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琼瑶之浑水

15

太后回宫相当低调,不要说没让皇上皇子公主去宫门口迎接,连等在慈宁宫门口的皇后都被撵回去了——太后凤体欠安,以后不需要天天请安了。
至于宫务,还有她出去这几年宫里少了个贵妃多了一个妃,各人升升降降好不热闹,还有过个“还珠格格”,更是认回来一个富察家养着的皇子……问都没问一声。敏敏倒是有心跟她报备,但是太后连慈宁宫都没让她进。
回宫之后,钮钴禄氏只发了一道懿旨:在五台山受佛祖教化,觉得向佛之心不够虔诚,不敢再称“老佛爷”,严令宫内宫外杜绝这个称呼。
——也是,估计你也不敢做慈禧,话说nn这写的忒歪了。
乾隆对太后是一肚子的意见,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譬如问问皇额娘没了桂嬷嬷服侍是不是不习惯,要不然让晴儿回来住几天?
三爷磨牙:“让爷回去伺候她?行,只要小弘历不怕爷用子曰诗云说死她!”敏敏扶额,自己不该给他们讲《武林外传》的……搞得书生都快成杀器了。
太后哪里敢让诚亲王来伺候自己?赶紧摆手说晴儿刚刚有了孩子,要好好照顾,至于照顾自己——那个“新月格格”抄了这么长时间的经书,应该悔过一些了,放到哀家这里来吧,给哀家绣绣经书,算是赎罪。
于是,终日以泪洗面,绣屏风绣的手指都快被戳烂了的新月“格格”终于从小佛堂出来,成了慈宁宫的低等针线宫女新月。
☆、风沙劫之屁话
京城某处,几个满汉官员正在嘀嘀咕咕:“哎,那个翰林院的陈家洛陈大人,是陈邦直老人家的儿子啊,据说他妹妹嫁给了五贝子……”
一个身穿二品朝服的大臣立即摆手:“不行不行,五贝子跟循亲王明显是不对付的,而且他也没有价值了。咱们现在还这么窝窝囊囊,不就是怕得罪循亲王?”
另一个大臣拍大腿:“哪是我们想这样的,你看循亲王那商业府,还有山西安徽那些人搞出来的商会,朝廷循亲王主持新订的那些个商业律例……咱们的田庄上都没人了,佃户都向钱庄借了钱,还上租子就去做工了,你说这循亲王还给我们活路不?”
二品大员摸胡子叹气:“哎,皇上也真是的,由着循亲王胡闹!”
提到皇上,众大臣对视一眼:“皇上哪里能指望?只要户部和内务府不缺银子,皇上哪里管的着咱们的营生?”
一个大臣还是有点不甘心:“哎,我听说那个工部的贾员外郎现在在商业府里……”
二品大员立即打断他:“哎哎,那个不能指望,那个贾政直白点说就一白痴,他家那多贵人居然不顾身份勾引皇上……能做出这种事的,可不就是个糊涂人?”
那人却还不死心:“可是,大人,咱们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啊。你想想,这循亲王现在就这样了,要是以后当了皇帝,还有咱们的活路吗?而且太后娘娘快回来了,陈家公子心性单纯,但是陈家势力不小,只要我们抓住机会……”
“可是,万一……”显然,二品大员动心了。
那人再接再砺:“而且,咱们可不是跟循亲王对着干,咱们是帮纪大学士‘清君侧’啊!”
对啊!屋里猛然响起一阵阵拍大腿的声音,怎么把那个和珅给忘了呢?虽然他跟商业府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走的很近,现在不仅纪晓岚恨他,睿亲王还在对付他,只要拿他的事做文章,借太后的刀,其实也不用对付循亲王,只要能把商会打压下去……当真绝妙!
从某位大人府里出去,向翰林院传消息的人笑了——那都是猪一样的队友啊,和大人宁愿冒险也不要与猪共事,你们倒是赶着上去,这不是往循亲王手里递刀子吗?
被众位大臣寄予厚望的皇太后回宫,闭门修养,连皇后都不见,但是单独召见了许多次五贝子的欣雅侧福晋。
然后在各方严阵以待的情况下,太后发难了,针对的不是皇后不是令嫔不是筠妃更不是那个新皇子永瑶,而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舒嫔。
万寿节的时候时间太紧,而且青莲的事情排第一决不能被破坏,所以数字们都暂时放过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舒嫔。
但是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该找的证据早就抓到手里了,本来是打算看完她pk令嫔两败俱伤的大戏以后直接送她进宫女井的,但是既然要捧杀永琪,就把你提前拿出来吧!
证据自然交到了太后手里,太后交给乾隆,乾隆大怒。
慈宁宫,太后、皇帝、皇后三堂会审。
阶下跪的是永琪、舒嫔、堵了嘴的小燕子,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刚从辛者库里捞出来的夏紫薇。
“唔唔!”小燕子一见紫薇眼睛就直了,扭动不已看样子非常想扑过去——这更让上面那帝后两座大佛欣慰,绑起来再堵嘴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永琪只顾心疼小燕子,但是乾隆之前警告过他:“别让你的小妾乱说话,要是让朕查出来这是她搞出来的,朕无论如何都要砍了她!”
永琪是清楚小燕子那张嘴的威力的,好事都能说成坏事,秘密没有不漏的,只能心疼万分地低着头,暗暗握住小燕子被捆在层层绳子下的手——再坚持一会儿,小燕子,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太后的脸色却是惨白的,收在衣袖里的双手甚至都在颤抖,抖得再厉害些,恐怕指套都能将那衣袖划破!她不会认不识那刚硬冰冷无情的字——做不好,朕就将你千刀万剐!
先帝爷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所以即使知道先帝爷是让自己回来送死的,也只能乖乖听话——幽禁一生,总比千刀万剐要好,活到她这个年纪,称老佛爷,其实就是最怕死的表现。
太后定了定神,看向夏紫薇:“紫薇丫头,哀家把你叫过来,不是问你什么真假格格的故事,而是想问你,那天,到底是谁提议让你做那个巫蛊娃娃的!”
乾隆看向紫薇的眼神已经是全然的厌恶了,这本身就是个糊涂的泪包,辛者库呆了几个月,繁重的劳动、粗糙的饭食和嬷嬷毫不客气的鞭子已经彻底夺走了紫薇的美丽,她现在面黄肌瘦,就像一具枯黄的,带着斑斑血痕的骸骨。
因为紫薇是乾隆直接下旨扔进辛者库的,敏敏不知道,看到她着实吃了一惊,然后赶紧用帕子堵嘴,眼神半是哀悯半是自嘲——这个姑娘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自己的原因吧,看来手上的血债又多了一笔,不过自从做了景娴,她便认命了。
敏敏将目光从紫薇身上移走,转向舒嫔——全然的颤抖,但是还带了一丝决绝。
紫薇只顾摩挲着手臂上的疤痕,哭成一团,连太后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太后皱眉了,即使她今后会晚景凄凉,但是至少现在她还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且现在那福家已经全死在关外了,知情人就这么一个紫薇,她不配合,先帝爷还不活剐了自己!
乾隆却冷笑一声,经过这么多,他早就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紫薇,使了个眼色,两个执着鞭子的大嬷嬷过来,两道凌厉的风随着鞭子划过紫薇的耳边。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紫薇吓得更厉害了,泪水更是不要钱地流。
“不准哭,好好回答太后娘娘的问话!”又是一鞭子,这次离紫薇的手只有半分,慈宁宫的地板都被打出一道深痕——这是乾隆吩咐一定要下狠力的。
紫薇吓得抱住头大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奴婢知错了……”
“闭嘴!”这次是连地板的木漆都打翻一层,木屑划过紫薇的手臂,又添了几道伤痕。
紫薇只敢抱着头颤抖,不敢再哭出声了,但是小燕子却没有更义愤填膺,她也被那凶狠的鞭子吓怕了。
“好了,紫薇,赶快说,当初是谁建议你做那个巫蛊娃娃的!”太后庄严着脸色,赶紧抓住机会再问一遍。
“是、是……是一个小侍卫……”紫薇嗫嚅了半天,才挤出带着哭音的几个字。
太后继续:“你还记得那个小侍卫的长相吗?”
嬷嬷的鞭子刚好又下来了,紫薇几乎上半身全部伏地,不断磕头:“奴婢记得,奴婢记得,不要打了,奴婢绝对记得……”
“很好。”太后看乾隆,乾隆冷哼一声,一对御前侍卫押了十个穿着侍卫服五花大绑的人。
在看清其中一个的脸之后,舒嫔的眸子猛然缩紧了——他不是应该死了吗?他怎么会还活着!
下一秒,舒嫔立刻低头,闭着眼睛掩饰自己的惊恐,但是就这一秒的惊愕害怕,已经让乾隆收入眼里了——扶着扶手的龙爪紧了紧,身子紧绷,压抑怒气。
紫薇已经认出了那个小侍卫,指着右数第四个,几乎是嘶喊了,生怕嬷嬷又是一鞭子抽上来:“是他,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不会的!”
太后冷笑,乾隆的怒色也终于显现在了脸上:“舒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舒嫔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她银牙一咬,忽然像一支箭一样蹿出去,直直撞在了柱子上,顿时,鲜血横流。
“啊!”紫薇被吓得惨叫爬走,小燕子也跌在了永琪身上。
几个胆大的嬷嬷上去探了探鼻息,惨白着脸跪在了三座大佛之前。
“这个贱人竟然——”乾隆还想把她千刀万剐,但是她居然就这么撞柱而亡!
敏敏也吓得一张脸刷白,她做了这么多年妃子、皇后,见过的死亡也不少,但是舒嫔——太决绝了。
只有太后还捧着心口,深吸气却心脏跳得渐渐规律起来,指套快把手里掐出血了——舒嫔一定要死,如果舒嫔不死,她说不定就要死!
乾隆正震怒着,永琪得到太后眼色,立即爬过去抱住乾隆的靴子:“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冤枉啊!”
乾隆差点一脚把他踹出去,黑着脸大吼:“你冤枉什么,不是你当初亲口对朕承认,你是为了小燕子做了那个娃娃的吗?”
“没有,那个娃娃是紫薇做的,是紫薇做的!”永琪扒着乾隆的腿,哭得椎心泣血,“皇阿玛,因为紫薇是小燕子的结拜姐妹,小燕子不忍心紫薇一人受罚,才认下的,小燕子其实不知情啊!”
“你说什么?”乾隆的青筋都要暴起了。
“五阿哥!”紫薇倒是难得听明白了,永琪是想把罪责全部推到她身上啊,赶紧爬过去,却没嬷嬷狠狠的一鞭子拦住了去路:“五贝子跟皇上说话,你个贱婢也配过去吗?”
永琪赶紧深情地为小燕子洗脱罪责:“皇阿玛,您想想,小燕子出身市井,从来都是只希望填饱肚子,哪里会懂什么爱情!是儿臣的错,儿臣把这件事告诉了尔康,尔康又告诉了紫薇,紫薇被新月格格的爱情感动了,小燕子为了姐妹情谊,才同意帮忙的!但是什么巫蛊,小燕子根本不懂啊!”永琪其实非常后悔,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把全部的罪都推到紫薇身上呢?
可是永琪啊,当时你要这么说,你皇阿玛可能还能信三分,现在你这么说,你皇阿玛可是一点儿都不会信了啊!
乾隆果然带了明显的嘲讽之色:“哦,你不知道?那你宫里的雪缎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从储秀宫带走福尔康?”
“雪缎是尔康从儿臣那里拿走的啊,儿臣并不知道!”永琪越说越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儿臣只是一时慌了,才做出那等傻事,请皇阿玛恕儿臣识人不清之罪!”
杀父弑君就这么轻飘飘地变成了识人不清?乾隆都差点被气乐了,若说他之前对永琪还有三分怜悯三分心痛的话,现在也只剩愤怒了——这么个儿子,为什么朕没有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掐死!
太后看乾隆那样子就知道他气狠了,心里一横,插话:“皇上,这事已经很清楚了,永琪真是冤枉的。咱们大清的荣亲王,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事?”
“荣亲王?”乾隆看太后的眼神里半是惊疑半是威慑,“皇额娘,咱们大清没有荣亲王。”
(婵儿磨牙:“胤禛,叔叔的封号想好了没?”四爷面瘫脸……)
这个儿子是自己生的,自己最了解他,太后知道已经全然没有退路了,但是先帝爷的心狠手辣她更不敢尝,何况,弘昼那意思也很明白——别说自己,就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先帝爷都不在意了。
乾隆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把永琪踹走的想法,而是保持着“慈爱”的笑容低头:“永琪,皇额娘告诉朕,舒嫔的事,都是你跟你的侧福晋欣雅查出来的?”
永琪赶紧磕头:“是的,皇阿玛,儿臣当时是吓坏的,但是到了宫外跟欣雅说了,才觉得不对,尔康紫薇也不会这么陷害我们的,所以我们去找了那个小侍卫!”
“没有,永琪,我跟尔康没有害你!”紫薇听不下去了,扑过来,泣血般地跪在小燕子身边,“小燕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小燕子却带着惊恐的神色,以跪姿往旁边挪了几步。
乾隆一横眼,嬷嬷立刻把大喊大叫几乎疯狂的紫薇拉走。
小侍卫抖啊抖,其实他是被和中堂救走的啊!
乾隆真是想哈哈大笑了,永琪你还能再前后矛盾一点吗?编了一通一点儿也不靠谱的谎话,你当朕是傻子吗?
不过,这不是乾隆该关心的,他只是凤眼一横:“皇后,你先回去;皇额娘,此事可没有查清楚呢,儿臣,还要再审!”
一打扇子,带着那个小太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敏敏也满腹狐疑地告退了,临走时看了钮钴禄氏一眼——满面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好多亲喊没看懂,喵解释一下:
英国人俄国人买通了几个白莲教的头目,提供一些资金援助,让他们联合天地会跟红花会,跟满清政府闹,他们不是想跟清政府对着干,只想看看中国的实力;
陈家洛的计划是没有威胁性的,但是架不住有人等着看戏。
一开始霍青桐没有识破洋人的计划的时候,康熙打的主意是以勾结洋人的罪名把一窝端了,其实就是栽赃民间组织,但是他作为一个皇帝,这是最简单最直接最好的办法,既体现政府的强大,也能回击洋人。
但是,刚刚查清陈家洛的计划,数字们还没有做好反击计划的时候,霍青桐和陈家洛自己把洋人给抄了老底,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再把民间组织跟洋人绑到一条船上。
阿里和卓是不能动的,因为要维持回部的和平,所以还是把事情压着,让香香入宫,反正陈家洛那边也闹不起来。
——含香那个纯属搞笑,不用理她的,香香是单纯,但是比她懂事多了。nn知道什么民族大义,打了败仗和亲的公主还敢私奔,你想害得你的族人全灭吗?
但是政府不好真的以反清复明的罪名把他们剿了,因为这样的话就给了洋人一个信号——政府的威慑力信服度不足,这在数字看来也是丢人的;但是少数民族政府不可能得到全国人民真正的信服,所以陈家洛等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也没有做错。
现在中国对外洋,已经赢了一半:一是霍青桐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二是陈家洛的计划没有任何威胁性,随时都可以给政府一个立威的机会。
但是康熙和数字们希望的是全赢,既想给洋人一点颜色看看,又不想把自己国家的民族矛盾暴露给外国看笑话,所以某种程度上要保着或者说压着民间组织不让他们反,更不想去清剿,所以要另外再从其他方面回敬外国人,这个另外方面,就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做法——撺掇美国提前独立,给英国一个“大回礼”。
既然政府能从其他方面立威,那天地会之类的清剿与否就不重要了,这就是婵儿的计划——捧杀永琪,解决翰林院的异动,把民族矛盾变成政治矛盾,把陈家洛“忽视掉”。
翰林院异动其实不是因为陈家洛的大计划,而是胤禛的出旗商业府惹到人了——贾家就是一个事例,资产阶级跟地主阶级争权呢,陈家洛只是个被利用的。
韦小宝的事是个意外,他是单方面想救天地会,插入了康熙正在慢慢布置的棋局。
喵不认为民间组织反清复明是不对的,陈家洛和香香,各有各的苦;现在中国也没有遭遇外洋过分的威胁,不至于要全民团结一致抵御外国侵略,所以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还是主要矛盾,民间组织的一些情况,喵借鉴了太平天国,他们很大程度上各是英雄,但是毕竟乾隆的政府还是国际承认的唯一的中央政府,这样的矛盾,真的无法调和,喵无法逃避,所以把民族矛盾跟中外矛盾扯一起了,这样才能让数字们更慎重一点。
——一言以蔽之,我就是不想写数字们把人家剿了!
最后仔细说一下美国那场:
用的两个事例都是真实的,都是外部干涉下内部“不得不”做出的反应。
第一个河南旱灾的事情,当时情况是军阀割据各有势力,搞出事情的是汤系,有一种说法是蒋系为了打压人家,把事情闹到国外好名正言顺地给他小鞋穿;第二个珍珠港的事情,基本都听说过吧,可能是某国为了发战争财,自己搞出来的。
英国会不会给美国输鸦片令说,喵也没查到史料。但是美国有了中国一个商业同盟,有法国一个战略同盟,独立的底气就更足了,他们完全可以倒一次鸦片来找个独立的借口。
☆、风沙劫之后宫干政
永琪那通就是屁话,乾隆根本不想理他,但是那个小侍卫是要细审的——皇额娘出去好些年了,怎么一回来就知道得这么详细呢?
为了全家的性命,小侍卫当然只能说实话,所以,乾隆的眸色更紧了:“你说……和珅?”
乾隆当然密召和珅,和大人承认地非常爽快,太后下懿旨给他,让他找到逃出舒嫔死手的那个小侍卫,至于其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巫蛊案的时候,他还在忙青莲的事情呢,真的没参与。
既然是真相,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何况乾隆也不认为以和珅的能干会让永琪就编那么个破故事出来,但是——皇额娘直接给他下懿旨,还是下的密旨?
其实这件事严格意义上确实是后宫的事,太后打了个擦边球,但是早已不是那么“纯孝”的乾隆不得不警惕了,看向和珅的眼里也多了点其他东西:“和珅,太后对你下懿旨,是什么时候?”
和珅伏在地上,声音却异常清澈坚定:“正是太后銮驾回朝之日。”
乾隆抿了一口茶,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也是那时候,你跟你弟弟和琳分家了?”
和珅的脊背颤抖了几下,清澈的泪水从脸颊旁缓缓流下:“臣罪该万死。”
“你还真是个好哥哥啊!”乾隆冷哼,“是啊,当年是你把宣宝给告了,因为晴儿的名节,朕把事实压下了。钮钴禄家,在皇额娘的帮助下,稍微变通变通,也能找个理由给你穿小鞋,甚至……逐出宗籍。”
和珅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还是那句话:“臣罪该万死。”
“你有什么罪?”乾隆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就这点事,朕还治不了你的罪。下去吧,下次办事,多用点脑子。”
和珅又跪了良久,见乾隆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才黯然离开了。
但是假寐的乾隆的注意力完全没有离开他的身上,甚至已经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圈——和珅此人,他很喜欢,也很想留给永琛重用;但是前些日子他卷入了睿亲王的事,永琛不得不暂时放弃他……自己保不保他其实也不重要,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皇额娘想拉他过去?
后宫干政,是绝对不允许的,虽然不理解皇额娘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这等丑事,也绝对不能放在明面上处理的。
不能处理皇额娘,但是必须要做点样子给宗室和后宫警醒,所以就必须从永琪这里下手,可是巫蛊案闹成这样,舒嫔偏偏撞死了,永琪也不好再严办……
摸摸御案上的一堆奏折,自从那个陈邦直的儿子陈家洛进了翰林院,那搞学术的地方也异动频繁,还大多针对的是自家十儿子永琛和他那个出旗商业府。父子连心,一霎间,乾隆心里浮现的,也是“捧杀”二字。
这样,就缺个人,缺个“死人”。
所以,要不要舍了这个还很年轻很聪明的孩子呢?
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的——舒嫔娘家抄家发配,李贵人晋芳嫔,十三阿哥永璟记入芳嫔名下。
此时,坤宁宫——
一个小太监把一封信交给福康安,手不住颤抖。
福康安奇怪地低头看信,顿时冷笑不已:“他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忽然把信一甩,小太监噗通跪下,福康安睨他:“不简单啊,他在爷身边都敢放人,还敢让爷知道!”
小太监颤颤巍巍,汗如雨下。
“走吧,跟爷去看看,他搞什么幺蛾子。”福康安换衣服,拎上个扇子慢悠悠走人。
龙源楼雅间,一壶上好的毛尖,几碟清淡的茶点和果盘,还有一袭青衣,俊朗非凡的人。
福康安大刺刺地在他身边坐下:“你找爷做什么?”
和珅微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算盘:“算账。”
算什么帐?在福康安的戒备万分加鄙视十分中,和大人淡定地拨起了珠子:“你当初扒我的衣服,你欠我的第一笔。”
“喂,我什么时候——”福康安跳脚了一半却愣了,直着眼睛瞪他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做的荒唐事……最终忿忿坐下,“我就算干过这事又怎么样?你借着我的桥去勾搭循亲王,算不算你欠我的?”
“皇后娘娘之前就看重我了。”和珅不置可否。
“拉倒吧,若不是我让阿玛把你调进坤宁宫内宫当侍卫,让你跟着我给皇后和孝公主办事,你能那么快搭上循亲王的梯子?”福康安一口拆穿他。
“记住,你现在的名字叫永瑶,是皇上的儿子。”和珅皱眉,这家伙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福康安抓一个苹果随便啃,顺便飞眼刀子:“我的事,博古通今的和大人还有不清楚的?”
“好吧,这笔算我们扯平。”和珅再次拨算盘,“第二件,那些个工匠,是我帮你审的。”
“所以你堂而皇之地在工部插了一脚,扩大了势力范围,甚至还去工部侍郎那里套关系。若不是我默认了,你也没那么容易办成。”福康安才不认为这件事上自己欠他。
“之后,你醉酒我照顾了你一晚上。”和珅睨他,这家伙的酒品还真差的可以。
“是啊,所以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了。”福康安翻白眼,酒能误事啊!
“第四件,你弟弟的事。”和珅不着痕迹地皱眉,蓦然发现自己跟他的交集还真多。
福康安直接一扇子打过去,几乎大骂:“这事你还好意思说?”
“第五件,我帮你过了纪晓岚那关。”和珅也知道那件事不能算,直接第五颗珠子。
“然后你又跟我‘姨妈’传绯闻!”这tmd到底谁欠谁,还说不清楚呢!
“第六件,微服出巡的时候,你让我去找官兵防刺客,我去了。”
“然后你又在皇上面前算计我,让我被那野燕子拿虾子砸?”福康安狠狠瞪他。
“永琪那笔你不是已经讨回来了吗?”和珅针锋相对,“还说我卑鄙,把含香嫁给永琪,你那手段也不见得光明到哪儿去!”
“哼!”福康安就回了他一个字。
“所以还有第七件,”和珅微笑,“我用杜小月的事盖过了你的事。”
福康安抓头,想到这个就憋闷,自己居然被这人间接拉上了不入流的船,狠狠磨牙:“你跟纪晓岚闹矛盾,拉爷做挡箭牌,爷还没跟你算账呢!”
“可是你才是最直接的受益人。”和珅一针见血。
福康安冷笑:“和珅,没有我,你不会爬的那么快。”
和珅微笑:“彼此彼此。”你我的性子,都能办大事,也都能捅破天,不过是互为缰绳罢了。
福康安泄气,干脆吃点心,把点心当成和珅狠狠嚼:“算爷欠你一回,说吧,要爷干嘛?”
“循亲王的想法,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所以我要你参我。”和珅抿了一口茶,似乎不把这当一回事。
“我就在参你啊!”你以为睿亲王针对你是玩儿的?
和珅摇头:“我说的是,往死里参,把太后的事都算我头上,往死里参。”
福康安直接站起来准备走:“你把爷看到太高了,爷不过是个没娘的郡王,连富察家的势力都不能动,睿亲王跟爷是合作关系,而且目前还是人家‘屈尊’。何况,你说,人家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掺和进皇帝和太后的战争?”
和珅拉住他,神色镇定:“睿亲王为什么想要一个皇子,你比我更清楚。”
福康安停住脚步,忽然转过身,死死盯着他,良久才问:“你是说你去做饵引出睿亲王的那些对头们,你疯了?循亲王可没打算杀你,你可别让他到时候保不了你!”
和珅微笑摇头:“钮钴禄氏倒得差不多了,可是太后毕竟是跟人家合作过杀了孝贞皇贵妃的皇子的,她肯定有办法把那些人给引出来,就算她引不出来,皇上也会有让他们站出来的意思的。”
福康安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和珅摇头叹气:“循亲王一开始的计划是很平稳的,让我暂时站到太后身边去,让她借着我的手抬永琪的轿子,然后再在她跟皇上的斗争中把我摘出来。可是,我只是会被问个虚罪,可是我身边的人不一定保得住,后宫干政,还是太后……这种事最不缺替罪羊了。”
“循亲王也是想用那几个替罪羊一次解决翰林院和永琪,还有其他一些事情,顺便保住你。”福康安并不隐瞒他知道胤禛的计划。
“要是我连我身边的人都保不住,以后还有谁肯跟我?”和珅坐下,喝茶叹气。
“那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他!”福康安忽然被引起了好奇心,“哎,是什么让你愿意用你看的比命还重的权势来交换?”
和珅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声音极冷:“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命看的比权势轻!”而是,两者一样重。没有权势的和珅就不是和珅,但是,和珅就算不做和珅,也要保住和琳。
福康安皱眉看他,半是嘲笑半是叹息:“可是,要是我按你说的做……你在走钢丝。”
“不,至少有八成把握。”和珅慢慢喝茶,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你就参我半个月,你我之间,就一笔勾销。若是不小心赌成了那剩下的两成,我也绝不怨你。”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睿亲王,平白给我一个还你人情的机会?”这家伙可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占便宜的机会的。
和珅苦笑:“你觉得和莲格格现在还想见我?”
福康安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青着脸憋出一句:“你活该!”
和珅从善如流,站起给他揖礼:“所以,这次还是拜托三少爷了。”
福康安摸着茶碗的边沿,想了又想:“其实,我还真不想你死。”他的个性他自己清楚,若是没个人制衡,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呢!
“你我之间的平衡,不过是循亲王的一个较好的打算,因为他们谁都不想暴露出自己,其实,若是他们亲自出手,我们也会处处受制的。”和珅淡淡提醒他。
“你……”福康安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挫败,“靠,你连他们的身份都知道!”
和珅不语,微笑看他。
福康安抬腿走人:“行,只要你做了鬼别怨爷!”
☆、风沙劫之枪的选择
第二日开始,睿亲王等人给皇帝上了折子的内容就“直白”多了,字里行间笔笔暗示太后后宫干政,枪口则准准对向和珅——和珅就是太后在前朝的棋子,太后自是不能废,但是和珅决不能留!
乾隆第一天看了之后脸都青了,但是也只是青了,什么话都没说。
睿亲王这炮开得太猛了,打压和珅跟杀和珅可是两回事,何况现在还是借着和珅杀太后!看来睿亲王他们这是真的很想借这件事扩大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乾隆虽然给他们翻了案,还是不希望这两个铁帽子王太得势的,所以睿亲王沉在水下的敌人,都一一浮了上来,借着保和珅的势头打压睿亲王。理由也很充分,太后是有干政的苗头,但也只是苗头,而且和珅还没有真正动手,不算真的有罪;而且,这件事闹大了,丢人的是皇家和朝廷。
可是,睿亲王很坚持,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几乎同样“直白”的折子,乾隆总是留中不发,只字不提。
胤禛等人在毓庆宫默默记下八旗中分布的各方势力,再把初步分析结果传到参谋部傅恒那里,让他按形势修改计划。
胤禛叹气:“打出旗商业府的主意的人也被炸出来了。也是,和珅这个暗地里的主管受过他们的排挤,早就等着机会报复回来。”
胤禩也笑:“谁让四哥你的势力大多在军队里?用皇额娘的话说,地主阶级跟资产阶级也是对立的,现在双方要争权,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惹你这个隐形太子,当然要从你的影响力最弱的翰林院下手了。”
胤禛不置可否:“陈家洛倒是给他们当了枪,果然,他这个人玩不起政治。”
胤禩再次看手里的资料,也不得不承认:“和珅走了一步好棋。”
胤禛皱眉:“但是现在,我不方便出手保他。”弘历毕竟是他儿子,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和珅提前篡位。
康熙看着那些八旗中隐藏的势力,分析着各方的矛盾:“或许他有信心,弘历会保他。”
第十三日,朝会过后,乾隆单独留下了和珅。
养心殿的谈话是隐秘的,但是和珅很爽快的把皇上的“赏赐”给福康安欣赏了。
“怎么会在你这里?”福康安目瞪口呆地一一看过去,这不都是睿亲王他们上的折子吗?
“明日上朝的时候,皇上会免去我军机大臣的职位,但是加封内阁学士,太子少保,主管出旗商业府。”
福康安真想去乾清宫“告密”了:“那不本来就是你的地方吗?”皇“阿玛”,您究竟是多会多此一举啊!
“可是皇上不知道啊。”和珅摊手,继而狡笑,“这出旗商业府,可是循亲王搞出来的。”
和珅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主管了,这出旗商业府虽然乾隆没拿他当回事,但是毕竟是胤禛在八旗中的一个脸面,乾隆这就是逼着胤禛去保和珅,也是在暗示福康安和睿亲王适可而止。
“然后,我皇阿玛可没把这出旗商业府当回事,所以就是送你过去提前养老的?他是想打压一下睿亲王,但是也犯不着这么保你吧?”
和珅随意地翻着奏折:“他只是让我闲下来一段时间,让朝堂先冷静一下。他跟先帝爷不一样,先帝爷有破釜沉舟的魄力,他可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但是他的制衡思想比先帝爷更强,所以,他不会杀我,让别人明显得势。”
“比起跟翰林院扯上关系的太后干政,他果然还是忌惮睿亲王他们啊……”福康安其实并不是不明白和珅的意思,只是有点儿难以置信,“可是我还是不理解,你是怎么预知的呢?他把你推出去,再找其他茬子找睿亲王的麻烦,不是也一样吗?”
“因为我了解他。”和珅把奏折哗啦啦地翻了一遍,心情非常好。
福康安皱了皱眉,心情很不好——自己的秘密他都知道,但是他,好像隐瞒了许多事情。
果然,第二天乾隆下旨的时候,满朝文武的目光又都投向了和大人——原本是太后的刀,现在进了皇上的锦囊了啊!
没错,借着巫蛊案的势,太后希望通过和珅往朝堂上伸手捧永琪,和珅本无过,而且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虽然乾隆本可以牺牲这样一个人才断他老娘的手,但是仔细想想还不如把这个人拉拢过来,作为平衡皇权和后宫之间的工具——而且,和珅也并非甘心帮助太后,实在是现在睿亲王不给他活路,循亲王冷眼旁观,他只能巴着太后以求保命。
直白地说,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和大人要受多方的夹板气了。
但是也比之前的孤注一掷要好多了,至少现在,皇上利用他,太后抓着他,睿亲王也不得不暂时放过他——也就是说,他的命是肯定保住了。而且,只要他小心些,在太后面前多给皇上担待些,让皇上有足够的时间想好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他的前途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的……有吗?
可是福康安带着五分不解五分纠结:“循亲王只是想要通过太后把永琪捧上来的,你这么一出,不但抬轿子的变成了皇上自己,还闹成了朝堂党争!”这家伙把水搅得也太浑了点吧。关键是这么一团浑水他还能脱身,实在是让自己……不爽!
和珅翻着太后给自己的“赏赐”,笑得倾国倾城:“浑水才能摸鱼啊,我相信睿亲王和豫亲王很感谢我。”先帝爷应该更感谢我才对。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循亲王要怎么保你。”福康安翻了个白眼,确实没弄懂乾隆心里的弯弯绕儿。
“你觉得,循亲王在乎一个太后吗?”和珅挑衅般地问。
福康安嗤笑:“太后只是个冲锋陷阵的人罢了。”这话说的,当真大逆不道。
“那为什么循亲王还要把我推出去呢,以太后的身份和皇上要面子的程度,她也足以跟皇上叫叫板,抬抬永琪的。”
“你是个理由,也是个导火索。没有你在那里,太后不好出手,永琪捧不起来,翰林院也拖不下水;没有你跟我的矛盾掺和在里面,扯不上睿亲王,太后想动你的时候就有一堆人要你死了,满朝文武也不会这么明哲保身地看戏演戏。”
“所以,其实我的功用已经结束了。反正太后是要惨的,我想,谁都不介意让她再惨一点。”和珅笑得十分和煦,说得却冷血极了。
“你还是没说清楚,循亲王会怎么做?”福康安抓头,怎么越听越复杂了?虽然这点程度自家皇玛法肯定搞的定,不过,他才十五岁啊,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和珅清晰地吐字。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是说——”福康安猛然明白了,眸色猛然暗了,“为了炸出朝堂上各方势力,也为了让自己全身而退。你居然敢把自己搅成了浑水里最深的那个漩涡,你果然是拿命来赌。”
和珅耸耸肩,满不在乎:“我有赢的把握。”他交出了走私的秘密,先帝爷当时不杀他,那现在也不会杀他;而他本身,不客气地说,是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了解乾隆爷的人。
果然,在和大人猛受夹板气,乾隆憋气但是不好跟他老娘对上的时候,胤禛终于站出来保他这半个门人了。
不顾睿亲王等人的“反对”,胤禛上朝时,针对某个特定职位的空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乾隆权衡再三,忽然眼前一亮,这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当即下旨——和珅迁都察院右都副御史,负责审理巫蛊案!
朝议这件事的时候,躲在一边尽量透明自己的傅恒摸胡子摸得下巴都快秃了,现在的领军机大臣,阿桂跟傅恒交换了一个眼色,叹道:“老了,老了,后生可畏啊……”
原来是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的,现在忽然成了各方势力争取同时也避讳的主要对象,现在谁敢碰他?
虽说这巫蛊案只是舒妃叶赫那拉氏和永琪之间的互相倒篓子,但是因为巫蛊是绝对的禁忌,又牵扯着储位争夺之事,更是把汉人的翰林院也拖下水了,所以,谁都不能沾!
太后更不能沾,因为乾隆亲自给永琪抬了轿子,升了贝勒,赐了金银,就在太后重审巫蛊案的第二天——在胤禛的压力下,钮钴禄氏的族长也拒绝再次“逼迫”和珅,因为这样下去,连着自己都危险。
那些个指望利用陈家洛和他背后的翰林院联系太后操刀剁商业府的,也一个个缩着脑袋当了乌龟,他们之前没有胆子跟胤禛正面对上,现在当然更不敢。
当然,看不惯太后的人也不能出手,因为,和珅这夹板气受的跟满朝势力都扯上了关系,甚至包括汉臣——就是因为他跟纪晓岚那矛盾长眼睛都看得见,一个个蝗虫们才在翰林院闹腾。所以,更是没有人敢动手,不管是为了大义,还是想趁机捞什么好处。
果然,睿亲王为了避嫌,暂时收手了;太后是被胤禛压制着去找死的,但是找死到哪一步还是看她自己的本事,这次,她彻底输给和珅了。
因为,一旦她放过这个人,她就彻底在儿子面前被动了。她在朝堂上没有能明着用的势力,和珅不能动,她又不具备孤身跟乾隆叫板的能力。
乾隆心情好,自然很“孝顺”,又给永琪升了个荣郡王虚衔——所以说,他对永琪用的也是“捧杀”,捧得越高,才越好摔下来,势头越猛,才越容易在把太后忽视掉的情况下,把翰林院那帮异动的人一撸到底。
当然,忽视掉就是在各个方面全部忽视掉的意思——其实到这一步,太后已经黯然退出舞台了。
巫蛊案,没有结案,但是乾隆也没有催,显然又一次把它“忘记”了。
和珅乖乖干自己的都察院右都副御史,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态度。自己的人脉,聪明的自然知道该闭嘴的时候要乖乖装蚌壳;受不住浑水诱惑只想抓几只小虾米的,他和大人也犯不着再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和珅的态度让数字们再次点头又摇头,矛盾非常——这么个绝顶聪明的人,偏偏也是最要防的人。
福康安有点郁闷,虽然他早就知道论权术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次棋差一招让他占了最大的便宜——只能讽刺:“你把朝堂搅得跟沸水似的,循亲王还说你这是什么‘鲶鱼效应’,我看你就是一只滑泥鳅!和大人,小心水太烫,煮成一锅泥鳅汤!”
和珅只是送上一张精美的请帖,在龙源楼雅间单独请福康安赴宴,感谢他帮自己这个大忙——全鱼宴,还特别点了泥鳅汤。
福康安当天吃撑得连回宫都是坐的轿子。
和珅知道他是一把最锋利的剑,已经被收进了最对的剑鞘——胤禛没有打算篡位,特地制造出来的跟乾隆无论是势力还是心理重合的缓和带。
所以,他只要等着大杀四方就好。
那个时候,他既是胤禛的剑,也是乾隆的剑,他可以向两位皇帝保证,这个后宫干政搞出来的巫蛊案,连带着他搅出来的浑水中的鱼虾,不会成为任何一方的囊中独食。
所以,最后,庄家通吃。
至于坐庄的是乾隆还是胤禛,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政斗还有一个尾巴,明天纪晓岚收尾,然后解释。
本卷还有两章完结,明天开第八卷“金玉求缘,乾坤轮转,旧梦新人,山河春色”,改朝换代了~
☆、风沙劫之膝盖中枪
朝堂党争才“平息”没几日,就又出了件大事。
纪晓岚捅篓子了,在皇上放风筝得时候,为了劝诫皇上废除买官卖官的捐纳制度,断了风筝线,把“和孝公主”亲手做的,祈祷国泰民安的一个风筝放飞了。
皇上大怒,责令纪晓岚——若是找不回风筝,你就滚到紫禁城门口看城门去!
胤礽一个风筝当然没这么大影响力,有眼睛的都看得见是皇上借机下纪大人的面子呢——叫你做什么朝堂清流,汉臣领袖,百姓称颂、人心所向!
乾隆并不笨,只要他不抽,他还是个心机深沉的帝王——纪晓岚,别以为朕没看明白!
一开始朕让满朝文武保和珅的时候,有几个翰林院的用你的名义打压他,不是因为他们是睿亲王或者永琛的人,而是他们想断了永琛在户部的后路!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暗地里联合陈家洛永琪两个蠢货靠上皇额娘打压商业府,让他们这些靠租子生活的官儿不至于太难过,又明面上打压和珅帮助永琛和睿亲王结盟,讨好储君,再把你推到朕面前做挡箭牌,呵,这一石多少鸟了?
虽然你纪晓岚是个被利用的,但是也是你搞出的来!不就是个杜小月的事情吗,你这老货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好意思吗?
不过呢,永琛是朕的儿子,年纪小,到底嫩点,朕可以慢慢教——看到没,不止你这老家伙,这小子封了太子也飞不出朕的手心!
老乾洋洋得意中。
于是,纪大人带着自己的大烟袋,黯然地到了城门口——刑部尚书没了,大学士没了,现在就是个高龄门童。
人来人往,点头哈腰,好不悲惨。
一顶三品官员的轿子落在了门旁,走下一个俊朗中带着几分妩媚的人,温和孤高的笑容,一丝不褶的衣衫,跟一身粗布撅着屁股蹲在墙角抽烟晒太阳的纪晓岚对比一下,真是云泥之别。
“和某又连累纪大人了。”温和中带着得意的笑。
纪晓岚站起来,心里白他一眼,看看左右无人,把人直接拉到旁边的茶棚里,殷勤地亲自奉茶:“和大人,这里的茶水估计是入不了您的眼的,将就,将就。”
和珅也确实不想喝那石渣滓般的茶,凑近纪晓岚,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声音很低,:“纪大人,这是和孝公主让我给您的……”风筝的图纸。
纪晓岚却接过图纸放在烟斗上直接点着了,嬉笑般地看着图纸化为一团灰烬。
和珅故作不解:“纪大人,您这是?”
纪晓岚敲敲烟斗,笑得有几分猥琐:“和大人啊,这是最直接的法子,但是啊,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
“为何?”
纪晓岚再次看看四下无人,凑近和珅的耳朵,咬牙切齿般地吐气:“和大人,这笔债,纪昀不能让你还,循亲王欠纪昀,可比你欠的值钱的多!”
“咳咳。”和珅拿手捂脸,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也用咬牙切齿般的吐气回应,“和某好心好意,结果被纪大人如此嫌弃……”
“没错,我纪昀,就是嫌弃你!”纪晓岚的吐气中都带了点磨牙声,要不是他还想回朝堂,现在就直接咬掉这人的耳朵了!
和珅还想说什么,却听不远处一声熟悉的揶揄:“二位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啊!”
闻言,纪晓岚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唱着行礼:“草民纪昀,见过慧郡王。”
“不必不必,本王是微服,随便点好。”福康安自顾自地坐在纪晓岚旁边,对着和珅向纪晓岚挑眉,“你看,人家和大人多自觉,屁股都没离开凳子!”
纪晓岚抓住机会继续唱:“纪昀哪里能跟人家比啊,人家可是风风雨雨屹立不倒的和大人啊!”
“是过尽千帆皆不沉船的和大人才是吧!”福康安一边扇扇子,一边接着纪晓岚的话唱。
纪晓岚却觉得有点不对了,文人本性发作:“……过尽千帆?”这典故没用错,但是怎么总有点不对劲呢?
和珅起身,对两位揖礼:“二位,纪大人科场夺魁,慧郡王则是上书房中文章最出色的人物,和某这般官学出身的,可经不起二位如此开玩笑。”
“装模作样!”福康安也起来,抓着某人就走,“和孝公主找你。”
“纪大人,和某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和珅还不忘做全礼仪,温文儒雅。
纪晓岚看着福康安毫不客气地把和珅塞自己的马车里,然后赶着车匆匆忙忙离开了,徒留给和大人抬轿子的一帮子小厮大眼瞪小眼,烟嘴凑到嘴边半晌还是忘了抽,只是不停地摇头:“啧啧,这还真是一伙的啊!我就说嘛,循亲王啊循亲王,您这真是一步好棋,但是您搞这么大,想干什么啊?”
纪晓岚确实有他的作用的,而在这个“资产阶级改革”的时代,和珅某种程度上作用更大。朝堂里,需要润滑油般的贪官、权臣,也需要纪晓岚这样的清流,这个道理,乾隆是经历了雍正朝明白了,胤禛却到这辈子才渐渐明白。
上辈子贪官治得太狠,以至于伤筋动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活活让自家八弟看笑话:
“四哥啊四哥,你要是再狠一点,就跟朱元璋或者海瑞学,贪个几十两就直接剥皮抽筋做草人儿,贪多了的拖菜市口三千六百刀活剐,就跟那阉党头子刘瑾一样,保证没跟敢贪。
是啊,保证没人敢贪,但是民间肯定有会兴起什么东林党西林党,再多的文字狱都不会有用,明清的官员俸禄都低得吓人,他那养廉银子也就勉强够人家一个家用,再抓着个就处死,朝廷就真的没人可用了。
明朝崇祯皇帝临终前那“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的绝傲自是令他们这些入关的满人都感慨万千;但是那句“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也令他们心惊,到底是什么样的恨,才能使一个皇帝把自己最得意的大将千刀万剐,还给后世留下“文武官个个可杀,百姓不可杀”的悲愤的呼喊呢?
胤禛看着胤禩狐狸般的笑容,凑过来地掐他腮帮子:“现在的情况能跟那个时候一样吗?”他们现在扶持商业,就是扶持钱和制度,再加上要变国体,弘历这三十年的平稳底子刚刚好,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再等几十年,说不定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们当年确实没做什么好事,但是洋人只会比他们更狠,到时候就是他们真的自缢以谢天下,也不会保住哪怕一个百姓。而且,十七十八世纪,欧洲从火器到制度飞越得都非常快,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正德皇帝那“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的气概了。
胤禩瞥他:“说归说,你还不是又对‘贪官’下手了?”翰林院是要整治,把纪晓岚踩下去是个幌子,只是为了把纪晓岚和王杰这真正难得的清流从蝗虫堆里分出来,防止到时候和珅那刀子动的太狠,造成误伤。
他们可不会看错,那臭小子也是个嗜血的。
“也不能任他们放肆,后世的‘官督商办’,还有‘大清股票’,不就是因为钱跟权结合得太紧了才弄得朝廷一次比一次难看的吗?和珅基本查清楚了,那几只鱼都不大不小,足够给‘地主阶级’一巴掌。对了,英国那边好像有蒸汽机的消息了,二哥的中央银行的计划也做的差不多了,足够给他们甜枣的。”胤禛说着却有点皱眉,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胤禩这套经典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说的好听叫深谙中庸之道,说的难听叫下作的法子呢?
“也是,咱们这是自上而下的改革,要想成功,只能把‘地主阶级’变成‘资产阶级’了。还好四哥你这些年‘走私’得够厉害,朝廷里几个真正的大家族,也因为跟你走的近,都私下办了场子,反对的人自然少了。”这就是不公平,但是,政治哪里有公平?
跟着你的人,你必须尽量保他们,要不然你就是孤家寡人——和珅冒险,也在于此。
“鄂宁那条商线也交给十三行了,他快回京城了。”胤禛腹黑地提醒自家媳妇,他“阿玛”要回来了,“他可是很想看看皇阿玛和四叔的。”
胤禩顿时脸颊发烫,黑线不已:“你去说服皇阿玛装小孩子给他玩儿?”自家这阿玛还是不错的,绝对不能送给皇阿玛当出气筒啊!
胤禛想想,鄂容安都因为自己诈死,还被弘皙那跟二哥一样坏到骨子里的破孩子拐走了……自己欠鄂尔泰的确实不少,还是不把自家老丈人推出去做炮灰了吧!
摸摸胤禩的头发:“等他过来,我会跟他摊牌。”
“嗯……以后再说,你现在得想想怎么把纪晓岚捞出来,人家可是不要和珅的人情呢!”胤禩觉得自己脸皮还是不够厚,为了防止冒烟,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刘墉,没上折子?”胤禛没有直接回答。
“刘墉……他一本折子就管用?”胤禩想想弘历的脑抽程度,很不相信。
“当然不管用。所以,二哥亲自去找弘历。”
和孝公主亲自进宫“请罪”,因为自己一个风筝让堂堂一个清正廉洁的大学士去看城门,这像什么话?
其实乾隆也知道纪晓岚是冤枉的,只是一时没想好拿他怎么办,再加上在气头上,就干脆让他看门去,刘墉的推荐折子就赶巧送了上来,乾隆看得异常满意——纪晓岚恢复大学士之职,任都察院左都副御史!
同时,王杰提南书房行走,刘墉出京任山西按察使。
其实纪晓岚没有实事,但是刚好,比和珅高半头。福康安看着面前郁闷的和大人,笑得很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数字们搞这一出,除了把陈家洛绑永琪的船上,就是要引出大地主们先扇一巴掌,防止钱权不分,贪污营私误国,下一卷就要给甜枣了。至于大地主们和他们前面的翰林院为什么会上钩,下面纪晓岚慢慢解释。
电视剧里纪晓岚因为放飞了十八格格的风筝被派去看大门,总觉得这段异常喜感,所以改编写上来了。
别问我十八格格是谁,我也想问编剧……
下一章政斗结束,纪大学士亲自帮大家梳理,因为涉及许多前面的伏笔,所以乱了一点,喵尽量写得清楚,不懂的话喵明天再放大纲。
还有东林的问题,请三章放一起看。
☆、风沙劫之灰色地带(上)
总算是暂时都了结了,剩下就是陈家洛和翰林院那帮对商业不满的“蝗虫”了,当然,蝗虫背后的主子,他们也不会放过。
胤禩悠悠然然地一边看折子一边问刚刚下朝的胤禛:“陈家洛看明白了多少?”
胤禛抽走他手里的折子,顺势把人揽住,在他耳边轻笑:“满朝就两个白痴什么都没看明白,一个是陈家洛,一个是永琪!”
胤禩扑哧一笑,慢慢摇头:“不过他已经搭上太后的船了,什么时候翻船,只是时间问题。哎,我真不该对他抱任何希望的。”最得意的,就是他们成功地把民族斗争转变成了政治斗争,再大的笑话,也闹不到国外去。
胤禛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信心政变的,他还不如学李自成直接造反呢:“到了这份上,他还想用陈家的人脉抬永琪的轿子,他就没发现,翰林院帮他联系太后的人,哪个不是别有用心?其实汉臣受的影响应该相对比较小,不过因为满八旗的地主们没办法跟我这个‘隐形太子’明着对着干罢了。”
胤禩再次拿起和珅传过来的资料,上面被圈了十几个红圈圈,里面都是“蝗虫”的主子的名字,里面还真有几条不算小的鱼:“他倒真不简单,下水游一圈,各方矛盾都被炸出来了,翰林院那帮蝗虫也都被绑到太后的船上去了。也是,四哥你真正的势力大多在军队中,政治上反而稍微弱一些。”不过军权比起政权更加有用,想跟你讲理,就玩政治;不想跟你讲理,就直接打你。
——用后世一位枭雄的话说,就是:“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只有这样,主动权才能掌握在我们手上。”
胤禛却还是看着奏折上那婉转中不失锋芒的署名——和珅此人,放在前世,他是宁杀不用,但是这辈子,却是不得不重用他。
胤禩看他这样,笑得更欢:“纪晓岚倒是够聪明,及时把自己摘出来了。这样的话,傅恒大人再努力努力,军政分离应该不再那么难了。”
胤禛无奈地承认,这确实他也非常感谢和珅的地方。
“不过那个王杰,要是能好好调|教,倒是个御史的好料子。”胤禩忽然坐起来,伏在胤禛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是说——”胤禛一开始还有点惊愕,但是对上胤禩那狐狸般的笑容,确定,他不是开玩笑的。
这叫什么事?胤禛觉得有些事,实在太凑巧太奇妙了。
“接下来……什么时候料理永琪呢?”胤禩笑得坏极了,“一个陈家洛一个箫剑,再来个蒙丹,永琪……他会怎么做呢?”
听他提到这个,胤禛也难得轻松了些:“这个就随便他们了,总之,看戏就是。”
阅微草堂是个书香之地,一向安闲平和,又生机盎然,一如房梁上那一窝叽叽喳喳的黄嘴小雀。但是今天,这个地方充斥着一股子火药味,而且不是纪大烟袋抽烟烧了房子的那种火药味,而是带了点明朝东林书院的感觉——朋党之争,朋党之理之争。
书房里,刚刚恢复官职的纪晓岚一点儿也不高兴,反而愤怒地砸吧着烟嘴,指着王杰,几乎极其败坏了:“王杰,你听明白了没,和珅的事,你绝对不能再沾!”
王杰梗着脖子,红着脸:“为什么,纪大人?后宫不可干政,而那个和珅明摆着是太后抬出来想抬举五贝子压制循亲王!荣郡王搞出巫蛊之祸,怎么能再当大统?太后妇人之见,后宫干政……”
“我说你能看明白这个,怎么就看不明白现在和珅代表的是什么?”纪晓岚狠狠抽了两口烟,喷了王杰一脸的烟圈,“我说,那天我烧你一下还不够把你烧醒是不是?”
提到这个,王杰就很愤慨:“纪大人,为什么那天不让学生问下去!”
“问下去,你肯定没命,咱们大家也可能跟着一起没命!”纪晓岚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就是性子太耿直,耿直是好,但是过了就是傻啊!
王杰一直盯着纪晓岚草堂的房梁,那硬硬的脖子就是低不下去,显然,至今他还没发现他错在哪里。
纪晓岚也知道说不通,对王杰这样的,唯一有效的就是时间,等再过几年,这孩子看的多了,再受点挫折,应该就不会这么傻了吧?不过挫折归挫折,可不能上错船啊,要不然就跟那个笨蛋陈家洛一样了。
虽然知道这个探花郎是陈邦直的儿子,也知道是循亲王亲自送进翰林院的庶吉士,但是看他对此次朝堂剧变的反应方式,纪晓岚确定,这就是个炮灰。
看起来不像是个傻的,就是单纯了些,按陈家洛的同事刘墉的说法,就是不懂政治。
纪晓岚摇头,科举害人啊,有才是有才,但是进了朝堂,再多的才华,也架不住你上错船!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佩服和珅,他这趟折腾,来来回回换了多少只船,可以说造成了整个河道堵塞,但是他最后居然又回到最初的船上去了!
王杰也在思考和珅的事,却跟纪晓岚想岔了:“纪大人,您为什么这次要故意得罪皇上,要皇上把您贬下来,是不是为了对付和珅?”这次,纪晓岚干的这件“蠢事”,丢了刑部尚书,给贬成了都察院左都副御史,刚好是和珅的半个上司。
抽烟的频率顿了顿,纪晓岚哭笑不得:“王杰,你想哪儿去了?老爷我是在保命!我纪晓岚不怕死,但是我这条命还得为天下百姓多谋点利益呢,死在党争上实在不值得!你以为这汉臣领袖好做啊?傅恒那样的,不退下来都没命,何况是我!你啊,千万不要跟那个和珅对上。虽然他比你年纪小,但是他的为官……比你聪明多了。”其实他不想承认,就连他自己,要跟和珅斗,都得掂量掂量——现在他是和珅的上司,没错,但是和珅背后的人他惹不起!
王杰不喜欢和珅,相当不喜欢,纪晓岚看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凝神抽烟,良久,才叹气:“罢了,罢了,我就教教你吧,谁叫我纪晓岚收你这个徒弟了。王杰,你觉得,这次究竟是谁跟谁斗?”
这个王杰还是看的明白的,毕竟他不像陈家洛那么“单纯”:“睿亲王跟和珅斗,皇上跟太后斗,皇上跟睿亲王、循亲王斗。”
不错,不错,看明白三条线了,可是这通透与不通透之间,也只隔了这第四条线而已。
纪晓岚敲敲烟杆子:“可是,如果仅仅是如此,皇上为什么叫和珅审巫蛊案,只给他一个辛者库里的宫女?”可怜的夏紫薇啊,到现在估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为谁顶了缸。
王杰只是耿直,并不笨,他很快想到了翰林院里的一些事:“纪大人,学生觉得那个陈家洛……有点不对。他最近一直在给荣郡王拉人脉……但是,做的太明显了。”连他这个对党争不敏感的都看不下去了,有他这样的吗?
纪晓岚摇摇头:“没错,事情的起因就是陈家洛,你的一些个同事,当然了,不只他们,其实汉人受的影响比较小,循亲王那行商政策,主要受打击的是满八旗。但是循亲王背后可是三个满洲大姓,他们脑抽了才会自己动手!所以啊,因为银子,你的那些个同事是给人利用了或者说跟势力更大但不方便出头的人合作,他们以为这是个机会,跟循亲王闹了起来。”
王杰大骇:“纪先生,他们——”
“放心放心,他们可不敢真的跟太后联手,而且他们也清楚,荣郡王不堪大任,循亲王这太子之势也不会因为一个太后而败落。他们不敢明着得罪循亲王,只是借着陈家洛这层掩盖暗地里搭上荣郡王和太后,压制循亲王那个出旗商业府而已。至于商会,因为是民间的,有法律护着,他们不方便直接动,也只能争取打击商业府,让循亲王没有办法推行他们的重商政策。为此,他们还双管齐下,连老爷我,也是他们的刀——要不然我也不用放和孝公主那风筝了。”
“他们借您的手……对付和珅?”王杰想起他们义正词严的“清君侧”了。
“是啊,皇上老迈,循亲王年轻,而且背后势力大,不管背地里如何不满意重商政策,他们明面上还是要讨好循亲王的,所以我就是他们在皇上跟前的挡箭牌。喏,那一个个喊着杀和珅的,不都是说帮着我‘清君侧’吗?其实,这也可以看出来,这事的背后肯定是满八旗,汉人对储位没那么敏感的。”纪晓岚摇头晃脑地解释。
王杰还是不懂:“可是他们不是对商业不满吗,和珅跟循亲王的出旗商业府没有直接关系啊!”虽然他们确实走的很近。
纪晓岚一烟杆敲上去:“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和珅,是唯一一个跟循亲王一起从户部出来的,他做军机大臣的时候同时还是户部侍郎,懂了吗?”
王杰恍然大悟,出旗商业府蒸蒸日上,盈利不少,但是朝廷也掏了不少银子。户部是循亲王的大本营,但是循亲王以前却基本没有实职,若是和珅这根臂膀给断了,那就……怪不得,即使只是半个门人,循亲王还那么抬和珅的轿子。
不过这下就更不懂了:“既然和珅那么重要,循亲王为什么还要舍了他?”
纪晓岚嗤笑:“和珅只是户部侍郎,又不是真的钱袋子,睿亲王手里那是军权,从多尔衮时代遗留下来的,实打实的军权,懂了吗?就算给贬了这么多年,但是孝贞皇贵妃能回来,就证明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八旗还是得抖三抖!所以,明面上,睿亲王跟和珅之间,循亲王根本没有选择。”暗地里,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风沙劫之灰色地带(下,捉虫)
王杰不做声,他是文官,是汉臣,八旗军权,他不懂,也不想懂——可是他还是懂了,皇上不愿意让循亲王得到睿亲王手里的军权,才总是保着和珅。那些翰林院的人想讨好循亲王又想打压商业府,便喊着杀和珅。
“福隆安是在做九门提督,可是他从来没上过战场,左翼总兵福灵安是上过战场,但是右翼总兵丰升额姓钮钴禄,是阿里滚的儿子,太后抬举上来的本家亲族,这就是皇上的‘制衡’,懂了吗?”
王杰抿嘴,蓦然发现,他还要学很多。
“翰林院那帮笨蛋,也不知道是听信了谁的主意,居然想到借这这个机会,用陈家洛的刀逼循亲王?”纪晓岚真是佩服这帮人的脑子了,脑残也是一种境界啊!
“威逼,先生,您是指……”
纪晓岚悠悠解释:“和珅这釜底抽薪太快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要是再过一阵子,陈家洛跟荣郡王再合计合计,估计就要在朝堂上拿这出旗商业府说事了。你瞧,那个进了商业府的贾家,不是跟陈家洛走的近了吗?”
贾政、多贵人、陈家洛、和珅……宛如一块块碎片,王杰将其慢慢拼起来,终究汇聚成一个完整的阴谋,一个四面八方动刀子的阴谋——若真等到先生说的那个时候,循亲王没有和珅在户部做后盾,在商业府中的贾政查出些商业府的不妥之处,交给陈家洛等人闹到皇上跟前去,宫里又有多贵人跟太后,内外呼应,循亲王不一定倒,但是商业府肯定要成为皇上为了保住循亲王而送出去的替罪羊!
——至于商业府的不妥之处……王杰再正直也知道,朝廷,没有完全按规矩的地方。
而且,这样一来,循亲王就是日后登基,想再搞商业府,也不那么容易了。而且,不止是商业府,连循亲王支持的民间商会,这样一场下来,也要“避嫌”了。
最后,万一失败,皇上面前有先生和陈家洛挡着,他们明面上还是讨好循亲王的——绝无一点纰漏!
多狠的刀子啊……在这么多刀子当中,和珅居然能全身而退!
纪晓岚继续:“谁不知道太后就是个空架子,荣郡王给捧起来只是皇上想连着不识好歹的陈家一起摔下去,顺便拿他们给太后当替罪羊,巫蛊案表面上是审个宫女罚个妃子,可是还‘没结案’呢。”纪晓岚觉得自己从来没把话说的这么白过,有点后怕,但是不是一般的爽快。
彻底明白了的王杰却义愤填膺了:“现在太后倒台,他们又缩下去了,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鼠辈!可是,这下他们也……”王杰就是再蠢,也知道太后废不得,即使皇上知道他们在背后做小动作,也会因为牵连太后放过他们,甚至,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循亲王。
纪晓岚再次嗤笑:“哼,缩下去?狐狸没有不臊的,他们这次玩的太大了!以为有陈家洛做挡箭牌就没人抓得住他们的权柄?太天真了!”只怕和珅,早已经把他们的事情查清楚了;而且,这个与猪谋皮的馊主意,说不定还是和珅那臭小子撺掇出来的呢。
王杰还是坚持自己的见解:“可是皇上一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而在循亲王眼里,他们是支持循亲王得到睿亲王的支持才打压和珅的。”
——压?那也要看他压不压得住!
若是循亲王的势力真的如朝堂所见,大体局限于满臣,那可能真能瞒下去,但是若是汉臣那边的冷眼旁观只是烟雾弹……说不准咯!
想到这里,纪晓岚的神色更加晦暗:“王杰,那你觉得,这次得利的是谁?”
“皇上!”睿亲王没有打压成和珅,太后干政的手被断了,循亲王没给睿亲王递成投名状,翰林院那帮子跟循亲王斗的更是头都不敢冒,可不是皇上得利?
“那循亲王呢?”纪晓岚循循善诱。
王杰皱眉:“虽然他一开始有拉拢睿亲王的意思,但是您也说了,在睿亲王跟和珅之间,他没的选。太后针对他,但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和珅绕来绕去进了都察院,所以,这次循亲王不知道算不算损失了和珅这个人脉,但是他跟皇上之间不至于产生隔阂,而且因为皇上针对太后跟翰林院的人,那他的商业政策就会更得到皇上的支持,所以……没输没赢?”
“这是表面的。”纪晓岚不置可否,继续抽烟,“我再问你个问题,如果你能想明白,就证明你真的出师了。”
“先生请问。”王杰立刻恢复尊师重道的虔诚。
纪晓岚的话语就似他的烟圈一般,徐徐地、不紧不慢地吐了出来:“这和珅,到底是谁的人?”
“是循亲王从慧郡王手里收的,但是现在是皇上的人。”王杰斩钉截铁地回答。
“嗯?”纪晓岚笑的像弥勒佛似的,“皇上的人你也敢惹?”
王杰梗脖子,刚硬至极:“我不怕死!”
纪晓岚悠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若是他现在真是皇上的人,你惹了也就罢了。不过……”若是他从始至终,一直是循亲王的人,那就有意思了。不过现在看看,也是有这个可能的,不是吗?
傅恒、参谋部……绝对没有他表面上那么简单。
王杰这回真的不懂了,惊疑不定地看纪晓岚。
纪晓岚慢慢踱到桌前,看着自己昨晚定下的课题——明,亡于东林。
——其实,怎么可能呢?
不过是他这个书生的一厢情愿的发泄罢了,朝廷不可能无党,东林不也是党吗?可惜,东林的势力和影响力比和珅大,却没有和珅看得明白——对于一个王朝,绝对的黑和绝对的白都是死路一条,只有灰色,才是这苍茫浩宇下的人间“正”道。
真真可笑,纪晓岚用烟袋杆子敲了敲那张纸,徐徐抽了一口烟:“王杰,你不妨回去想一想,若是循亲王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王杰的眉毛皱得死紧:“……就算他知道了,能如何?这可是牵扯到太后的,循亲王也没办法,只能咽下这口气。”最多,就是自己那些个同事以后有小鞋穿了,但是这事绝对闹不出来。
“闹不出来?”纪晓岚拈起一张纸,“王杰,先生考考你,‘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是什么意思?”
这个自然难不倒饱读诗书的王大人:“语出《论语?泰伯》,全文为‘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意思是向才能不如自己的人学习,向学识不如自己多的人请教;自己有学问却像没有一样,自己学识丰富却像一无所有,别人触犯了自己也不计较——这是一种为官之道。”但是王杰略带轻蔑的语气表明他看不上这样装相的处事方式。
“所以,人哪,就是一个装字。看谁装的好,装的巧,装的合适宜。”纪晓岚挥挥烟杆,“累了,累了,吃饭去,饿死了。”
王杰恭敬地请纪晓岚先出去,但是纪晓岚没好气地挥烟杆子:“我这儿没那么多破规矩,你先去看看有什么菜,我把桌子收一收。”
王杰只得先出去,所以他没看见,在他背过身之后,纪晓岚的烟杆子一直停顿在一个字上——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的“多”字。
党争嘛,就看谁会装。说实话,翰林院里那帮给学士丢脸的龟孙子真的装的不错,在循亲王面前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不过,百密一疏,就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了,最后,就栽在这个“多”字上。
不止他们,恐怕他们背后的大鱼,就是满八旗里面不敢跟太子对着干,只能在循亲王影响力最弱的翰林院下手的那帮人,恐怕也逃不掉。和珅啊和珅,你又要平步青云了啊!
纪晓岚跟王杰分析党争的实质的时候,草堂的后院,厨房里,杜小月急急忙忙地夺下青莲手里的刀,赶紧把她往厨房外面推:“我的格格,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啊!千万别千万别,先生要是知道你做饭,他肯定不敢吃,说不定还得供起来!”
青莲还是挽起了袖子,还是越过杜小月去折腾那只胖乎乎的土豆了,一边洗一边笑:“小月,你现在还叫先生啊?”
杜小月的圆脸腾得红了,半晌才扭扭捏捏地过去切西红柿,一边切一边嘟嘟囔囔“就这样呗,本身就是我做饭他吃饭,跟老夫老妻也没两样……”不过,那圆圆的脸蛋中,还是带着一抹为不可见的幸福。
青莲看得清楚,清雅的笑容里带了一丝落寞:“是吗,其实,这样也不错……”她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平淡过。
她是多尔衮的格格,承担的是家族复兴的使命,她从小就被教育成一只高傲的白孔雀,睥睨世间所有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柴米油盐酱醋茶,飘渺地像梦一样。
“对了青莲,你跟和大人……怎么样?”杜小月坏笑着忽然凑到青莲后面,把她吓了一跳,剥了一半皮的土豆摔进了水池里。
青莲收回飘忽的心思,淡淡敛眉:“我跟他没关系,小月,不要瞎说。”
杜小月帮她把土豆捡回来,非常不解:“你不是……喜欢他吗?”
青莲拿回土豆,开始切丝:“人家看不上我呗。不说了,小月,快做饭吧,一会儿,纪大人和王大人该饿了。”
“怎么会呢,你那么漂亮,又有才华,又门当户对……”杜小月看着青莲略显单薄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天之骄女,也是个可怜人。
青莲背对着杜小月的姣好的面庞上,滑下一滴滴的清泪——若说之前她还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那朝堂党争之后,只有绝望。和珅那运筹帷幄的本领,是她不能望其项背的,他把他自己和周围的人都当作了棋子,棋下的如何,各人配合得怎样,还得看各人的本事。循亲王是蛰伏的最大后手,福康安的盟友,而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自以为是的棋子,和珅……不需要一个会拖累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搞错了,是明天开第八卷……
政斗这部分看懂了吧,皇帝、太后、睿亲王和胤禛的斗争只是幌子,真正是地主们跟出旗商业府的斗争。要是还没明白,喵再像之前那样写个总体的流程。
☆、风沙劫之大舅子上门
和珅把整个朝堂游了一遍的时候,陈家洛在干什么?
他在翰林院里跟同僚们百~万小!说呢!
就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客客气气跟他说话跟他拉关系的人,都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家洛刚刚抓住一个人的胳膊想问清楚,那人就慌不迭声地急匆匆地奔向那五谷轮回之所。
倒是一个新晋的同僚黑着脸过来了:“陈大人,有些事,不要做得太过分!”
陈家洛皱眉,这个人他认识,叫王杰,是个清傲的人物,本想收归己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自己越来越远,而且现在还过来……是训斥自己?
王杰不顾旁边即将出京的刘墉的拉扯,阴沉着脸,继续义正词严:“后宫不得干政,关乎国体,陈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翰林院一片抽气,哎,这种话,也就王杰这个脑子被门板夹过的,脑筋全是直的人敢说。
陈家洛更不懂了,若不是这是官场,他都想出剑了:“王大人,你什么意思?陈某什么时候跟后宫干政扯上关系了?”他做了什么了,他不就是去帮帮永琪拉人脉了吗?
想到跟永琪的那次见面他就生气,可是为了大计,还是不得不隐忍,在那个眼高于顶的五贝子手下做事,甚至联系太后,就是为了帮他夺嫡……
刘墉真恨不得把纪晓岚的烟袋杆子带来,狠狠敲他脑门上直接敲晕了带走,用能扯断王杰衣服的力道拉他:“王杰,你该换班了,你不是忘了跟为兄还有约呢吧?”
王杰也觉得,跟这么个东西说话实在太浪费时间,太无耻了,陈邦直老先生怎么会有这般无耻的儿子!
在陈家洛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王杰被刘墉成功带走,刘墉还边走边嘟囔:“哎,其实有些事不能看表面,就算全天下都说是你做的,你也可以说你什么都没做嘛,就看别人相不相信了……”
陈家洛的目光扫射回最近跟他走的比较近的几位同僚,发现他们的目光里都有明显的躲闪……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实没出什么事,就是你太高调了,不少不敢得罪当朝太子的人拉着你的大旗帮永琪拉人脉的幌子,躲到太后的阵营里给循亲王找麻烦而已。现在太后倒了,找循亲王麻烦的是你,他们可是乖乖地避开循亲王,跟着纪晓岚清君侧的!
纪晓岚君侧没清成,把自己弄成了紫禁城看大门的,虽然又进了都察院,不过从一品变成了三品,明显是贬了……不过这种事一向法不责众也不好深究,纪大学士您就替我们顶缸吧!
还是有不少人担心的,因为他们毕竟做了;做了,就会留下痕迹,现在只寄希望于太后了。毕竟嘛,后宫干政是死路一条,但是太后不能废,所以他们暗中接触利用太后的证据,是绝对不会被捅出来的;而若是太后还想活,就不能把他们给交出来。
陈家洛更莫名其妙又更气愤了,也是,就算他是个隐忍的男人,妹夫那里受气,工作上受气,哪里还能舒坦?
为什么会受气?
——时间倒回他第一次去五贝子府的那天。
他是知画的哥哥,就是永琪的大舅子,翰林院的新晋青年才俊,他本以为永琪至少会对他客气些,但是,没想到,第一次上门,就差点被打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刚刚拜见永琪,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的陈家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一愣神间,眼前刚刚还鼻孔朝天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五贝子已经冲了出去,围着一个拿着鸡毛掸子的女人团团转:“小燕子,怎么了?”
小燕子一把推开永琪,执着鸡毛掸子冲到了陈家洛身边上手就打,陈家洛是习武之人,哪里会躲不开她?
脚下轻轻几个腾挪,就闪过了那一点章法都没有的鸡毛掸子,把小燕子累得气喘吁吁,气得双眼冒火:“你还敢躲?”
“五贝子,她是——”陈家洛其实非常吃惊,这个女人叫“小燕子”,那么,不就是箫剑的妹妹?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
永琪冲过来帮累得喘不过气来的小燕子拍背,还不忘嘘寒问暖:“小燕子,怎么样,看你脸红的,别打了……”完全把陈家洛当空气。
小燕子一把甩开鸡毛掸子,却狠狠推了永琪一把:“你这个骗子,你说你只要我一个的!”
永琪猝不及,被她一推,脚下不由踉跄,陈家洛慌忙拉住他,才避免堂堂五贝子跌一个屁股墩儿,但是永琪站稳之后就立刻甩开陈家洛的手,讨好地围着小燕子:“小燕子,别生气啊,不是我让他来的,是他自己过来的!”
“我不想看见他,你让他走!”小燕子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是过来,恶狠狠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你听着,这里是我跟永琪的家,不准你来!”
“可是我妹妹也在这里!”陈家洛终于忍不住了。
“那你带她走啊,我跟永琪都不想看见她!”小燕子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
“五贝子!”陈家洛受不了了,这个女人太莫名其妙了!
但是永琪可不会给他做主,而是迅速挡在了小燕子身前,一脸的义正词严:“你离开!这是本贝子的地方,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到这里来!”
“你!”陈家洛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虽然大计为先,宁愿隐忍,但是怎么能接受被人骂“什么东西”?
永琪却指着门的方向:“没听到本贝子的话吗?还不快滚!”
陈家洛盯他看了良久,甩袍子愤然离开。
欣雅站在后院门口,看着陈家洛的背影,不禁嘲笑:“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哥哥……”知画满眼是泪,但是不敢冲出去。太后回来后,府里的形势已经微微有些变化,太后赏了金银财物,管家权便不再完全被自己和欣雅掌握了。永琪自以为太后回来是给自己做主的,眼高于顶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甚至还冲到自己的院子里说什么“再敢小看本贝子,本贝子就休了你”!
欣雅有太后做后盾,但是自己……陈知画的心好痛,那还未开的眉目是那般的清秀那般的伤感——她怎么能去见哥哥?皇家有规矩,没有爷的同意,福晋不能见兄长,她不想被休!
欣雅慢悠悠地走回房去,她已经不想任何事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不仅是指陈家洛,更是指永琪。
那时,陈家洛真是带着满心的愤怒大步走出五贝子府,在门口却被一个五官突兀的异族男人死死拦下:“陈家洛?”
“蒙丹?”
下一秒蒙丹就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上了:“含香在哪里,含香在哪里?”
陈家洛巧妙地转了下肩膀,把自己从他手里转出来,嫌恶地扔下一句:“我怎么知道!”他只知道香香进宫了,至于含香,据说,皇帝都不要!
“可是为什么我在回子营找不到含香……”“含香”二字就是蒙丹的亢奋剂,一提他就不正常,疯狂的模样都可以跟当年的咆哮贝勒相比了。
“不知所谓!”陈家洛趁着他抱头祈求真主的时候,赶紧离开,走了好一段才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蒙丹会在五贝子府里?
当然,事后永琪在太后的“劝说”下,还是来给陈家洛“道歉”了,可是哪里能弥补陈家洛“受伤”的心灵呢?
可是看着永琪真的靠着太后变成了荣郡王,陈家洛还是暂时忍下了这口气,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大计雏形完成,立刻废掉永琪。
不过,陈家洛在五贝子府碰壁的时候,但是箫剑却很吃得开。
他找上门去,公开认了这个妹妹,弄得小燕子兴奋得不得了:“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我居然有哥哥了!”从早到晚,整整一天,五贝子府的乌鸦都被这八哥般的重复弄得举家搬迁了。
“小燕子,你的名字叫方慈,我叫方严。”箫剑还算有点脑子,文字狱的事情,还没有说出来。
永琪本来对箫剑很忌惮,但是听说这个是小燕子的哥哥,立马转变了态度——讨好小燕子的哥哥就是讨好小燕子!
所以,就在五侧福晋陈知画的哥哥陈家洛被打出门的同一天,五贝子的燕格格的哥哥,箫剑,被五贝子奉为上宾。
“永琪,小燕子,还没有含香的消息吗?”就在兄妹相认的当口,蒙丹炮弹似的一头撞了进来,双眼血红血红,他快崩溃了,含香好似失踪了一般!
箫剑被这个异族男人吓了一跳,剑都差点出鞘,小燕子却欢快蹦了过去,拦住他:“师父,这是我哥哥!”
“哥哥……”蒙丹除了含香之外不关心任何人,略微瞥了箫剑一眼就摇晃上了小燕子,“小燕子,求求你,帮我找找含香吧!回子营的人说皇上封了一位和妃……”
永琪赶紧过去解救小燕子,事实上,过了这么多天,他也越来越不喜欢这个除了含香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但是奈何小燕子喜欢他:“蒙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宫里那个和妃是香香公主,不是你的含香,皇阿玛没有收下含香!”
“可是为什么含香不见了呢?哦,真主,为什么我们之间的爱情总是这么艰难……你是风儿我是沙,我跟含香,都不能没有彼此!”蒙丹已经快崩溃了。
箫剑赶紧插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听了半天,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对了,哥哥,你也是武功高强的大侠是不是?”小燕子忽然蹦过来揽住箫剑的肩膀,眼睛里满是崇拜。
“是啊!”被妹妹这样看着,箫剑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太好了!”小燕子一拍手,“哥哥,你一定要帮帮蒙丹,他好可怜,他跟含香私奔了七次都没有成功,你一定要帮他私奔第八次!”
——什么?
箫剑差点石化成雕塑然后碎掉,他也是书香世家出生,虽然浸淫江湖,但是,诗书礼仪也不是白学的——他的妹妹,要他帮一对已经私奔七次的狗男女私奔第八次?
小燕子却已经兴奋地吧啦开了,叽里呱啦地将蒙丹跟含香之间缠绵悱恻目中无国无家无族人的爱情讲了一遍,箫剑继续风化——这个故事他听过,听红花会的人说过……
当时他还笑话陈家洛喜欢的女子居然有这么个自甘下贱的姐姐,但是现在自己的妹妹让自己去帮那对狗男女……
“哥哥,你怎么了?”见箫剑出神,小燕子不满意了,死死晃着他的胳膊,“哥哥你是大侠啊,大侠应该劫富济贫,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啊!”
箫剑实在说不出来——他觉得需要帮助的是自己的妹妹,不止是需要补常识,更需要补脑!
等等,这个想法,难道五贝子也……箫剑不可思议地看到永琪也是一脸赞同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毕竟受过皇子教育,其实永琪也很看不上跟人私奔的女人,但是奈何小燕子坚持,他也只能以小燕子的是非标准为标准了。
我的天哪,这真的是皇子吗?果然是鞑子的狗皇帝,教儿子都不会!(有这一句,永琪你真的会被你所有兄弟群殴死的,其实姐妹们也想上吧……)
“哥哥,你就答应我们好不好!”小燕子见箫剑面露难色,立马不高兴了,“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不是不是!”箫剑一咬牙,“我答应!”
“谢谢你哥哥!”小燕子一蹦三尺高。
蒙丹也扑过来,狠狠摇他,激动得过头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谢谢你,谢谢你,真主会保佑你的!”
箫剑碍于小燕子不好挣脱蒙丹的手,只能僵硬着脸躲避蒙丹的口水,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的强大压力,箫剑牙根都疼了——肯定青了!
带着一肩膀伤和一衣襟口水的箫剑逃离五贝子府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不是来找妹妹,提醒她一定要抓住五贝子的心,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比陈知画先生下儿子吗?
不过,看五贝子对自己妹妹那副样子,肯定没问题吧?
箫剑心情很好地回去了,至于找含香——他有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永琪还是五贝子时候的事情,为了不破坏政斗的完整性,推迟到后面写。
☆、风沙劫之香香的厄运
这天,太后又召荣郡王永琪进宫了,永琪昂首挺胸,没有一点儿通知欣雅的意思,而是带上了他的爱妾,小燕子。
这是小燕子要求的,既然蒙丹在回子营都没打探到含香的消息,那就进宫去找那个所谓的“和妃”吧!到底是姐妹,一定能知道!
乾隆下过旨不让小燕子再进宫,但是永琪有办法,让小燕子穿上侧福晋的衣服不就行了?谁又知道他的钮钴禄氏侧福晋长得什么样?
于是,永琪去慈宁宫跟太后简单聊了几句,以看望愉妃的借口找太后要了令牌,就像自己还是荣亲王时一样,大摇大摆地往后宫走,当然目的地是宝月楼。
坤宁宫里,胤祚手把手地教永珏写字,永珏嘟着小嘴,看着满宣旨的鬼画糊慢慢找手感,敏敏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忽然容嬷嬷来报:“娘娘,和妃从楼上摔下来了!”
——那不是含香是香香啊,怎么会跳楼的?老乾,你有这么饥不择食吗?
其实敏敏真是冤枉老乾了,乾隆压根连去宝月楼的兴致都没有,一想起含香那众人摸大腿的舞就膈应得不行,这几个月,基本还是粘着莫愁——还是筠妃治愈啊!
宝月楼的院子里,香香在跟小燕子对峙:“你们不用再说了,真主阿拉是保佑我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变我的信仰!”
在门口的敏敏听到这话差点晕过去,香香公主啊,那野鸟是听不懂人话的,您还跟她谈信仰?您就不怕被她气到缺氧?
不对,含香是被小燕子抱着被衣服裹着才跳楼没死的,香香不会有事吧?
敏敏几乎是小跑着冲进院子里,就听旁边猛然一阵咋呼:“你这个坏皇后!”
一只绿色的球向敏敏扑过来,还好她身后的嬷嬷们及时挡下了,敏敏看着自己的花盆底捂着心口庆幸,满脸的冷汗:“小燕子,你怎么在这里?和妃,你为什么坐在地上?”
一个嬷嬷已经去给香香验伤了:“皇后娘娘,和妃的左脚摔断了!”
左脚断了你还坐在地上一脸坚决严肃地对小燕子宣扬伊斯兰教的教义?香香,我相信你跟含香不一样!我也相信,你的心理年龄绝对没超过我的永珏!
敏敏一脸的崩溃:“都愣着干什么,请太医啊!还有永琪,你最好给本宫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这这个地方!”香香虽然没名分也是个和亲的信物,你嫌阿里和卓的女儿名声还不够臭,还要再来败坏一回是不是?
几个嬷嬷抬香香进去了,敏敏才揉着太阳穴看永琪——这丫的居然连跪都不跪一脸“我没错”地看敏敏:“皇玛嬷给了永琪令牌,永琪当然能在这里!”
太后你脑抽了吧,你给永琪内宫令牌让他来败坏一个和亲的公主的名声顺便给你儿子戴绿帽子?
敏敏已经不知道该说这个该死的世界什么话了,嫌恶地摆摆手:“还不带着你的燕格格出去,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和妃的脚都断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小燕子立马吼上了:“明明是那个女人的错,明明有情郎了还要嫁给皇阿玛,还说含香和蒙丹的行为不对,是违背真主阿拉的!”
“燕格格,你给本宫闭嘴!”敏敏是真的怒了,小燕子你是想害死香香吗?她就算没名分好歹也进宫了,要是这话传出去,老乾不毒死她也缢死她!
不过,香香你什么脑子,你进宫了也不知道嘴巴严一点,你有情郎的事是能说的吗?就算不是你说的而是小燕子咋呼出来的,你也要抵死不承认才行啊!还有,该不会是信仰含香的爱情的小燕子觉得香香太过“绝情”,才推她下来的吧?
——恭喜敏敏牌娘娘,你猜对了!
“永琪!”敏敏知道小燕子听不懂人话,炮头立刻对准永琪,“小燕子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永琪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赶紧满身冷汗地捂小燕子的嘴,拉着她就往外走。
敏敏也没时间更没精力跟这帮一点儿都不知道尊重皇后的人计较,更顾不上惩罚小燕子,当务之急是赶紧敲打一众奴才——刚刚那个疯女人发了病的胡言乱语,要是传出去一个字,本宫杖毙了你们!
还好,奴才们都是懂事的,赶紧跪下说什么都没听见,今天就是一个疯女人冒犯了和妃。
香香的脚是没有大碍的,但是在这样下去,她的命有大碍啊。敏敏站在床边,看着香香在接骨时痛得脸色惨白但是一声都不呻吟的坚强样子,敏敏是又可怜又叹息,这个女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陈家洛,你怎么能把她推入皇宫这个大火坑呢?
宝月楼发生的事情,老乾当然还是知道了,黑着脸给了敏敏一句:“皇后处理得不错!”
“皇上?”敏敏看着老乾又露出了那种阴阴的笑容,心顿时冷了——他该不会打算把香香……
“阿里和卓才离开没几天,塔娜郡主也还在‘待嫁‘呢,朕怎么也要给这个面子的!”乾隆的笑里带了明显的磨牙声,“等人走了吧!”
敏敏的心拔凉拔凉的——老乾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对香香,老乾确实还没露苗头,不过对含香肯定不客气了,下旨给调|教含香的嬷嬷:荣郡王福晋过门之后,水土不服,暴毙京中!
一开始是对永琪还抱了点希望,才想把他拉回正道,不过现在已经决定“捧杀”他……帝王的心,从来都是薄凉的。
此时的和府,福康安百无聊赖中,四仰八叉地躺在某人的软榻上:“哎,虽然证据是拿到手了,但是太后后宫干政,压根不能用啊,这巫蛊案,你打算怎么审?别忘了,纪晓岚现在可压在你头上呢,你可别给人看笑话。”
和珅靠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商业府的报表,似乎漫不经心:“太后不行,换个人不就行了。”
“换个人?”福康安眼珠子一转,猛然坐起来,脑袋凑近他的肩膀,笑得带着几分警告,“杜小月那事是水到渠成,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你若敢利用那两个小姑娘,皇后娘娘会宰了你的。”
和珅伸过手,拍拍他的头:“这次可不是我利用,是她自己蠢得撞上枪口的。”
“不是吧……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打掉某人继续拍过来的手,没好气地说,“你拍狗呢啊!”
和珅耸耸肩,笑得得意:“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靠运气办成的,譬如……你那件事。”
福康安嘴边绽开一丝傲气的笑,靠过去下巴按在他肩膀上轻声轻语地“泄密”:“爷教你玩一场大清的二桃除三士,给爷擦亮了眼睛看好了!”
二桃除三士?和珅皱眉,他那边的事自己还真不怎么清楚,不过……还是微笑:“好,我等着看。”
“哥,哥!”忽然外面传来活泼的声音,一个全身溢着阳光的人带着一身臭汗旋风般地冲进屋里,“哥——你怎么又来了?”
“小刺猬,你好啊。”福康安施施然从软榻上爬下来,跟这个跟他哥哥一点都不像的小孩打招呼,“不对啊,你们兄弟不是分家了吗,哎,小孩子还是离不开哥哥啊!”
——孩子,别忘了,这个小孩比你还大一岁呢。
“我们兄弟的事,不需要你管!”和琳瞪他一眼,不满地看他哥哥:“哥,你怎么又让他进来了,别忘了他上次公然在宫门口打你!”
和珅抽嘴角扶额,福康安嘿嘿诡笑,看着某人的眼神意味深长:“你们真是亲兄弟?”怎么一个狡猾得像狐狸,一个就是只一逗就炸毛的可爱小刺猬?
“和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是慧郡王,你要给王爷请安。”和珅还是摆出一个长兄如父的严肃模样。
这次轮到福康安抽嘴角了:“你真好意思说,你自己有把我当王爷吗?”
“和琳不一样。”说的和珅自己都皱眉头,上辈子自己也没这么管和琳啊,难道是自己已经决定不再拖累妻儿,所以把以前对丰绅殷德的期盼移加到了弟弟身上?
总之,和琳非常不喜欢这个人,但是碍于身份不好赶他,只能以炸毛刺猬的眼神瞪他。
福康安也觉得欺负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孩子”不厚道,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摇摇扇子:“我走了,嗯……我跟你毕竟明面上还是对立的,怎么也得闹一阵子,我最近不方便去都察院找你,有事你让人联系我——京城新开的那家迎宾楼的菜不错。”
还真不客气啊……和珅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让管家送客。
等福康安出门了和琳才对他哥哥瞪眼睛:“哥,你干嘛跟他走的那么近,他才十岁多的时候就欺负过你,还当众让人扒你的衣服!”
和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惺惺相惜或者说臭味相投吧,不过……给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擦了擦汗:“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讨厌他?”记得前世,和琳跟福康安的关系是很好的,和琳很敬重福康安,他的性子也很得福康安的喜欢,他们在军营里一向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有时候自己这个当哥哥的都会觉得弟弟被人抢跑了。
和琳不说话,但是鼓着脸,皱眉头,还是决定不喜欢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和琳:╭(╯╰)╮,要拐我哥哥的人,我怎么喜欢他?
福康安:o(n_n)o~,没事,你可以拐我弟弟。
傅恒:,你要搅基就搅去,反正你家长辈已经给你做足榜样了,但是不准带坏长安!
福康安:╮(╯▽╰)╭,我说的是我的“亲”弟弟,气死我那不负责任的混蛋皇阿玛!嗯,哥哥也行。
乾隆:o(╯□╰)o,不要啊,皇阿玛搅基就够可怕的了,儿子不能再搅基了……
永琮:(o)/~,我搅基了,你咬我啊~
和琳:(╰_╯)#,哥哥教育过我,搅基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没有的丰绅殷德:(⊙o⊙)…所以说嘛,阿玛的教育方式就是,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他为镜,凡事反着来对了~
和珅、福康安:( ̄▽ ̄) “好冷……
☆、出重楼之令其多事
重华宫里,嬷嬷们在给两个小女孩收拾东西,林黛玉扑在薛宝钗怀里,哭得抽抽噎噎,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薛宝钗眼睛也是红红的,不过毕竟年纪大些,一边吸鼻子一边帮林妹妹拍背,以防小女孩哭得太厉害呛到自己。
淑慎公主过来安慰两个眼睛红通通,还不断抹眼泪的小丫头:“你们先回家住一段时间,玛嬷的公主府快建好了,到时候再接你们过来。”
——薛宝钗因为家不在京城,所以暂时先被接到胤礽的府上。
薛宝钗先给娇弱的林妹妹擦掉眼泪,才领着林黛玉拜别了淑慎公主——她们不能再住在宫里了,女孩子的名节最重要,虽然她们才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但是也必须要避一避。
送走两个小丫头,淑慎公主放开攥得很紧的帕子,转身翻起自己的嫁妆——一条乌黑的软鞭子,是当初她从咸安宫搬出来的时候,胤礽塞给她的。
这两个小女孩都是很乖很可爱的孩子,虽然不是亲孙女,但是养了这些年,也早生出了感情。她跟她阿玛胤礽一样,都是嚣张跋扈之人,她的孩子理应是神采飞扬的,居然被这帮恬不知耻的东西欺负得哭成了两只小兔子!
不说本宫的阿玛皇阿玛都在这里呢,就冲着本宫是大清唯一的长公主,你们也放肆得过头了!
淑慎公主拿起鞭子,直接冲向坤宁宫,一路狠狠磨牙:“混账东西,本宫的人也敢算计,看本宫不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坤宁宫,敏敏也双手紧握,神色凝重:“淑慎,那个多贵人又去找黛玉跟宝钗了?”
淑慎公主抚摸鞭子的样子真的很像胤礽,那笑得灿烂却阴狠的模样也很像:“是啊,一回两回三回四回,要是单纯地套亲戚拉关系就算了,居然连自家弟弟跟黛玉有婚约这种混话都说出来了!”
敏敏恨得磨牙,她把两个小孩子接进宫就是希望她们远离红楼的悲剧命运,现在贾家败了,居然就转头打起两个孩子的主意了?nnd,哪里来的婚约?要有婚约,林妹妹至于那么敏感小心地住在荣国府吗,你们至于最后搞出那个“偷龙转凤”吧?
不过,贾元春怎么也是林黛玉跟薛宝钗的堂(表)姐,她来看孩子,淑慎也不能总拒绝,这样对孩子的名声也不好;现在贾元春更是传出这种混话,她们也只能先把孩子送出宫了。
其实,多贵人贾元春那里,敏敏已经敲打了很多次了,可是她还是“矢志不渝”地不放过黛玉和宝钗,她这个皇后也总不能对他们说,黛玉是本宫看中的,想收作儿媳妇,你们家再怎么样也比不过皇后嫡子吧?
淑慎拿起延禧宫探子的密报,笑得阴狠:“贾元春其实也没这脑筋,令嫔……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这次,你真的死定了,哼,那么多的人……不管你们布置得多严密,都抵不过一个“令”其“多”事。
——翰林院的事,可以结了。
还不知道情况的敏敏则站起来不停踱步,虽然她不喜欢令嫔,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皇后,除了偶尔为了地位孩子下下令嫔的面子,她还真没怎么针对过这个女人,但是现在她居然打起了黛玉和宝钗的主意,是不是,自己真的要认认真真地玩一回宫斗了呢?
先不提皇后和淑慎会如何,永珏知道了两个小女孩要出宫,可是有点儿伤心的。
小家伙拉着胤祚的衣襟担心得眼圈都要红了:“克善,为什么要出宫呢,是不是……有人对她们不好?”永珏最后那句,是趴在胤祚肩上,挨着他耳边悄悄说的。
胤祚知道永珏也在一点点地长大,安慰地摸摸小家伙的后脑勺,决定说实话:“没错,延禧宫的多贵人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谣言,黛玉妹妹和宝钗姐姐为了避嫌,出宫了。”
永珏果然赌气似的拿脚蹭地板:“多贵人,真坏!”
这还是个孩子说的话啊,胤祚好笑地捏他腮帮子:“这话只能在坤宁宫里说,在外面,尤其是在你皇阿玛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多贵人虽然是个失宠的,但是也是永珏的长辈,永珏可不能非议她。
“知道了,克善,我又不笨。”永珏板着指头数给他看,“我从来都没有跟皇阿玛说过我不喜欢十五哥,也没告诉他以前嘉贵妃……哦,不是嘉嫔给我的点心,我都没吃。”小家伙对宫里这分位还不是很敏感,所以停顿了一下,小小地纠结了一会儿。
就这样还叫不笨,胤祚好笑,不禁想到了自己。拜皇阿玛忽然泛滥的兄弟情所赐,自己这个当时宫里出生最低的皇子顶了个说的好听叫尊荣说的难听叫催命的名字,若不小心自保,哪里能活到六七岁——就是永珏这般的年纪。
永珏忽然拉住胤祚的衣角,讨好地笑:“克善,你去求求皇额娘,我们出宫看看黛玉妹妹和宝钗姐姐吧!”
胤祚继续掐他腮帮子玩儿,这回用了点力气,因为这小子居然学会算计他了:“你为什么不去?”
“十哥明显更听你的嘛!”永珏嘟着蹭他,有点儿小嫉妒——明明自己才是十哥的亲弟弟啊!
胤祚更好笑了,看来这小家伙已经明白了他出宫的最大障碍是谁。
不过想想,自己跟永珏已经在宫里闷了大半年了,再加上只是去林如海的宅子和二哥的公主府,多找些护卫应该安全。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快闷得长绿毛了啊!想他做胤祚的时候,顶了这么个名字,额娘又是包衣出身,只能小心翼翼缩着脑袋夹着尾巴装绵羊,可不敢肖想出宫这种春秋大梦;做了克善,一开始是异姓王世子,又是个倒霉被盯着的,好不容易变成留贝勒,行动不那么受限了,第一次出宫磕肿了脑袋,没等到第二次京城就闹反贼,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胤祚亲自出马撒娇,效果当然不一样,所以,很快一辆带了十几个护卫高手的马车就装着两只包子出宫了,永珏趴在胤祚身上讨教经验:“克善,你是怎么说服十哥的啊!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
胤祚不好说主要是因为四哥对自己存了一份愧疚,但是看永珏现在崇拜般的星星眼还是有点儿满足感的,揉了一下他的包子脸,帮他做了个表情:“喏,就像这样,身体再缩一点,缩成小羊那样,眼神再可怜一点,对了,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就对了!”
永珏却不满意了,小眼睛想瞪,但是骨碌碌地只显得可爱,声音也糯糯的:“永珏才不是小狗!不要以为我不懂,小狗是骂人的话!”
“谁教你的啊!”胤祚捂着嘴闷笑——没办法,胆小习惯了,即使二哥不在这里也拧不回来了。
永珏继续瞪他,怎么以前没发现,克善好坏!
因为永珏想到胤礽那里蹭饭,所以第一站就选了林如海那里。当然,胤祚才不会承认,自己只是想拖延跟太子哥哥见面的时间才答应了——据说怀了孩子的人脾气都是很坏的,看大哥膀子上那掐痕就知道!
林如海跟贾敏进京之后,敏敏赏了一些药材下来,两人的病虽说好得不彻底,但是也不像原来那般在床上熬日子了。
林如海如今只是个闲官,但是毕竟保住了自己和妻子的命,所以对宫里的贵人还是绝对感谢的。他们一家人现在住在一处不大的宅子里,比较朴素,但是不失清雅,尤其是黛玉房间后面那幽翠如玉的竹笋儿,显出林如海夫妇对唯一的宝贝女儿的期望——希望黛玉像这竹笋儿一样,健健康康,品性高洁,越长越高。
听说十六贝勒和留贝勒来了,林如海慌忙亲自把两个小孩子接进屋里。
“咦,宝钗姐姐也在啊!”永珏惊喜地叫了一声,当然胤祚更惊喜——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不用去太子哥哥那边了呢?
薛宝钗和林黛玉看见他们,连忙拉着正在跟她们吃点心说话的一个男孩子过来:“这位是十六贝勒,那位是留贝勒。”
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八九岁,但是已经显现出一些不卑不亢的气度,给他们行礼的姿势也很标准:“草民徐润第,见过两位贝勒爷。”
“小哥哥你好。”永珏甜甜地叫人。
徐润第被皇子的一声“哥哥”叫懵了,薛宝钗赶紧拉拉他,林黛玉给他使眼色——十六贝勒就是这样,不用怕的。
胤祚则看向林如海,等他给自己介绍这个男孩子。
林如海赶紧拱手:“二位小贝勒,这位小哥儿是进京游学的小书生,前些日子被朱珪大人收作了小弟子。”
朱珪,现任按察使,既是个难得的清官,也是个难得的大儒。
“进京游学?”胤祚顿时感兴趣了,“这么小?”
徐润第的小包子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的严肃:“我是进京游学的,但是我不是朱珪大人的弟子。”
呵,看样子这小子还不乐意被当世大儒收进去?
林黛玉已经过来拽永珏去吃东西了,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点儿都看不出前几日受了大委屈:“永珏,你不知道,徐哥哥去过好多地方,懂得好多道理,也给我们讲了好多故事啊!”连用三个“好多”,看来小黛玉真的很崇拜这位小哥哥。
“真的?”永珏也来了兴趣,大眼睛眨得可爱又急切,让徐润第不禁红了脸:“没有啦,其实我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呢!”
薛宝钗笑眯眯地把胤祚也拉上桌,给他的盘子里夹了点糕点:“没关系,你刚刚跟我们讲的山海经和水经注的关系,很有趣啊,你继续说吧,两位贝勒爷也应该很想听的!”
山海经跟水经注的关系?胤祚的好奇心更高了,永珏更是刺溜一下跳下椅子,接过贾敏端着的茶盘,有点儿小狗腿地给徐润第亲自倒了茶,然后乖乖地双手放膝盖上,做好学生状听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黛玉的cp就是徐润第小朋友~
☆、出重楼之令你多罪
“《山海经》载,缟羝山又西十里曰廆山,其阴多王雩琈之玉。……交觞之水出于其阳,而南流注于洛;俞随之水出于其阴,而北流注于谷水。这条河在水经注中也有描述,但是跟神话不同……”
“徐哥哥,是不是也是因为你说的‘历史原因,河流改道’?”林黛玉是善于提出问题的好孩子。
“嗯,这个还不清楚,因为《山海经》当中加入了很多神话想象。”
“可是神话不也是人编出来的吗?徐哥哥昨天还说‘名山大川为吾师,为地理,为文理’,难道这文理不是真的,要是不是真的,还怎么做你的老师?”林黛玉越大,戳人肺管子的爱好就越明显。
“这个吗……”小徐同学是个爱较真的人,一下子答不出来,急的小脸通红抓耳挠腮。
徐润第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去过很多地方,尤其喜欢游览名山大川,研究地理水文。虽然也不是很通透,但是在只读过三字经千字文的永珏他们面前,已经算是很“博学”了。
黛玉似乎对那条叫做湘水的河非常感兴趣,拉着徐润第不停地问当地的传说,还不时提出自己小小的疑问。黛玉也是很聪明的,经常能发现神话中的疏漏,搞得徐润第好几次被问得哑口无言,宝钗等人在一旁笑得极欢。
一下午的欢快时光就在山海经和水经注中悄然度过了,最后还是在林如海家用的晚饭。
离开的时候,永珏有点儿不愿意,虽然看到黛玉跟宝钗恢复了精神很高兴,但是好不容易交了一个博学的新朋友,会讲好多很好玩的故事,永珏真的舍不得就这么走。
胤祚只能“威胁”他:“要是你十哥知道你不按时回去,下次你就别想出宫了!”
永珏嘟嘴巴,最终还是央着徐润第将今天没讲完的那个故事写在纸上,让黛玉带进宫给自己看完。
“走啦走啦!”胤祚真真无奈,天色已经很暗了,再不回去,连自己都要被四哥问罪,最后只能拖着小家伙的手往外面拽,然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抱上了马车。
永珏还掀起帘子跟徐润第告别,胤祚则是在一边抹汗——平时没看出来,这小永珏还是个胖娃娃?
马车的轮子骨碌碌地走,永珏托着腮帮子,皱着小眉头,忽然眼前一亮,扒着胤祚的胳膊兴奋:“克善,你说,我让皇阿玛把他接进宫陪我读书好不好?”过几个月,永珏和胤祚就要一起进上书房了。
看着他眼睛里的亮晶晶的光芒,胤祚真不忍心打击他,但是要是永珏真这么做了,不说徐润第身份的问题,永珏一定会失去这个朋友的:“那可不行,你的伴读只能从八旗子弟里面挑。而且,永珏,你觉得你要是这么做,他会高兴吗?”
嗯……永珏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脸的小纠结:“我不知道哎……”
“他小小年纪就出来游学,朱珪大儒要收他做弟子,他都不愿意,这就证明他不想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呆着。你也听他说了,他的梦想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做你的伴读,可是要陪你到出宫建府的,你觉得,他会高兴吗?”胤祚很耐心地给小家伙分析。
小家伙眼睛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起来,最终还是对了对手指:“那就算了,永珏不要被朋友讨厌。”
小家伙还是很可爱很善良的,胤祚不禁摸了摸他光光的小脑袋:“不要那么沮丧嘛,我们今天本来就是来看蘅芜格格和潇湘格格的,你看,她们两个不是很有精神吗?”
说到这个,永珏总算有了点精神:“嗯,黛玉妹妹今天好像很高兴,说了好多话,吃了好多点心呢!要是淑慎姑奶奶看了肯定高兴,她平时总是跟皇额娘说黛玉妹妹‘吃猫食’,容易营养不良呢!”
“可能是因为兴趣相投吧!”其实胤祚也没想到,看起来乖乖的林黛玉也是个喜欢山水传说,有着浪漫气息的女孩子。
永珏还是带着高兴和一丝遗憾回宫了,硬着头皮去胤禛那里解释为什么回晚了的胤祚没想到,他说完下午的事之后,四哥八哥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胤禩笑着叹这个世界的奇妙:“四哥,这个喜好游学的徐润第,不就是那个徐继畲的父亲吗?”
胤祚也傻了,徐润第,就是哥哥们甚至包括皇阿玛都心心念念只恨不得他提早半个世纪出生的徐继畲的爹?
小孩子们看过了两个小姑娘,暂且放心了,但是敏敏可不放心。
想来想去,敏敏还是召见了贾敏,到底是个二品诰命,皇后还是有资格通传的。
贾敏虚坐在绣塌上,低着头,拢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白,虽然她也是世家出生,但是从没想过还能被皇后召见,又没有学过规矩,此时最怕的就是自己咳嗽出来,惊了皇后娘娘的凤驾。
敏敏也不计较什么礼仪,很直接地把宫里的事情讲了一遍,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林夫人,本宫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本宫想问一句,黛玉跟你那侄子,是不是真的有婚约?”
提到这个,贾敏眼睛就红了,赶紧用帕子捂嘴,可不能在皇后这里哭出来:“这是什么说法啊,皇后娘娘!以前民妇和如海身子差,是给娘家写过信,想让他们照拂一下黛玉,但是也只是一封信而已啊。不要说定亲礼了,家长都没见过面,哪里来的婚约啊!”宫里忽然把孩子送了回来,林如海跟她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是黛玉得罪了贵人,哪里知道是娘家送进宫的小主传出这般的谣言——这样下去,黛玉以后怎么出嫁啊!
没有婚约就好,敏敏点了点头,放下了一半的心:“你放心吧,多贵人那边,本宫会再敲打,黛玉怎么也是长公主的干孙女,二品大员的女儿,可不能被这么编排。不过,本宫还想问问,你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也说句不该说的,这样不知羞的亲戚,还是断了吧!”
既然和珅现在还没把那些个女孩安排好,那至少贾家是没败,但是这种不入流的法子都用上了,贾家也离败落不远了。敏敏在心中暗自盘算,按外面传来的说法,妙玉岫烟香菱等人肯定没跟四大家族扯上关系呢,这样也好,没准儿她们在别处能有个好归宿。
贾敏断断续续地点头,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才把娘家的情况说清楚:“皇后娘娘,虽然丢人,但是民妇也跟您实话实说了吧,民妇的大哥,现在袭着镇国将军的爵位,但是没有任何差事,家里花销又大,基本就是入不敷出;二哥出了旗,但是不怎么懂做生意的法则,亏了不少银子,总之就是……”
“所以就打起亲戚家孩子的主意了?”敏敏揉了揉太阳穴,彻底懂了,贾敏还是没有说全,不过自己也大概能猜到——贾政那边到现在没败,估计还是靠着这位元春小主的帮扶吧!
不过四大家族的势力也够大啊,不至于这么点时间都撑不下来。
敏敏不知道,为了防止弄成入关时候的包衣买办,更为了能跟商会里真正的商人平等合作,出旗商业府的规矩极严,而且最忌讳的就是同在旗人士扯上关系——每人入府的时候出入会钱,那就是经商的本钱,暂时对后期资金的追加多有限制。如果要借钱,签借条,商会的钱庄会以较低的利率贷款给你。但是若是还不上或是铺子的账面钱对不上,那就会记入信用的黑名单,以后全商会的人,要跟你合作,都得考虑考虑了。
虽然严酷得有点不近人情,更是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商业圈的发展,但是钱跟权,不能结合得太紧密,中国的商会必须在脱离官府的情况下自己站立起来,才能在对外开放时不至于被一下子吞掉。
这也是出旗商业府会得罪人的另一个原因,对一些权贵来说,这等于是放着一块香喷喷大饼不能啃,肯定心里不忿。
当然,敏敏更不知道的是,胤礽听了淑慎的抱怨,冷笑一声,赶紧派人送消息给胤祯,让他去找最近闲的无聊的和大人,让他计划下一步出旗商业府的改革,适当放宽资金流入,更重要的是,成立下一个机构:中央储备银行。
出旗商业府和商会的脚跟应该慢慢站稳了,这样可以给商业府和商会更大的发展空间,也使得朝堂里官员的闲钱有了地方花,而且,令嫔这一愚蠢的举动给了他们机会,“令”其“多”事,“令”你“多”罪,“令”我“多”福……你的愚蠢,让我们可以收网捞鱼了。
不过,和珅……进了都察院,倒是乖得有点不像他了。看来,他真是个成功的商人,为了他的最终目标,不会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弄花了眼睛。
得了胤礽的信的淑慎笑得满意极了,立即回宫,正巧敏敏叫来贾元春训斥:“多贵人,本宫已经查明白了,你家弟弟和潇湘格格,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婚约!潇湘格格虽然年纪小,也有格格之名,你这样败坏小格格的名声,也太不像话了!你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学的规矩该守的忌讳,难道还要本宫再教你一遍?”
贾元春噙着泪水,委屈极了,她也不想用这个方法的,可是令嫔姐姐保证这样一定能救贾家,而且,在她看来,宝玉跟黛玉其实还是很般配的啊!
敏敏也知道问题不在贾元春,她还太年轻,太容易被骗,所以淡淡地玩着指套,决定先给一个教训:“多贵人,念你初犯,本宫也不降你的分位了,不过份例不能不罚,先领半年的答应份例吧,你好好清醒清醒!”
“皇后娘娘!”元春一下子跪下,委屈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进了宫她才发现,做什么都不能没有钱,贵人年俸一百两,确实非常多,但是架不住各处都要打点,自己这个宫外收进来的包衣贵人本身就身份尴尬,要是出手再吝啬,真的会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欺负死的!
而且,家里还指望她这个多贵人照拂呢!
☆、出重楼之令我多闲
敏敏摆摆手让贾元春先下去,她还要想想怎对付令嫔呢,没想到多贵人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凌空就伸出一只手,扇了多贵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淑慎?”敏敏也被下了一跳。
元春整个人被扇在了地上,半边脸肿的老高,又麻又疼,而且因为穿着花盆底,还崴了脚,只能噙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眉目高挑的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抚摸着腰间的鞭子,冷笑:“带着这张脸给你的主位娘娘看看去,告诉她,本宫好心,帮她调教一下手下的人,要不是她还在禁足,本宫就让她亲自到重华宫来感谢本宫!”
元春在地上坐了半晌,见没有一个人来扶她,只能咬着牙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扶着门出去,淑慎的声音刚好能让她听清楚:“下次做事带点脑子,别给人当枪使!”
敏敏的脸沉着:“淑慎,她就是明白了,也斗不过令嫔。不过,令嫔没有必要冒着得罪你的风险来算计宝钗和黛玉吧?”
淑慎收起凶狠的神色,过去帮敏敏拢了拢头发,温和地说着:“弟媳啊,不怪姐姐说你,你啊,真斗不过那个贱人。她的心,可没有后宫那么小。”
心比后宫大?敏敏瞬时明白了淑慎的意思,同时也忍不住抽嘴角了,心脏扩大到梨形都危险,令嫔那心脏居然比后宫还大?这已经不是冠心病心肌梗塞的问题了,她玩过了可能会直接爆体而亡的!
淑慎握着敏敏的手,很是真诚:“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令嫔这次真的是自己找死,没人救得了她的。你啊,还是安安闲闲做你的幸福皇后吧!前些日子小五不是还撒泼打滚求你给和婉重新找个好人家吗,你这个皇嫂既然答应了,可不能食言啊!”
难得我想玩一次宫斗呢!敏敏惋惜,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好惋惜的,自己确实斗不过令嫔,还是操心一下和婉吧!
淑慎看着她这弟媳立刻兴冲冲地让容嬷嬷去找八旗子弟的资料,摇了摇头,心道这三百年后来的女人真的运气非常好,刚过来的时候不受宠,做了个安闲的透明人;生了孩子,孩子小的时候皇帝太后还是护着的,“孩子”大了,也就没人能动他们母子了。
慈宁宫——
从前,这里是安闲平和富贵祥瑞的地方,但是现在,不过只有凄凄惨惨的三两面无表情的宫人,和一个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的老妇人。
其实那珍珠屏风、锦绣山河毯、金银器物都在,但是太后已经是连瞄它们一眼的胆子都没有了——内务府之前来点过,还要笑不笑地提醒自己,等新帝登基,太皇太后移宫的时候,少了坏了哪一件,都得从自己的账上陪。
当然,前提是自己活得到那个时候。
太后跪在地上,当然是因为主座上坐着一个人,她对了十几年却从来都没认出来的人,她伺候了半辈子的先帝爷。
胤禛看着她案前的纸质物品,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还是丢下了:“没用的东西,只有两成是真的!”
太后的头埋在地上,颤着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提的要求是什么?”胤禛盘算着宫里的主位,自动把香香排除,“妃子,贵妃?”
太后抖着嗓子,哆哆嗦嗦:“不是,她想让奴婢把她父亲重新调回内务府。”
哦,这样啊。也是,比起什么高位,还是一个坐着内务府总管职位的爹更划算,那个女人倒也不笨。可惜就是出生差了些,眼界窄了些,家里没人在朝廷里做官,永琰那年纪也远不到入朝堂,没人告诉她,经过一场政治斗争,太后现在已经是一个空架子了,她这么一出手,完全是自己找死。
她还真以为太后是回宫给永琪做主,打压皇后的势力的。虽然这个女人很聪明,但是还是被拘在了后宫,某种程度上说,令嫔也是个被封建制度耽误了的可怜女人。
“该怎么做,不需要朕教你吧,毕竟,你也做了这么多年‘圣母皇太后’了。”胤禛收起那份纸质物,冷冷的眼神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人,“朕怎么就没想开呢?朕能弑兄屠弟,甚至都被传杀父弑君、篡改诏书了,怎么就偏偏没想到立子杀母呢?”
闻言,太后顿时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脸色灰败如死人,看得胤禛更心生厌恶:“好了,朕当时没杀你,现在也懒得杀你,好好做你的皇太后吧,别给朕再添麻烦!”
“奴婢遵旨……”
从昏暗的慈宁宫出来,再见到满天灿烂的阳光,胤禛猛吸了几口气,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回毓庆宫吧。虽然小八那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来的——自己是个“喜怒不定”的,胤禩可是个不管正面还是负面情绪都能维持很久的,简单来说就是心思重的!
但是回到毓庆宫,胤禩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带着让人脊背发寒的笑容迎出来,而是……坐在软榻上,温柔地对着非常漂亮的小宝格格,看他……戳手指头。
四爷实在不想承认韦小宝用丝线凌迟一块布条的行为叫绣花。
“啊,疼……”又一次不小心戳到了手指头,看着红红的血色,韦小宝对着刚刚回来的“家主”哭得惨兮兮的。
“怎么了?”胤禛无视嗷呜嗷呜一脸贱相的韦小宝,直接问他家八爷。
胤禩一边吩咐板着脸的嬷嬷给韦小宝上药,一边咬牙切齿:“这就是个小流氓!你问问他,这毓庆宫的宫女,还有几个是没被他吃过豆腐的!现在连奶嬷嬷都不肯带他了,因为这小流氓一见到人家就往人家胸口上蹭!”
韦小宝顶着满眼的泪泡儿为自己“正名”:“我只喜欢那个长得漂亮的曹姑姑,,其他几个嬷嬷都太丑了,我的品味没有那么差!而且我现在是女人啊,又做不了什么!”这句话让上药的满脸菊花皱褶的嬷嬷的手忽然重了不少,疼得小流氓又是嗷呜一声大叫。
胤禩摸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的脸颊,笑得灿烂:“可是你现在是养在爷身边的,爷可不想让人说爷教出来一个变态的格格!”这几天那几个奶嬷嬷大姑姑看自己的眼神都诡异透了。
韦小宝才三岁不到,骨头又小,真的不能打,但是八爷的歪主意是无下限的,或者说他怎么也要让自家这个“女儿”受一回自己小时候受过的罪——没办法,四叔段数太高,不能折腾啊!
韦小宝嫩嫩的小手被嬷嬷攥着上药,撕心裂肺地耍赖:“呜呜呜,没天理啊,小玄子救命啊,你儿子要折磨死我了,小玄子救命啊!”
隔壁的房间里,婵儿揪了两团棉絮塞住耳朵,顶着板砖脸继续念经,康熙捂着涨得通红的小脸,坚决不承认这个小色鬼是自己的朋友。
胤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走过来掐掐他家八爷鼓起来的腮帮子:“要教训的话扔给皇阿玛就行了,你动什么气?”
韦小宝趁着雍正爷解救自己的机会,赶紧扔掉绣帕爬下软榻,但是胤禛的脚一下挡住他逃跑的路线,小女孩只能蹲在胤禛的靴子旁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
胤禩没好气地白他家先帝爷一眼,声音不小,并不介意被他家皇阿玛听见:“这个小东西可是皇阿玛最好的朋友,犯了那么多事,皇阿玛都没拿他怎么样。”
隔壁的婵儿声音更大,明显就是让他们听的,就是语调平缓不带停顿诡异至极:“就是啊,韦小宝走了以后,咱们的圣祖皇帝还喝得醉醺醺地去了老衲那里,手舞足蹈地说什么‘从今以后,朕就没有朋友了,皇上是不需要朋友的,可是皇上也会寂寞啊……’”
不管两个儿子听了这话表情多诡异,康熙是恨不得拿枕头把他这个不可爱的弟弟捂死了——有你这么下哥哥的面子的吗?
韦小宝却脸都没红,可能是因为他的脸皮已经厚到天下无敌了吧,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动身子从胤禛的靴子旁边绕开,带着绝对欠扁的讨好笑意:“那个,雍正爷……我去给小玄子道歉、道歉……”
胤禩真想一花盆底踩上去,虽然他不是个女人,但是这么多年的伪装还是很成功的,这小子一来居然败坏了自己的“名节”,带着可怕的笑容磨牙:“小流氓!”
康熙也觉得实在丢人,赶紧咳嗽一声,“庄严”地提醒两个儿子该办正事了:“太后那事儿怎么说?”
最会察颜观色的韦小宝当然知道是小玄子要救自己,赶紧带着贱兮兮的笑容呲溜一声跑走。
还好胤禛从袖子里拿出来的那份东西夺走了八爷的注意力,胤禩没有去追韦小宝,而是一边看一边摇头:“哎,怪不得令嫔宁愿得罪淑慎也要败坏那两个小女孩的名节呢,合着是为了拉拢贾家,查出旗商业府的‘罪证’!”在胤禛的布控下,出旗商业府明显是脱离了弘历的掌控,还跟民间的商会有“勾结”,这些倒也算得上储君的“别有用心”了。
——这些,就是一开始翰林院那帮家伙们希望找出来踩下商业府还不得罪当朝太子的,可是和珅的翻身让他们收手了。不过,看来在令嫔的巧言令色下,贾政还没收手……他果然是个白痴。
与猪谋皮,翰林院和他们背后那帮家伙也真得出来。你们以为,你们不把所有计划告诉他,他就坏不了你的事吗?
“就贾政那个白痴,与其说是查出来的,还不如说是瞎想出来的。”胤禛怎么看,怎么觉得只有最多两成是真的,而且贾政还忘记突出这些重点了。
“也是,太不靠谱了,靠这个想扳倒你是痴人说梦,还不如卖给太后换个人情。”
胤禛给他解释:“她想把魏清泰调回内务府。”
胤禩点点头,也觉得那个女人倒是个聪明的,可惜政治上还是差了些:“可是,她就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别人交给弘历,弘历或许还能信几分;可是若是太后交给弘历,弘历只会跟他老娘闹得更僵。而且,现在弘历正好愁不知道拿他这后宫干政的老娘怎么办呢,令嫔这多贵人的后宫干政的证据一拿出来,和珅——可以开始杀人了。”
“她的事情也该收尾了。”胤禛不置可否,就是手里令嫔的罪证太多了,他都有点不知道该用哪一件了——令嫔,你也不容易啊!
“等等四哥,”胤禩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这好东西也不能浪费了啊,不如,交给陈家洛吧!”
“小八?”胤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笑了,“到底是八爷,这玩弄人心的本事,我甘拜下风。”
胤禩得意地让人把东西收下去了,但是还没转身就一阵天旋地转,恍然间已经被某人打横抱起了,赶紧捶他:“你干什么?”
胤禛面瘫着脸,直接往卧室走:“他有占过你的便宜吗?”
作者有话要说:翰林院收手了,但是令嫔忽悠了宫斗系数不高的元春,多贵人后宫干政的证据是拿到手了,太后也可以摘出来,到时候让他们小鱼咬大鱼,除了数字们有意放掉的陈家洛,其他一个都跑不掉。
谁摊上韦小宝这样的“女儿”,都是人生之大不幸;但是摊上八爷这样的“妈”,也绝对够呛,就看杯具装杯具吧~
☆、出重楼之令桐多幸
若是陈家洛自己把“证据”交上朝堂,他,连着翰林院那帮蝗虫,得一起倒霉;若是他交给永琪,那就是永琪太后带着他跟翰林院的蝗虫们共同慷慨就义。
八爷乐呵呵地等着看笑话,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陈家洛,什么都没做!
胤禩郁闷了,算计人算计了两辈子,俩皇帝都掉过自己的坑,居然在陈家洛这小阴沟里翻船了,揉着酸痛的腰对着昨晚狠狠折腾自己的某人直翻白眼:“陈家洛……该不会是没看懂吧?”但是好歹是读过四书五经的啊,就算单纯点,也不至于不认识字啊!
最近跟着自家四哥管出旗商业府的胤祯无视两个哥哥在自己跟前秀恩爱,看着奏折感慨万千:“陈家洛是怕牵连到商会,其实他这人,还是有点儿优点的。”
“牵连到商会?”胤禩越过胤禛直接抽折子过来看,眉峰蹙起,不知是嘲笑还是慨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怕牵扯到商会,就证明他压根没看明白这东西其实是假货;不敢伤筋动骨的人,是没有可能政变的。”当然了,除非他有和珅那拖最广大人民群众下水然后把自己捞上来的本事,或者韦小宝那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搅局能力——显然他都没有。
“他可以利用陈知画、可以利用香香,但是不敢伤害商会的汉人们……其实他这人,倒真是‘大义之君子’。”胤祯摇头晃脑地感慨着,顺便抒发一些“诛心之言”,“可惜,在这个大变局的时代,‘孔老二’那套,大多已经过时了。”
胤祯没有陈家洛的笑话看,只能看他八哥的笑话:“八哥啊八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胤禩狠狠磨牙,胤禛忽然不着痕迹地插嘴:“十四,你在宫里,管商业府和商会的事,有点不方便吧?”
“很不方便!”胤祯睁着自己真诚的大眼睛,用极像令嫔的尖尖小脸做出我见犹怜的哀戚表情,传达出来的意思就是——四哥,放过我吧……
胤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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