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

分卷阅读64

只觉心中一团乱麻,方才只是安抚那姓吴的,胡乱编排,什么下辈子来生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到时候投了胎去,不知哪个做了牛马,任人宰割。
陈之敬若是也像糊弄吴鸿飞那般安慰顾君,倒是当下便脱了身,可他却心头莫名泛起一阵狠意,低声冷笑道,不只五姑娘,四姑娘才是正房,你可要记清楚。
顾君听闻此言,手也软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死死盯着陈之敬,喃喃问道,那我呢,少爷将我置于何处。
陈之敬别过脸,正了正衣领,心中虽有丝不忍,却知道若是不趁机将此事给顾君敲打明白,便如吴鸿飞一般,后患无穷,沉声说道,你救我多次,爱我护我,那些凄冷岁月,与我相守,在我心中,总会待你与旁人不同,你勿要忘记。
顾君听了,心中好似揉成一团,身子也颤抖起来,喃喃说道,与旁人不同,与旁人不同又怎样,我只要与少爷一起。
陈之敬见他神色凄苦,心中也不忍起来,脱口而出道,我哪会舍弃你,我在哪里,你也在哪里,不管将来如何,咱俩总是在一处的。
他说了这话,眼眶也有些泛红,却是心中所想。
顾君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纤细身子好似雨打了嫩荷,颤声道,我与少爷一处,便是只要少爷一个,少爷也只有我一个,少爷许了那吴公子来世交颈同生,这辈子,却要我与别人来分。
陈之敬言语一滞,听他越说越疯,低声斥道,难不成叫我与你每日胡天胡帝,断了陈家香火,死了以巾遮面,无颜见祖宗爹娘么。
顾君一听,双腿一软,慢慢靠在身后假山石上,胸口起伏,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之敬瞧着这人单薄身子,靠在窟洞嶙峋的山石上,更是显得纤细瘦削。
园中枯木方抽的新芽,嫩绿丛丛初生。
北地的四月天正是好风光,微风送来丝丝暖意,却挡不住春寒冷冽。
陈之敬心中不忍,慢慢走上前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可曾想过,十年二十年后,咱俩都老了,还这么凑在一处,没有子嗣没有功名,沦为他人笑柄么,不如早做打算,我也不会亏待了你,等你年纪大些,定给你分宅分田,叫你寻一处好人家姑娘,到时你有了儿子孙子,若还甘心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赶你。
顿了顿又说道,眼下你是痴迷,到了鸡皮鹤发那时,再回头来看,只是少年时一番笑话。
116.
顾君泪眼朦胧地望着陈之敬脚边一处新抽的嫩绿幼草,好似瞧的入了迷。
陈之敬心中无端酸涩起来,直想上前将他抱入怀中,亲吻那泪湿面颊,却因着翡翠和几个护院在旁,强自忍了。
就听顾君喃喃道,少爷为我打算的如此妥帖,我心中也甚是感激。
陈之敬手掌在袖中紧紧握住,掐的掌心也泛红,别过脸去,低声道,你知道就好,我怎会害你。
说罢转身离去,出园子时回头望了一眼,见顾君还在原处站在,动也不动,好似失了魂魄,心中难过起来。
他知晓顾君对他死心塌地,终有一日伤心至此,先前总是一拖再拖,不忍点醒他,如今娶亲之事叫宁忠当众捅了出来,已是不能再拖,便是长痛不如短痛也好。
转头望向前院众人,已是喝的杯盘狼藉,划拳听令,丑态百出,更是心烦意乱,索性向左右说道,老爷问起,说我吃多了酒,身子不舒服,早回去歇了。
说罢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路上见身后只有翡翠等人,唯独顾君没有跟来,心中有些发慌,知道顾君从此要与自己生分,不由得心神疲累,暗忖道,凭这人心性,早晚都有这一日,只是不愿来的如此早。
回到自己内屋,还是不见顾君身影,心下不安,打发雪雁去寻他回来。
翡翠捧了热茶给他,柔声劝道,少爷毋需担心,君哥儿早晚想明白了,便知道少爷待他已是比旁人亲厚。
陈之敬拂了拂茶叶沫子,喝了一口,面色如常,看似随意地说道,他今日跟了我一路,什么都听了去,又是个死心眼,自是伤了心。
翡翠平日里总是在陈之敬面前装的体恤他人,此时便应道,君哥儿也是木楞了些,好在不曾闯出什么祸乱。
陈之敬将茶杯放在一边,瞧了翡翠一眼,让紫述月之等人先出去,单留下翡翠说话。
翡翠心口直跳,以为陈之敬终是待她心腹一般,却听陈之敬悠悠说道,你瞧咱们那堂屋的诗画,如何品评。
翡翠此时瞧不见那堂屋诗画,凭着记忆说道,诗词不甚记得,单单记得是月下一只吊睛大虫,我这去再仔细瞧瞧。
陈之敬笑道,了了,我来教你,那猛虎出山,多是晴日觅食,此画却挂了月亮,便是指此虎蛰伏山中,虽时机未到,却摩拳擦掌,暗中窥伺,心中好似已有全盘打算,我当日瞧了,便向舅父要了来,挂在堂中,每日瞧着,便是提醒我自己,处处忍耐,勿要行差踏错。
翡翠只道是如往日在陈家,二人老爱坐在一处说笑,想起这半年来颠沛流离,如今光景重现,心中酸涩复又甜蜜,柔声说道,少爷志向高远,胸怀气度,个中心思,翡翠这才懂得。
陈之敬又道,你再瞧瞧你身后那幅画,与堂屋那幅一起,又如何作评。
翡翠笑道,少爷今日可是考校起我来。
说罢回头一望,也是一幅瘦长的月下落雪图,画境凄凉,一轮弯月高挂,纷纷细雪落下,只有半腰伸出一支枯枝,残叶覆雪,上面窝着一只小雀鸟,正缩着身子,身上也盖了白雪,小小黑色眼珠子,正痴痴地望着月儿。
这幅虽不是名家手笔,画工却甚是传神,将那寒夜凄冷孤苦,一笔一划都用那雀鸟的弱小展现出来。
引得观者如入山中雪夜,凉意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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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说道,便是少爷先前吃了这许多苦,以雀鸟自比,如今苦尽甘来,自是如虎添翼。
她说到此处,感怀身世,想起之前流落军营,望着那可怜雀鸟,心中更是执念横生。
陈之敬摇头道,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翡翠不解,就听陈之敬说道,品画论诗,皆为境由心生,我也不能要你懂我全盘心思,单让你瞧那月下猛虎,踌躇满志,蓄势待发,只是借着月光,要一展所长,可这内屋的雀鸟,却只是安静等待春日,浸着月光,就满心欢喜,眼神痴迷。
顿了顿才说道,一个机关算尽,一个单纯懵懂,我在外谋算,自然喜欢猛虎这般的人物,可回了自家床上,谁又愿意提着心眼,自然喜欢雀鸟这般痴痴笨笨的。
说罢望着那幅画,悠悠叹道,你瞧这雀鸟,得了些月光蒙身,就满足安逸,蠢的让人心疼。
翡翠听他话中有话,心下隐隐不安,就见陈之敬不再瞧那幅雪夜图,一双凤目盯着自己,平日里清冷面孔此时已有些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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