贬得一文不值,继而转向一大桌子珍飨,请我起筷用膳。席间,我们相谈甚欢,也从中知晓这位阮家小姐闺名文娴,年方十五,上有两位姐姐,都已出嫁,现仅此一女承欢膝下,夫妇二人自然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不但请西席教授礼乐诗书,因是外祖出身行伍,常带这最小的孙女出入校场,故而亦擅骑s。
“巾帼不让须眉。”
打量阮小姐柔弱的外表,我不禁刮目相看,一时起意,旁敲侧击有无可能召她入宫做我的女官:“不知文娴小姐可许了婆家?”
萤姬再过两三年便要回云桑去,到时身边若无可靠的女官接替,确是棘手。可未想此话一出,却令这一家人愁眉深锁,便见夫人低眉轻叹,小姐面带不屑,阮州牧似有顾忌,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不禁困惑:“阮州牧有话不妨直言。”
片刻迟疑,他无奈拱手:“启禀殿下。小女原是今年的秀女,开春的时候,本要进京参选。可皇上下旨延期,至今仍无消息。”
记起茈尧焱曾令我陪他遴选秀女,我暗暗冷嗤,正要开口,便听那阮家小姐颇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似怨我那花心的好皇兄已然妃嫔众多,仍不知足。也许是听闻我和茈尧焱之间的风言风语,阮氏夫妇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神情,似怕女儿若是当真中选,便成我眼中钉。不禁苦笑:“实不相瞒,本宫今日得见小姐,原感投缘,有心召作女官。可既是待选秀女,只能作罢。”
颇意外我有意招揽他们的女儿,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阮州牧刚要开口,却被女儿抢去话头:“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望殿下成全。”
我微怔,淡淡点头:“小姐请说。”
未有立时接话,双亲忧望之下,阮小姐离座到我近旁,跪身叩首:“臣女不愿做皇上的妃子,求殿下将臣女收为女官侍奉左右。”
我更是吃惊,可未形于色,垂眼搁下筷子:“本宫虽有此意,可未行秀女大选,便将小姐收为己用,无疑与皇兄作对。”
显是不以为然,她抬首看我,直言不讳:“臣女听说殿下向来不将宫中的规矩放在眼里……”
“文娴!”
阮州牧低声斥喝,额汗涔涔。可即使如此,阮家小姐依然故我,果敢道:“不论外面怎么流传殿下惊世骇俗。臣女以为一个敢违天听、力争入朝参政的女子,远胜那些唯夫是从的怯懦女流。”跪身正坐,她毫未胆怯地迎向我略略冷淡的目光:“不瞒殿下,求您收臣女作侍从女官,也是不甘嫁作人妇,一辈子庸碌无为。”
自小向往出仕为官,造福百姓。可去年年底,皇帝突然下令秀女大选。适龄的她自然不满,可亦无奈,只有求我:“恳请殿下念在臣女一片赤诚,纳臣女为您的侍从女官。”
并考量她的才德。若我觉她确有潜力,求我保举她参加国试。如若不然,待满三年,她也可出宫,继续苦读,另谋良机。
“听阮小姐的志向,让本宫想起繇州的滕州牧……”
不但不让须眉、志向高远,且懂审时度势——若能出任帝储女官,既可接触国家大事,也可避免被选入宫,实为一举两得的良策。我心下激赏她毛遂自荐的胆识与自信,可故意沉脸:“如此这般,本宫岂不成了小姐的跳板。”
坐在一旁的阮州牧闻言大惊,起身告罪:“都是微臣夫妇教女无方。求殿下念文娴年少无知,恕她……”
“殿下是为一国储君,臣女若是花言巧语,极尽讨好,才是欺君之罪。”
看似文弱的少女挺直腰板,不卑不亢:“而且臣女相信殿下是位明理的主上,当不会因为臣女说了真心话,怪罪臣女。”
“哦?”
冷淡之中,我隐隐兴味:“本宫先前在民间住过一段时日,也知百姓对本宫的看评乃是恣意骄横。小姐现说本宫是位明理的主上,岂不巧言令色?”
似在探我真意,凝望我许久,她平静道:“口口相传的流言总有偏颇,臣女也不敢妄加猜测殿下的过去。不过能让滕州牧敬佩的女子,臣女以为定是值得追随的明主。”
我一怔,轻勾唇角:“你见过少隽?”
她点头,不加掩饰自己的崇敬:“臣女曾经女扮男装,独往繇州游学。爹爹不放心,便托滕州牧代为照应。”
原是少隽的朋友。我不再作伪,浅淡一笑:“这年头女人若想做官,除非有高人一等之处。少隽当年也是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的地位。小姐若是有心向她看齐,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跟了本宫,也不代表小姐可以避过宫里的是非,甚至比做皇兄的妃子更艰险。”
姑且不论我时常牵累身边之人。不论古今,从政为官的女子因比男子艰辛,大多一心事业的铁娘子,极难兼顾家庭。而跪身近前的少女正值妙龄,若是因此错过良缘,更是可惜。且非我一人这样想,不但她的母亲面露隐忧,听说少隽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也未动摇她从政的决心:“前些年世家内乱,看到很多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臣女便打定主意长大后定要做个好官。就是因此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嫁人生子,臣女也无悔。”
倒不是我泼她冷水,多少抱此宏愿的男儿在尔虞我诈的官场浸y多年后,同流合污,鱼r百姓。光有决心,也不足以令她在险恶朝堂立稳脚跟。叹了一叹,我抬手去扶:“本宫欣赏你的骨气,召你入宫,让你有所历练无妨。不过本宫也要提醒你,朝堂不若你想的那样简单,本宫也只会旁观,不会对你有所偏袒。所以这段时日,你考虑清楚,如果还是坚持,本宫便召你进宫。你若改变心意,本宫也可设法替你挡了秀女大选,当是回报阮州牧的盛情款待。”
阮州牧闻言大喜,立时叩首谢恩。阮家小姐则低眼若有所思,直待宴散,也未发一言,默随双亲送我们一行离府。
“听即大人说殿下血气不足,可要请位大夫随行左右?”
和莫寻对视一眼,我摆手婉谢:“疾行十天,便可赶至甘州。到时自有大夫替本宫诊视。”
即使如此,阮州牧仍命人在马车里备下几支上好的雪山人参和补血的药材,我未再推却,谢他慷慨盛情。由侍女扶着上马车时,背后传来一个英朗女声:“敢问您何时回府?文娴有了决定,该怎么告诉您?”
我一笑,回首隔着帷帽,淡望少女:“回府后,我自会遣人来燕州寻你。”
就是信守承诺,此去伽罗救女,我也须平安归来。对她淡笑点头,弯身进里,便见已然静侯多时的九皋女祭一身罗衫长裙,比起仙风道骨的白衣乌帽,平添几分女儿家的柔媚。颇是欣赏地冲她一笑,待我坐稳,马车起行。为免惹人瞩目,未央留下的紫麾军士兵暗里跟随,莫寻和孔鵃、何峻则是商旅打扮,策马随行。尔后的十天,我们日夜兼程,途中几未停歇,因是劳顿,我每日须靠服用人参,才能勉强提神。而见我面色始终苍白,莫寻紧锁眉头,直待临近甘州的州都安城,y沉的脸色方才晴转,顾不得未央的眼线就在近旁,进城后和我同坐一轿,拥着奔波一路几已散架的我,直待外边的轿夫道是州府驿馆已到,方才松手扶我出轿。
“三个大人物在这里死赖着不走,甘州的州牧肯定很头痛。”
见我膝软站不稳,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莫寻轻瞠了我一眼,从腰间取下刻有朱雀图腾的令牌,守兵立时躬身放行。扫了眼馆内馆外森严的守备,我勉力挺直腰,刚迈出数步,身后那位惹来无数敬畏目光的高级军官却是毫不捧场,将我打横抱起。即使我不友好地瞪他,仍是故我,只得将脸埋进他胸膛,规避无数好奇惊羡的目光。
“虽然公主很惦念你。不过你身子不好,莫要聊太久。”
进到内馆,令人代为安顿同行的三位贵客,莫寻抱着我步上雕栏扶梯,走过数条回廊,来到西边一间雅致的屋室。因是适才已然遣人前去通报,便见莞菁与乔装打扮的悦竹在外等候,见到我,公主娘娘立时上前握住我的手,可乍触我已然平坦的小腹,微一愕,抬眼忧望了我一眼,赶紧将我们迎进屋去。
“回来就好。”
眼眶微湿,莞菁扶我倚坐床头,细细打量:“怎得瘦成这样?可是那个掳走你的恶人苛待于你?”
个中曲折,说来话长。我摇头黯笑:“他对我这俘虏还算优待。就是生百合的时候不太顺利。”
“那么孩子……”
因是驿馆内耳目众多,莫寻往燕州救我期间,他们一直未有互通消息,所以莞菁并不知道百合已被梵游掳走。我想了想,避而不谈我和梵游的感情纠葛,大略告诉她近月的遭遇,得知当初袭击楼船的人竟是梵家唯一幸存于世的后人,莞菁怔了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愧疚地覆住我的手背。
“我明白。”
反握了握柔荑,我平静一笑:“我们茈家对他确有亏欠。而且生产前后,他对我们母女也算照顾。”
如果先前易容,掳走一个毫无瓜葛的妇人是为挟我做牵制莫寻的人质,那么识破我就是仇家的女儿,理该杀了我。可最后仍未对我痛下杀手。隐察个中微妙,莞菁在我和面无表情的莫寻游移视线:“现在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去伽罗救女儿。顺道收拾那个王爷。”
提起那个捷足先登的王叔,自然想到遭人算计的侄儿。听我问起亚米尔罕,莞菁低眼,面庞微红:“每天有很多人进出驿馆,怕混进伽罗来的j细,他已迁去方州牧的别苑。”
打量公主娘娘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我挑眉,对莫寻使去眼色。他会意,淡笑告退。待门阖拢,我凑近莞菁,几是面贴面地含蓄笑问:“现在我可唤王孙殿下一声姐夫?”
听莫寻说亚米尔罕受伤后,莞菁亲自服侍汤药。格史泰遣来使臣,欲将侄儿带回伽罗,明慧的公主娘娘自知王孙定是有去无回,立时挺身而出,更是不畏流言,守在亚米尔罕的寝居,不让人靠近半步。朝夕相伴,情愫渐深,也是自然。羞瞠了我一眼,她赧然低首,当是默认。可她到底是思想保守的皇家公主,以为如此这般,对不起故世的老国主,很是惭愧。我苦笑开解:“这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格史泰狼子野心。”
虽说莞菁和亚米尔罕两情相悦,可格史泰若是借此诋毁侄儿与莞菁的名声,于亚米尔罕夺嫡更是不利。我眼神微冷:“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确是真心相爱。等王孙殿下即位后,你尽心辅佐他成为出色的国君。百姓自会渐渐淡忘这些不堪的流言。”
“梅儿,你……”
“格史泰如果只是y谋篡位,与我这羲和人无关。可他险些害我和百合丢了性命,这口恶气,我咽不下。”
淡望隐忧的莞菁,我清浅一笑:“皇姐不必忧心。毕竟是伽罗王室的家务事,我们羲和的军队不会直接干预其中。只要布局妥当,也可以最小的伤亡移交王位。”
“可是你这身子……”
我摇头:“一天不见孩子,我便寝食难安。你也无须牵念,我不开口相求,那人也会送来天下最好的大夫和药材。到时让太医一路跟着调理便好。”
没与我算帐前,那男人可不会容我去地下与他深恶痛绝的弟弟团圆。我冷冷一笑,后来也确如我所料,未央带着唯一知情的许御医与数不胜数的珍稀药材来到甘州。不过在那佞人抵达前,我仅安生一夜,次日清早便乔装改扮,与同是仆役打扮的莫寻一起出了驿馆。谨慎起见,我们故意绕路而行,确定无人跟踪,方才抄近道去往州府。只是我微服出访,免人瞩目为上。故而省了通报的功夫,莫寻在边门所在的巷子背起我,施展轻功潜入州府。
“你一个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听我打趣,莫寻只是苦笑,许是先前来过几趟,几是熟门熟路,找到那位方姓州牧的公务室。察有不速之客造访,埋首公文的年轻男子也不惊惶,抬眸轻扫,待是望清来人,神情冷淡地挖苦:“敢情衙役失职,今儿个忘了开州府大门,须劳即大人翻墙入室,靖书惭愧。”
“不得已而为之,方州牧见谅。”
莫寻向来小心翼翼地做人。却以不加设防的轻松语气与之对谈。我立时对这甘州州牧刮目相看,取下草帽,淡淡笑睇,书案后的清俊男子微是一怔,立时起身让位,待莫寻扶我过去坐定,他便要跪身行礼,我浅笑令止,打量起卓而不群的清俊男子:“本宫不请自来,本便唐突,方大人不必多礼。”
来甘州的一路,莫寻曾经提及这位名叫方靖书的年轻州牧。十四岁参加国试,乃是羲和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可不喜权力斗争激烈的中央朝廷,在吏部待了两年,便外放出京,在甘州一待便是十年。因是为人清正,能力卓绝,深受当地百姓拥戴。不过这位声名在外的冷面笑匠也有一条三寸不烂的毒舌,不论贫富贵贱,但凡不顺眼的人,都会被他攻得体无完肤,以至今年二十有六,仍是孑然一身。也许是同病相怜,才会和同是单身汉的莫寻惺惺相惜。望了眼卓立身畔的男子,我摇头慨笑,继又看向方靖书:“本宫来此,是谢方大人助莫寻瞒下本宫失踪的消息。对皇姐与王孙照护有加。”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殿下言重。”
并不居功自傲,仍是一脸从容淡定,我点了点头,暗自激赏。得以如此年轻,成为坐守一方的边疆大吏,自有其过人之处。不论先前亲往碧水峡善后,还是近月照护公主和伽罗王孙,都是井然有序,细致入微。且善度势,知伽罗国变的背后定有蹊跷。故而对趾高气扬前来州府要人的伽罗使臣毫不客气,乃至拐弯抹角,戏耍了一番。
很有趣。可惜你不在场。
据说一番之乎者也,指桑骂槐地将那嚣张的外国友人讽了一通,后便睁只眼闭只眼,借王孙伤重未愈、公主拼死相护,拖延至今。现见失踪的帝储归来主持大局,淡定的面庞似有若无一抹释笑:“昨日殿下抵达驿馆,微臣本该前去拜见,可八百里加急传来密旨,微臣未及抽身,原打算今晨携旨求见,没想到殿下亲自驾临。”
像是算准我的行程,刚抵甘州,圣旨便紧追而来。我冷笑了笑,接过方靖书呈上的密匣,展卷拜读皇帝陛下的圣意。
“……皇兄倒是爽快。”
也未料到他对我的诸多无理要求照单全收,令甘州州牧暗里调州军接管明德寺,搜查地宫,如有发现,立时交予帝储。至于我这个花样百出的女人,皇帝陛下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我安分等到未央携正式的圣旨抵达甘州,方可启程前往伽罗。望着卷底几不可见的一抹褐晕,我沉默良久,方道:“明德寺之事,就请方州牧费心代劳。可切记,招安为上,且要留下活口,问地宫的位置。”
深望我一眼,方州牧躬身领命。念及外患不止伽罗的新君,那位野心勃勃的九皋大汗许会趁火打劫,我忖了片刻,请他莫要懈怠边防,警惕九皋人来犯。对进出驿馆的人员也要严格控制,谨防混入伽罗或九皋的细作。
“此去伽罗,吉凶难料,所以本宫不打算让皇姐同往。等我们起程后,还请方州牧将皇姐迁去清净的宅子好生照护。”
他爽快应承。待明德寺之事和甘州边防交代妥当,我便起身告辞。出了州府,莫寻雇了顶轿子,许是我们两个仆役打扮,在四个轿夫诡谲凝视下,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扶着另个瘦弱青年一并进里。似恐沾染内里二人的龙阳癖,壮汉们抬着轿子,箭步如飞。虽间或命他们放缓步子,可即大将军的威吓,显是不敌世俗偏见,不消多时便故态复萌,一路左摇右摆地颠簸,待抵达亚米尔罕落脚的城郊别苑时,我已头重脚轻,几是找不着北。后看壮汉们得了赏钱,立时抬轿子落荒而逃,慨然苦笑:“在我们那个世界,同性恋并不少见,有些国家甚至允许同性成婚哦。”
莫寻微愕。可早知我前生的世界,匪夷所思之事数不胜数,敛目淡笑,转而望向蛛网尘灰的宅门:“难为王孙殿下须得藏身于此。”
确是屈待那位伽罗显贵。不过比起人流复杂的州府驿馆,这等毫不起眼的古宅相对安全。我点头,上前叩门,一个老仆出外,见是朱雀守,即便将我们迎进宅内。古朴的三进院落,蝉鸣声声,清香四逸,和莫寻并肩走过回廊,驻步里院,便见一身玄衣的男子静立莲池前,怔凝濯清莲朵,不见原先的温儒可亲,沉敛黯伤。听有客人造访,抬眼与我眼神相触,微是一愕,即便打照面:“帝储殿下。”
我淡笑颌首,转眼莲池,便想起公主娘娘娇羞的芙蓉面,温婉笑言:“皇姐看是非君不嫁,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私下不必拘泥礼数,我唤王孙殿下姐夫可好?”
也不推拒,他淡笑点头,引我进里。待各自坐定,我开门见山:“姐夫今后有何打算?”
刹那间,蓝瞳高涨复仇烈焰。祖父自幼将他带在身边,感情自然不同一般。现下突然身故,定与兵变自立的王叔脱不了干系。只是而今格史泰篡权,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成事,也与莞菁如出一辙,因是与祖父的新妻情定,湛蓝眼瞳满是愧疚。
“承乾只问姐夫一句,你可有后悔?”
毫未迟疑,他摇首:“虽是对不住祖父,可我爱莞菁,想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让她风风光光,成为我伽罗的王后。”
要的便是他的决心,我欣然点头:“承乾也希望皇姐幸福。定会尽己所能,助姐夫一臂之力。”
知己知彼,方有胜算。大略知晓他们叔侄二人各自握有重兵,因是老国君更器重嫡王孙,元老大臣大多拥戴亚米尔罕接父储位。而两月前,老国君莫名猝死,原已蹊跷,之后格史泰便拥兵自立,名不正言不顺,不论朝堂,还是民间,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所以格史泰急才会急不可耐,编派罪名,求请茈尧焱将彼时伤重的亚米尔罕交给他遣来的使臣带回伽罗。
“比起格史泰的恶名,王孙殿下和皇姐的诽闻不过小巫见大巫。”
我冷笑。照此情形,只要回到伽罗王都,亚米尔罕反有胜算。可在此之前,断不可落入王叔之手,因而随行的亲信们力阻他以身犯险,其中二人主动请缨,冒死潜回伽罗,联络平日交好的朝中元老,准备反戈一击。可若起内战,不论谁胜谁负,定是民不聊生。我淡淡道出自己的计划,虽是可行,可要他心爱的女子一同赴险,亚米尔罕颇是犹豫。我笑笑:“我可没说过要皇姐亲自出马。”
淡望微愕的男子,我微一挑眉:“听说你们伽罗最负盛名的美酒便是车禾台的葡萄酿。不如趁此良机,问那位新君陛下讨杯上贡的佳酿尝尝鲜。”
听我有意代姐涉险,颇是动容。可打量我的面色,亚米尔罕劝说:“你到底是羲和帝储,若有闪失,我担待不起。而且你刚生下孩子,体虚力乏,还是留在甘州,或回宫静养。”
眼前掠过梵游留下的那封血书,我摇首:“掳走百合的人留书说是要去投奔格史泰,不见我人,他断不交还百合。”
梵游已为仇恨蒙了心智,这回难保他不会重蹈覆辙,助纣为虐。若是格史泰知道百合的身份,许也会拿百合作挟,我说服皇帝,交出亚米尔罕。甚至贪得无厌,要我割地赎女。到时我便真要像当初警告九皋小王爷的那样,牺牲百合。不过事情如果真到这般不可收拾的田地,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不择手段,也要将格史泰一党赶尽杀绝,给我无辜的女儿陪葬。
“既是请君入瓮,只有将计就计,好生续完这个游戏。”
我冷笑:“羲和帝储亲往庆贺,也显诚意,若能因此麻痹格史泰甚好。不过凡事皆有万一,到时还请姐夫设法接管敦阳的城防,并在王宫内外布妥人手。若是软的不成,我们也只有和他硬碰硬。”
事关重大,个中细节,我们闭门秘商近一天,方才谈妥。待我走出房外,已然日头西斜。独自在外静候的莫寻背对着我,负手卓立,似有心事,以至我走到他身后仍未自觉。轻轻叹气,探手环上他腰际:“想什么那么入神?”
许是我头一次主动亲近,腰背一僵,即便抬手轻覆交在身前的手,偏首望我:“我们一家三口若能在此平静度日,该有多好。”
看是做了爸爸,比我还要实际的即大将军才会有此奢望。相视苦笑,他牵过我的手,并肩坐在廊檐底下。西沉夕阳淡淡晕染天边云彩,如梦似幻。我枕在他的肩,遥望晚晴风景,耳听清柔风声,惆怅渐深
这般执手伴看夕阳,不过镜花水月,片刻奢侈。明天,明天的明天,周而复始在我们之间的永是咫尺天涯。可即使昙花一现的幸福也罢,他也不放手,十指紧扣,低首吻上我的眉心,顺着面廓,止步唇瓣,流连不去。
“清曜……”
即使另个身影深烙心底,已成一生难愈的伤。即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我许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可历此分离,对他再不避讳,将疲惫的身心埋进这只为我一人而留的温暖胸怀,和这情深似海的男人
真切,爱一回。
113 贰拾叁章 ? 黯辰 '一''vip'
若要给我此生最恨的人立个排名榜,傲居榜首的定是那对狼狈为j的主仆。看似对茈尧焱惟命是从的贝辰翾也当仁不让,名列三甲。碰面便是嘲讽挖苦,只是那日他撞破我和莫寻温存后,便被我打发去伽罗使团的楼船,再未相见。直待我抵达驿馆的第五天,原想往后院透透气,却在半途瞧见许多士兵围着一个佝偻半跪的男子,转步上前打探,才见到这个避之不及的男子。只是……
“……贝大人?!”
即使早前便觉他有病在身,可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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