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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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谢玉麾下战死之人新立的碑上无法铭刻姓名,便干脆什么都不刻,留个空碑供人祭奠。
夏冬拜祭了这不知名姓的将士十多年,后来总暗中觉得或者是这位的在天之灵庇佑,聂锋才得以死里逃生与她重聚,所以年年仍是带着夫君回来拜祭洒扫。梅长苏他们若早来一两日,说不定就遇上了。
梅长苏缓步走到坟前,俯身用袖子拂去那碑上的尘土,亭中众人只有列战英不知其中端详,凑到萧景琰身旁问:“那是苏先生的朋友吗?”
萧景琰低低叹息:“算是……故人吧。”
苏先生来自江湖,身上谜团无数,列战英从来不是好奇之人,何况他此时满腹心事,更没心思去管苏先生的故人往事。
站在萧景琰旁边踌躇了好一会儿,扭头看看,蒙挚正陪着夫人坐在小亭另一侧休息,夫妻两喁喁细语;飞流从方才上山就不见了踪影,不知到哪玩耍去了。
于是他深呼吸几次,握紧拳头,鼓足勇气,又像他家陛下靠近了几分,用做贼似的音量说道:“陛下,臣、臣想问您个问题……”
萧景琰侧头看他一眼:“问吧。”
“您当年、您当年是怎么发现您对苏先生是……是那种感情的?”
“……”萧景琰万料不到他会突然胆大包天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片刻错愕之后脸就黑了先不说这小子公然打听国君的私情是要做什么,就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我和他因缘际会行了一次周公之礼,行礼过程中根据当时的心情和反应发现的?”
正待发作,踹这作死的臭小子一脚再说,可一转念想到列战英这些天的反常,再看看他此刻这一脸忐忑迷茫又求知若渴的傻样罢了,怕是有心上人了。
当下按捺住脾气,和颜悦色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那个……”列战英张了张嘴,又难以为继地闭上,眼珠子四下乱转了好一阵,才赶在萧景琰耐性耗尽之前坑坑巴巴地道,“我最近发现,我有个好朋友……似乎是、倾心于我,可我、我又……”
萧景琰不解:“似乎倾心于你?什么叫似乎?”
列战英脸腾地红了,心虚地看了萧景琰一眼,羞愧道:“我偷听了他和旁人说话……”
“好出息啊,还学会偷听了?”萧景琰又想踹他,可看他这副大姑娘上轿般的忸捏,怕把他好容易积攒的勇气给踹散了,只得再次按捺,“接着说!你听到他跟旁人说中意你,那怎么还是‘似乎’?”
列战英的脸更红了,头低得仿佛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他、他、他没明说。但我觉得他形容的……就是我,还有他平时、对我好像也不太一样?特别的……特别的……”
萧景琰额头青筋直冒,不等他“特别”出个所以然,便打断他道:“所以你觉得他倾心于你,可你不知道你中不中意他?”
“是啊……”列战英仍没好意思抬头,揉了揉鼻子小声认了。
萧景琰其实心中已有推断,但仍要求证一二,假意道:“那又何必来问朕,问戚猛他们不拘谁成了亲的不行么?”
列战英不假思索的摇头:“不成,他们都是和女子成的亲。”
萧景琰心道“果然”,似笑非笑地对列战英一挑眉:“哦,所以那人是个男子。沈云亭吗?”
列战英刚被不着痕迹地套了话,还没来得及难为情,就被皇上的“圣明”给惊呆了,愣愣问:“陛下您怎么知道……?”
萧景琰摇头不答,望着梅长苏的背影,语气十分平缓:“我与你苏先生相识两年有余,阴差阳错之下才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你和沈云亭情况大不相同,不过有些事情总是相通的。比如看到他心中便觉欢喜,看不到便时时挂念。有时虽然明知他用不着,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操心。有时即使不赞同他的决定,却又不舍得违拗他的意思。你扪心自问,对沈云亭是否如此?想清楚了答案,大概也就明白你自己的心意了。”
其实列战英找萧景琰要主意,可以说是一半是走投无路,另一半是病急乱投医。这两天沈云亭的事搅得他片刻不得安宁,脑中就那几个问题车轱辘似的来回转
沈云亭真的倾心于他?
沈云亭为何倾心于他?
他自己对沈云亭又确是只有兄弟之情吗?
倘若是,该怎么不伤和气的拒绝?
倘若不是……那、那便如何是好?
这些问题蜘蛛网似的缠在一起,他都答不上来,而且越想越乱,觉得以自己的才智怕是无望了,想要找旁人求助,将素日亲近到足以坦承心事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绝望的发现除了萧景琰,其他人恐怕都帮不了他。
人家相恋成亲的都是女子,不存在和“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混淆的可能。
列将军被煎熬不过,鼓起勇气来请今上指点,但心底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毕竟他们陛下这辈子就一个苏先生,想必经验也有限得很,否则当年也不至于来找他要主意同时做好了挨顿训斥的准备,却没料直接被灌了一耳朵恳切的肺腑之言,顿时消化不良地僵在原地,一边有点感激涕零的冲动,一边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反思萧景琰让他扪心自问的问题。
“多、多谢陛下,”他反思了一阵,觉得条条都中,但仍有疑问,“可是……可是朋友兄弟之间,不也是、喜欢聚在一起,相互关心相互支持的吗?”
萧景琰长兄如父的慈和面目立刻被这蠢问题撬得摇摇欲坠,不耐烦地“啧”道:“什么朋友兄弟?你对每个朋友兄弟都这样?你也想和戚猛形影不离,也对他时时挂念不成?”
“……”所谓的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大抵便是如此。戚猛那张虬髯曲张的黑脸在脑中一晃,列战英打了个寒颤,一瞬间就明白了沈云亭在自己心里,确是与众不同的啊!
自己能为其他朋友两肋插刀,却不会婆婆妈妈地总想将对方牢牢护着;分别之后也会时不时思念挂怀,但绝不是这种抓心挠肝的思念法;朋友有难,自己可以散尽家财不计一切的相帮,却不会在看到路边卖糖糕的小摊时想着给他买一个逗他开心。
萧景琰瞥着呆滞了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神情的列战英,正想问他是不是有结论了,忽见梅长苏已转身向小亭走来,于是加快语速道:“总之你自己慎重考虑,要是喜欢人家就早些对他说,别等人家对你死了心再后悔。要是不喜欢人家也早些说清楚,别白耽误人功夫。”
说完扔下列战英快步迎了上去,拉过自家凤王一只手合在掌心中搓了搓,说道:“山顶风太大,咱们下去吧?”
列战英梦游似的跟着下了山,吃午饭,又去游横塘。可是酒菜吃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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