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

分卷阅读297

风。”
言至此,他抬手一挥,面上的黄金面具转而不见,他又在对她笑,这笑极是清澈,极是真诚,也极是坦荡,就像是碎裂的人儿,慢慢归拢合一。
却也渐渐,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好像越来越远。梦境中,天地变色之间,周如水只听见,他在无比深情地朝她说道:“我原本想,我将宝藏夺回去了,便也算是还了这生恩了,便可不做那风浅楼了。我想不再戴着这面具,我想做个光明正大的人。然而,我终是回不去了,我是宁川城人,城将破,我为少主,唯有死战。我亦并不怕死,怕的只是死无爱我者,只是世人不知我所做为何。我身在炼狱之中,一生不得以正脸示人是我的悲哀,遂我对你如此无情,却仍盼着你莫要忘了我。只你若还记得,我便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毕竟我心中曾有过你,至今,亦仍有你。”
第216章机关参透
风浅楼的声音飘忽殆尽之时,他的身影也恍恍然化成了烟雾,紧接着,周如水耳中惺然一响,终于醒过了神来。然她浑身疲惫,仿佛入车马碾过,实在无力睁眼。却她神思清明,所见所闻均是入心,真真叫她恍若隔世,又若大梦初醒。
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她一直视风浅楼为昏懦之辈,残暴之徒,短视之夫,却如今,她才知他的豪奢成性是假,他的狠戾无情也是假。他要杀她剐她,却到头来,他又可以命护她。他夺了她周国的宝藏,却也因此,祸水自饮,福祸难断。
迷糊之间,她忽然就想起,当年在柳家门前,柳凤寒撩袍跪地,叩首三拜。第一拜,他道:“娘亲,孩儿不孝!”第二拜,他道:“娘亲,孩儿去矣!”第三拜,他道:“娘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从此以后,孩儿再也无家!”
彼时她想他孤零一人,十分心酸。却如今再去回想,才知这话是为何意了。
他道他自个不孝,不孝在哪怕他信守承诺,保了柳家十年的富贵,但自打柳家人对他出手,他被逐出柳家家门起,他就不会再放过柳家了,他将会肆无忌惮地讨回一切。他把所有的不平,所有的苦楚都化作了仇恨,他要亲手毁去柳家所有的人,毁去柳家全部的基业。哪怕这基业,也是他辛辛苦苦不辞万难赚来的。
更那一刻起,当他真正转过身去与柳家家门背道而驰,他的娘亲也算是真的死了,他与她唯一的牵连就此就断了,断的一干二净,再难回还,只剩愈来越模糊的回忆。
他就此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宁川少主,他必须守着一座空败的金山,就如凉雨会知秋一般,他的心中或许也明白,宁川内里空虚,防守无人,实则颓局早定。哪怕他尽心机,力挽狂澜,等着他的,怕也仍是无力回还的结局。遂他道自个何日惨死都不必埋葬,便是曝尸原处,遭人鞭挞,也都无所畏惧,亦是甘愿受着。
毕竟,宁川城不过区区小城,当年若不是城中异士万军难敌,如今,也不会有宁川城的存在了。遂宁川城的存在原本就遭人妒恨,想吃下那一方小城的,便是她的先祖也在其内。更往日里宁川城如何的作威作福,实则便是如何的遭人妒恨。这妒恨,是碍于它强大的威慑才得以隐忍不发的。可若有一日,旁人知晓了宁川城内里的虚空不济,那宁川城的大难便也就不远了。那时的宁川城,就像一艘巨大的破败的船,在命运的波涛中飘荡已是岌岌可危,若再起了风浪,便只有翻覆的命运。而作为宁川少主的他,首当其冲,除了殊死一搏,毫无退路。
念及此,她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她尚在凤尹县,在树下畅饮桑落酒时,柳凤寒原是叼着根树叶靠在树边闭目养神,却不知怎的,他忽就看向了她,眉目英美,瞧着她就轻轻地笑,忽就盯着她,居高临下地感慨说道:“虽道你成了个酒篓子,却倒也算是自由自在,可人怜,犹让人爱。”
彼时,她撇撇嘴,懒得听他胡言乱语,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变着法忽悠他,只道:“那是因了你的酒好。”
她这话音落下,他也不过耸耸肩,摸摸鼻子,忽就又踢脚边的土,仰头看天,一面眯眼,一面朝她继续感慨:“都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然到了我这儿,再好的美酒也无用。便是忧解了,事仍在那儿,还不是绕不过么?要我说啊,我还是羡慕早些年那名满天下的辔阳丘郎,那可是个醉鬼不是?但人家可是逍遥潇洒,万事不关心。乘鹿车,携壶酒,平日里就命个下人扛着个锄头跟着,旁人去问,他倒好,竟道锄头十足必要,死了便掘地埋了我!如此随遇而安,向死而生,无牵无挂,倒就成了名士之流了。”
彼时,她并不知他身份,更不会知他心中忧愁,只当他在劝解自个借酒虽能忘忧,却无法解事,又是真真倾羡辔阳丘郎的名士之名,便就不以为然地回道:“世间名士,首当其冲,该是言行合一才是。我却听闻,那丘公道是生死无畏,真当死,掘地埋了便是。然,实在临死之期,他可是十分眷眷不舍的,不光拉着妻儿的手缠绵难放,便是家中的锦帛都一一在数,细细分了个一干干净。想然,他心是豁达,却真到了那节骨眼,仍是放不下了,留恋人间阿堵物了。遂,你可羡他一时阔达,再往后的便就不必了。”
她一句话,将他的话头堵了个干净。如今想来,知他心苦,更是难受至极。一时之间,心中悲慨之情如是万丈银堤破海而过,终于,猛地便睁开了眼来。
这一睁眼,她便瞧见了王玉溪,她竟就在他温热的怀抱中,他俊逸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叫她看的清清楚楚。
即使心绪复杂,周如水也不得不承认,相隔许久未见,他也依旧是风神高迈,雍容过人的。哪怕霜露湿了他的鬓发,哪怕他的面色比往日里要苍白一些,却这丝毫不消减他眉宇间的清静高洁,他依旧是如玉般明亮的王三郎。
而她呢?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粗服乱头,只因一个谢六就险些丢了性命,真是狼狈不堪。
想至此,周如水脸庞发热,实是难堪,怅然若失涌在心头,须臾,直是使出全力推开王玉溪,作势起身,冷着嗓道:“你我早便恩断义绝,现下这般,是为何意?”
她这话十足冷清绝情,王玉溪却未回应,他只是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四下里光亮微弱,他的双瞳中直直映照出她面无表情的脸,明明黑黝至极,却又好似隐隐藏着难以言说的不安与惶然。直是静了一会,他才勾起唇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声音温凉而低醇,对着左右挣扎不脱的她道:“恩断义绝,不及黄泉不愿相见的是夫人,非是为夫。”
这话直是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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