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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昔日的大学校园再不是象牙塔和社会净土了。
国家教育产业化,教师资源优能化,人脉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得复杂。尤其是从去年开始,大学教师推行绩效与职称挂钩,级别与课时挂钩,三六九等细分十级。
周若林所教的环境艺术专业本来就不热,这下更是冷得发抖,成了校园里被人遗忘的角落。一个星期三节的公开课真成了“公开课”――“公然可以开溜的课”。最打击的是,好容易十年媳妇要成婆,本来十拿九稳的助教职称,却被后来居上,夺之而去。周若林苦闷无奈之际,唯有寄情山水,看在领导眼里倒更成了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不可重用了。
只是这番苦楚,又如何能述之于亲人。 。。
第五十五 哥哥的理想(三)
第二天一早,周若林及女友踏上返程。二老依依惜别,母亲更是抹着眼泪拉着衣服不肯放手。
周若林开玩笑:“妈,您这么着,您给我胸前别个大红花,让我爸打几下棒子鼓,我再吆喝几句噢:适龄青年要当兵!知识青年要下放!忆苦思甜了噢!”边说边还煞有介事地振臂高呼。
母亲破涕为笑:“去!老大不小的还没个正形,也不怕人宝宝笑话!”
“就是嘛,老太婆,别让女儿儿子笑话,学学我们家小龙,乐乐呵呵得多好。”抱着外孙的老周举高了李小龙的胖手臂。
李小龙支愣着脖子,吡着几颗门牙,咯咯直笑。
周若水一夜没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乱成了一锅粥。先是思量着要不要听哥的话等他们走了再说,再思量着该怎么说,再想像着这后果,越想越头疼。这会儿脑子里更是迷迷哄哄的发浆糊,人也呆呆傻傻的没神窍,周若林连着叫了好几声小水,她都没反应过来。
看妹妹那肿泡的双眼就知道她肯定没睡好,周若林心中有愧,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怎么表示,抱了亲了李小龙,再对着周若水说:“小水,哥走了,到了那会给家来电话的。你替哥好好照顾,也照顾好你自己。哥会永远祝福你,也会回来看你们的。”说着说着自己的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
“哥。。。。。。”周若水眼泪汪汪,心中的酸楚一阵一阵。
“行了,小水,哥走了,密码别忘记了。”周若林像对待哥们儿似得使劲按了按周若水的肩膀,一抬手,果断地转过身去。
周若水如鲠在喉,看着哥哥的背影,抬起手来想说声保重,却什么音都发不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十六节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二老被蒙在鼓里,虽暂别儿子,但想着终身大事到底尘埃落定,抱孙之事指日可待,正欣喜暗喜不已。万没想事情峰回路转,暗礁隐藏,当周若水吐字不成句万般艰难地汇报完毕,老两俩还当女儿开玩笑呢!直到她怯怯递上儿子留下的存折,报上密码,两人这才确信无疑。
老周刹那间怒发冲冠:“这臭小子,反了天了他还!我说他这次回来怎么那么反常啊,敢情这小子是存了心的骗我们啊!好好,真有他的噢,铁饭碗他不要,非要去那什么西藏拉萨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看,我看,他这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是个东西了他!”老头子年事已高,又惊又怒,抚着心口,一声一声骂不休。
“都是你,都是你这死老头子。天天骂,天天骂,这下倒好,让你骂跑了骂远了骂不到了吧,你赔我的儿子,赔我的儿子!”母亲声嘶力竭,扯着老头子的衣袖又哭又骂。
“这怎么成我的错了?是我的儿子怎么骂都骂不走!再说这几天我骂他了吗?我可一句都没说他。小水,快把你妈扯开,疯了你这老婆子。”父亲吼一声,示意小水安抚下母亲,转念一想又疑上心头:“小水,你跟爸妈说实话,你哥他是不是在学校里出啥事了,他不敢跟我们说?”
周若水摇摇头:“爸,哥说了,确实是他自己打的报告。他们院的林副院长,原来就是哥的导师,对他还很好,给了他两年的挂职时间,对外只说到下属企业锻炼去了。爸,您也知道我哥,他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是那种生事闯祸了还一走了之的人。”
听小水这么一说,母亲止住了哭闹:“是噢,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这事,可怎么办好,他爸,要不,我们去趟学校找下小林那导师,问个清楚?啊,不行不行,还是打电话问下小林,他不敢撒谎。”
“他还不敢撒谎,这天大的事他都瞒着我们做,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父亲明显气得不轻:“去什么学校,存心去丢小林的人哪。他又不是小学生,做父母的动不动找老师找领导,像话吗,自己做的事他自己负责!”父亲又气哼哼地盯了母亲一眼,殃及池鱼:”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好女,一个骗,一个还帮着骗。哼,气死我了!“
周若水忙递水到父亲手上:“爸,您先别生气,我知道我不对,可我哥让我别说,我这也不是没办法的吗。现在还不是挂着职的吗,两年以后哥想回还是可以回去的嘛。再说了,哥去的地方再十万八千里它还是中国的领土,现在交通发达了,过段那里都能直通火车了,来来回回的也方便的嘛。”周若水偷眼打量下父亲的神色,看着明显缓和了许多,于是继续说道:“爸,听说现在大学里竞争激烈,弃文经商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就是换了份工作吗,说不定还更发达更好呢对吧。”
“哼,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他这是没吃过苦头不知道回头。这臭小子,连声招呼也不打,自作主张,自尊自大,有他后悔的时候!”父亲仍然气不休。
第五十七节 可怜天下父母心
“是啊,爸,你看我哥,以为有了个老婆就可以恣意妄为,自作主张了。他怎么就不能体谅下,我们全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他那口金碗呢,他倒好,自摔饭碗,自毁前程,自讨苦吃,对吧,爸?”周若水故意顺着老头子的意思,正话反说,巧言令色。
“哼。你以为我老封建,要他捧个饭碗一辈子不撒手啊,我是生气他做事不像个男人,有什么话自己不敢跟我们说,还要妹妹来转!”父亲果然上当了,矛头转了个向。
“嗯,就是”周若水心中暗笑,顺着话头再加把油“关于这点,我也有同感。爸,妈,要不这样,我们哪,就不主动给他打电话,急急他。等他打电话来,批评教育、批判戴帽,让他好好反省下自己的错误。再让他给我们立个保证,保证啊,明年结婚,后年生宝宝!“周若水投其所好,一番贫嘴,说得父母无可奈何。
“哼
amp;#8226;”老头子哼了一声,不作言语,算是承认了这既成事实。
“哎,怎么会是这样的啊。这一个做哥的一个做妹的,都没个样子,都不让人省心。哎,老头子,那拉萨是什么高山的吧,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冷不冷。噢,我想起来了,电视上说那是个雪山呢,还要得什么综合病,会流鼻血的哎,不行,不行,我得找个地图,哎,小水,你帮我找找,你那地图册,就那个全国地图,我得看看,看看,这是,真是。。。”
母亲噙着眼泪,抖抖索索的要小水帮着找来地图,两人睁大了眼睛,满纸找那俩黑豆字。父亲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寻找那仰卧的罗刹女(西藏的地理形状)。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周若林向周若水学了一招,生米煮成熟饭再负荆请罪。只是一个用在实现婚姻上,另一个用在理想上,异曲同工,同路殊归。
两天后,周若林偕宝宝致电报平安,一番恨骂哭求自然难免,奈何木已成舟,漂流远航了。老周夫妇教子无方,回天无术,倍感挫折,唉声叹气。两人还反目迁怒,一个怪做娘的太娇宠一个怪做爹的太严厉,此后一段时间,家里y云密布,y雨菲菲,早也萧萧,晚也萧萧。
安抚二老情绪起见,周若水足足在家住满了一个月,直至过了元旦,看到二人重握手言和有说有笑,生活回复轨道了,方才联络莲姨,启程回杭。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
第五十八节 见鸭行事
李小龙发育良好,吃喝拉撒一切正常。变化和进步也很显著,能翻身了,能起坐了,看到周若水就伸出手要抱抱,给个学步车还能直立行走了!
周若水满心好奇又骄傲万分,从自己身上分裂出来的那半眯着眼睛只会哭泣的小r团,竟然这么快就有模有样了,过了年就该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了,不单有意识有思想还要学着沟通和交流了。
生命,真是太不可思议太奇妙了!
莲姨对李小龙很耐心。看得出来,这份耐心是源于自然发自内心的。一旦做完了家务,不等周若水吩咐,莲姨就会抱过李小龙,逗着他玩,逗着他笑。李小龙人小鬼大,深谙自己魅力之所在,除非屎n困饿,否则一逗就笑,一笑就大半天,咯咯咯咯的笑声配合着上下各四颗小白牙,清亮格嘣脆,把个莲姨也乐得找不着北,笑得七仰八叉。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逗谁。
周若水心满意足。照此情景下去,过了年之后,自己就可以放心地去找工作上班去了。
一个半月后,李林国出差归来,带回真空包装南京盐水鸭两只。周若水大呼意外,逗乐:“哈,李林国,我鞍前马后跟了你这么久,这次可算是老天有眼,终于等到你良心发现了!”
“哎怎么说话得呢你,什么良心发现,我对你的好可一直是皇天在上,忠心可鉴。你说,我逢年过节逢出差的,哪回不给你带点好吃的。”李林国叫屈。
“哧。”周若水笑打趣道:“就你,还有脸说。追我那会,明知道我不爱吃甜的,回回送我的不是德芙就是大白兔,最后还不都你吃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去年情人节,我想新婚嘛,再怎么你也得送我玫瑰花了吧,你倒好,抠门到家,什么都不买了!”。
“谁说得,我不是给你送花了吗?”李林国不服气地辩解:“整一个大花菜呢!多好的礼物!”
“你,你,那个怎么能算呢。那是菜,又不是花,我要得是礼物,是玫瑰花!”周若水又好气又好笑。
“玫瑰花有什么好,娇气,矫情,难养还超贵!花菜多好啊,不单像花还是菜,又好看又好吃。”李林国强词夺理:“玫瑰花啊,就你们这种女人才喜欢!我们男人啊,就喜欢花菜,实惠实在!”
“好啊,你这是变着法儿说我矫情说我娇气是吧。”周若水心中不服存心斗嘴:“我跟你说,我们女人啊,就喜欢玫瑰花,高雅,高贵,气死你!你喜欢花菜是吧,那跟你的花菜过去啊,天天花天天菜,俗不可耐!”
“哈,我倒是想天天花来着,找不着地呢。”李林国嘻皮笑脸抚住了周若水的肩,压低了喉咙问道:“老婆,说实话,这段,想我没?”
“想你个头!”周若水一扭身子,躲开了李林国的亲热:“别以为你带个本姑娘喜欢吃的盐水鸭就可以为所欲为。嗯,回家也不知道洗洗,多久没洗澡了,哎唷,身上这个味噢,快去洗洗,哎,没洗手别碰小龙噢,多少细菌啊。”靠得近了,李林国身上的味一阵阵而来,周若水嫌恶地捏了捏鼻头; 又一把打开了李林国的手――它正欲抚向熟睡着的小龙的脸。
“哎,老婆,你就是这点不好。扫兴。”李林国悻悻地缩回了手,老大不高兴,边脱外衣边埋怨:“人家说见机行事,见j行事,南京没j,我想着带只鸭子也差不多嘛,你见鸭一高兴,我不就能行事了嘛,可你倒好,一点情趣都没有。”
周若水笑极:“哪学来的这些下流话?老实交待,这段到南京,是不是遍地开花彩旗飘扬了?”
“我倒是想啊,哪有那福份呢?天天加班,腰都瘦了好几圈了,老婆你看你看。”李林国贫着嘴,腆着个大肚子,在周若水面前作呼拉圈运动,腰上的肥r颤颤得,看得周若水忍俊不禁,拿脚一把踢了过去:“快去洗吧,大肥猪!”
李林国故意摆了摆大p股,临出门还回眸一笑,朝老婆甩去一个飞吻。
周若水肚皮笑疼,趴到床边,作呕吐状。
第五十九节 李小龙感冒了
李林国回来第三天,李小龙感冒了。
自莲姨来了之后,周若水听从母亲的忠告,一到晚上,就把小龙带到小房间里,让莲姨带睡。李小龙恋母情结,哭闹不休,常惹得一墙之隔的周若水泪水涟涟,如果不是李林国劝阻,早就冲过去抱回大床了。
李林国出差之后,周若水倍感孤单,关键时刻没能挺住,眼一热心一软,李小龙得偿所愿,回归了母亲怀抱。母子呼吸相闻,帖身而眠,均感安心无比。
李林国回来之后,爷儿俩夜夜狂欢。一大一小两男人,穿个内衣内k就在床上玩得天昏地暗,汗流夹背。李林国精力无限,逗玩了儿子就缠着周若水,继续地昏天暗地,汗流夹背。一床被子拱来翻去,若有若无,这样一来,刚刚睡去身上还没收汗的李小龙不感冒才怪。
刚开始两天也就是流流清鼻涕,咳嗽几声,偶尔打打喷嚏什么的,想着李小龙底子好,抵抗力强,只要多喂点白开水就会好了,一时大意,周若水没当回事。
第三天下午却不对劲了。活泼好动的李小龙彻底蔫了,早上只喝过两口开水,奶粉一口都没喝,更别说流食了。小脑袋瓜耷拉着没一点精气神,整个脸蛋红通通的,颈后身上更是烫手,眼睛半开半闭,小嘴里哼几着,又吐又咳,神情痛苦。
周若水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给上班的李林国打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好几通,就是不见回应。再打办公室的电话,也一样无人接听。
要换了平时,周若水冲也要冲到办公室去看个究竟,可这会孩子要紧,指望不上李林国,就只能靠自己了。胡乱整了些小衣服奶瓶什么的,让莲姨抱了李小龙,打个车直奔去儿童医院。
出租车拐进了儿童医院所在的小巷子就遭遇了堵车,进退两难,趴在那里,突突突地干烧油。
这一下,不说周若水,司机更是满脸着急无奈,满腹牢s埋怨。
谁不知道在杭州开出租车的,有三个地方都怕去:西湖景区、汽车东站、儿保医院。
这年头,哪家孩子都是宝,一声咳嗽爸妈跳,再咳一声全家慌,挂个吊瓶四人帮,生个小病医院跑。尤其是这个儿保医院,处闹市中心,却又深藏于巷,把自己弄得像个细口花瓶,要想进院门,必先过这瓶颈。车流及人流量大,交警与红绿灯多,车祸和堵车高发,真正是行路难啊!
时间就是金钱,跑动才能创收啊。现如今,生意越来越难做,份子钱却不见少,再遇上个堵车什么的,一身汗臭就白忙一天,谁愿意啊。只是乘客已上了车,”不去”这两个字说出口,那就是拒载,万一被投拆也不是什么好果子。只好存了个侥幸心理,只盼着一路顺畅,可千万别在那小巷里堵上。可没想到怕什么还偏遇上什么,真正是邪门加晦气,这么一想,司机嘴里就忍不住说道开了:“你看你看,这前面排着长队,后面又都堵死了,叫我怎么办。这一堵,至少就得二十分钟,走走也到了,刚才就让你们在大路口下,你就不下,偏要开进来,开进来干什么,你耽搁事我也跑了生意。我就不爱进这地,跑你这一趟的时间我都可以跑机场了。这损失,我找谁赔去!”
第六十节 铭记一生的眼神
周若水抱着滚烫的李小龙,本就满心焦急,恨不得一脚油门就到医生跟前。没想到事与愿违,欲速则不达,偏这无良司机还莫名其妙说三道四,一腔怒火腾腾而起,斥骂的话已涌到了嘴边,马上就要冲口而出了。
这时,本来在怀里迷糊着的李小龙突然剧烈一抖,软瘫的小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笔直,微眯着的眼睛蓦得睁大,惊恐空d地盯住了周若水,一双小手强力又无助伸向半空,好似正被什么东西使劲扯紧了往上拉。脸上的神情诡异惊惧之至!
周若水着实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只想把他再抱紧点,捉住了孩子的手想让他放下,没想到孩子的力气却变得超乎异常的大,根本动不了分毫。周若水心中强力一震,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李小龙又“啊”一声哭将起来,小身子终于放软了,只是像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蜷缩起来,周若水心中一宽,眼泪夺眶而出,嘴里不住的呵护着:“小龙别怕,别怕,妈妈在这,妈妈在,我们到了,妈妈在,别怕。。。。。”边捉着孩子的手,让他摸索到自己的脸。
李小龙艰难地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异常清晰地看了周若水一眼又拉下了眼皮,那小小的眼神里,有着无助、无奈和疑惑,有着苦疼、煎熬和难受,有着坚强、祈求和渴望,那是人类最纯最净却最痛的眼神!
周若水后悔莫及,五内俱焚,什么叫“肝胆俱裂”,什么叫“痛不欲生”, 灵魂在那一眼中电光石闪,站在了最高峰,审视着周若水:周若水恨不得掴自己两个嘴巴子,恨不得自己代替孩子去受这份罪!
这一个眼神,让周若水铭记一生!
第六十一节 李小龙住院
周若水怀抱着李小龙,快步前进,内心沉重如有坠铁,脚步却轻飘如飞,事实上,周若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幻化了:树是虚的,屋是晃的,人是飘的,声音是遥远的。
莲姨拎着大包小包,紧追慢赶。嬴弱的周若水表现出了强大的力量,从下车到医院这段路,没让莲姨沾手,愣是一步不歇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医院。饶是莲姨身高马大身强体壮,追到医生办公室也已是气喘吁吁。再看周若水,早已是汗人一个。
此时,李小龙已不哭不闹了,小小的胸腔里发出了刺耳的吡啦吡啦的声音,眼睛一直紧闭着,不时全身惊跳,身上干干的,却极烫手。周若水看着呼吸如抽风箱的李小龙,又急又心疼,眼睛里噙了泪,哀求似得把孩子送到医生面前:“医生,医生,快,快麻烦您给看看,我宝宝怎么样?。”
“体温多少?”医生头也不抬,语气淡淡,兀自开着药单。
“四十度,家长反映刚才有惊阙。”一边的小护士应声答道。
“噢,有惊阙啊!”医生这才抬头看了看李小龙,翻看了下眼睛,挂着听筒听听前胸后背:“先拿个酒精棉按下后脖腋下,喂吃退烧药,抽血做检查,再做个肺检,做好住院准备。”边说边又埋下头开单。
周若水全身是汗,站定被风一吹,正冷得发抖,听到医生的话吓了一大跳,牙齿都开始打架:“不,不会吧,医生,我们宝宝、宝宝严重吗,他、他是感冒呀,怎么要住院了呢,他还这么、这么小呢。”说完还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寒噤。
医生抬起头看了周若水一眼,不高兴地回答:“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就因为他小,才更应该住院。感冒拖了这么久,支气管都发炎了,刚不是还惊阙了吗,这弄不好就是大病了知不知道,你们做家长的还不重视,还不想住院?不住院,后果自己承担!“
周若水忙解释道:“对不起,医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没想到,好好,我们住,我们住,只要他能好起来,好起来就行。谢谢,谢谢医师噢。”
莲姨大字不识,一口普通话也讲得嘴里含沙疙里疙瘩。一下子跨进了大地方,进了大医院,面对着这人山人海、曲里拐弯,更显得手足无措晕头转向。刚开始周若水还让莲姨跟着自己跑,后来看她不是撞到人了就是碰倒了椅――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慌张样,叹了口气,只得让她抱着李小龙呆在挂号厅里,自己这厢送样拿报告、交钱办手续,又排队又跑走,折腾了近三个小时,李小龙终于顺利地躺上了病床打上了点滴。护士来量了体温,喂吃了药,又交待了注意事项,时已近晚六点。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周若水端详着李小龙裹在洁白床单里的小小身躯,感觉他呼吸平畅了许多,心中大慰。
“她大侄女,要不再给小龙他爸打个电话,让他带点被子过来,顺带再捎点吃得过来。”莲姨征询似地望着周若水:“这大半天了,你一点没吃也没喝,也不行的哎。本来我想着我回去烧了带来的,可我怕这路我不识呢,到时别给你添乱了。”莲姨无奈地搓搓手。
第六十二节 都是你害得
周若水这才觉起身体的酸疼和疲惫,肚子里早就空了,咽喉也是火烧火燎的。想起莲姨也是水米未进,陪着自己捱饿受渴了,心中不禁涌起了愧疚和感动之情:“莲姨,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一急一忙,都没顾上吃饭的事。你肯定也饿了吧。我现在下去买点饭买点水,你先看着小龙吧。”
“那没事没事,只要小龙没事就好,我大人怕什么。。。”莲姨眼圈发红:“大侄女,都是我照顾得不好,害得小龙进医院,还要住院呢,多花钱不说,这孩子还受罪,你说,我这心里啊,真是过意不去啊。我这没文化,帮不上忙,光是心里急啊,也吃不下。我是担心你啊,大侄女,别着急上火,要吃要喝才有精神,你身体也不好。。。。”
周若水心中酸楚,真切地感受到了亲情般的温暧和淳朴,心里面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出口,只拉了下莲姨的手,对着莲姨连连点头:“莲姨,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这不怪你,要怪,只怪我这做妈的。我现在就下去买吃的,我们都吃点,晚上他爸来了我让他带你回家休息,明天白天你换我下就成。”
周若水关上病房门,抹了一把感动和后怕的泪。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是李林国的。周若水心中冷冷一笑:哼,李林国,真有你的,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不接,现在就只回拨了一个电话不管了。明知道孩子不舒服,还不早点回家。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再打来,你到底关不关心我们娘儿俩。
周若水下楼到门口买了两个快餐和矿泉水,,想想又买了两个塑料盆,一个人提上楼。刚到病房门口,手机就响了…是李林国。他回了家看到空无一人,又打来了。
周若水慢条斯理把东西放下了,走到走廊上,接起,明知故问:“喂,哪位?”
“喂,是我。小水,你们在哪,怎么都不在家啊?”
“在医院。”周若水冷冷答道。
“医院,哪个医院,小龙好点没,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回来。噢,要不要我来接一下?“李林国一连声问道。
周若水冷哼一声,不作回答:“李林国,下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
“哎老婆,下无我不是开会吗,手机放在办公桌上了,开完会我不是给你回电话了,你没接。哎,先别说了,小龙怎么样了,要不要我过来的啊?
“住院了。你说要不要过来?“周若水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口气反问道。
“啊,住院了,这么严重,那,我马上过来,你别急。噢,老婆,要不要带什么的?“李林国意识到事态比较严重,老婆比较生气。
“你说呢?”
“哎,老婆,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现在马上就过去。快说啊。”
“被子、奶粉、毛巾、现金,还有什么你看着办吧。住院部425。。“周若水挂了电话,进房吃饭。
四十分钟后,李林国赶到。依照吩咐,带来小龙的小被子、奶粉、毛巾,别无他物。周若水拿眼一瞟,气呼呼转身过去不予理会。
李林国拎着一大袋东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大失面子。
莲姨忙接过物件,一样样摆放妥当,又张罗着去扔垃圾洗盆子,病房里剩下了两人。
李林国先看了看仍迷糊的儿子,翻看着床头的病历:“这,怎么会这么严重呢,这,真是,这小子,要住好几天吧。小水,医生怎么说?“
周若水两眼一翻:“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开会,手机没带。“李林国叹气:“我不是解释过了吗都。再说我不是给你打回来了吗,你还不是没接。“
“我在救命,我怎么接!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就回一个,你什么意思啊你。你知不知道,小龙都惊阙了,发四十多度的高烧啊,都快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跑来跑去,累死累活,你倒好,一句开会就这么轻描淡写,漠不关心!你明知道小龙生病,连打个电话回家的心都没有你,还这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你,你,你不是人你!“一天的劳累再加上惊吓,周若水再也抑制不住,咆哮着大哭起来。,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吁别哭了,吁,吁别哭了,回头把小龙给吵醒了。“李林国忙抱过周若水,胡乱得擦着眼泪,劝慰小孩子般:“老婆辛苦了,今天都是我不好,让老婆受惊了。我不好,别哭了,啊,快休息会吧。”
周若水把头埋在李林国的怀里,狠狠的哭了一把,最后还赌气似得把个鼻涕眼泪脸往他肩上狠狠噌了噌,哭了一通,心里舒坦多了。
“老婆,医生说要住多久啊。”看周若水止住了哭,李林国这才小心地问道。
“最少三天,全好要一个星期。”周若水抽了下鼻头,咬牙恨道:“都是你害得!”
“怎么是我害得了呢?”李林国莫名其妙“生病不是很正常的嘛,谁家孩子不感冒,怎么就成我的错了。真是的!”
“你还有脸说!”周若水啐了李林国一口:“让你别那么起劲,别那么起劲你就不听,被子掉地上了都不管,小龙的感冒就是被你害得!”
“啊?噢。行行行,是我害得,我害得行了吧。可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我是主犯你是从犯,我们是共同谋害,明白吧。”李林国不忘耍贫嘴。
“你!”周若水被逗急了,刚欲发作,打量到李小龙,又深深吸了口大气:“反正不管怎么说,以后,你,你得注意。如果再这样,我饶不了你我。”
“行行行,坚决听从老婆的指示,拥护老婆的英明决定。”李林国笑答。语音刚落,莲姨恰到好处地走了进来。
第六十三节 抢救室里的哭声
医院里允许一个大人陪夜,但因为晚上要量体温喂吃药,莲姨肯定不行。
李林国有点过意不去,坚持要将功赎罪。周若水到底还是心疼他,怕他第二天上班吃不消,就说还是自己陪得了。其实让她回家睡觉她也睡不着,还不如跟着孩子挤一张床,累是累点,比见不着强。
李林国想想也是,就随了她,带着莲姨回家了。
凌晨一点钟的样子,吃过退烧药输过消炎药,前半夜睡得还算踏实的李小龙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周若水根本就没有睡实,一听声响,马上跳将起来,抱起了李小龙,顺手打开了床头灯。李小龙咳得异常难受,抬起了身子仍然不止。想起护士的吩咐,周若水一只手托高了李小龙,一只手强力地往上抚着背。
刚开始李小龙还咳咳着,后来却连声音都没有了,只听得喉咙里“呼呼”的但什么都没咳出来,小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突现出来,眼睛睁得老大,五官痛苦地扭曲,显然是被痰憋堵住了气管。情况十分危急!
周若水失声大叫:”医生,医生,快来啊,医生,护士,救命啊!“
一位中年护士冲了进来,一看这个情景,扶起孩子就横放在肩上,强力拍压着脊椎,一会儿,李小龙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深黄色的浓痰 。
“去抢救室,吸痰,给氧,通知心电图,看看心率!通知值班于医生!”护士吁了一口气,简洁扼要的吩咐着刚进来的另一个护士。
周若水惊愕地捂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痰太多了,堵住气管,导致呼吸不上,怀疑有心力衰竭,做心电图看下情况。吸氧。上导管吸痰。你要不要也来?”中年护士抱起李小龙疾步走,边跟周若水解释着边询问道。
“好的,好,我知道。不要,啊不,要,要的,我要去,我要陪着他。“周若水狠命摇头又点头:“我要陪着他,他会害怕的。”周若水嘴唇发抖,全身冰凉。
“可以,不过保持安静。”
两个护士给李小龙鼻腔里c了氧气管子,一个抱紧了李小龙,一个捏圆了李小龙的嘴,往里伸进细长的皮管,第一口没吸上,中年护士就用嘴一吸,喉管里发出了犹如老汉抽水烟的那“呼噜咕噜”的声音,李小龙痛苦难受地干呕着,脸上全是泪水,一会儿,透明管子全是抽上来的浓痰。
正忙乎着,走廊上突然传来厉呢尖呼:“医生,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个女人后面跟着一大群人疾风般地冲进了抢救室,怀里豁然是一个面色青紫的孩子!
两个护士反应极快,一把扯下李小龙鼻腔里的氧气管,直接就塞到那濒危孩子的鼻子里头,一个忙着做人工按压,一个忙去接仪器电源,通知医生。
周若水抱住差点掉落下地的李小龙,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再看看怀里的李小龙,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感到委屈,忍不住就号陶大哭。
那个孩子的母亲先是一愣,回头看到抱着孩子痛哭的周若水,对望一眼,也被感染了,号陶大哭起来。
抢救室里一片悲嚎。
第六十四节 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八点,李林国带着莲姨来换班。
李小龙看上去状态还可以,虽然还挂着吊瓶,呼吸也不匀,但精神好了很多,听到声响已能转头了。
周若水一夜无眠,蓬头垢面,面色吓人,看到李林国莲姨来了,也傻傻愣愣得不发一语。
李林国让她回家休息,说这儿有莲姨就行了,周若水只是倔强地摇头不肯。
李林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只以为她还在闹小孩脾气,就任了她去,只交待莲姨照顾着点。
莲姨连连点头:“小龙他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让她多睡一会,你不知道,昨天那个司机不肯送我们进来,还说了一大堆的难听话,她气不过就下车了,一个人就抱了那么长一大段路,我要换手她都不肯。昨天肯定又没睡,我刚在门口,隔壁房就问我怎么样了,说小龙昨晚都进抢救室了,多危险啊,她一个女人家的,肯定吓坏了也累坏了,哎,难为她了。”
莲姨普通话土话相互掺杂,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李林国却没听懂几句,不过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无非就是累了哭了危险了之类的话吧,这莲姨,普通话说得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别人说得她全懂,她说得别人全不懂。不过也不打紧,能听懂不就行了嘛。
李林国赶着去上班,也没介意,只交待了几句就走了。
九点钟,昨天抽样的检查报告送到了病房:没有吓人的心率衰竭,只是单纯的上支气管炎。
虚惊一场,周若水喜极而泣,感觉犹如死里逃生,失而复得!
接下来的几天,李小龙恢复神速,第四天,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医生给开了些平喘开胃的中药。李小龙平安出院。
周若水陪着李小龙在院呆了足足四天,没有洗澡换衣服,没有化妆抹香水,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回到家,心一宽,眼皮发沉,周若水再也支撑不住,生平第一次没有洗澡没有脱外衣外裤没有洗脸洗手甚至没脱鞋子,一沾上床就睡着了。
莲姨看到,叹了口气,帮着脱了外套袜子,给她身上盖了棉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了。深,沉,沉重,沉闷,死气沉沉。
梦里的周若水孤苦伶仃地爬山涉水,艰难地趟过泥泞沼泽,又仿若跨进了那个冰冷的抢救室。周若水哭喊着,摇晃着,怀中的李小龙却像那个濒危的孩子一样全身青紫,一动不动。
周若水不甘心,撕心裂肺的哭泣着拉扯着。突然,白床上的李小龙蓦得绷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盯着周若水。那眼神,恍然就是惊阙时的那一眼。周若水心中大骇,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周若水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已是满头大汗。窗外的天已黑了,房子里却悄无声息。周若水还为刚才的梦境萦绕,心中兀自突突直跳。揭开棉被,赤脚下了床,冲到小房间里,看到正在熟睡的莲姨和小龙,这才安下心来。
正欲回房,门响了,李林国开了门进来。
第六十五节 婆婆来探望
“哎,老婆,刚起来啊?你怎么也学我偷懒了啊,我记得我们家老婆可是从来不在大白天睡觉的噢!”李林国心情不错,边放包边开着玩笑。
“哼!站着说话不腰痛!”周若水听李林国这么说就来气,转身进了房。
“哈,这又是怎么了?我哪儿得罪你了又。“李林国漫不经心地跟进了房:“老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妈她明天过来看小龙。”
“这什么好消息,小龙住院,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有。现在出院了,就假惺惺地过来,有什么用!”周若水气呼呼道:“一个一个都是马后炮,虚情假义两面三刀!”
“谁说他们没打过电话。知道小龙住院了,他们不知道多担心呢,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呢。这不,明天我妈不就赶来了吗。哎,我可跟你说,明天我妈来了,你可别这种态度,一家人嘛,别弄得大家不开心啊。”李林国叮嘱。
“我哪敢啊。明天她来了,我看她的脸色行事,行了吧。”周若水硬着口气,心里倒好受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婆婆能来就说明他们还是关心的。来帮几天,自己也可以歇口气,莲姨不是一直想休息想出去逛逛吗?正好。
第二天是周六,中饭时分,婆婆到了。
李林国接母亲回家的路上接到个电话,一个朋友让他帮买电脑,李林国把母亲送到家就忙不迭出去了。
婆婆见着周若水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难为情还是不乐意,眼神躲闪着只是一个劲从包里掏些小衣服小裤子出来,比着李小龙的身子,自顾自地说些大了小了之类的话。。
周若水抱着李小龙,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心里颇不高兴:一看就知道是弟弟家女儿穿过的,花花绿绿土得要命,值不了几个钱,还拿着来,也不嫌寒碜!
打量到孙子被剃得像个癞痢头似得头皮上青一块紫一块,小胖手全是针眼孔时,也不管李小龙愿不愿意了,老人家抱过去就搂了个紧实,“乃乃个宝噢,r噢,可怜的孙喂”,就这么叫着,心疼感叹起来。
孩子毕竟小,大半年不见乃乃,生分了,加之一下子被抱得那么紧,李小龙不适应了,呜里哇啦得哭闹着不让抱要找妈妈。
周若水拍拍手,李小龙“嗖”地一下停住了哭闹,马上伸着手要妈妈抱,一到周若水手,小脸立即笑了,乖乖坐在沙发上玩积木了。
周若水暗暗得意,心中解气:“哼,让你假模假式,连亲孙子也不跟你亲!
媳妇和孙子都这么爱理不理,儿子又人影不见,婆婆如坐针毡,满脸尴尬。
刚玩一会儿,大病初愈的李小龙就累了,哈欠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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