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了恢复我的自信你做了多少事呢?”我额头上的汗都流进了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我想我跑不了多久了,大约就要终结在这里了吧?
他久久地沉默,但搂着我的胳膊却越来越用力。“…………敏锐是好事,但自做多情就没什么意思了。”他答非所问。
他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他依恋我,但他出口的话语却恰恰背道而驰。
他的心是否也因死亡的恐惧而抽搐,因为无奈的言不由衷而哭泣?
还是这些都是我的臆想,他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求生而玩弄的另外一个小把戏?
我无言地向前踉跄行走,此刻太阳已经老高,我汗流浃背但不敢有一丝停歇。远处,隆隆的似乎是车辆或者什么的声音。就算是上天注定了我将毙命于此,但那一刻来临之前,我决不会放弃。
“前面大约100米右拐。”兰瑟吩咐道。现在我们已经走进了一片废墟,而后面汽车还是什么的发动机噪音越来越近了。
失去棚顶的房屋,倒塌半边的土墙……我满眼看到的都是这样凄凉的的景象。我可以想象得出,当初在这里发生的战斗──或者就叫作轰炸吧──有多惨烈。而我只是一个外国人,是体会不到兰瑟那丧家之痛的。但尽管如此,我的心仍是一震。
按照兰瑟的指点,我们来到一间比别处更为破旧的土房前。我几乎看不到什么能够作为掩体的东西。“右侧的墙壁。”他说。
我走上前去,试探着推了推,毫无反应。我退后了两步,仔细观察那堵墙。兰瑟并不c口,只是静静的靠在我身上。
他倒挺相信我的观察力的。
墙脚下那张桌子很大,桌子里面黑黝黝的,窗子透过来的光线被厚实的桌面遮得严严实实。要非常仔细观察才能看出那条细细的缝隙不是光影儿是某条地道的入口。
我想把兰瑟放在桌上,然后来开入口的挡板,兰瑟忙道:“放地上。”
桌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倘若他躺在上面定会留下线索。
本来以为里面是地道,谁想不过就是一个大坑而已,看来他们还需要学习一下我们抗日时期的老百姓。在这样的空间里兰瑟是不可能平躺的,他靠着我,我紧搂着他的肩膀,两人悄没生息的依偎在这狭小漆黑的地方。
时间悄悄的流逝,慢得让我心慌。我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不知道搜索者是否来过了。我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做梦的时候我也会梦到类似这样的场面,为了躲避什么追杀,我把自己窝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或许躲过去了,或许一露头就会看到一把枪顶在脑门儿上。不过那都是梦,狂吼一声,一身冷汗醒过来生命还能继续。可是眼前呢?看来真的跟噩梦差不多,只是走错了就永远都醒不来了。在整个行动中,我一直是高度紧张着,感受着无比的刺激,可在等待结局的时刻,我一秒比一秒强烈的感觉到了恐惧。我,我们最终的宿命是什么?
下一秒等待我的是什么?
黑暗,郁闷和未知的恐惧是我能感受到的全部。
兰瑟的後脑枕在我肩头,绵长的呼吸拂动我鬓边的碎发。我因恐惧而狂擂的心便如要跳出腔子一般紧贴著他的背在搏动。在这寂静的密闭空间,心跳声如此清晰。
“别怕,他们找不到我们。”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我的手,握紧,低声道,“他们是雇佣兵,惜命得很,一般不会在敌人不明的情况下在废墟中搜索。”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轻蔑。他有许多理由以性命相搏,而他的敌人在这片土地上又岂能有与他相当的勇气?
我的手是冷的,满是汗渍;他的手也满是汗渍,但却是温热的。
片刻的宁静过後,又是地动山摇的几声巨响。这几下炸弹爆炸的巨响更验证了兰瑟的话,外面的驻军确实不敢进入废墟搜索,而是企图在远处以炮火把废墟化成齑粉进而消灭埋伏其间的敌人。
这间房屋用的是土墙,即便倒塌也不会似钢筋水泥那般的沈重,只要没人找到我们,我们便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当初兰瑟他们在这一大堆建筑中找了这麽个破烂的土房挖地道想必是早就计划周详了。
我紧悬的心似乎微微落地。接著,另一种心绪马上占据了我的身心。
兰瑟一直靠在我的身上,不曾移动过;他的手也一直紧握著我的,汗湿得如同刚从从水中捞上来一般。
我努力伸了一下手,想要摸摸他的大腿。现在应该红肿了,我猜。
“分筋错骨是阿坦教给你的吧?”兰瑟在我耳边轻声问道。他说得很随意,便像是为了排解恐惧与紧张而随口闲话。
“嗯。”我点了一下头。我想说我不会复原,他没教过我,但是,那半句话生生的吞回肚里。我开不了口。
他听了之後就不再言语,但没放开抓著我的手。
他心中定是在责怪我。我想。可当时我能怎麽办?我怕,我很怕。我没法不承认。我卸掉他左腿的时候只是想保护自己,让自己在那一秒安全,完全没想过──也没时间考虑──下一步怎麽走。
我说服自己相信,我做的是对的有道理的。我必须要比别人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我们两个人中唯有我是具有行动能力的人,倘若连我都满脑子牵三扯四魂不守舍,那可真是没前途了。
我要相信我从前没有做错,今後也不会做错;我相信我,兰瑟也相信我。
因此,他相信他会杀我灭口……他汗渍渍的手紧抓著我……他温柔的安慰著魂飞魄散的我……
我不能再想。过去的事情再怎麽假设也没用,我要向前看。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只有未来。我想,我从兰瑟那里学到了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对我的未来非常重要。
“睡一会儿吧。”兰瑟说。
“嗯?”我有点诧异。
“紧张很消耗体力,而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本身就需要充沛的精力。睡一下养养神。”他的右手依然紧握著我的右手,左手扬了起来,在我脸颊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胸膛登时被一股暖流填满。我真的喜欢,非常喜欢他这个动作。不经意间,他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我低下头,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地用唇碰了碰,“晚安,my love。”我说,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怎麽冲口而出的,我真不知道。这个词就好像一直在我的舌尖盘旋著一样,已经酝酿了几千几万年,所以一开口间,它就轻盈地跳了出来。
说得好,我在心里对自己道,说得好。虽然它没出现在合适的时间,也非合适的地点。
兰瑟起先是很平静的,我想对他来讲,这个词似乎已经司空见惯。然而五秒之後,他的身子一直,猛的抽离了我的怀抱。“你……嗯……”他的喉头模糊的发出了几个音节,但终究没说出任何含有语义的词句。
他不需要说什麽,我也不想听他说什麽!我伸出手从他的腋下穿过,重新把他揽回我的怀抱。他靠过来,无比的放松。“晚安。”他说。
那一刻,我领悟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条杨氏定理:有些事不同於做买卖,有些东西给出去不需要同等的回报──虽然我也希望。
经过连夜的紧张、恐惧和奔波我确实累了。没等我放松身体意识早已自己从大脑中抽身离去。
在来到z地区最狼狈的一夜,我睡了最甜美的一觉。
“欢,醒醒。”
耳朵先於大脑起了床,我动了动身子,酸痛之极!尤其是腿,几乎被压到没有知觉。
怀中暖暖的,兰瑟依旧靠在那里。
“唔……”我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你醒了多久了?”我问他。
“外面大概三个小时没有动静了,我想他们已经离开。”兰瑟回答──其实他根本就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们出去吧……现在什麽时候了?阿坦能不能找到这里?”我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活动活动胳膊腿准备推开头顶的挡板。
“什麽时候……嗯……我也不知道。我的手表被阿坦搜走了。”他声音里带著些不明显也不常见的懊恼之意。
“那你怎麽……”我有些诧异,他刚刚明明说驻军离开三个小时!
“136500下,”他说,“你的心跳。”
黑暗中我能看到他的眼神吗?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吗?
我看到的是什麽?热切而深情,是我平生见所未见过的。
“你爱我麽?”我摸索到他的脸颊,捧在手中,问。如果是,我希望他能告诉我,亲口告诉我。
告诉我,我将不在乎是否会死在他手下。告诉我,我愿含笑死在他手下。
在这一刻,我热血澎湃。
“不。”他说,轻轻而又坚决的。
我深深的吸气,又缓缓地吐出去。沮丧懊恼企盼辛酸……我理不清胸中纷杂而至的情感,所以我把它们压回到心灵深处,迫自己平静下来。“好吧。”我说,放开手。“我们现在出去吗?”压抑的语调中带著丝丝颤抖的尾音,我听得出来,他也应当同样。
“是的。”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语调。他让我再次怀疑黑暗中感觉到的强烈情愫又不过是我的幻觉。
我伸手推了推档板,比进来时沈重了许多,但又不是完全不能移动。我俯下身,把地上那完全不能移动的男孩抱了起来,放在我身後。
他一如既往的沈默。
推档板不是我想象的那麽轻松,我先後试了三四次,每次都从那一线缝隙掉下来不少黄土和泥块。如此几回感觉手上的重量已经能够支持,我才一鼓作气把它推开。
眼前灰土弥漫,但并不妨碍我看到这让我咋舌的景象。我本以为面前竖的应该是一堵墙,看到才发现还哪有什麽一米以上的障碍物?一眼望去简直就是海阔天空!
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小土房还好,四周那些原本看来略为坚固的房舍早就成了黑色的土堆。几处仍然在冒著黑烟,丝丝的火星迸现。
这才叫做废墟!我想,满目疮痍。
“一次,两次……看来已经没什麽区别了。”兰瑟幽幽的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原来……在这里住过半年。”
“我们离开这里。”我一把抱起他,放到外面的地面上,然後自己按著坑边纵身跳出坑来。“离开这里!”我对他说。
离开这个被一毁,又再毁的地方,离开这片兰瑟见证过荣衰的土地。但,离开这里,能平息他心中的怨愤和怒火吗?离开这里,能抚平他心中的创痛和忧伤吗?
他没有家。他不再有家。
他注定余生只能颠沛流离,有人假借上帝之口这麽宣布。
“我爱你。”我跪在他身边,抱著他那单薄而又柔韧的身躯,“我爱你。”我的男孩,我因你哭而哭,因你痛而痛。男孩,我如今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我承诺我用余生来呵护你。
第八章
“我不爱你。”
听来像是来自云端的声音。我身子一颤。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够了!”我一把推开他,咆哮道,“说一遍就够了!”
那恼人的声音仍然一拨又一拨的冲击著我的耳膜,我头痛欲裂。“够了!够了!”我捂上耳朵,可什麽都阻止不了。
不,我不心痛,我真的没觉得心痛,只是头痛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我终於明白,他确实只说了一遍,只是那一遍的余音在我的脑海中嫋嫋不绝。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冲动而率直的人,这我从来都知道。那一秒,我发自内心的怜爱兰瑟,我的热血。我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他,於是我也这样说了。就象我之前说的,我当然明白不是我付出了全部就有权要求他人亦如此,更不可强迫对方像我一样说出口来,我只是企盼著他的回应,潜意识中等待著他对我亦同样的热情。可他的话就如一桶雪水从头浇了下来。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一时接受不了。
我狠狠的看著那男孩,他偏头望向远方,躲避著我的视线,只给我留下张绝美的侧影。
为什麽不敢看我?别告诉我是我的样子吓到了你!兰瑟!我蓦地觉得好笑。我忽然意识到兰瑟也并不能做到任何时候都高高在上,他能把嘴闭严,但却也同样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我毫不怀疑他受过专业训练,或许s国的特工也撬不开他的嘴,可他害怕我的眼睛,因为,我爱他。
由此,我确定他爱我,最起码,他喜欢我。因为他逃避著我的眼神,像个羞涩的女孩。而在我们亲爱的“首领”身上,我还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行为出现。
於是,我又学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兰瑟或许有一万条,甚至更多的,我想都想象不到的理由拒绝我,但这些我不需要理会,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待他。
当然,参透了这一点并不代表说我就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相反的,我非常之不爽,对他的不诚恳。
总会有一天,我愤愤地想,你也会同我一样情不自禁。因为我真的挺不错。想到这里,我又有点高兴起来,现在才明白为什麽有人说“有情饮水饱”,我何止是饱了?根本就是撑著了,眼前的困境竟然也不觉得如何可怕。
“怎麽走呢?到哪里去迎接阿坦?”我抱起兰瑟问道,不自觉的面带微笑。
兰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我,他的眼睛本大,如此一来更添妩媚。我想他本是很了解我的,他知道即便是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将他扔下。只是他不知道在地d里这几个小时我忽然开窍了,而他那失控的举动更是出卖了他。如今我不仅可以不计前嫌,更能坦然面对,还微笑服务。对他而言,我初始的粗暴更容易理解。
“……我不爱你。”他愣了一会儿,说。
“罗嗦,我知道。”我哼了一声,回答,“那麽,现在怎麽走?”
他又楞了半天,忽然笑了,把身子紧紧靠在我身上,闭上眼睛,神情恬静已极。“#%
。”他低声说。
“can you speak chinese?”我拿腔作调地问,“大哥,你让我感觉到我是个文盲。”最後,我痛心疾首地道。
“找间不太糟糕的房子把我放下,然後你去集市找人。”他吩咐道。
离开兰瑟的时候他微笑著看著我,没有叮嘱也没有忧虑。他只是很恬静地微笑,靠在还算成样的房屋里间的墙上。阳光不能直s进来,所以房内有些昏暗。他的嘴唇有点干裂,已经快一整天滴水未进了。“乖乖等我,”我说,本来想舔舔他的嘴唇,结果发现自己跟他一样狼狈,“我带吃的和救兵回来,很快。”
他点了点头,然後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张了张口。
“你不爱我,我知道。”我挥了挥手,阻止他,“有机会我会自己逃的。”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
“小样,嘁。”我扒拉著他的黑发,让它乱上加乱,“乖乖的。”
那一刻忽然有点担心,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
我可能会迷路,会被抓,或者被打死;他也可能会被抓,会被杀……或者等我这个白痴在废墟堆里挖出他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
错了,我不是有一点担心,而是很怕。
我想我的瞳仁有点收缩,以至於看不清面前的东西。我想求他跟我说句“我爱你”,但我明白就算真的要说,他也会等我平安回来才说;我又想好好地吻他一次,但我也明白这样做无非会令他更担心。
留一点什麽,让我们彼此心中带著牵挂,这样,才会玩命的活著,玩命让心跳持续下去。
兰瑟为什麽不找阿坦?
我边走边想,嘴里反复默念著他教我的几句当地话。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啊?对了,那个饭店的名字是……什麽来著?还有那个联系人……我靠,为什麽会有人叫这种烂名字?叫阿凡提不好吗?还阿xxxx什麽的一大串!
我满腹怨气骂骂咧咧。其实我是在害怕。一个人面对这麽陌生的环境,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事。老实说,之前我其实一直都很依赖兰瑟和阿坦,就象一个孩子,而且还把他们的照顾视为理所当然。
其实我有什麽理直气壮的呢?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的,不过错还是对。现在想想那几天我真是可恶之极。
有一段日子我很怨恨阿坦,现在到了我不得不自己承担责任的时候,忽然发现他说的每个字都很对。
尤其那一句“小男孩”,简直太贴切了,我真佩服他的文采。当我看到兰瑟告诉我的饭店已经关门大吉而又发现来来往往的都是高额碧眼的z族人时,确实有五岁小孩找不到家的感觉。
老天,你是不是耍我啊?我承认我不是天才还不行吗?!
z地区的富庶原本世界闻名,我虽然知道这里离战地不远但仍见期望看到现代化一点的东西。就比如说一台电脑吧,就可以让我和兰瑟摆脱困境。然而现在我真是彻底失望了,这里看来就如同八十年代的中国。
冷静!我对自己说。现在我该怎麽办?看来求救是不成的了,我总不能空手回去!我们需要食物和饮水。
我不敢走得太远,原本就是强记的路线,在人群中七拐八拐的我肯定会迷路。我在这个地方总不会饿死的,但兰瑟等不得。这会儿我的胃已经隐隐作痛了,因为没东西可消化。
眼前的街道是东西走向的,放眼望去大约只有十几米远处有一家超市──或者叫做小卖铺?旁边就是兰瑟让我找的那家饭店,可惜门窗都已用木条封死。
从小到大我没少抢过别人东西,什麽後桌的钢笔同座的苹果班长的作业和寝室里三哥的女朋友──这个是她暗恋我,但这一次我有点紧张。我还头一次在异国他乡抢劫超市,没经验。
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像是赴刑场,两米开外我的汗就下来了。在这里抢劫会不会被打死啊?不会吧?
可是我要吃饭,兰瑟也要。
我把军刀握在手里,刀刃隐在袖子中。
最好别我,我只是要口饭吃。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我盯著超市里收款的男职员。不幸的是,他也盯著我。妈的,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面色y沈,手却有点发抖。
我们两个就这样对视著缩短了距离。我能越来越清晰地看清那个大胡子男人的头上的白发,眼珠儿的颜色,好了,连眼下的皱纹都看清了,嗯……面对面!
“##%
?”他说了句什麽,我听不懂,我也不需要听懂!我一把抢过他面前的塑料袋把我手中的面包矿泉水瓶等等塞了进去,就在他伸手要钱的同时,一扬右手,军刀带著血槽的刀刃停在了他的颈前三毫米处。
职员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往前探了一下身,我立刻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军刀向前一送!
锋利的刀刃立刻在他的脖子上开了条口,鲜血登时就流了下来!
他的面色变得惨白。
别说他吓著了,我自己都吓著了!
我一句话也不说──说了他也不懂,慢慢的後退著出了门口。这时他不敢轻举妄动了,在门外注意我的人尚且不多的时刻,转身,跑!
没多会儿身後吵杂起来,有人声,脚步声,还有……一声闷雷般的低鸣!
我c,不至於吧?藏獒?!!几个面包几瓶水你动用藏獒?!!
要我命啊,你!
我狂奔,耳边有呼呼的风声。现在头脑中除了逃之外什麽念头都没有。杀人,被杀等等这一切跟身後的藏獒比起来全都微不足道!
救命啊~~~~~
含蓄的低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就像在身边。
快点,再快点!我不想被这狗东西撕成碎片!
我的心不跳了,气不喘了,眼睛耳朵都快失灵了。我靠,我真的有点怨爹娘没给我多生两条腿。
前面一米左右有根横出来的树枝,我想都没想就把手上的东西一扔,纵身一跃攀住枝干以上单杆动作翻身上了树。上了树之後心脏才开始狂跳,胸闷气短,全身都跟跑散了似的。
我像滩泥一样靠在枝杈之间,向下瞥了一眼。就看了这一眼,我几乎没从树上掉下去!
那只那是狗啊?分明是只狮子!通体黑毛,头颈处长毛蓬松,现在有些立起来的趋势,眼睛不大,但是炯炯的盯著树上的我,嘴里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吠声。我养过狗的,自然知道这就是纯种的藏獒,特凶猛的那种。
我靠,我刚刚真他妈厉害!居然跑得比它快!我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我c……我c……”嘴唇哆嗦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是刺激过後的虚脱。
它不走。
过了大约有一个小时,这庞然大物愣是不走!
我宁可被小卖店的老板抓回去痛打一顿,可惜在这荒芜的黄土地上除了我和这恶魔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活物!
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啊?到了饭点儿了它家主人怎麽不叫它回去吃饭哪?不对,不对……它恶恨恨地看著我……不会它的午餐就是我吧?
我缩在树上一动不敢动,看著那只象是狮子似的狗在树下转来转去,跑到我扔下的塑料袋旁嗅了嗅──显然它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然後又颠著p股跑回来试著啃树皮。
太阳一点一点的升到头顶,又一点一点的西沈。
我又累又饿,还极度缺水;我知道在几里地外还有另一个人又渴又饿。
从最初的恐惧已经渐渐地转为焦虑。我不能继续缩在树上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兰瑟在等著我!
如果我和眼前的猛兽只能活一个的话,那个活著的应该是我──只能是我!
因为我必须回去。
掏了掏口袋,我才想起军刀在我上树的时候跟塑料袋一起扔了。看著空空的两手,又看了看地上的藏獒──它的眼神无辜又饥饿──我真地想诅咒上天!
我不能再等。我站起身──藏獒也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藏獒人立著以前爪搭在树上,口中的呜鸣更低沈了些,就像扑击的前奏。
再稍微往上一点,我选了根较细的枝杆用力拗了下来,一手扶著树,一手紧握的我的武器退回到原来蹲著的枝杈。一人一狗紧紧地盯著对方。 我只不过是一名平凡的大学生。
如果没有遇到他我不会来到这战乱地区。
我扬了扬手中的树枝,藏獒的脑袋随之转动。
不是我遇到他,是他刻意地接近我。
他骗我,我爱他。
几次被我戏弄了之後,藏獒愤怒的低鸣著啃噬著树干。
看样子不掏出我的心肝脾胃它是不肯离开的了。我靠!
一次一次遇到危险受到委屈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该恨他,但其实我没有。相反的,现在,我想起他温柔的微笑,明亮的眼睛和夕阳下孤独伫立的身影。
我紧握著树枝,倾尽全力c向树下那只畜生的眼睛!
我不够恨他。我没法恨他。
那畜生灵巧的一闪,我刺空了!临时横扫了一下,力道不是很大,打在了它的头上。他狂吼一声,向上一跃,堪堪从我脚下掠过。我躲开了,但它咬住了树枝的另一端!
我对自己发过誓要保护他。说起来有点可笑,我知道自己实在不够强大。
它以几百斤的庞大身躯拖著树枝後退,一步一步的,一口钢牙狠狠的嵌在树枝上,力道极大,我夺不过它!我将树枝横过站立的树杈,象压翘翘板一样的把身体的重量悬在这一端。
可是我是用心的呵护他,全心全意。
树枝经不住两端的巨力,“咯嚓”一声从中断开,我的身形自然随著手中的一段树枝落在地上。
我不介意被骗,不介意!
藏獒究竟是头畜生!它允自叼著嘴里这半截木头沾沾自喜,我已经飞身扑了过去把手中的断木狠狠的c向它的眼睛!
它口里叼著东西,无法过来咬我,勉强偏转了头颈但没躲过我的扑击。断头的尖利木刺c进了它头颈的皮r。它狂吼了一声!
它的爪子从我肩头滑过,看到空中飞舞的血星我知道自己挂了彩,但完全感觉不到痛楚!我双手握著枝干用力向下一顿,然後立刻松手滚到塑料袋旁,伸手把军刀握在手中。
什麽都不重要,罪名,身份,过往的种种恩怨纠葛……我只要回到他身边,带著食水,这就够了!
断枝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立在藏獒的头顶,它乌黑的毛发被血一绺一绺的粘在一起。它血红的眼睛盯著我,低鸣。
我以最易躲闪的姿势蹲踞在地上,眼睛也同样盯著它,血红的。
我要活著,去爱他!虽然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它扑过来,雷霆万钧!我迎向它,在它人立著还来不及扑到我之前出手!我知道如果被它按在地上就毫无机会!所以在前进和退缩之前我选择了前者。它的牙齿离我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时把军刀上的大刀c进它的左眼,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捅得再深再深些!想要把它的头贯穿!
它的牙齿始终未能落在我身上,因为只要它前进眼睛就会吃痛一分,本能让它选择了偏头。
我紧握著军刀不肯放手,只听“咯”的一声,刀刃折断到藏獒的眼里。
我忙伸手从它的头颈上拔下断枝,脱离它的爪子闪到左边。
在它疯狂地寻找我时我忙拔出军刀的另一个工具──指甲刀!
我靠!!
为什麽是指甲刀?我能用它干什麽?!
我恨瑞士军刀!它为什麽有这麽多工具!
藏獒转了个身,右眼看到了我,立刻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我只知道不能被它扑倒在地!身形一矮,我从它的身下扑了过去,顺手将断枝c进它的口中活,但是更加狂暴。
我听到背上衣服撕裂的声音,但仍然感觉不到疼痛。
再拔出另外一个工具──香槟拔塞丝锥!
这一次,是我像藏獒扑过去,我的目标是它的右眼!
我不会给它机会。
决不能!
我要活著回去。
最後两眼俱盲的藏獒是撞在树上倒下的。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死了,总之我还是捡起木g狂敲了一通。
那个时候我身上到处是抓痕,两臂完全花了。
如果不需要赶回废墟,我想我当时就得栽倒在那里。
没有谁可以剥夺我爱一个人的权利!就算老天爷也不行!
等回到那间破败的小屋,太阳已经西下。
远远的,我就看到兰瑟靠在门口张望著,落日的余辉在他的身上投s了金色光环,他看来美丽不可方物。
他原本不是坐在这里的。“我回来了。”远远的,我对他说。
“欢欢?欢欢!”他见到我时,一脸惊骇的样子,“怎麽了?哪里伤了?重不重?”他似乎要站起来──我见到他分明有这个意思──然而那条腿提醒了他这不可能。“我看看!给我看看!”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紧走了几步,我半跪在他身边。他扒开我的衣服,在我胸膛上抚摸──我的外衣在胸口的地方占满了血迹。
“还好……这里没什麽……其他地方呢?哪里受伤了?”他问。
“你给我说说,这是什麽!”我问,“你爱我,是不是?你爱我!”我狂吼道,声音沙哑。
兰瑟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往常水一般的平静。也同往常一样,水一般地沈默。
“你说!说给我听!说啊!说、啊!你、给我、开口说话!”我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他却依然沈默地像块石头。我要听他说!我要!此刻我就想要强迫他说出来!
他知不知道,我是怎样的喜欢著,爱著他?!
我简直没办法控制我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怒火,俯下头压在他的唇上,噬咬。他最初还默不作声的忍著,直到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忽然感受到了衣领上传来的巨力,身不由己得靠近他,接著,肋下挨了重重的一肘。
我几乎怀疑肋骨折断了,眼前金星直蹦。他的力气大的惊人。阿坦说的对,无论何时,兰瑟都是极度危险的。
看起来他又忘记了自己脱臼的腿,再次企图站起来,失败了。我按著肋骨靠在门上喘气,看著他。
他低著头,用手和完好的那条腿撑著一点一点向屋内挪。他大概就是这麽坐到门边的。他坐到门边是因为我一整天都无影无踪。既然他在担心我,为什麽不告诉我?他爱我,他为什麽不告诉我!
“那家饭店已经关门大吉。”我慢慢的滑座在门边,“现在,只有等待阿坦的救援了。”
“他不会来了,欢欢,你还不明白麽?”兰瑟苦笑著说。
其实这两天我已经猜到了大概,阿坦离开了,带著所以可以跟外界联系的工具。昨天,甚至是今天早上我还可以自己骗骗自己,可看到人去楼空的饭店,我就已经有所觉悟了。他,要我们死!
可是,为什麽?我询问的望著兰瑟。
“我们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分歧了。”兰瑟只是淡淡地说,“我早就提防著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动手。”
我知道适可而止。我知道该允许他有所保留。不过我猜测我脱不了干系,正因为如此,兰瑟才闭口不谈。
他爱他。我知道阿坦爱兰瑟,因为我并不是彻底的白痴。正因为他爱他,所以我才对阿坦营救一直抱著一线希望──我以为他舍不得兰瑟死去的,就想我爱上了兰瑟这样。而事情的另一面就是,也同样是因为他非常爱他,所以要将我们推入死地。
阿坦是个孤绝狠辣的人,这毋庸置疑。
“兰瑟,我是不是猜中了?”我长叹了一声,含笑望著他。现在身上开始疼得难耐。我感觉死神在一点点靠近。
兰瑟看著我,半晌,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我。他绝美的容颜平淡如水,并没有泄漏他半点思绪,只有丝丝倔强挂在嘴角,缕缕刚强横在眉梢。
我勉强站起身,到门外捡起抢劫回来的食物扔到兰瑟跟前。“吃点东西吧。”我说。
“怎麽受的伤?”他拿起一瓶水,边拧瓶盖边问。
他问话的时候我正在撕开面包的包装袋,胳膊上的深深抓痕还不时的渗出血来。
“我们就要死了,是不是?”我反问道。
“不,你不会。”他轻轻但却坚定地说,“我说过事情办完就会送你回家的,你忘记了麽?”
我身子一震,抬头看著他。
我不该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的,是不是?
可是我怀疑了,所以现在这麽落魄。不只是我,还连累了兰瑟。
“过来,”他躺倒在地上,平静的看著我说。他平静的神情告诉我,他不怪我。
我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帮我把关节复原。”他仰视著我,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我……我不会。”我呐呐地回答,脸颊不可抑制的绯红,又很快苍白了起来。
“我知道。”他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温柔似水。那目光就是一种安慰,一种最有效的安慰。他了解,我的感觉他都了解。我不需要说什麽。“按我说的做。”
我在他的指导下抬起他的伤腿──又肿又热,看来早已发炎──与身体曲成九十度。看到我胳膊上的抓伤,他迟疑了一下。
“不疼。没事了。”我一直追随著他的目光,当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时,我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
“……把胳膊垫在我的膝弯处,推压。用力吧。”
我按照他说的用力推了一下,但明显的是角度发生了偏移,我能感觉到他疼得颤抖。
“靠内一点。”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到感觉不出一丝痛楚。
我臂上的伤口早就裂开,血顺著他的裤子往下流。他看到了,什麽也没说。我们都明白,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
把怜惜放在心中吧。
“用力一点。”他说。於是我咬牙用力一推,只听“咯”的一声轻响。我以为他复位了,但刚抬起眼皮便见他的手指用力地扣著土地,指节发白。
我还是搞糟了。
“算啦,这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学会的手法。”他的声音依然淡淡的,虽然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你干脆把我的腿打折吧!”我跪在地上,双手捂著脸,声音里带著明显的懊恼痛苦。
破坏永远比修复容易,所以人们热衷於去作让自己悔恨的事情。
“欢欢,”兰瑟柔声叫道,“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麽糟糕。”
我放下手,注视著他惨白的容颜。他眼中的包容比海洋更深更宽广。我忽然明白,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爱得很苦很深切,可跟他比起来我其实不懂爱。
他根本不需要语言。
“带我去集市。”他说,“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他能帮我们。”
朋友?帮我们?在这个时刻?
他说的是真的?我会天真地相信这句话?如果真是朋友,他不会现在才提起。然而,我现在没有更好的建议。
是火坑麽?没关系,我们两个一齐跳。
兰瑟在我的治疗下,伤得比之前更厉害。如果没有我他可真是寸步难移了。我们吃了些东西,略为休息了一下便连夜上路。
我们都知道我的状态不太好,但他的状态更不好。无论是背著他还是抱著他我身上的抓痕都避无可避的要裂开,我知道他很心疼,但又不得不这麽做。所以我喜欢在夜里走路,看不到我的伤口在流血,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那我也就好受些。
他所谓的朋友看来在这个地区很有势力,从围墙的高度就能看出来。最初叫门遇到了点困难,在有人回答之前,我听到了藏獒的吼叫声。
我靠!不会又要……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欢欢,怎麽?”兰瑟敏感地意识到了我的紧张,关切地问。“你身上的伤痕莫非就是藏獒留下的?”
我点了点头。
“你杀了只藏獒?”兰瑟的眼睛在月色下看来仍是清澈而明亮,“你很了不起。”他微笑著说,“在这个地区,藏獒常常都是以活人做食物来训练的,迅猛非常。欢欢,你很了不起。”
“我知道。”我回报他以自得地一笑。“我本来就很了不起。”
兰瑟又以当地话向铁门里说了些什麽,接著我就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拴住了院内的猛兽,打开大门,引领著我们向正对大门的建筑走去。
他们怕我们,我感觉得到,带路的男人不时的偷偷观察我们,眼神里带著惊疑。
大厅很漂亮,这样的建筑才是我所听说的富庶地区该有的样子。大约200坪左右的空间里灯火通明,家具简洁而华贵,连地毯都是手工编织的那种。看得出来主人是很有欣赏眼光的。
我的衣服勉强可以遮体,兰瑟多少也有些灰头土脸,但他淡定从容的神态使他看来高贵无比,面部的线条虽然柔和,但却不怒自威。
男人说了句话,兰瑟示意我将他放下。我老实不客气的走到中间的大沙发前,轻轻放他落座,然後自己坐在他的身侧,把自己当成主人那样。他向我微微一笑,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两三分锺後一名穿著正式的男子进了大厅,身後紧随著五六个保镖类型的人物。
为首的男人看来约有四五十岁,脸上有著该地区人标志性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精光四s,端的不凡。他紧盯著兰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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