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黎昕

1-10

chapter 1 打工少年
当最後一丝血色的光芒消失在西方隐约可见的山峦之後,夜幕也渐渐降临,然而三伏天的暑气却一丝未消,不依不饶地炙烤著每一寸大地,折磨著城市里一个个疲惫的灵魂。
离高楼环俟的cbd不远,隐藏在都市繁华外衣之下的暗处,一个破旧的小弄堂寂静无声。这里是a市的贫民区,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都是外来的打工者,社会的最底层,租著一百来块钱一个月的破房子,四处打著零工勉强度日,沿海经济大市的光华与繁荣和他们毫无瓜葛。
一阵疾风吹过,却见是一只白黄褐三色的野猫一下蹿到了弄堂尽头,一跃蹲上了矮墙,随即吱呀一声,破旧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面目j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黑发少年。
“喵~”
被突如其来的猫叫所惊,少年定了定神才看见是这几日天天出现在家门口的大花猫,脸上蓦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m了m花猫的脑袋:“你又来啦?等等,家里正好剩了点碎鱼。”说著就转身回屋。那大花猫和那人已经极熟,摆了摆尾巴静静等待著今天的晚餐。
这空挡,一旁的房门也开了,探出来一颗黄色的脑袋,看那脸,却是和先前那少年差不多的年纪。眼见隔壁半开的门和矮墙上的野猫,黄脑袋怪叫:“黎昕,你又喂这野猫,小心招来一群!能不能喂饱自个儿还愁呢,竟然还有心思喂野猫!”
被叫做“黎昕”的少年不出一会儿手中端著一个碗出来了,见了黄脑袋,露出先前看见大花猫时一模一样的笑容:“没关系的,阿和。这只猫很通人x呢。”说著将手里的碗放到矮墙g下,引得花猫一跃而下,大快朵颐起来。
黄脑袋阿和又不满地“啧”了一声,眼见少年背上背著一个已经洗白了的廉价牛仔书包,又问:“你今天又上夜班?”
阿昕点点头,从口袋里m出钥匙将房门落了锁──虽然这破廉租房里其实也并没有什麽值得上锁的物什:“晚上店里生意好,赚得也多。”
阿和皱了皱眉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儿,毕竟是那种地方,你又长了这麽一副模样……”
“嗯,我会小心的。”黎昕点点头,不紧不慢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弄堂。
阿和所说的“那种地方”,指的就是黎昕打工的酒吧。白天生意萧条,赚不了多少钱,晚上却生意火爆,就算他只是端盘子的侍者,也能拿到不少小费,而他则需要钱──在酒吧打工赚钱,一个月前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晃了晃脑袋,黎昕觉得头又有一点痛。如果看得仔细一些就能发现,少年左耳後靠近发际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疤。如果让专家来看,就能知道这是一处枪伤──一处本该致命的,伤及後脑的枪伤。
阿和目送著阿昕直到那挺拔却瘦弱的身躯离开视线,这才“嘁”了一声,又把黄脑袋缩回了门里。虽然对那刚搬来一个月的漂亮邻居有所担忧,但是住在这个地方的人,谁又能真的帮得上谁呢?说不定昨天还是邻居,隔了一个晚上,隔壁的人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从此天大地大再不得见,就算是想关心,也是有心无力。
离开了暂住的小弄堂,黎昕驻足在一个红绿灯旁的报刊亭,花了一块钱买了一份本地的报纸,眼见信号灯由红转绿,连忙匆匆将报纸塞进背包,随著人群过了马路,彻底离开了那y暗的贫民区,踏入了a市夜晚的花花世界。
酒吧後门,黎昕听著里头隐约可闻的音乐声,稍稍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拉开了门,瞬间那音乐震耳欲聋地蹿入黎昕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里,令他那j致的脸上瞬间惨白。
揉著太阳x,黎昕咬著牙朝著二楼的更衣室走去,不料刚到二楼就被人拽住胳膊朝著反方向走去。
一瞬间的浑身僵硬在黎昕看清拽著自己的人的时候放松下来:“经理……”
“脸白得跟鬼一样,是不是头又疼了?”拽著人进了办公室摔上门,这才隔绝了外头的鬼哭狼嚎声,酒吧的经理卓洋,亦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之一,看著黎昕难看的脸色问。
“还好,就是刚进来的时候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黎昕摇头,没有外头的魔音穿耳,他是真的好多了。
“得了,别逞强了,你要是在店里倒下去一睡不醒了,这工伤我可负担不起。”卓洋倒了杯水递给黎昕,“你还是在我办公室多坐一会儿,一会儿适应了再出去吧。真不舒服今晚就回家去。我先出去照看著了,一会儿你自己看著办。”说完就留下黎昕一个人离开了。
黎昕知道这位卓经理是个不错的人,否则一个月前也不会看他可怜留他在这间酒吧里做白天的招待,也不会因为他需要钱而允许他来做夜班。毕竟依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在嘈杂的酒吧里工作。就像卓洋说的,他要是倒下去了,就很有可能一睡不醒了。
思及这具身体的现状,黎昕不禁微微苦笑──一个月前他在医院里醒来,被告知因为半年前的一场针对他人的暗杀,波及了当时在路上无辜经过的他,致使他後脑受了枪伤,经过手术虽然取出了子弹却被诊断为植物人已经躺了整整半年了。
半年前的那场暗杀……黎昕的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那个时候他刚从某个宴会上出来,坐在他专属的豪华座驾上打道回府。接下来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就仿佛慢动作的回放,就连那颗穿过他故意打开的车窗嵌入他眉心的子弹的运行轨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反倒是本该有的钻心剜骨的剧痛却已经不记得了。
生命流逝的时候,他并不痛苦,只是有些遗憾,有些难过,有些茫然,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那时候的他,还不是黎昕,而是尉迟家被收养的大少爷,尉迟晞。
濒临死亡的他自然也不知道,有无辜的路人会被那场针对他的暗杀所波及,然而却也恰恰是这个无辜受难的少年会是他仅存的一线生机。
半年时间过去,医生护士都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再加上他父母双亡,存款也用尽,医院本来就要撤除器械任他去死了,却不想他却突然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但即使“及时”地醒了过来,也免不了因为拖欠医疗费而被赶出医院。
如今他身无分文,但人身在世总要吃饭穿衣,还要定期买些便宜的药品来对付这後脑的枪伤後遗症,虽然凭借他如今微薄的收入g本买不到好药也g治不了这伤,却也聊胜於无。在这个陌生而年轻的躯体中醒过来的时候,尉迟晞,或是说黎昕不止一次感激上苍──哪怕一生平穷困苦,哪怕终有一天会因病痛而逝去,可是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人生,不是吗?在那样乱离怪神,说出来将骇人听闻的情况之下死而复生,他不想再死一次,他想要活著,借著“黎昕”这个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的身份,真正地为自己活一回。
抬手抚上自己如今已经截然不同的面孔,黎昕又笑了,边笑著边拿起刚刚在路边买的报纸,打算如卓洋所说,在这安静的经理办公室休息一会儿。然而那唇边的笑意在扫到头版头条之时便荡然无存──“尉迟集团大少半年前身死,真凶今日伏法”。几个黑体大字底下是一个另黎昕骤然间心脏纠紧的熟悉身影──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浑身上下散发著致命的诱惑气息的男人,尉迟集团现任的当家,他曾经的养父,尉迟琰。
chapter 2 要离开,要赚钱
照片上的男人被一群黑衣保镖所簇拥,目光似乎是注视著一旁被押解的三名罪犯,黑白的照片中看不出男人的表情,然而黎昕的脑海中却能浮现出他紧抿著薄唇,面无表情的冷厉模样。
父亲……黎昕不禁在心中喃喃,脑袋里曾受过重创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即使已经过了十多年,即使已经重活了一回,他依然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尉迟琰的情景。当年年仅七岁的孤儿被管家领著忐忑不安地步入尉迟家豪宅的时候,那个男人一贯地冷著一张俊脸向他宣告:“从今天起,你就叫尉迟晞,是我尉迟琰的儿子。”尽管有再多的不安,再多的害怕,可就是这麽一句冰冷的话语,从此令他对尉迟家,对尉迟琰鞠躬尽瘁,最终死而後已……
不知道他死了之後尉迟家如今怎麽样了,小简有没有回来,那些永无止境的暗杀有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停止……晃了晃脑袋,将心中冒出来的念头撇开一边,黎昕将手中的报纸丢到一边,不禁苦笑──他又在胡思乱想了,明明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去想那些事的,尉迟家的一切,曾经表面上的无上风光和各处的明枪暗箭,包括尉迟琰,尉迟简,和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他不再是被尉迟琰当做尉迟简完全成长之前的挡箭牌而存在的尉迟晞了,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少年,黎昕。
深吸了几口气,黎昕终於做完了心理建设,将方才的一切纷乱思绪都抛之脑後,决定投入工作,努力赚钱,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对此黎昕早在醒来之时就已经做过规划──a市是尉迟家的大本营,他无法再呆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他需要去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去展开新的生活,而在此之前,黎昕唯一要做的就是攒钱。幸而黎昕的这具身体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瘦弱模样,实际却已经在他还在医院当植物人的时候就悄悄过了十八周岁的生日,否则他连一份最底层的工作都找不到。
走出经理办公室,黎昕来到更衣室换上工作服。幸而这个时候的音乐已经换成一首慢摇,这才让他不至於再次因为魔音穿脑而头疼。
“小朋友今天脸色又不太好哦,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吧台後的酒保见了面色稍显苍白的漂亮少年,一边把调好的五六杯酒放到托盘上递给他一边调笑。对於黎昕的来历,酒吧里除了经理卓洋就鲜为人知,不过以他比同龄人瘦弱的身躯和与健康相差甚远的面色来看,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的身体状况,因而也大都对这个“小朋友”照顾有加。
“我没事,david。这是哪桌客人点的?”接过托盘,黎昕朝著善意的酒保笑了笑。
“11桌。”
“知道了。”
黎昕端著托盘朝著一个角落走去,远远看见他的目的地是一大桌十几个客人,有男有女,互相交谈调笑著,并没有什麽过分的举动。黎昕微微放下心,走过去将酒轻轻放在桌上,说了句:“请慢用。”那些人见了酒j纷纷伸手,其中一人m出几张钞票丢在黎昕的托盘里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黎昕收起小费,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就算酒吧里的客人习惯给小费,但是这麽大方的客人还是少见,这几张票子抵得上他小半个月的固定工资了。
正当黎昕要转身离开之时,不知是谁忽然抱怨似的嚷了一句:“酒都来了,这尉迟少爷怎麽还没回来?”
音乐的掩盖之下,酒吧之中人与人之间说话的声音本是模糊不清,然而那滑过耳际的四个字对於黎昕而言实在是太过振聋发聩,令他不由身形一顿,黑暗中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难看──尉迟……少爷?是他听错了吗?是听错了吧,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中……是他刚刚看了那则报道才会产生的幻听,是这样吧!尉迟少爷……无论是尉迟琰还是尉迟简都不可能出没在这种地方,所以,一定是他听错了!
黎昕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眼角瞥了那十几个男男女女一眼,并没有在那其中找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心头一松,连忙自我安慰著快步离开了。
重新回到吧台等候差遣的黎昕并没有发觉,在他离开後不过两分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加入了那一群人之中,接过同伴递来的一杯1shot烈酒,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引来周围一阵叫好。黑暗之中,新加入的那人目光灼灼,然而其中却没有一丝暖意。
作家的话:
被好心的亲提醒文章的题目和别的大大的文重名了,所以换一个……这年头起个名儿真心难啊……
chapter 3 祸不单行
午夜已过,就算是顶著“不夜城”之名的a市也默默隐去了喧嚣,在黑幕之中渐渐安静下来。然而对於这城市里的夜行生物们而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被轻歌曼舞、靡靡之音所替代,原本狂热的气氛在酒j与另外一些说不得的因素的催化之下逐渐粘稠起来。
从一桌客人手中接过小费,眼看著那男人搂著一名穿著暴露,明显已经醉醺醺的年轻女子朝著门口走去,黎昕知道他今晚该下班了。
“小朋友要走了?”david看著黎昕将一晚上未曾离手的托盘放下,一边摇著手中的shaker一边问道。
“嗯,我下班了,david,明天见。”黎昕朝著酒保笑了笑,径自向著员工更衣室的方向离开。
david目送著少年的背影,原本只是不正经地笑著的脸上逐渐竟露出些怜惜的神色来。混迹欢场已久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漂亮而平和的小朋友不属於这个地方。哪怕他因为生活困窘而屈居在此做个侍者,也会因为收到一份其实并不丰厚的小费而雀跃,但是明眼人稍微注意就能看出他谦和笑容背後的那一丝不屈。那并不是年轻人未经历练的轻狂,而是有著某些底蕴所支持的傲骨。david猜想,在黎昕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之前,一定成长在一个不错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阅人无数的酒保从心底里希望,那个与众不同的少年能够早日脱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永远不要丢弃他骨子里的骄傲。
同经理卓洋打了个招呼,黎昕在员工更衣室换下工作服,重又背上他那个洗的发白的牛仔书包便朝著酒吧的後门走去。一个晚上的收获不少,黎昕面上含笑,在心里计算著这千百来块钱要怎麽分配。大头肯定是要存银行的,剩下的该用来囤积一些食物,还有这个月的房租过两天也该缴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年他就能积攒一小笔钱,足够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安家落户了。
黎昕一边盘算著,一边人已经走到了後门边上,正要伸手去推门,却忽然听到身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几秒锺功夫就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令黎昕双瞳骤然紧缩,後颈的汗毛不可遏制地倒竖起来,不等他想清楚,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曲起手臂,朝後狠狠一个肘击──一瞬间惨叫声同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黎昕这才有时间回过身查看刚刚发生了什麽事,定睛一瞧,只见是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满面酒後的潮红,因为刚刚那大力的一击正好击在颈侧,眼下已经暂时昏了过去。
看来没打错人。黎昕放下了心的同时面上现出嫌恶的神色──他记得这个男人,刚刚趁
著塞小费的机会想要捏他的臀部──这就是他的邻居黄脑袋阿和所担心的事情了,凭借黎昕如今这副稚气未脱的j致相貌,想也知道能勾得不少人起歹心。好在这间酒吧还算是正规,至少在酒吧里没有人敢胡来,偶尔被客人吃点嫩豆腐,黎昕也觉得无妨,更何况大多时候都能巧妙地躲闪过去。
曾经的尉迟晞好歹也是尉迟集团的大少爷,怎麽可能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如今换了一具身体,虽说因为受伤和缺乏锻炼的缘故拳脚威力不比从前,但是对付些花拳绣腿的软脚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昕向著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看见刚才的一幕後,缩了缩肩膀理了理歪掉的牛仔背包,伸手推开後门走了出去。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正当黎昕想要重新把思绪拖回这个月花销的分配上时,一个莫名的黑影突然掠过眼前,伴随著一声巨响,撞在了黎昕前方右侧不到一米之处的墙上。
“混蛋!都给我上!”还未等黎昕反应过来,前方传来一声怒喝。紧接著,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一群人朝著一个相同的方向冲了过去。
打群架──这三个字赫然出现在黎昕的脑海。黎昕不由蹙起眉,暗叹了一声“祸不单行”,就停下了脚步伫立在原地,希望前方那些正打得欢畅的人不会发现他站在暗处,等到他们尽兴了他再走不迟。
前方人影攒动处不断传来闷哼和惨叫,借著昏黄的路灯,黎昕渐渐看清楚了那里的情势──原来是一群七八个人正在围攻一个人,只是那情形,却好像是一群小猫小狗妄图对付丛林之王。那人身影灵活,出手狠辣,很明显受过训练,而在黎昕专业的眼光看来,就算是曾经的尉迟晞对上这个人,那也是只有挨揍的份。
很快丛林之王就收拾完了那群小猫小狗,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呻吟不止。那男人似乎是冷哼了一声,回头朝著黎昕所站立的暗处看来,冰冷的目光还残留著蓬勃的杀气。
事不关己,黎昕觉得自己只是无辜路人,那个一看就气势逼人的男人应该不会想要对他杀人灭口,因而就算他发现了自己站在一边也无所谓。
然而上帝今日似乎就是不想让黎昕好过,那充满杀气的目光没有吓到他,只是那男人在路灯下一览无余的面孔却让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并没有想象中的冷硬五官,那人的相貌出乎意料的年轻,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那“丛林之王”不过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年轻人罢了──然而就是那张年轻的脸庞,让黎昕觉得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浑身上下霎时一片冰凉。
小简,怎麽会在这里……
chapter 4 准备跑路
扫了眼躺了一地哀嚎不止的地痞流氓,尉迟简冷哼了一声,眉宇间净是不满。
千载难逢的一次,和最近贴上来献媚的一群虾米到这种不入流的娱乐场所进行放逐自我,尉迟简只是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意兴阑珊。因为独自一人离开而被这群小罗喽当成形只影单好欺负的冤大头,满以为能够好好发泄一把,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禁打,尉迟简只觉得自己烦躁的心情没有丝毫纾解,反而更加郁结,好似心头积了一大片乌云叫人喘不过气,却又迟迟不能畅快淋漓地下上一场暴雨。
转头扫了不远处y暗的角落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的人,良好的夜视能力让尉迟简一眼就看清了暗处的人──十七八岁的学生模样,面目清秀,似乎是被刚刚所看到的场面吓呆了,此刻一动不动,看来是这间酒吧里的侍者,没有任何威胁──尉迟简只看了一眼就在心中有了判断,於是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呆愣地望著那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黎昕这才找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骤然的反应却使他的心头狂跳不已。这回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更确定了几个小时之前在那桌给小费特别大方的客人口中所听到的模糊的四个字的确是“尉迟少爷”。
小简原来真的已经回来了……黎昕愣愣地想著,可不等他心头泛起苦涩,巨大而莫名得恐慌已经抢先一步笼罩了他的全部思维──尉迟简怎麽会在这种地方?偌大的a市,那麽多灯红酒绿的地方,他怎麽偏偏会来他打工的酒吧!
即使明明知道如今的他换了一具躯壳,那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会被人识破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但是骤然见到与从前相关那样密切的人,曾经那样疼爱的弟弟,理智已经完全无法控制黎昕此刻的慌张和颤栗。
他必须离开a市,立刻,马上,等不及凑齐足够的存款,就算去睡天桥地铁站,也不能再呆在这个城市,这个尉迟家的老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铺天盖地再也无法收回,黎昕一时之间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跑,就好像背後有什麽万分恐怖的东西正在追赶著他。黎昕无法想象他下一次再遇见尉迟家的任何人会是怎样的情景,此刻他满脑袋想的就只有一个字:逃!逃得越远越好。
那头贫民区里的黎昕正在连夜赶制著逃离a市计划的同时,这头a市近郊山脚下的私人别墅区里,尉迟简才刚刚开著车回到尉迟家大宅。
“小少爷回来了。”得到报告的老管家早就等候在主楼门口,眼见尉迟简下了车,站在一旁面带恭敬地颔首致意,并示意一旁的保镖移车。
对著从爷爷那一代就在尉迟家做事的老管家,尉迟简也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同样颔首回礼:“俞伯。”
鼻尖嗅到从少主子身上散发的属於欢场的烟酒混杂的气息,俞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叫来一旁候命的女佣:“去准备醒酒汤,送去小少爷房间。”
那女佣正要点头答应,却听得走在前面的少主子回绝:“不用麻烦了。”
老管家抬头看著已经走到二楼的少主子朝著那个并非他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略显冷酷透著丝丝j明的双眸蓦然间暗了下来,对著一旁不知该如何进退的女佣摇了摇头,复又抬头。
直到尉迟简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老管家思及刚才回来的主子的举动,不禁略显失态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尽管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尉迟简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回房睡觉的念头。刚才从酒吧出来开始,他满心里就想著回家,回到那个半年以来每天都要来待一会儿的地方。
脚步在一间房门口站定,尉迟简略有些意外地发现房门竟然只是虚掩,想到这座房子里是什麽人敢出现在这个禁地,眼底浮现出一丝愤怒。
推开房门,里头的书桌前果然坐著那个人。尉迟简不自觉地紧紧握了握拳头,涩涩地开口:“爸。”
chapter 5 天上掉馅饼
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黎昕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尉迟简在昏黄的路灯底下以一敌众的英姿──那个记忆中身高只及自己x口,永远板著一张严肃老成的小脸,用他嫩生生却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叫著自己“哥哥”的小孩儿,渐渐被替换成了那个身材颀长,功夫了得,出手狠辣无情的年轻人。
黎昕不自觉地纠紧了x口的衣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咬紧了牙关。一幕幕他以为自己早该已经忘记了的往事如同重播一般,万分清晰地在脑海中上映──
他八岁的那年,也就是在被收养了一年之後,尉迟琰第一次带著他去欧洲看望尉迟简。那时他的养父亲昵地牵著那孩子的手对他说:“小简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就算再怎麽小心护著养著,也只能做到和普通人无异。以後,尉迟集团还是要靠小晞你了。”
第一次遇到来历不明的暗杀是在他十岁那年,那是尉迟琰为他大肆举办了生日宴会不久後的某一天。当时他身边的保镖对受了惊吓瑟瑟发抖的他说:“亏得是大少爷您,要是换成是小少爷,遇到这样的暗杀就算不死也该被吓去半条命了。”
最後是一年前的某一天,仿佛是上天的作弄,让他听到了尉迟琰的特别助理和贴身保镖的绝密对话。他们说:
“少主已经完成了特训,准备明年回国。”
“那大少爷要怎麽处理?”
“总裁还没有指示,不过依我看多半会被秘密处理掉。毕竟当年总裁收养大少爷本来就是这个目的。”
……
特助口中小简所完成的“特训”原来是要到那个程度的吗?恐怕还不只如此吧……在得知了尉迟琰收养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後,明明早就已经心痛过了,麻木了,为什麽这个时候还是会觉得疼?
因为“听说”是一回事,而“亲眼所见”却是另外一个境界吗?亲眼目睹他所疼爱的,原本立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弟弟那所谓“先天不足”之下的真实面孔,所以才又会觉得当初的痛苦重来一遍吧……
没关系的,痛过就好了,那时候不也是这样挨过来的吗?更何况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也早已经重获新生。没关系的,他现在不是很好吗?所以没有关系……
黎昕忍著x口的痛楚,在催眠式的自我安慰中,在清醒与迷糊的交替中度过了一整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黎昕就睁开了眼睛。心口还是有些残留的痛楚,却已经没有大碍了。
黎昕瞪著双眸愣愣地望著斑驳的天花板,就那样呆呆地又躺了近一个小时才起来。并没有忘记昨天晚上所下的决定,要立刻,马上离开a市。
黎昕打了电话给酒吧经理卓洋,说自己在b市找到了另一个落脚处,那里有他的朋友可以相互照应。卓洋虽然觉得突然,但是也没有多问。这个月才过了三分之一,但是卓洋很大方地划了一整个月的工资到他的账户里,说是当做遣散费。黎昕只说了谢谢挂了电话,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个酒吧经理对他的照顾。
黎昕的随身物品不多,只有一本存折,一张身份证,几件衣服,打包在一起连一个小旅行箱也嫌大。
默默扫视了一眼这个住了一个月的破旧廉价出租房,黎昕背著他的牛仔背包,提起行李就此准备离开。然而这个时候,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黎昕皱了皱眉,觉得应该是打错了,不过依旧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爽的男x声音,问到:“请问是黎昕先生吗?”
诶?是找他的没打错?黎昕心里疑惑越来越大,但还是应了一声。
“黎先生,半年前导致您昏迷半年的那场暗杀的嫌犯将在後天开庭审理,检方会提出要他们对当时被波及的几个路人进行赔偿。”
赔偿?!黎昕被这两个字摄去了全部的心神──他还以为这个被无辜波及的少年就只能这样自认倒霉了,却从没想过抓到了犯人还可以要到赔偿?!
想著自己存折里印的那几个短的可怜的数字,而检方所谓的赔偿……黎昕抬头看了眼斑驳不堪的天花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的馅饼吗?
作家的话:
今天双更有木有!!双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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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被惦记上了
虽然七岁之前的尉迟晞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穿的是打补丁的旧衣服,吃的是chu糙的大锅饭,但是七岁之後的尉迟晞却是人人豔羡的幸运儿,财大气chu的尉迟大少,穿的是高级定制,吃的是鲍参翅肚,那麽多年了再也没受过穷的滋味儿,他还真是有些记不太清和许多人争抢半g烤红薯的日子了。
不过自从他在黎昕的这个壳子里醒来,过了一个多月为温饱而奔波劳苦的日子之後,终於再次感受到了人间疾苦,这才恍然意识到,或许这样的生活才真正是属於他的。那些成为大少爷之後的养尊处优和雍容娇气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梦醒了,孤儿依旧是孤儿。
如今跑路在即却囊中羞涩,突然收到消息说後天将有一场免费的午餐在等著他,黎昕怎麽也挪不动离开的脚步了。已经从他消失了很久的小市民因子纷纷从他身上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头来,怂恿著他再在a市等两天,拿了赔偿再走。毕竟那不是一笔小钱──光是赔偿他的医疗费住院费,那都是一笔巨款,足够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衣食无忧,说不定还能拿来做些小投资小生意……
犹豫再三,黎昕终於毅然丢开手中的行囊,向後一倒把自己扔上床──拿了钱再走!反正横竖也就两天的时间,a市那麽大,总不至於那麽点背,再碰上不该碰上的人吧!
此时的黎昕完全无法体会“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的真理,并在今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因为这一天所起的“贪财”之心悔不当初。
那天接到电话的时候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昏了头,迷迷糊糊只听到对方说了个大概。等到理智回来的时候,黎昕又打了个电话回去询问具体情况,这才知道个中缘由。
原来当初他陷入昏迷成为植物人之後,是收治他的医院因为他无力支付医药费才委托了律师注意这个案件之後的审理和赔偿,所以抓到了人之後检方才会主动联络他。清楚了这件事,黎昕倒觉得还真该感谢那家医院,虽然也是唯利是图的举动,但好歹结果是好的。
至於检方会对这个案子如此重视,那是因为在那起事件中,唯一丢了x命的是尉迟家的大少爷,来自尉迟集团的压力让检方和法院都不得不把这件案子看作重中之重。
黎昕料想,虽然尉迟琰和尉迟简这种大人物会出现在庭审现场的可能x几近於零,但是尉迟集团的法律顾问,或是尉迟家的私人法律顾问到时定然会到场。
为了避开这些“故人”,黎昕借故拒绝了到场旁观,只说之後会去法院领赔偿金。检方律师倒也没有为难他,只说到时也会通知医院的委托律师一同到场,做一个分割。
开庭的日子很快到来,黎昕按照约定并没有到场,彼时的他正窝在他的小破出租房里,盘算著等到拿到了钱该怎麽安排下一步。而尉迟集团的法律顾问也正如他所料出现在庭审旁观席上。
有尉迟集团的施压,庭审的结果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的只有被判死刑立即执行的一名主犯和被判无期的两名从犯。
尉迟集团的办公楼是a市cbd一道亮眼的风景。三十几层的大楼,外表是通体的幽蓝色玻璃幕墙,鱼背式的流畅体型出自名家设计师之手。出入於此的不是名校毕业的白领j英就是叱吒风云的商界大佬。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门外,尉迟集团的法律顾问经得总裁秘书的通报终於得以踏入。
一眼看到办公桌後那即使静坐也掩不住逼人气势的男人,法律界的j英也不由想抬手抹一把额上的虚汗:“总裁,这里是今天庭审的全部资料。”说著双手将手中的资料夹恭敬奉上。
在一份文件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大名,办公桌後的男人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对於三十有七的男人而言过分年轻的俊脸。尉迟琰毫不感兴趣地微微抬了抬下颌:“放著。”低沈的嗓音毫无温度,其中的冷意让面前这个能在法庭上口若悬河说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的律师终於在放下手中的文件之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此时,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毫无预兆地被突然推开,尉迟琰皱了皱眉,不满化作寒意直冲不请自入的人。
“庭审结果怎麽样?”来人有一张和尉迟琰五六分相似的脸,律师在吓了一跳之後才认出来那是尉迟集团的少东家,瞥了眼办公桌後虽然明显不满却也没有出言呵斥儿子的尉迟总裁,律师大著胆子回答道:“一个死刑,两个无期。”
尉迟少东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听到这样的回答双眸迸s出杀意:“太便宜他们了。”
尉迟琰看著儿子预料之中的反应终於开口:“钱律师,你先出去。”等到律师夹著尾巴逃出气氛越来越冷凝的总裁办公室,尉迟琰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三个小角色而已,里面自然会有人收拾。”
冷哼了一声算是听到了,尉迟简的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
尉迟琰看著儿子的反应,心中也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儿子想把那些人挫骨扬灰,而他心里的这个念头只会比儿子的更强。可是就算收拾了那几个小角色和他们背後更强大黑手,也换不回那个人活著!比起那些该死的人,尉迟琰更痛恨的是他自己。
看著父亲脸上逐渐现出痛苦的神色,尉迟简原本想要冷笑他自作孽不可活,可一想到那人的死他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这才咬了咬牙,吞下了已经到了唇边的嘲讽。
似乎是为了平复起伏的心情,尉迟简拿起刚刚律师送来的资料夹,chuchu地翻看起来。看著那三个嫌犯的资料,他也在心底认同了刚才父亲的话,三个小角色而已,要处理他们太容易了,更何况杀死那人的背後黑手也早已经在上个月被一打尽。
尉迟简又翻过一页,扫了一眼发现时当时被无辜波及的路人的资料。照片上是一张算得上漂亮的清秀脸庞,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浑身上下散发著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青涩味道。资料上说,这个少年当时被波及,一颗子弹经过某处障碍折s入他的耳後,造成了他长达半年的昏迷。
原本尉迟简g本不会去在意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然而接受过训练的惊人记忆力却将他的视线牢牢钉在了那张照片上──这似乎,是前两天晚上在那个不入流的酒吧门口遇到的那个少年?
原来他也是那场暗杀的受害者麽……昏迷了半年已经被诊断为植物人却又在不久之前醒过来……如果哥哥也只是受伤,还能像这个少年一样醒过来……
尉迟简没有发觉自己抓著资料夹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捏碎了一小片强化塑料──他突然间,很想要见一见这个大难不死的少年!
天可怜见正在小破出租房里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儿幻想未来美好生活的黎昕,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这世上他最不想见到的两人之一深深地惦记上了。
作家的话:
基本背景大概都已经交代完了,亲们看心理描写也看厌了吧,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从下章开始剧情要开始加快了哟~~
chapter 7 不速之客
黎昕又在他的小破出租房里等了两天,终於等到了检方律师来的电话,说是赔偿到位了,让他去法院领钱办手续。
黎昕挂了电话,原本还有些忐忑担忧的心情终於雀跃起来。按照对方的说法,除却医院方面要拿走的治疗费住院费,竟然还剩下了近十万!
这十万块要是放在尉迟晞身上,不过是一件衣服或是一顿晚饭而已。可对於现在的黎昕来说,这笔钱却是雪中送炭,好像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道路上瞬间点起了一盏明灯,不由令人热血沸腾。
法院在a市近郊,黎昕破天荒拦了一辆从来没坐过的的士──从前还是尉迟晞的时候,他有属於自己的座驾和司机,而如今成了黎昕则是因为穷,舍不得那十几几十块的的士费。
黎昕难得“奢侈”了一把,抵达法院门口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锺。
地点定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王姓的检方律师出乎意料地是位中年女x,见到黎昕倒也算客气,温和地说:“这位就是黎先生吧?”
“我是黎昕。你好,王律师。”黎昕边回答边瞥见屋子里的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心知这一定就是医院的委托律师了。哼,来得倒早,敢情那麽大的一个医院还真就缺了他那十几万的治疗费!想起当初让明显还未痊愈的他离开医院的那个医生那张势力的嘴脸,黎昕忍不住腹诽。
仿佛是想要印证黎昕心中所想似的,那名律师一见黎昕坐定就开口问:“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早点把正事儿办了?”
黎昕暗地里撇了撇嘴,不过心里倒也想要速战速决。毕竟是近十万的一笔“巨款”啊,一刻没有拿到手就一刻不得安心──此刻的黎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前十几年养尊处优所浸染出来的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质不知何时早就被丢到爪哇国去了,小市民的心态一览无遗。
不过出乎两人的意料,王律师呵呵笑了声,却摇了摇头:“不急,还要等一个人。”
诶?还有什麽人要来分他的赔偿金?!黎昕脑袋里几乎是反sx地出现了这麽个念头。
那院方律师似乎也是对此不满,因为他并没有听说这件案子还有第三方的牵扯:“不知道王律师指的是什麽人?”问是问了,但依照院方律师心中所想,无论如何这笔赔偿金要先付清拖欠医院的治疗费那是绝无异议不可商量的。
那院方律师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沈稳的声音:“让各位久等了。”
王律师率先站了起来,言行之间比起刚刚对待另外两人多了几分热络:“小周,快坐!”
“老师,好久不见,您还是那麽年轻漂亮。”那姓周的律师笑著恭维,竟然称呼王律师为老师,可见关系匪浅。
律师界也是个讲人情的地方。像王律师和周姓律师那样以师生相称的,不是这位王律师曾经在周律师所就读的法学院授过课,就是这周律师曾在王律师手下做过助理。这份关系在业界很值得掂量,那院方律师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太好看了。
而一旁的黎昕却是早在看见周律师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僵愣当场──谁来告诉他,尉迟集团的法律顾问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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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美杜莎
“好了黎先生,你只要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医院委托律师和尉迟集团的法律顾问各自起草了一份协议,外加王律师手中的被告赔偿协议,三份文件经由王律师之手被推到从头到尾c不上一句话的黎昕面前。
见黎昕还呆愣著没有反应,王律师大概以为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明白具体的状况,於是和善地笑了笑说:“黎先生,g据医院方和尉迟集团的协议,被告方所赔偿的二十五万全部归属於黎先生。拖欠院方的治疗费十五万由尉迟集团负责,并且尉迟集团还会赔偿二十万给你,当做是黎先生因为那场事故无辜受累的j神损失。你只要签了字,下午就会有四十五万汇入黎先生的账户。”
黎昕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怎麽回过神来。虽然面上只是有些茫然,可心里却有滔天巨浪──这件事太不正常了,他无法相信尉迟家会因为“牵连到无辜路人”这种理由而主动提出要支付赔偿,这背後该不会有什麽y谋吧?可是他这麽一个无父无母无背景无权势的十八岁少年,又有什麽可以让尉迟家觊觎的?
黎昕看了看面前的三份文件,又看了看三位律师,迟疑了一会儿终於还是开口问道:“周律师,我能知道尉迟集团是出於什麽理由才会对我进行赔偿吗?”
周律师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生活在贫民区的孤儿少年会放著白给的这麽一大笔钱还那麽多疑,不过还是尽责地回答道:“尉迟集团的大少爷在那场事故中遇害身亡,连累黎先生也受到伤害。尉迟家的两位觉得应该对黎先生尽到一点责任,否则大少爷想必也不能安息。”
哼,装模作样!黎昕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才不相信尉迟家的那两个人,尤其是他的养父大人会为了他这麽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死人来做这种事呢。更何况,真要是想对他尽责任,他也不会刚刚从半年的昏迷中醒来就被赶出医院了。
难道是被发现了他还活著的事实……?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激得黎昕背後汗毛直竖──不
可能的不可能的!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就算是他,若不是亲生经历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别人呢?不会的不会的……
黎昕好不容易压下了这个诡异的念头,却忽然想起,他不久之前在酒吧後门撞上了和一群小混混打群架的尉迟简──难道和小简有关系?可当时又那麽黑……黎昕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混乱了。
此时一旁的院方委托律师有些不耐烦了,不由催促道:“黎先生快签了吧,不要辜负了尉迟集团的一片好意。”对於他来说,替医院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黎昕和尉迟集团有何瓜葛g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黎昕看了那委托律师一眼,又看了看依旧笑得一脸和蔼的王律师和一脸善意的周律师,想著只要他落了笔就有四十五万的进账,咬咬牙,在那三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只要不被尉迟家发现他借尸还魂的真相,他们应该不会真的和他这个贫民区的小孤儿过不去吧?
所以说人不能存侥幸之心,否则美好的幻想迟早是会被戳破的。
不过此刻的黎昕g本想不了那麽多,签了名收了属於自己的那一份文件,接到了天上掉的“创业启动资金”的小孩儿打心底里雀跃起来,连笑容都比刚来的时候灿烂了几分:“王律师,谢谢您了。还有周律师,请替我转达我对尉迟集团的感谢。”
“好的黎先生,我会替您转达的。”周律师也微笑著答道,却在心底里喃喃:不过你还是亲自去和少主子说吧。
黎昕和几位律师道了别,脚步轻快地从法院出来,从高高的台阶上远远看到底下偌大的院子里有一部银灰色的兰博基尼sesto elemento,在一众本田大众普轿的环绕之下犹如鹤立**群。
谁来法院都这麽高调?黎昕一边往下一级一级走著台阶,一边撇了撇嘴,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是在嫉妒──重生前这款车还只有概念并未投产,否则小简一定会买一部让他也能过过瘾的。
不过这麽一个想法跃然於心之後,黎昕却突然发觉眼皮一突一突地跳了两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跳的是……右眼?
眼见那兰博基尼的车门忽然飞了起来,黎昕浑身的汗毛也随之竖了起来。
只见那飞起来的车门里头,走出来一个容貌出众身材颀长的年轻人。那人摘下墨镜,没有温度的双眸盯著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走到了车前的少年,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阵,终於开口:“黎昕,又见面了,以後看到别人打架还是走远一点好。”
而对於黎昕而言,眼前的这个长著一张和他名义上的弟弟一模一样的面孔的青年眼下不应该叫尉迟简,而该叫美杜莎──只一眼,就让他浑身僵冷。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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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被带走了
尉迟简眯著双眼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著面前显得有些呆滞的少年。比照片上的更为灵秀,比那天晚上在昏暗中看到的也更为瘦弱。可就是这麽一个弱到他一g手指头就能碾死的男孩儿,却在那场暗杀中活了下来。即使他的後脑中了一枪,本该药石无罔,可他还是顽强得像一g被践踏了的杂草,重新又醒了过来。
而他亲爱的哥哥……尉迟简的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隐痛。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他从欧洲赶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竟然是哥哥的遗体……那个每次都笑得温暖如春,用并不宽阔坚实的怀抱迎接他归来的哥哥,那一次却带著眉心那个连最顶级的遗体化妆师都遮掩不掉的血红的弹孔,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入殓台上,隔天就化成了一把灰。
而面前这个少年,遭遇了近乎相同的事情,如今却还鲜活地存在著。
所以尉迟简才会那麽想要见一见这个名叫黎昕的孩子,见一见这个幸存者。好像见到了黎昕,就能弥补一些什麽似的。可到头来,他又能弥补些什麽?
眼前的美杜莎只说了那麽一句好似调侃的话就不再开口了,反而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的渐渐显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好似难过,好似自嘲,却又好似什麽都没有。好不容易从震惊和僵冷中回过神来的黎昕敏锐地发现了尉迟简的反常,一瞬之间不由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习惯x地担心起来:小简怎麽了?脸色那麽难看……
不过不等黎昕克制不住的开口询问,尉迟简已经从自己的心魔中挣脱出来。看著面前少年正担忧地看著自己,尉迟简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来──这个少年竟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还是说,他刚刚一时大意竟然在一个严格意义上说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泄露了情绪?
尉迟简自从能够独立走路就开始接受地狱式的特训,比起那些黑暗世界的杀手、特工,他要学的只多不少。因为长期置身在你死我亡的环境之中,他的x子也变得越来越冷,到最後就算面对家里人心里也热不起来。
唯独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把他抱在怀里,亲亲热热的喊他“小简”,从来不会被他身上的冷意所摄。哪怕後来他已经长得比哥哥还高大,那人也依旧把他当成小孩子一般疼爱。近二十年来,那个怀抱竟然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而现在,尉迟简却从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温度!不论是出於什麽样的心态,尉迟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牢牢抓紧这份温暖!
“上车。”不待黎昕反应,尉迟简一把拉过他塞进了副驾。
“你做什麽!喂!”黎昕做梦也没想到尉迟简竟然会这样不由分说将他这麽个陌生人拉上车,一时之间只想到伸手去推车门,却不料对方的手脚明显比他快多了,不仅迅速绕到另一侧上了车,还先他一步锁上了车门。
尉迟简看了眼还在徒劳无功扒著车门的少年,长臂一伸将他扣在座位上顺手替他系上了安全带,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中回答:“别紧张,只是想找你聊聊。”
黎昕总算还没有忘记自己此刻已经不是尉迟晞了,不应该认识面前这个变得有些不一样的弟弟,在心里稍稍斟酌了一下,终於停下了巴拉车门的动作微微喘著气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有什麽可以聊的?”
“聊聊半年前的那场事故。”尉迟简径自发动了车子,语气中略有了些不耐烦,“拿了我尉迟家的赔偿,陪我聊个天总可以吧?”这少年眼下挣扎戒备的神色把他刚刚所感受到的那份温度打得烟消云散。
“你是尉迟家的人?!”黎昕状似惊讶,心中却不由苦笑。小简的这个理由他还真是反驳不得。白白拿了人家那麽大一笔赔偿金,却连陪人聊天这种事都强硬拒绝的话这太不近人情,也太蹊跷了。
“坐稳了。”尉迟简不欲与他再多废话,一脚油门,车子就如箭离弦一般飞了出去。
刚刚和王律师寒暄了一会儿才出来的周律师眼见少主子载著那个少年绝尘而去,不由抬手m了m光滑的下巴:这少主子难道是对那个叫黎昕的孩子感兴趣?
可见,连尉迟集团的法律顾问也不相信尉迟家的人会单单因为波及了无辜路人而做出这种善举。
作家的话:
看完这章是不是很多亲会脚的越来越有兄弟倾向了捏……但是!我发誓这是一篇父子文!只有父子!1v1的~
chapter 10 最後的稻草
尉迟简载著黎昕去的是一家名叫“秦琼”的高级私人会所。秦琼是尉迟集团名下的产业,实行严密的会员制,承办上流社会的各种商业宴会和私人聚会,硬件软件都是国际顶级水准,非一般人可以享受。
再次站在秦琼低调古朴的外门前,黎昕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回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光鲜亮丽人人追捧的尉迟大少,而如今的他则是一个如果没有人引荐就g本连秦琼的大门都入不了穷小子。况且黎昕也并没有忘记,半年之前,尉迟晞就是在从这里回家的路上被枪杀的。他的“最後的晚餐”所在的地方,怎麽能不让他心生感慨?
门口的保镖和迎宾显然是认识自家少东的,不用尉迟简吩咐就自然有人接过车钥匙,恭敬地迎他进门,而对於尉迟简身後的这个明显不可能是秦琼贵宾的少年,训练有素的迎宾也同样低眉顺眼,并没有因为他身上的旧t恤和牛仔裤而露出任何鄙夷的神色。
黎昕跟在尉迟简身後一步步往里走去,面上相当合时宜地露出一些应有的惊讶呆愣的神色来──其实不要说是他这麽一个“穷小子”,就连上流社会人士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都免不了感叹尉迟集团的大手笔。
这里的外墙包括门窗都是从各地考古挖掘现场和拍卖会上得来的价值不菲的秦汉时期真品,内里的家居摆设则是意大利和北欧名匠手工制作。秦汉时期的古朴大气与意大利的奢华,以及北欧的简约在同一个空间之中交融汇聚,形成另一种不可言说的低调的华丽。
事实上,尉迟晞在重生之前对这个地方也是相当的偏爱,因而他在前世的十八岁时所接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作为秦琼的负责人,并且也做得相当出色。
“你喜欢这里?”在专门为尉迟家的主人所保留的包厢里坐定,尉迟简望著黎昕脸上惊叹的神情开口问道。他并没有忽略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年,甚至察觉到刚才一踏入秦琼的大门,黎昕身上那股让他觉得舒适的温度就又回来了。这份认知让尉迟简冷凝的俊脸稍稍柔和了下来。
点了点头算作回答,此刻的黎昕反而放松了下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所以无论尉迟简是出於什麽目的而对他这麽个小角色感兴趣,他只需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只要挨过了眼下的窘境,一切就真的都结束了,因为明天他就能带著“巨款”离开这个生活了将近二十一年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黎昕终於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在尉迟简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你想和我聊些什麽?或许至少先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吧?”
望著对面镇静落座的少年,尉迟简不由眯起双眸,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是错觉吗?为什麽他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所散发的气势瞬间变强了?从刚才在法院见到他起就一直存在的局促不安仿佛在刚刚瞬间消散了。这个少年,果然有些特别。
尉迟简就那样沈默地审视著,直到黎昕被他意味不明地目光看得心中又开始发毛,才终於开了尊口,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半年前的事故,你还记得多少?”
“……我只记得我在路上,然後听到了枪响,我来不及找地方躲避,然後就什麽都不知
道了。”天知道黎昕当然对於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如何死亡的一无所知,可既然尉迟简问了,他也只能半猜想半编造地回答。
然而,尉迟简对於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
即使有街边店铺的录像真实记录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也有幸存的保镖和一些路人目击者做的笔录,可尉迟简却依然对於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异常执著。或许可以说,直到半年後的现在,他依然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他的哥哥已经死亡的事实。
所以,尉迟简期望从这个与他的哥哥有著相似经历的少年口中听到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答案,可究竟他想要什麽样的答案,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转瞬的时间,尉迟简周身的气息开始有些不安地暴躁起来,并不宽阔的空间之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低沈沈的,压得黎昕喘不过气来。他不解又担忧地望向对面满身戾气的人:小简又怎麽了?
正当房中气氛焦灼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了的时候,包厢的门却突然间被打开了。还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尉迟简几乎是瞬间恶狠狠地望向了房门的方向,眼底全是冰冷的杀气。
而黎昕心中也不由诧异:秦琼的侍者个个都训练有素,怎麽会对客人,甚至是秦琼的主人做出如此没有礼貌的行为?
只不过下一刻,还不等对面的尉迟简对胆敢来打扰的人发难,从那门後信步入内的高大身影就轻易地打碎了黎昕此刻所有的理智。
“小简,我听说你带了一位特别的小朋友过来。”熟悉到深入骨髓的低沈嗓音毫无预兆地响起,黎昕只觉得x口与後脑的枪伤一起狠狠地纠痛起来。
一切他重生後极力想要避免却终究还是发生了的事情,包括从尉迟家得到赔偿,以及与尉迟简莫名其妙的相见,在刚刚进门的这个男人出现的第一秒,在黎昕的心中就好似烟消云散再也不值得一提,而在浓雾之後出现的这个男人,才是真正能够压垮他的最後一g稻草──父亲……
作家的话:
鉴於兄弟呼声渐高,为了保持表明此文坚定的父子向,提早把老爹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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