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从前,顾家齐必然大怒大斥大恨。
如今,他终于深切地明白自己肩上重任。什么保护妹妹,什么永远在一起,在绝对权势前面,p也不是。
“不怪你。”顾家齐抛去昨日幼稚的自己,学会体谅与宽容,他以拇指抹去福嘉脸上泪痕,低声道:“是我的错,以后,都不会了。”
他吻上妻子在寒风中吹得微凉的额,福嘉公主欢喜地倒在他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己。
景帝十五年末,顾家齐离京。数年无归。不提。
(终于把顾gg写正了。)
枯四回 梦难成,恨难平 老姜最辣(四)
归还秦家堡后,顾家琪带人离开海林货币控制中心。
秦老夫人选这个地方重塑秦家堡声威,又请众我商场大佬为证,顾家琪都没意见。她冷静地和人寒暄,笑谢他们的训导,要尊重前辈,做事要留有余地,为人不要太贪心,不要好高骛远等等。
很多人是主动来给秦家助声势的,秦家怎么说也是关中霸主,洒尽钱财带领魏国钱庄行当走出困境,维护国内经济稳定繁荣,又有意进军官场为魏商谋利,天下商户无不马首是瞻。
顾家琪背后下手吃秦家,实在是与天下人为敌。
这都得怪她自己掩不住得意,跑到秦家人前头耀武扬威,自揭身份,不然,秦家人被玩死也没办法。
好在,以后都没关系了。
顾家琪吐出一口郁气,戴上墨镜,在众随从的簇拥下,离开金融大厦。
行走间,忽听一连串急促欢喜的叫声:“阿璧,阿璧,秦飞卿,你再不站住,我饶不了你。”
秦广陵冲到前面,拦住他们去路,脸上掩不住惊喜,道:“阿璧,真是你。”她娇嗔道,“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啊,我脚都扭了。”
她穿着金红色的镶狐毛锦服,围着漂亮的整狐围脖,腰束得极细,齐整的刘海乌黑似漆,菱形大眼妩媚动人,妆容白皙,红唇如火,当真美艳绝伦。
看得出她今日是悉心打扮过的,尤其是她脚上穿着最新潮的细高跟马靴,像少女一样跺脚,忒地万种风情流露,好不惹眼。
但,这是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对着别的男人撒娇,丫的脑子没坏吧。
冬虫夏草等人手找鼻端,别过眼去,免得笑出声让这位秦大小姐下不了台乱发飙。
秦广陵眼巴巴瞅着秦璧,她噘嘴道:“你怎么不说话呀?这两年你去哪儿了?”波光流转的眼里,闪烁着大概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的相思之意。
顾家琪微微示意,随从挡开拦路者,顾家琪继续向前走,秦广陵在后面气急败坏大骂,惹来路人无数。
“卞夫人,我们主子不想和你叙旧。让让。”
秦广陵如何想,那就不关顾家琪的事了。
她回京后,接到景福宫懿旨,大意是她所行所为,败坏风气,不讲纲常,念在她自幼失怙无人管教才犯这些错误,就不送她到寺庙修身,而是送她回母亲的娘家,由池府长辈管教重修三从四德,规矩学好了,另择婚配。
福嘉给小姑准备了数十箱衣物行装,尤嫌不足,只眼自己好心办坏事害了小姑一生,就算想留小姑在宫里也不能够。
顾家琪安慰她养好身体等兄长刑满回京再给哥哥生个娃,福嘉闹了大红脸,倒忘了哭。两人道别,顾家琪乘马车归于外祖家池太师府。
照理说,顾家最年轻的家主顾家齐童鞋,已经帮妹妹了断与池家的关系。
何况,现今郦山公主名声之臭,就是路边的野狗见了也要嫌弃地吠上一吠。池太师这么重体统重礼数重门风的朝庭一品重臣,是不会把小姑娘接回家的。
这里就一个字在作祟:钱。
顾家琪太有钱了,简直就是整个人都是用金子打造的,浑身金灿灿刺得大魏京城各户权贵人家心肝儿一阵阵地抽。
买个五十万的石头镯子算什么,小姑娘出手阔气到一举手就把整个秦家堡买下。听说全魏国就没有她没放过的高利贷的人家。她有钱到只能折腾自己名声找乐子玩了。
多少世家名门为这不爱惜自己的娃,含泪咬手巾跺脚趾头。
但凡顾家琪失足事不是闹得天下人皆知的地步,就算她有三五个私生子女和一百个野男人有染,豪权门第还是会把当成像天山雪莲般纯洁的一个姑娘,抢着把她迎回家当媳妇。
现在,只能便宜池府这个全魏国巷尾皆知的坚吝人家。
别以为顾家琪名声有污,大家就不要她了。
池家可是和京城各大党派各大势力团伙足足争了近一个月,才把她抢回手的。听说,顾家琪小产养身子那段时间里,朝堂之上王侯公勋吵闹不休,下朝后各路朝官上演全武行,就为着证明和顾家有一点亲属关系,好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没人管教的小姑娘领回家好好爱护疼惜。
池太师这么卖力,真正是希望这位郦山公主身后的富豪势力支持东宫太子。
池文秋嫁入东宫,池太师家就是铁杆的太子党。
想抢这位置的,呼声最高的,就是和路阁老家结亲的二皇子,大马路边三岁孩子都知道两党派之争有多惨烈。
一个乐安钱庄,让多少官员栽倒;又有多少人家因为银票现银兑换倾家荡产。
这都是太子、二皇子两边争斗导致的恶果。
二皇子气势这么强硬的原因,都是皇帝陛下不讲祖宗家法纵容其结党营私的结果。
按说皇子满十五都得离京,奈何皇帝说,他就俩儿子,一个给朝庭天下百姓,另一个留在身边进进孝道,不行吗?
朝臣撞柱的撞柱,无可奈何的有,扔奏折不上朝的有,六部言官每回上朝都说这事,但没用。
魏景帝是个强硬帝王,他的意志不容许朝臣左右,朝臣只有接受他命令遵照执行的份,谏言什么的,他高兴了也许会看几眼批两字。不高兴时,言官奏折全当柴烧。
当时,户部经常闹钱荒,二皇子身后有虞家程家支持,时常补贴国库一些。
朝臣们看在那么多税款的份上,部分保持沉默,但心里是不满的。因此,在郦山公主用计黑宁贵妃、魏景帝的时候,清流忠义之臣们全部向李太后那边阵营紧紧靠拢,在太后老人家的英明领导下,朝臣死谏皇帝将祸国殃民的宁贵妃打入冷宫。
这是忠义之辈朝臣们的重大胜利,但事成后,清流们发现太后又擅权了。
好在这回,东宫太子已经监国,并用容纳四海的宽阔胸襟原谅太师女不教之过,池太师留下后,清流们又有了最坚强的核心,与专权跋扈的太后党人斗个你死我活。
李太后很恼火啊,这班子朝秦暮楚口蜜腹剑忘恩负义的清流真是太可恶了。
太后多英明果断的一个权谋高手,怎么会被他们轻易气到,她立即抬举虞妃挑拨二皇子党人站起来和太子斗。
李太后隔岸观两子斗,时不时这边煽煽风,那边点点火,哪边势强压哪边,哪边气弱抬哪边,让东宫太子顾不上找太后党人麻烦。
因为,太后大人最是清楚,她的对手,是她的好儿子,魏景帝。
乐安钱庄事出后,大部分官员都倒戈在太后、东宫党徒门下,废后刘春容都被请出来主持大局,魏景帝多少感到有点势孤力单的凄凉味,等他签署好一系列“丧权辱君”的妥协文件摆平中原动荡,他就放手扶持二皇子。
好比说,把顾家军权转给夏侯雍,世人皆知的二皇子党人的中坚份子。
曾经权倾天下如今富可敌国的顾家琪小盆友,受了这般大的屈辱和委屈,东宫太子力主把她送入池家,多少有点给小姑娘“当靠山”放手报复二皇子找皇帝麻烦的意思在里头。
郦山公主管教权的争夺,说到底,也是太子党、二皇子党争斗的延续。
因而,池家老少待郦山公主还挻客气。
洗尘宴后,池家掌房乃乃即顾家琪的大伯母,亲自安置金疙瘩侄孙女在新建的花楼里。
内里陈置之物虽非稀世珍宝,却也是名贵之品。
几天后,也就是所谓的熟悉期结束。池家大太太和小姑娘说话,借着传授也管家经验之时,大叹管家之难在于处处要钱。
别看大老爷做官的外表光鲜,要处处应酬处处花钱,这样在官场上才说得上话;两个儿子读书要钱,选老师要钱,逢年过节得给师长辈同窗送礼更要钱;女儿要出嫁,没嫁妆婆家看不起,不能让女儿到外头受罪吧,就勒紧裤腰带拼命省出来;就连丫头婆子张嘴闭嘴要钱,没钱都不认人。
好在儿子、女婿孝顺,偶尔会补贴点家用。不然,连菜汤都没得喝,这日子是没法儿过的。
噼里啪啦说足三个时辰,顾家琪温温柔柔地笑应,点头称是。
这正常人都该听得出她话里意思,更别说郦山公主那精明的,怎么没点表示呢?
池大乃乃回去一琢磨,大概还没回过神,再给那小娘皮点时间。等了几天,池大乃乃又去唠嗑,还是啥也没榨出来,婆子丫环嘴早就闲不住了,到郦山公主那儿传话,别说赏钱,连口茶都不给喝的。
越有钱的人,越抠。
池府人都这么说。池大乃乃认为是时候让那娘西皮知道房子不是白住的,饭菜不能白吃的,就是井水当年请人打的时候还要几个大铜子呢,不出份子钱甭想喝水。
掌房乃乃一声令下,厨房断了小花楼那边好吃好喝。
顾家琪打发随从到外面买吃买喝,池大乃乃一见,气坏了。
敢情这小s货就耍着她玩儿呢,池大乃乃喘了几口粗气,跟二房一合计,定下法子。
由二房出面邀请顾家琪去看戏,池大乃乃这头带着人把福嘉安排的宫女太监全赶走,扔出那些不能换钱的皇家御用物,腾出小花楼,把自己的小女儿安排住进去。
顾家琪看戏回来,一看原来住的地方有人住,愁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懿旨有定,在没有学好规矩前,她是不能离开池府的。
天色暗下来,福嘉让自己的管教嬷嬷到池府。
大公主也是待罪之身,不能对朝庭重臣家指手划脚,何况这是家事,池府怎么做事,福嘉是管不到的。
福嘉的管教嬷嬷道,总不能让郦山公主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的,天寒地冻地整出毛病来,那她就要请示太后,换博远侯家来管教郦山公主了。
这博远侯家正是和池太师府争郦山公主管教权的有力竞争对手,池大乃乃听这话里威胁意,让郦山公主的随从带上行装,跟她走。
池大乃乃把人安置在祠堂边的小茅屋里,y冷潮湿的,仆人用的公共茅房还就在对门,臭气熏天。
福嘉的管教嬷嬷一瞧认为这也太欺负人了,连福嘉公主的半分脸面也不给了。
池大乃乃指着满园空地道,有钱自己建楼买厨子去;太后下旨让她们教人规矩,可没说还管吃喝住的。
顾家琪笑谢宫中嬷嬷关怀,让她早回宫,这里事就不要说给福嘉公主知晓,以免公主伤身。
宫里嬷嬷都是人精,知道这位公主不是任人拿捏的,现下见她自有主张,也不再多言语。池府什么样的人家,京里人都有数,空中争是争不出什么来的。
送走宫人,顾家琪指挥随从整理周围环境,当夜就在僻静的小茅屋住下来。
三餐外送,平素养养花、写写字、弹弹琴什么的,顾家琪过得还挺悠哉惬意。
池大乃乃见这招也没出银子来,又生一计。
小贱蹄子不是来受管教学院规矩的嘛,那就给她去尽孝——照顾瘫痪在床的池老太大,即池太师的老母——不恶心死你,也折腾死你。
枯四回 梦难成,恨难平 老姜最辣(五)
老太太中风有些六七年了,这病得说到当年池越溪和魏景帝偷情,给弄大了肚子,皇帝又不要她。池老太太为肃家风,请来族老,要烧死偷人的池越溪。
池太师的嫡妻宁氏为救女儿,就和太师的妾室杨柳氏合作,让池越溪的奶妈混入人群,救出人。池越溪是给救出来了,韦秋娘却被池老太太揪住,老太太虽然做惯粗活身子硬朗,但也是不能跟四五十岁正值中年黄金期的韦秋娘相比的,两人推打时,老太太被推入火中。
尽管人很快被救出来,但从此落下个歪嘴歪脸乱流哈喇子的毛病,吃喝拉撒都得人照料。
韦秋娘为重伤朝庭大员之母付出沉重代价,她被投入火中代她的小姐受刑。
起初,池老太太跟前还有专人侍候,三个儿子也讲孝道,都会来问安。但老太太嫌人照顾不周,非要儿子儿媳亲自照料,等到依了她意思姨娘妾室轮番照顾,她又像从前一样嘴巴刻薄想骂就骂。
官太太姨娘庶孙子女们就不爱到她跟前去挨骂,只把丫环婆子推上去照应。
这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太太以前待人也不宽厚,池家三位官夫人早就想摆脱这恶婆婆,自成一家。但老太太不死,谁敢提分家,靠着太师门第好乘凉,但不分,谁都怕自己吃亏。
三房商议后,决定三兄弟住还住在一个大院里,不过,各过各的。
老太太的奉养每房每年出笔款子,放在公中里,专门用来请人照顾。
池老太太脾气差,嘴还贱,一来二去的连丫环婆子都疏懒照顾她。到顾家琪接手的时候,老太太一脸瘦得只见硬骨头,掀开划褥子,一股脓臭扑鼻,全身长满疮褥子,还有白蛆子爬。
顾家琪恶整池越溪那不过是毒药一时作用。哪像这老太太,是日积月累生生熬出来的,这中间难熬难忍可想而知。
鸳鸯珠玉等人捏鼻皱眉挥袖,惊道这池家人也过分了,连老太太都这么苛刻。
“池太师应该不知道吧。这些年够他闹心的。”顾家琪心知肚明老太太这身杰作是谁的主意,她拧了手巾,蘸着药水擦拭老太太身体。
身边人见了,连忙阻止,这侍候人的活她们来做,她歇着。
顾家琪笑,道:“你们主子我呢,为着亲手照顾这位老太太,才留在这腌臜窝废时间,明白吗?”
旁人似懂非懂,却知道顾家琪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顾家琪把老太太整理干净了,再请御医来看诊。鸳鸯珠玉又不懂了,就算要做好人,也该让人看到对比嘛,怎么不是在老太太乱糟糟的时候把太医请来做个见证。弄干净了,谁知道是顾家琪不嫌脏不嫌臭地给老太太净身。
在名医好药的照料下,老太太慢慢地能坐能躺,话也说得清楚了。
当然,她苟延残喘后活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孽种,把鸳鸯珠玉等人气得差点儿就挥拳头揍死她。
顾家琪听到这久违的叫法,还冲她笑了口。
池老太太认为这贱胚子后的货一定不安好心,有了力气后不是骂就是半夜三更天地瞎闹。顾家琪把她治好可不是让她来折腾自己的,她要骂,银针扎嘴;她不睡瞎折腾,银针封x;导致的结果是池老太太看到她就老实,轻轻地哼哼唧唧,大声骂是没有了。
这银针位置也不是乱扎的,顾家琪每天请太医给老太太施针刺激x位,跟在旁边学了两手,因此老太太一闹,她就拿针治她。
顾家琪又按太医建议,每天督促老太太动动手腕动动腿什么的。
要说老太太的中风症状还是轻度的,不然,顾家琪就算有现代诊疗仪器也治不好个重度中风患者不是。
景帝十六年夏天来的时候,老太太好利索了,顾家琪拿出轮椅,推老太太出院落散心。
整个池府顿时j飞狗跳,丫环婆子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鬼啊逃跑。池大乃乃听到消息,匆匆赶到老太太前头问安,立时挨了一闷拐子。
这位掌房乃乃也不敢声张,只叫人把两个妯娌找来,要挨打,大家一起挨。
老太太见这些不孝媳妇,果然是往死里揍她们,恨不能打断了拐杖。
但是,这拐是顾家琪特别找来好藤料请人打制的,杖轻,打人给力,又韧又有劲,老太太打上十年都不成问题。
顾家琪暗笑,不忘劝老太太不要气坏身子,御医说了,她这病不能气,不要上火。
老太太哼道:“我比你更清楚。”一双细眼狠狠盯着府里每个人的脸,这些趁她瘫痪在床就跑到她头上撒野的烂蹄子们,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池老太太康复的消息像鸽子长翅膀一样迅速地飞遍京城每个角落,池太师这个满京师有名的大孝子率先冲回家,情感流露地叫声,娘。
老太太手腕一转,狠狠一抽,池太师口鼻喷血,鼻梁断骨不说,门牙还掉了。
哎哟,打得下手狠过劲了。
鸳鸯珠玉等人捧腹闷笑,解气,真是太解气。
池太师顶着满脸血汗,嘴里漏风问大嫂,这些年她们怎么照料母亲的。府里女眷个个都说不出话来,脸刷白刷白,不是吓的,而是给老太太抽痛的。
池府另外两位官老爷回来,瞧老太太满院子整顿家风,不敢不上前。老太太按着他们狂打,个不孝子,要没她当年把屎把n地拉扯他们长大,要没她挡着那些吃人r不吐骨头的族人,他们能今天出息。
临老了,都要进棺材的人了,他们竟让她受那样的罪,个个读书做学问都念到p眼里去了。
老太太的肺活量那是不用说的,攢了七年呢,真是吼得四野安静。
要说池府这些人能乖乖站着听训挨打,就要说到顾家琪。都知道她背后有股子能和厂卫相抗衡的势力,池府人要敢不听老太太的话,他们相信,不要到第二天早上,池家不孝,虐待八十老母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大魏。
那真是给二皇子派提供了上等的靶子了。
自古来,不孝,那是头等大罪。不孝,那就不是人。不孝,赶紧死了重新投胎去,还做毛的官。就是当日顾家琪要找天下第一恶妇池越溪的麻烦,她占尽先机,也不会说生母虐待她神马的不堪为人母之类的,而是从侧面入手。
要不然,顾家琪还没整到池越溪,就被世俗舆论伦理给压死。
因此,池府众人这时候宁可给老太太打死了,死在孝道上,也不会吭气的。
老太太骂累打累,回小院子休息。出这个馊主意的池大乃乃,被满府人怨恨死。没事丫的去折腾那老太太做啥子,眼瞅着老太太都没气儿了,大家都能安生,现在等于在家里放个炸弹。
天晓得,那小娘皮捏着这么张好牌,会怎么毁他们家呢。
池太师政治嗅觉是无比高竿的,当然就算他为免隔天上朝就被二皇子派的言官攻诘脸上伤,他连夜请奏休假,在家照顾康复的老母亲。
魏景帝批准。
池家紧闭门墙,杜绝家仆与外联系,严查府里仆役的底细,把别家派来的探子全赶出去。
这第二步,就是怎么把郦山公主请出府,又不便宜二皇子那派人马。
景福宫懿旨有定,学好规矩就放顾家琪去嫁人。池家人本想在榨干小丫头的钱前再放人,眼下看来只能便宜别家了。池大乃乃想来想去,自已娘家侄子妻室刚没了,正好送她去当填房。
池家二房话说得更漂亮,只怕把小姑娘嫁到别家受欺负,还是让给她家三孙子吧,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什么恶婆婆难伺候的小姑,好歹是自己家里,怎么说也不会亏待了她。
池太师的第二任正妻潘氏,官宦家小姐出身,据说在一次太后办的宴会上,对成婚几载有妻有妾的池家三朗一见钟情,厚颜让人求到池母那儿,甘愿做妾也要进池家门。
潘氏入府后安分守己,不偏帮谁也不踩谁,和太师感情平平淡淡,也没传言的那么浓烈奔放,整个人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但七年前,她当众揭发杨柳氏和宁氏火场勾结救恶女池越溪戕害池老太太中风一事,成功使宁氏自请下台,挤走杨柳氏,一举夺得太师正室之位,事后,又让自己的嫡孙女成功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此女心性之柔韧手腕之高超让全京城女人都震惊叹服。
想想看,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从宁国公家的女人手里抢到正妻位,有这等忍功的女人,是一般人么。
对这位深藏不露的太师夫人,池家两位正房乃乃都是心有余悸的,相处二十年都不知道潘氏骨子里的颜色,哪能不忌惮。
是以,潘氏开口,两个做嫂子的都等她说话。
潘氏说小姑娘受封贵为公主之尊,不是一般人家能尚得起的。给她选的婚事,配得低了,外人要说她们苛待忠良之后;配得高了,她那点子名声也找不出什么好人家,人选差了,也会惹闲话。
池家两嫂子一听这话,真有道理,全说到点子上。
两人心里自然是不以为然的,面上却是不显。潘氏又道,抛去她的公主身份不说,那小姑娘也是太师大人的嫡外孙女儿,若她爱惜自己名声,就是现在东宫那位太子妃也要让位。现在再说这些话,也是枉然;不过,他们家既然是皇亲贵戚了,给小姑娘选的亲事也该这圈子里挑。
——这样,才能帮衬她的太子妃孙女。
池家两嫂子总算回过味来,暗咬牙骂潘氏打的好算盘。
偏偏潘氏句句都是为池家名声,为小姑娘将来考虑,挑不出针芒来。
池太师道那就请夫人全权处置这事。
枯四回 梦难成,恨难平 老姜最辣(六)
潘氏早有人选,就是那个有名的草包世子鲁阳王之孙。
鲁阳王府既没钱,又没权,和太子党八杆子打不着关系。潘氏看上这家什么,她就看中老鲁阳王头上那顶金灿灿的影帝帽子。帝国货币流通控制中心这个商人组织,什么成份,什么性质,它将发挥怎么样的重大作用,潘氏心里清楚的很。
乐安钱庄是倒了,大魏却多出个帝国货币流通控制中心。
当家主母只要有些许见识都该知道这半官方性质的商人会所的重要性,何况潘氏身为池太师之妻,近身侍候内阁首辅这么多年,比旁人知道得更多。
她当然不会放过可以和它建立起牢固关系的机会。
潘氏举荐的人获得池家人一致通过,她就去东宫太子妃那儿报备了声,接着由太子妃出现请鲁阳王家的人来商议婚事,以示意太子对这事的重视程度。
鲁阳王这边呢,得了漂亮的头衔,很是想有点大作为,也正想借此在官场上谋得重要依靠,这也是符合银票协会钱庄行南北商盟利益的大好事。
双方一拍即合。
这头说定了,就得告诉两个年轻人嘛。
鲁阳王的草包世子一听娶的是那比他的混账名声更响亮的失贞公主,吓得差点n裤子,摇头坚决不娶。
虽然只要是美人,这草包都会先霸了再担心后果,但是,色狼也是有点本能危机感的,那个顾家小美人岂止有金钢刺,根本就是个暴力毒弹,别说吃就得看到都眼痛,想到她,就想到她的金马靴,真是一想到全身都打哆嗦,疼的。
鲁阳王哪管他疼不疼,要紧的是把人给娶回来,就算这草包孙子在新婚夜被那没名声的郦山公主打死,都是他鲁阳王家的福气。
草包世子一听老头子如此坚决,解下裤腰带,道再他就去上吊。
鲁阳王拍桌,要么娶;要么死。
草包世子没胆子真自尽,就去找他的老大,海陵王世子讨主意。他不想娶那个野蛮的凶八婆,但又不想被他家老爷子打死,该怎么办。
海世子叽咕叽咕,草包世子连道好主意。
隔天拂晓刻,池太师府的家仆打开大门,送老爷上朝,惊见门梁上吊着个人,脸苍白,红舌长悬,胸前挂一个大大冤字纸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p滚n流,尖叫声响彻云霄。
声响之凄厉,大概全京城的官宦人家都会惊得吓破胆。
众人解下草包世子,此人赖在池家门前不动,池家人看着宁死不娶郦山公主的草包世子,满地打滚耍赖,气笑不得。
池家三位官老爷请来鲁阳王,草包世子自勒着脖子痛嚎,再他再自吊。
这人都过而立之年了,还嚎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也不怕害臊。
京城早起的人都聚拢来看热闹,没起的赶紧穿衣服系裤子跑来赶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一闹,池家人没脸,更恼鲁阳王家不识抬举。
太子党这边不知有多少人想尚那位金子做的公主呢。鲁阳王家亲事黄了,自然,郦山公主的名声更臭,连臭名昭著的浪荡子大草包都不肯娶的女人,可想而知有多糟。
不过,郦山公主学好规矩要嫁人的消息以星星燎原之势点燃全京城三姑六婆的八卦之眼,及至波及全魏国。
的民潮中,池老太太挥舞着藤杖,满院子打人重治池家门风。
很久前,老太太只用嘴骂;现如今,她腿脚不便,却更爱抽人。池家众给抽得眼泪汪汪,常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痕,人道再不把那闹心的缺德妞赶出去,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哟。
但是,这人选不好找。
太子党这边标榜清流,他们是不能娶个没名声的女人。
他们想争取安全又强有力的外援,好比说鲁阳王家的草包世子之流。这样既能把郦山侯家的钱攥在手里,又能讨好皇帝。尽管说太子永远都别想让皇帝喜欢,但也不能激怒他父皇老人家的么。
太子党们选不出人,二皇子这边立马抓住机会,派门人路上林求亲。
这位新路阁老的嫡孙原在太子帐下效命,但在夏侯俊、洛江笙叛乱案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有传言是他杀死北夷真波王子栽赃给洛江笙,人们说他是皇帝密探,但没有实据:后来,在刘惠山护送东宫太子签和平条款时,路上林又被怀疑有策划害太子送命之嫌,同样没有证据。
但自此,他被排挤在太子幕僚核心之外。
等到他妹妹嫁入二皇子府,池路两位黄金搭档宰辅分道扬镳,路上林也因秘密地正式地转入二皇子阵营。
虽然路上林和池家人很熟,但在京中诸子中,独路上林等同于卑劣无耻代名词。
二皇子也不想派这个人做派这件事,却和太子一样,他也既想拿到郦山侯府的票票,又不要招皇帝的眼。大概在二皇子的人看来,派个名声黑臭的儒生求亲,就是把郦山公主踩到烂泥巴里。
池家三位正房太太齐齐出面招待路家子侄,并客气地邀请路上林留下来用晚餐。
千万不要以为这仨女人热情好客或者分不清派系阵营而留客什么的,纯粹是找个由头能够不挨老太太的藤杖抽打。
路上林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不会在冲突如此尖锐的情况下,和池家人多有瓜葛。
他直接说明来意,他是给妹婿二皇子求郦山公主。虽然不能给予王妃正位、侧室,只能以侍妾身份定之,但二皇子保证会照顾好公主。
池家三位太太神色集体变,潘氏回神最快,推道:小姑娘的婚事要问她外祖,她们不敢擅自做主。
路上林回笑,来之前,他到内阁那儿问过首辅,池太师说外孙女婚事由太师夫人做主。
潘氏正在找理由推,路上林又道,不如请郦山公主出来谈一谈,问问公主自己的意思。
嫁给乌七八糟的穷王爷,和嫁给东宫有力竞争者的二皇子,同样都是做侍妾,傻子都知道选嫁谁。
给二皇子送去这么大一个助力,怎么成。
潘氏当机立断,笑推:“不凑巧,太子妃前个儿还说要再找个妹妹一同侍候太子,我这儿正琢磨这事怎么办,还想等太师回府商议再宣布呢。”
路上林笑,道:“看来是真不巧了。不过,亲事成不成,还是要看郦山公主的意思。夫人,您说是不是?”
这话背后含义可真是不客气之极,东宫太子有朝臣清流支持;二皇子背后却有本国最大的靠山皇帝陛下。魏景帝尚在中年,身体龙马康健的还要在金椅上坐好多年。
权谋皇帝,把帝王心术玩得炉火纯青,那么,在未来的数十年里,任何可能都会发生。
包括更换太子人选。
潘氏好沉稳,笑回道:“路公子说笑,郦山公主如今识大体,懂规矩,是不见外男的。”
这意思也明确,路上林要敢与郦山公主私相授受,那池家就能拿太后懿旨阻婚,要她继续学规矩。
一老一少暗藏机锋,唇枪舌战,好不惊人。
双方交锋中,大丫环来报:“老太太起了。让太太过去侍候。”
池家两位嫂子闻言不禁脸上肌r抽了抽,潘氏使眼色,二人忙藏起心思。仨人笑送客,路上林心知有异,但他没有立即追究真相。
出池府后,他发挥其皇帝密探的作风,潜入太师府,查看究竟。
这一看,路上林心中有数。
攻诘太师不侍老母致残,可以晚些时候再上折子;现在可以捏着这个把柄,要太子党让出郦山公主。
路上林把情况告知二皇子,二皇子派礼部尚书去和池大郎即太师之长兄,聊书法聊纲常聊伪善。池大郎一听这话里有话的,马上妥协,明日就安排侄外孙女外出上香;至于二皇子能不能讨得小美人欢心,池府管。
池大郎把这事转告池太师,太师再转告太子,要东宫党众做好应对之策。
东宫太子认为太师夫人的决断正确无比,二皇子敢娶郦山公主,他也敢要。只要占着规矩、长辈之言这样的道理,他们这边还是大有胜算的。
池太师道不妥。太子的妻室理当天下妇人德行之楷模,太子怎么能娶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让人诟病。虽然说,那个姑娘是他的嫡外孙女儿。
前户部尚书,因在乐安钱庄诈骗案中表现不力左迁到文渊阁当大学士修书的裴尚俊,直接道:那就洗污名。
众人惊,这不是在和皇帝对着干。
裴尚俊道:得郦山公主,这太子位天下还有谁能动得。这话语气平淡却显出文人儒士没有的霸气来。他直言道太子从立位起就不讨皇帝喜欢,若能得到郦山侯府财势相助,纵使激怒皇帝也使得。
二皇子要不是打这个主意,怎么会冒险得罪皇帝。
另有谋臣立即响应。谏言道,那就以顾小姐侍奉照顾老太太康复为基点,表明小姑娘本性善良,只因流落江湖被人蒙蔽做了些糊涂事,如今在长辈教诲下认识到往日荒唐,已改好了。
这也能让二皇子派攻诘太师孝道有疑的算盘落空。
太子道好计,池太师也满意。不过,他深谙皇子之争形势之诡谲复杂,谨慎地说道,还是先缓一缓,看看二皇子那边动静,别中计了。
郦山公主现住池府,他们占先机,无需急切。
谋臣们深以为然,叮嘱探子注意二皇子那边动向。
一刻钟后,东宫党人的这番谋算对话送到顾家琪手中。鸳鸯珠玉夸主子神机妙算,冬虫夏草道弟兄们早就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就等主子令下。
顾家琪伸个懒腰,道走,叫老太太回家吃饭了。
四婢闻言激动的脚直打踉跄,不带这么玩人的。顾家琪大笑,却正色道这事她们不许c一根手指头。
枯四回 梦难成,恨难平 老姜最辣(七)
却说二皇子这头没等到太子党人爆发,不由恨骂:“那个碍事的老匹夫!”
按二皇子党人按c在东宫里的内应c作,东宫和太师这时候应该急切地动手给郦山公主洗名声,以防太师不孝这个重大危机危害到自身。
太子党人要真这么做了,二皇子马上就请礼部尚书到皇帝太后跟前讲谗言,拍死太子众,再以池家无德不堪教化子女为由,把郦山公主的管教权转移到自己人手上。
既能打击政敌,又能讨好皇帝,更能得郦山府财力,这么好的三雕计,坏在池太师处。
怎能不叫二皇子生气。
二皇子的心腹谋臣江文介,进言:“那就弄假成真,他们出手。”
江文介此人经由路阁老推荐加入二皇子阵营,起先那是一点都不讨二皇子喜欢,虽然事实证明他料事如神,但二皇子就是不喜欢这家伙。
后来,江文介的才能受皇帝赏识,二皇子才慢慢重视此人,特别是乐安钱庄案发前后,江文介以其远见卓识胆大心细,帮二皇子保住大部分资产不被皇帝征用,二皇子心悦诚服,到如今已经是离不开他了。
所以,江文介说把向郦山公主提亲的事落实到底,打对手个出奇不意,池太师党众出手。
二皇子深以为然。
其他臣僚也接口道,按江兄之计,太子党人必然完全中计。为免太师这个老重臣栽倒在不孝这上头,太子党人必然会尽心尽力地洗白顾家琪的污名。
这是一件稳赢的事,要么太子党彻底激怒皇帝陛下;要么池太师因为不孝罪名致仕;结果,郦山公主都会落到他们这边。
怪就怪池太师这样谨慎仔细的老官僚,养了个好女儿,给他的政敌制造出这么大一个把柄。
众人开怀大笑,夸道:“下任内阁首辅非江兄莫属啊。”
江文介谦虚不敢当此美誉,他还年轻,不能与各位前辈比肩。二皇子不赞同地诶声,许诺道:“老太师去后,小王定为诸位向父皇请功。文介,你可是头功。不要谦虚了。”
大家都快笑,路上林也在笑,却怎么看怎么不合群。
二皇子御下术略有成,笑意不减,很自然地接下话题:“上林,这事成不成就看你的了。”
“君有命,未敢不从。”路上林平静地来个转折,“太师夫人难缠。”不先摆平她,二皇子就算真地上门提亲,也见不到郦山公主。
二皇子却胸有成竹,道这事他有办法;让他的谋臣去安排与郦山公主会面的事。
众人出,二皇子带路上林到暗室,里面有个全身披戴黑绸巾的蒙脸女人,这位梅夫人就是二皇子不进宫也能和皇帝取得联系的京城金牌密探。
她一直旁听二皇子阵营议事,从中观察各谋臣神态语气变化,有这张王牌在,二皇子这儿几乎没有外派系内应能混入。
二皇子请梅夫人回宫转告宁贵妃,一切依计行事。他们会尽快把郦山公主弄到手。不过,还需要夫人提供些许帮助。
梅夫人知事,递出一块金牌,道向太师夫人出示此物,潘氏会助他们达成心愿。
二皇子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嗝,梅夫人低语道,怕什么,贵妃娘娘帮那位太师夫人达成心愿,现在,是潘氏报答的时候了。
路上林带着金牌秘密会见太师夫人,潘氏见之神色惊变,低喃该来的总会来的。
双方商议后,做好安排。
隔日后,礼部尚书鲍夫人拿着二皇子的名贴,到池府邀池家女眷到相国寺进香。
这是当日池家大老爷答允的事,池家大太太早得知会,和两位弟媳商量后,定在六月初八这个既不靠初一也不靠十五的日子出府。
事前,三位官乃乃跟池老太太好说歹说,关乎小外孙女一辈子大事,先不打,等回府后她想怎么打怎么打。
老太太哪是好说话的人,不打脸改打手背。池府三位太太咬紧牙关,再忍几天,嫁掉那小妖妇看她们怎么收拾她。
上香这日,池家三位媳妇想法绊住老太太,二皇子抓紧时间和郦山公主说话。
两人说了还不到五句话,老太太像赶牲口一样,狠狠地抽打着三个儿媳,她们带她来找纠缠顾家小丫头的野男人。
老太太一看到二皇子,就骂:“这厮长着一张薄情寡义的花花脸,你们这仨个做长辈就给丫头找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人做依靠,是想让外面人戳池家一辈子的脊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