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

分卷阅读311

落,他又向周沐笙再礼,全不给自个,也不给周沐笙余地。
一日或可暴富,百年方成世家。大殿之中,娄擎虽是矮周沐笙一头,却气度风骨半分未落。他以臣礼,却又唤新君表哥,实是更显亲厚。
座上,周沐笙的神色也是沉重,他遗憾道:“孤之骑射全是舅父教导所成。孤尤还记得,舅父箭法妙绝伦,能百步穿杨,是真真的百发百中。”说着,他招招手,便命娄擎起身。
见状,一旁寺人忙是为娄擎看座。
待得娄擎一礼座下,周沐笙也是勾了勾唇,望着他如是望家中小辈,神色悠远,又有些许慈爱。
就这般看着,倒真在娄擎神色中看出了几分舅父的模样来,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不由慢慢说道:“当年孤往陆州公干,便循了机会借道看望舅父。舅父见孤,抚掌大喜,道是不醉不归,又与孤连下十局。然告别之时,舅父忽是告诫孤言,你棋路磊落,大气浩然,甚在旁人尚有余力之时,仍不忍赶尽杀绝。遂吾知你心胸开阔,为人仁厚。然,唯有一条,心肠太软,怕成大祸。天家人,如何能是软心肠?”
他的话叫娄擎神色一震,抿了抿唇,斟酌道:“父亲一向看重表哥,遂才有此肺腑直言。”
“孤知。”周沐笙慨然,道:“彼时孤便问舅父,倘若真心也不舍付,旁人又如何信我?为此,舅父直是喟然长叹,须臾才笑道,罢了,善有善报,愿你永如今日,永如少年。”
言至此处,周沐笙已是摇头叹息,彼时他不知之事许多,不知兄长非兄长,谢六非谢六,不知恍然一梦,他自今日会是这天下的主人。
他慢慢望住娄擎,知他心中焦急,也不再多言,直截安他心道:“既是你不来求,孤也会请舅父归家。舅父戎马一生,也当归家了。”言至此,他眸光一黯,又道:“然,舅父卸任后,西疆群龙无首。孤看过你的考绩,前岁督办粮草,虽是临运毁粮,却是非人力之所及,一路爱民惜民,倒可评为上等。你兄长体弱,难捱风霜,你却熟读兵书,骑射俱佳。如此,可愿从乃父之风,御吾疆域,保国安康?”
这已是委以重任了!
娄擎往日里还有些世家子的跋扈不着调,如今家中许多变故,又曾亲历沙场,早如是变了个人一般,愈发的沉稳持重了起来。
却听周沐笙此番言,仍是他神色一振,当即便朝周沐笙下拜,目光诚挚,大声道:“臣敬诺!”
然他这头喜意未消,那头便有宫人匆匆跑来,大汗淋漓,瑟瑟抖道:“君上,君上,王后闯入仁曦宫,正在砍院中杏树。”
闻言,娄擎整个僵住,周沐笙亦是面色一凝,慢慢抬眼朝那宫人看去。直是静了一瞬,他竟是摆了摆手道:“都下去罢。”说着,又看向愣在殿中的娄擎,道了声:“你也去罢。”
就这般静坐了两个时辰后,周沐笙才往仁曦宫去。
彼时的仁曦宫,静若寒蝉。奴仆跪了一地,杏树也倒了一地,稍是粗壮,有的被砍了几刀,有的被划了几道,四处都是断枝,颓唐无比,杂乱无比。想是当日宫祸之时,仁曦宫如世外桃源避开在外。如今万事大定,它却终是同入泥潭。
院中静悄悄的,细听,流水声之外却还有哽咽哭声。周沐笙转过树丛,垂眸,便瞧见了缩在角落里的苒,小小一团,满是刺,却又脆弱如斯。
苒的哭声很脆,带着鼻息声,全像个孩童。周沐笙走近,才看清她竟换了一身装束,正红花鸟案对襟上裳,银链吊绣花围腰,花草绣蜡染百褶裙。
他想起往昔舅母上门后,连将九妹的嫁妆也一并带回了府。彼时,她就愣愣地抱着个布包坐在门槛前,望着那一箱箱金银被抬出府去,眼中未有不满,也未有艳慕,只是空空的,好似幽深的暗谷。
须臾,发觉他在看她,她才扭过脸来,汪汪的大眼望住他,有些可怜,有些孩子气,红着眼朝他举了举手里的包袱道:“我孤身一人来到周国,银钱未剩许多,最值当的也就是这身衣裳了。”说着,她直是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和害怕,问他:“夫君,您会嫌苒苒么?”
嫌么?
不嫌的。
“闹够了?”想着,周沐笙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很平静,并未如众人揣测般雷霆大怒。
闻声,苒慢慢抬起脸来,却眼中水,连周沐笙的脸都看不清了。她憋着气抬起手,才一抹泪,腕上的银铃铛便因擦泪的动作铃铃作响了起来,明是不合时宜,却叫这冷清的庭院有了几分生气。
她就一动不动地闷闷缩在角落死死望住周沐笙,双目通红,不多时,又落了泪,泪水不歇,一滴滴滑落在脸颊,衬的她愈发的年纪小,恍然回首,倒是和往日沉稳的模样天差地别。
她不言,周沐笙也不语,他广袖一甩,便就屈下身来,席地坐在了她的面前。闲适优雅,从容自若,转眸放眼园中乱景,不知为何,竟是笑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他墨黑的衣角随风微微掀动,俊美迷人,如是她初见他时一般清俊优雅,摄人心魄。
然,他这一笑,却叫苒更生出了无名火。她红润的唇抿的死紧,嘴一瘪,眸中闪动着炙烈的情感,恨恨就问他道:“周沐笙,你有没有心?”
往日里,她唤他殿下,唤他夫君,她在心底唤了他一声又一声笙郎。却当知晓谢釉莲的存在后,她再也不这么唤他了。她心底其实明白,谢家有从龙之功,谢釉莲为他而死,暗葬王陵,是他的仁慈,也是他的良心。
她爱的便是他的良心,她爱他量能授器,德能容人,亲以致爱,爱他心中那一片赤诚。她也早便明白,早已认清,是她先陷入了情,是她一厢情愿爱他这遥山月宫,遂她暗偷灵药,不论此生如何,都该甘之如饴。
更有道是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她当沉的住气才是。然这真真假假之中,她终是乱了方寸。
周沐笙望着她,目光沉沉,古井无波。
她也定定看他,手心早因过力握斧渗出了鲜血,却如今对上他深邃的眼,她才觉着疼。她的背脊挺的笔直,就这么盯着周沐笙瞧了一会。忽的,也笑了,她勾着唇,笑的有些娇懒,有些随意,她抿了抿唇道:“夫君怕是不知,我原是想好了,待得夫君生怒。我便道,妾伐这杏林,全是为做出与夫君夫妻不睦之态。如此,鲁国便再难想从我这儿做手脚了。”
说着,她话音微微一顿,垂下了脸去死死瞪着自个的鞋面,慢慢继续道:“然,这不过是个幌子,夫君便是信了,我自个也不信。我曾想,夫君一点一滴的好都是我今生所求,我当知足,当无怨无悔,不急不妒。然,当与夫君愈近,我便愈是不可自拔,患得患失。我甚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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