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第 42 部分

戴伯劳存心刁难,他今儿个就是来砸钱找乐子潇洒的,这儿不是赌坊嘛,叫庄家出来招呼。顾家琪微笑:“戴叔叔要赌的话,不如飞卿陪您玩一局如何?”
“你会玩什么?”
“就赌,明天苏南的生丝价格,我赌每担九十两。”顾家琪说道。
同是江南丝绸庄的老板们齐声大笑,跟戴伯劳玩丝绸价?!戴家买卖生丝的时候,小后生还在娘胎肚子里呢。大家嘲弄:不会做生意,就不要乱喊,这丢的可是秦家堡堡主的面子呢;就现在市面上,生丝报价一百二十每担,都是有价无市的。
“小伙子,九十两一担的生丝,你有多少我收多少!”戴伯劳腆着不大的肚皮,给了点小面子,跟秦家一个小管事说话。
顾家琪不以为意,笑眯眯道:“那就定协议。”
对赌购买契约规定,丝绸庄老板戴伯劳以九十两每担的价格向乐安大钱庄购买生丝,十万担;生丝价格每低于钱庄报价一两,戴伯劳要赔付钱庄十万两;相反,所有损失钱庄自负。
江南的丝绸庄老板们大笑,生丝价格就是他们在控制,怎么可能低于九十两?
于是,人人都签了一份对赌协议,人人都想看乐安大钱庄笑话,人人都等着秦家堡为此赔得倾家荡产。
顾家琪微笑,拍拍手,让侍从把所有契约都锁进保险柜;再请诸位大老板居住钱庄旁边的新俱乐部会所,这当然也是变相在给自家生意打广告。
第二天,所有老板都齐聚乐安大钱庄大厅,团聚中心戴伯劳。
近午时分,苏州各家人马来报:大掌柜(大老板,大员外),生丝价跌了,跌了!
午时,跌破九十两。
午时一刻,跌破八十八两。
午时二刻,八十五两。
午时三刻,八十三两。
未时,七十九两。
按照对赌契约,每跌一两,赔付十万;跌十两,赔一百万;十份,就是一千万;一个时辰,乐安大钱庄靠着所签的二十三份协议,稳赚两千三百万。
豪赌,这才是豪赌。
所有人惊而起立,又镇定地坐,除了微微铁青的脸色,看不出他们的身家在这瞬间大幅度缩水,千万两的银子在眨眼间化为乌有;身家薄一点的,当场吓得脸色雪白直抹冷汗不语。
顾家琪依旧笑眯眯的,坐在那儿啃糕饼,当生丝担价跌破三十九两时,秦东莱叫停,此时,离生丝市场关门还有一个半时辰。
秦老大的意思,见好就收。
顾家琪自然不会违他的意,拍拍手掌,钱庄工作人员取出契约,到各位大老板前头,请众人过目,确定为昨日所签契约,刷地将对赌契约撕得粉碎。
众人惊魂未甫,瞧向那小后生。
顾家琪淡笑:“不过一个小游戏,博个乐子。让各位伯伯、叔叔见笑了。”
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神奇的金钱风暴洗礼的众人,来不及喘气,惊起喝彩道:“好,有魄力!”“服了,真服气!”“够胆量!”
“各位叔叔伯伯过奖。”顾家琪笑道,他已命人在高尔夫球场准备了些小游戏,骑骑马,打两个小球,请诸位大老板去那儿放松下心情。
这手段,这能耐,这气魄,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身娇颜媚的侍女端着镀金托盘走过时,人人正式捧乐安大钱庄的场子,存款,大额的存款,对赌契约里,他们今天输多少,存多少。
却说在乐安大钱庄二楼的一号贵宾室里,坐着当今天下权利最至高无上的魏景帝。
他来这儿,就是要瞧瞧,那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见那孩子轻松赢却,从容得体化解干戈,他笑道:“瞧着可真像。”
旁边的老宦官佝着腰,上前仔细探了探,道:“回主子,瞧着比宁妃娘娘小时候更灵巧些。”
“顾远山亲自教导,自然不差。”皇帝淡淡地说道,再瞅了两眼,笑笑,起身从密道离去。
外头是他带来的几位皇子大臣,皇帝带他们来长见识。乐安大钱庄开幕式的豪赌游戏,让他们心惊r跳,至今还没缓过神。
皇帝怒言道:“都瞧清楚了?裴尚俊,想不出办法增加国库,你这户部尚书也别做了!”
裴尚俊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但他不敢去擦,他道:“陛下圣裁,臣以为民生为本,涸泽而渔,则民心不稳。”
“照你这么说,乐安大钱庄用了不法手段,欺骗江南的丝绸商户了?”
“陛下圣明。”
“你们也这么看?”皇帝问其他皇子大臣,众人答曰,此中必有诈。
皇帝怒骂道:“一群废物!”
进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心跳游戏(下)
只见锦衣卫指挥使韩几道带着探子发回的消息,匆忙走过来。
他递上调查书,经查,过去五年,因南北战事,苏南桑园各地主人在市场低迷时陆续转卖,尽管交易对象均不相同,但从今日乐安大钱庄一举判断,苏南桑园十之八九成量,被卖于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势力。
苏南大桑园放出风声要压价,蚕农无不相应。
几个臣子看过锦衣卫的查证,个个面露惊恐色,纷纷跪倒,要皇帝重重治乐安大钱庄幕后主使的罪,这是不法j商聚众c纵商市物价,长此以往,民不聊生,国将不国,铁证如山,必杀!
皇帝一怒之下将奏章扔到这些大臣的脸上去,他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扔出来的奏章是几年前的旧事,当时年成不好,历年丝绸库存尚多,生丝市场低迷,蚕农纷纷转行,为鼓励江南商户蚕农继续种桑养蚕,预防丝绸价比黄金的情况再现,户部请奏内阁,准许小商户联协合作,也就是拼钱凑份子买桑园,扩大养殖规模。
当时,皇帝内阁商议后,准奏。
乐安大钱庄正是以此批复为据,与钱庄的用户签订代购桑园的协议,从中收取一定的仲介费。这些商户省心省事省力,尝到甜头,又委托乐安大钱庄对他们的产业进行再投资。当乐安大钱庄告诉自己的客户,压价将有利的好消息,众商户联合压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这就和江南丝绸庄大老板戴伯劳,靠家底打价格仗控制生丝价,是同一个性质。
从过程来说,是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因素。甚至,各个行业的大商户老板都是这么做。只不过,乐安大钱庄是首个经户部批准的合法开展信托投资业务的钱庄,它公正合法,备受小商人信赖,每一步都有法可依,有据可查。
如果没有皇帝临时起意到这儿看一看,根本就人会说乐安大钱庄在聚众煽动民意,人家不过是在做合法买卖。
户部尚书竟说它违法,呔,自己提交的奏章都忘了吗?!
裴尚俊怨怼,当初是皇帝您强索人家三千六百万白银,又怕秦家势力、顾家余毒,挑起言官攻诘,答允了一堆乱七八糟条件,户部根本没人懂那些条件开出去干什么用,下头办事的谨慎不同意,却拗不过皇帝,如今出大问题,皇帝就全怪他们户部不会干活。
当然,自己认罪才是臣子本分。
户部尚书跪下,战战兢兢,道:“这是j商诡计,臣不查,请陛下恕罪。”
魏景帝哼,叫宦官捡起来奏折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忽而笑起来,道:“真是个人才。好。摆驾。”
皇帝高兴,一出是一出,皇子臣子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圧着满腹疑虑跟上。
当晚,乐安大钱庄在聚宝盆(夜总会名)举办开门红庆功会,厅里摆着自助餐形式长桌椅,乐声低柔,一群大老板品着西域的葡萄酒,拿着稀罕的水晶玻璃杯,夹着赛神仙牌过滤嘴香烟,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高谈阔论,享受着真正的富贵奢华,胳膊间还挽着一个个温柔如水的美女,这才是极致的人生。
“真热闹。”皇帝便衣,身后跟着蒙脸的宁贵妃,一群人突然闯入靡靡宴会中心。
众人战兢,商场大人物正要上前行礼,皇帝摆手,免了这些虚礼。秦东莱身为主人,上前招待贵客。皇帝笑呵呵,他和爱妃听说这儿有稀罕事,赶来凑凑热闹。
大老板们说不敢,宁贵妃勾着皇帝的手,品葡萄酒,看昂贵的透明水晶杯遍地都是,她娇滴滴地说,陛下,臣妾有笔私房钱,也想托乐安大钱庄投资,好钱生钱。
皇帝说好,问秦堡主这个怎么整法。
秦东莱低声道,要看贵妃娘娘偏好哪种形势投资方式。他道不如让具体经办人来给陛下与娘娘做个详细参谋。
皇帝笑等,乐安大钱庄的主管事,秦家堡有名的敛财小狐狸,秦璧来到皇帝贵妃前头,他身段清瘦,着宝蓝褂,腰系玲珑玉佩,与陆南令牌环佩相击,引人侧目。
他手持一份大文件夹,微行个礼,拿出专业投资理财客户经理的架势,向贵妃推销钱庄钱生钱一条龙服务业务。
这个打扮简洁的小少年,容色不佳,却有一双出众的眸子,幽暗的深处,似有一团火焰在跳动,这是少年人独有的轻狂精芒,是野心,是雄心,更是放肆的恣意。他的确有这个资格骄傲,不过十三四岁年经,却重权在柄,是秦家堡内部说一不二的实权派人物。
但是,在天家前头,露出这种傲然神色,到底是这小子年轻不经事,还是自以为天资过人?太狂妄了。
宁贵妃轻摇金缕团扇,道:“还真是有些意思,不过,”她冷冷一转口,“本宫可不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顾家琪大惊状,这从何说起,乐安大钱庄是有官府执照的官方合法钱庄,全大魏都找不出第二家比他们更正规的经营机构。
宁贵妃娇音轻软,纵使是在指责,听起来也像是打情骂俏,她道:“本宫说的是你。”
“小生?”顾家琪还是摸不着头脑。
“藏头露尾,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坦承,你这般行径,叫人如何信得?”宁贵妃不缓不慢,真正气度雍容,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也能不改色。
顾家琪直接还击道:“小生听闻贵妃娘娘有一雅癖,入宫之日起,便面蒙珠纱,无人得见真颜。贵妃娘娘如此藏头露尾,莫非也是见不得人?”
“放肆!”魏景帝喝斥,不怒而威,他问秦东莱,“这就是卿家推崇的能干管事?心高气傲,得意忘形,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秦东莱道,草民罪该万死。
皇帝宽容地免他罪,再冲年轻的小管事喷鼻息,叫秦东莱管好人,不得再犯。
这就相当于强命秦东莱免除秦璧所有职务,皇帝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恢复他的身份职权。至于这乐安大钱庄么,重新再找个人看场子吧。顾家琪猛然抬起头,咬着唇,大大的黑眼睛里满满的恼怒不平与委屈。
景帝笑问道:“汝以及朕这决定有何不妥?”
双方心知肚明,秦飞卿这张脸背后是何身份,皇帝就是在针对顾家女,她又能怎么样?
小姑娘把唇抿得死死的倔强,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实在忍不住,她头垂低,叭嗒一声泪珠落到地上,她抽泣道:“不敢。”虽然这是在君前失仪,但她实在年经小,哪里经受过顷刻之间天翻地覆的无常命运。
也许有的,但,都比不上自己的心血被人一言夺走的苦痛。
进六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皇令禁商(全)
话说顾家琪整顿乐安财务期间,受人点拨,无意发现秦家在青延、海林等江南区域的控制力大弱,本意施计教训秦家不臣之徒,一笔天文巨款却提前钓出仇人魏景帝。顾家琪顺势而为,五年一计,终于将君请入瓮。
皇帝再夺人心血,顾家琪“没忍住真实心思”痛而哭出来。秦东莱忙打圆场,年轻人无状,冲撞了陛下,叫人快把憋着气儿抽哭的少年人带下去。
顾家琪忍着心头欢喜,脚步故作沉重地回到幕后,更换衣裳,变脸。
这时,聚宝盆大厅又出状况。
琴箫合音如缥缈仙乐,传入厅内,霓裳歌舞,梨花落雪,香氛袅袅。十数名白衣宫女,粉面配皓齿,眉心点绛红,鬓高c梨枝,飘然入殿。
“梨花宫!”眼尖的人立即报出这批来客身份。
消息灵通的富豪大老板们吓得齐齐倒退,缩在墙角,个个大惊失色,心魂难安。这梨花宫是新兴江湖势力,其宫主神龙不见首尾,武功高不可测,甫一出道,就把纵横黑道数十年的老字号金牌杀手组织风雨生死楼,给灭了。
一年后,在风雨生死楼基础上重建的梨花宫,接手原杀手楼所有据点,大行其道。
梨花宫除当家宫主外,另有四大护法八大修罗十二道飞天,每一个都战绩非凡。这些顶级杀手每次出场,都要搞弹琴吹箫飞花念梵经散香水的奇怪花头,俗称摆排场。
在那花瓣飞舞的美景中,暗藏梨花宫的必死一击。
不过,道亦有道,这梨花宫每次出动前,都会下轮回贴清场。
“谁,谁接贴了?快站出来。”富豪中有人慌张地叫问,哪个不讲道义的,接到梨花宫必杀贴,就自己找个地方吊死,做甚连累他们这些“无辜者”。
梨花香气中,女子纤腰一扭,齐齐拜喝:“恭迎宫主。”
众注意力转过去,厅阶处有乌发修身冷少年,羽衫笼烟,广袖风鼓,银箫紫穗,额间一点朱红的观音痣衬得一张玉颜,有如倾城绝色。
有人惊呼,有人抽吸,有人暗叹。
“阿南。”来人冷冷清清的一声温柔叫唤,扰乱一池水。惶惶的人眼珠四转,谁是阿南,阿南又是谁?
倏忽间,顾家公子旋身入厅,如风如雾,如电如光,再回首,他手上已多了宁贵妃面上蒙纱。
好快!
“护驾,护驾!”皇帝身边的宦官高叫,这个江湖人,功夫太高,无人看清他的动作。锦衣卫临此强敌,惊惧得抓不稳手里的刀剑。
“不是。”顾家齐随意抛了冰纱,清清淡淡道。
宁晓雪早已泪流满面,在初初见到这位清贵少年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再容不下其他,纵然面颊上两道新鲜的血痕毁了她的容颜。痴痴地望着阑台上,月下清影,她泪眼婆娑,呢喃:顾公子。
顾家齐偏过身,冰寒的眸光一一扫过数丈外的官兵,问道:“池越溪,在哪?”
没人回答他,威名赫赫的秦家堡铁血十八剑出鞘,就位摆阵,全身心戒慎以对。铁血剑既能当得天山派屠灭秦家堡满门,阻挡一个天山派弟子闹事还是有所余力的。
双方僵持,秦东莱吩咐秦嶂,去叫人。顾家琪依命来到聚会厅。
一见顾家齐那张向佛的脸,那副超然的身姿,顾家琪不由牙抽痛:个冤孽的,怎么就没完没了。可不能让他们打起来,脑中飞快转念应对之策,眼里已流出激动感慨的泪水。
“阿南。”这回,顾家齐的声音里多了点暖意。
顾家琪软软绵绵了回了声道:“哥哥。”
一如从前,那个青石榴的午后。
顾家齐没管杂事,他眼底只有受了天大委屈的妹妹,他伸出手,牵上阿南的小手掌,微笑道:“我们走,阿南。”
“哥哥,我们去哪儿?”顾家琪仰面眨眼问道,不顾礼仪地用袖抹干眼泪,漾起天真无邪的纯然笑容,好似生怕被兄长看出自己被人为难一样懂事。
“回天山,在那儿,没人可以欺负阿南。”顾家齐以似水般的柔情,温柔笑许妹妹。
“不要,阿南不要。”顾家琪甩开兄长的手,一溜烟跑到秦东莱后头,揪着他的腰际袍带道,“阿南要住秦家堡。”
顾家齐冷喝道:“你敢不听话!”
他怒,冷气乍放,冻得余下人倒退三大步,这气势忒强了!
这就是高手。
顾家琪缩在那儿,顾家齐见到吓到妹妹,连忙缓和语气,道:“阿南听话,秦家堡不能护你周全。”见她乃不为动,他又晓之以理,“不明不白地住在别人屋里,阿南,你的闺阁规矩都学到哪儿了?”
“阿南嫁他就可以了。”顾家琪紧紧地靠着秦东莱的腰腿部,理直气壮地回道。
“胡说!他老得可以做你爹了。”
“我不管,我喜欢,我就嫁。”
顾家齐勃然大怒,左手迅捷有如鬼魅闪影,抓住小妹。顾家琪死活不愿与兄长 走,她又哭又叫,两只手在空中虚抓:“东莱,东莱——”
这般亲密叫法更为激怒其兄,也叫旁人好笑,小姑娘欢喜秦大堡主,那啥啥懂不懂什么意思?
秦东莱轻咳一声,道:“这位少年,你虽为她之亲兄长,也不能如此强迫自己妹妹。”
顾家齐努力压制妹妹,又恐伤着她,正焦头烂额,忽听得仇敌如此说,冷喝道:“我自管教我自家妹子,与你个老不修的何干!”
秦东莱隐怒不发,微摆头,秦嶂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又把小夫人抢了回来。
顾家琪脸笑得乐开花,她跑到秦东莱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噌噌有悄悄话要说,秦东莱微弯身,顾家琪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下,然后,转头看向兄长,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状:“哥哥,现在妹妹不嫁也得嫁了。”
顾家齐气恨得睚眦迸裂,他不忍责怪妹妹,那就是秦家人的错,果然该杀!
他一个眼神,身后白衣女子立即手抓花篮,飞抛鲜花碎片。
妙音响起,暗香浮动,无数人闻香吐血。
梨花宫凶名满天下,绝非浪得虚名。其毒一出,黑白道药师再不敢说毒。
为达目的,顾家齐不惜与天下人为敌。
“哥、哥!”顾家琪很伤心、很恼怒,“你为什么要阿南?”
“你答应了。”顾家齐冷酷地提醒她,三年之约。
顾家琪娇喝道:“阿南现在是朝庭通缉犯,到天山还是通缉犯。”她指着梨花宫的花哨派头,直指核心道,“哥哥用这些,表面维系世家公子派头,实际行偷j摸狗之事,难道哥哥要妹妹也一辈子如此吗?!”
从小娇养的娇娇女,出离愤怒,她气嚷嚷道:“阿南曾为名门千金,穿鞋金戴玉,食山珍海味,出入奴仆簇拥,一呼百应;如今却险为阶下囚,处处看人脸色潦倒度日。阿南费尽苦心,方有今日。哥哥却百般阻挠,可阿南陪你躲躲藏藏苟且偷安让这张脸永远见不得人,你还说是阿南哥哥,你是阿南仇——”
“住口,不许胡说!”顾家齐大喝,神情变幻莫测,眼神幽深,深深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辩明这番话真假的痕迹。他走过去,无人敢拦,他伸手抚摸小妹的额顶,低语道,“是哥哥没有顾及阿南的想法。阿南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阿南。”
就和来时的神秘,顾家公子离去时,也虚幻得无人可测其路方向。
湛蓝清冷的夜路一尽头,白影渺渺。
顾家琪看着兄长的背景,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开心,她可以留下来了,嫁给那个能够保护她的人。
娇儿一心倾慕,眼中再无其他。
众墙角壁花会意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东莱也笑,镇定自若地轻拍小姑娘的肩,让她松开自己。
顾家琪听话又乖顺,亦步亦趋跟着后头。秦东莱则到皇帝前请罪,让陛下贵妃受惊。皇帝道无妨,他瞟了新人一眼,打趣道:“这会儿不哭了?”
小姑娘眼睫上还挂着泪花花的,顾家琪羞惭,小手揪着身边人的衣角,怯生生地瞄了一眼皇帝,小步子挪后再挪后。
秦东莱吩咐秦嶂为众人解毒,再请皇帝贵妃品新酒,重新开宴,抹去适才江湖蛮人误闯的不安影响。
顾家琪为女眷,不该在场,找了更衣的借口就退场。
宁贵妃重以绢纱蒙面,又提钱庄的事。
众人可瞧出来了,这位皇帝宠妃就是和秦家的敛财狐狸不对盘。
本来,依着众人所见,凭借秦家堡影响,秦东莱私下里和皇帝商量一番,还是能稍微缓和那分剥去秦璧职权的口谕。
秦东莱借故已经提过此事,宁贵妃却在这当口出声,这不是非要让皇帝咬定金口玉言不能改口么。如此赶尽杀绝,不是深仇大恨就是别有所图。
魏景帝再现他宠信爱妃的昏庸一面,问贵妃属意何人。
宁贵妃说,她也没人选,但不能是秦家堡的人。听说,那个秦飞卿与秦家各管事关系甚好,就算不在其位,秦璧也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人脉影响,骗人钱财干坏事的。
编排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还振振有辞,这什么人呐。众老板可怜可惜无意冒犯了宁贵妃的小家伙,那样的千万身家豪赌气魄,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皇帝不忍见贵妃失望,问臣子皇子,谁能为贵妃解忧?
某大臣提请东宫太子,另大臣提请二皇子。
二皇子派的支持者,轻轻巧巧地嘲讽:“前儿个,东宫和宁妃还斗得你死我活,今儿个,就有人请东宫为宁妃的私房钱,多多谋算。多好笑的局面。”
太子冷冷淡淡地回敬:“乐安大钱庄所为宗旨,意在信字,试问何人能胜过皇帝陛下,更令天下商户信服?本宫不才,暂替父皇打理户部一个小机构,有何不妥?”
东宫太子的直言不讳,让众人心有戚戚,不错,整个大魏都是皇帝家的,由皇帝的儿子,也是未来的皇帝主持投资信托大局,谁也能盖过去这名头。
如是,皇太子复出,稳扎稳打,一举抢赢了差事。
东宫还有话,他新人接手,有些业务不熟悉,是不是能让钱庄原主管事的给户部官员讲解一二,还请皇帝宽勉。
这是变相给秦飞卿的禁商令开脱,却也是有名有目,东宫这理还是站得住脚的。
二皇子派可不会让太子舒坦,立马指派虞家干事来解释,据乐安大钱庄对外推广业务介绍词所说,每个岗位有固定的工作内容,每个环节步骤都交由户部审核通过,只要按照规章流程走,就算是新人也能很快上手。
并且,对外合同契约只认大钱庄的印鉴,不存在管事离任,合约就失效的情况。
这样的制度,无非是杜绝贪墨情况发和,一环错,环环错,除非集体舞弊方能瞒天过海;同时,也为防止有人挖脚,导致业务链断环,被人带走客户等等。
乐安大钱庄当时这么规定,用意良好,此时却是断绝了秦飞卿再掌权柄的一线机会。
所以,人说了,秦璧那只小狐狸脑子是顶呱呱地聪明,就是,时运稍微那么不济了点儿。
进七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卸磨杀驴(全)
话说乐安大钱庄易主,顾家琪做交接工作时,严令各地管事召开新闻发布会解释各方疑问,又发送答客户书,大张旗鼓地宣布秦家堡退出乐安钱庄业务,改由皇商虞家代为主持大局。
她这么做是在响应皇旨,谁也是没法说她此举别有用心。
二皇子那头很高兴,秦家人手退得越快,太子那边麻烦越多。
东宫这头确实碰到很多问题,最多的是投资信任方面。乐安钱庄原来的大中小型商户都比较信任秦璧所率领的原班人马;他们怕东宫太子这边不懂业务,来个投资失败,那就血本无归,大家商量着集体撤资。
钱要是全撤走,那乐安大钱庄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东宫属官也不傻,让秦家的业务精英,晚几天撤离,等他们找到接班人再说,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恰当的人接手,乐安钱庄的业务太广,日易交易额太大,没有皇商虞家这样的身家是镇不住的。
就是新兴北方商豪宅程家,给大众感觉,底蕴还差了那么点,比不上老牌的世家豪门。
因经,那班东宫属官就想了个移花接木的办法。
他们把乐安钱庄具体的投资业务推给虞家人c作办理,总负责人却是高挂皇太子的名头,并广发文书,告知各州府,乐安大钱庄易主,告书在衙门外的公告八面墙上贴得满满皆是。
至于有多少人看到,以后营运实际效果如何,那是皇帝家该头痛的事儿了。
瞧着这些人主动地、热切地往坑里跳,顾家琪心情甚好,就是接到顾家齐这添堵的家伙行踪成秘的消息,她也没坏心情。
冬虫夏草道,关爷那儿传来话,梨花宫那个神经抽的杀人组织,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动向不明,请主子小心。
“报给秦家,”顾家琪很不负责任地甩手,江湖事,江湖人解决,“让他们烦去。”
两人互看一眼,又道梨花宫这时候放弃原有地盘,定然会令黑道大乱,会影响民生安定,特别是主子放在两江流域的投资生意都会大受影响。
顾家琪却笑摇头,这时候,越乱越好,她举双手双脚欢迎。
冬虫夏草又举实例再劝,那个皇帝虞家接手乐安钱庄不过一旬,就传出皇帝要虞家抽调钱庄利钱,支助南北两边战线的不利消息。
这不符合顾家琪所制定的钱庄c作规则,也有损存户利益。
“主子,皇帝这么做是在动皇庄的根基,不得不防。”冬虫夏草道。
顾家琪说她有数,不用管。
她心时在微笑,不要以为皇帝就可以任意地“违法乱纪”,他抽调储户的钱越多,要承受的后果就越重。
冬虫夏草见如此,闭言不再进言。
春花秋月在外道:“主子,堡里来人。”
秦初、梁之靖带着秦家堡诸位长老联合颁发的撤职文书,来接手秦璧的职务。
顾家琪很痛快地交出所持有的印信账簿之类凭据。她笑得出来,秦广陵却快气炸肺,一掌拍落交接凭信,并把免职令撕碎扔到脚下狂踩。
秦初波澜不惊,道:“大小姐,这是内外堡长老一致决定。”
也就是你撕了也没用。
“你这该死的走狗!”秦广陵怒气冲天,指着秦初,梁之靖的鼻尖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二叔公、大姑娘打的什么主意!哼,有我在一天,你们别想欺负阿璧。”
秦璧因处置火器坊老功臣杨铁树一事,早与秦二叔这派的人结下梁子;又因乐安朱王公府地皮抄作一事,他和秦大姑母那边结的是不死不休的仇,据说,秦大姑母不止一次扬言,要生吃秦璧的r,喝他的血解恨。
因此,这份免职令如此快速下达乐安,绝少不了秦二叔,秦大姑母这些实权人物的推波助澜。
要知道,秦璧代秦堡主南下查账,所得罪的人可以说从秦家堡门口一路排到南固海陵。
“阿璧,你别担心,我这就和爹说去,我们秦家绝不能这样对你!”秦广陵义愤填膺,感同身受。她认为,秦璧给秦家堡所立的功劳绝不亚于杨铁树之流的老一辈,就算免职是皇帝的命令,那也要给出足够的保障,比如保镖,比如安家费。
顾家琪刚想说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转眼,秦广陵这个急性子,已经冲出去驾车,快马加鞭赶往西岭找靠山去了。
“璧总管好手段,竟连大小姐也给拿下了。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梁之靖发出滑稽的笑声,有秦二叔、大姑母这些人在,秦璧要真能和秦广陵成事,那都见鬼了。
梁之靖这话,是实实在在地讥讽秦璧癞蛤蟆想吃天鹅r。
秦初不着痕迹介入两人之间,道:“长老们还在等着璧管事回堡复命。”
梁之靖y阳怪气地哼一声,捡起那些印信账簿,催着人赶紧出发,要交接的事还多着呢。
顾家琪手头除了秦家产业总账外,还有两江流域的绿林势力以及大魏比例贯南北线的驿站经营权。正是有这些陆路势力为后盾,她的在乐安大钱庄试营业时,玩的对赌协议游戏才能够成功。
她也倾注了相当多的精力,绞尽脑汁把行帮势力合法化,整顿官道与民道协作,才有今天的局面。
这些心血她不可能交给不信任的人,但皇令规定,接手的人必须与她无关。
不得不说,魏景帝与宁贵妃二人做事很绝。
顾家琪没人选,就让秦东莱推荐。秦堡主找的人,是湖帮的帮主葛长机。据介绍说,此人在道上很是吃得开,管理帮务也是一把好手,由他带人接下巩固顾家琪打下的江山,最是符合秦家堡利益。
冬虫夏草拾掇主子,自已单干,管他什么湖帮,秦家的、咱又不是没钱没人。
她们道:“主子,这是您的心血,怎能这样平白交给旁人?谁知道那姓葛的骨子里是什么货色,到时候,天皇老子玩的,就不认账了。”
春花秋月反斥,道:“单干?说得倒轻巧。不说那个皇帝绝不会让主子称心如意,就说那些帮派的人,有多少人是向着主子的,只怕主子一说要另立门户,他们就先反了。
你们两个少嚼舌根,交给葛长机,也是没法子的事。如若不然,虞家马上就接管,以后那地盘就不姓秦,论功劳,也没主子的份,到时,堡里还追究主子的罪!”
冬虫夏草也怒,骂道:“鼠目寸光,没有秦家堡,主子活得比现在更自在!就你们两个奴才,也配说着向主子,骨子里和秦家是一丘之貉!”
春花秋月勃然大怒,很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苗头。她们道:“我们命都是主子的,所行所为都是为主子考虑。你们说我们向着秦家,我们还不相信你们两个番婆子呢。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就是盯死了主子,主子单干可不就是往火坑里跳,你们又是什么居心?!”
冬虫夏草嗤声:“等你们不吃秦家米,再问不迟。”
“你!”
“行了,吵什么吵,”顾家琪现在没空听她们吵嘴,“秦左秦右,去湖帮。”
两卫应了声,驱赶马车前进。
到湖帮后,秦初与梁之靖两个监督员原路返回,顾家琪、六卫留下来,与湖帮的人说话。
葛长机是浓眉大眼的汉子,年不过四十,说话爽气,处事公正,很得帮众的心。顾家琪与他游走两江,越接触,越觉得这人不简单,用现代话来说,是个很有性格魅力的实干家。
顾家琪很快和他成为忘年交朋友,葛长机为人大度,见她有心向学,毫不掩藏,传她管理帮会的经验及教训。
“我要是能早些跟葛帮主请教,不知可以少走多少弯路。”顾家琪受益良多,连声感叹。
葛长机笑道:“人无完人,你秦飞卿在江湖上,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行帮,听起来很威风很有权,实际还是非法组织,见不得光。
然而顾家琪却得用开拓钱庄业务之便,能给行帮帮主弄合法身份,让行帮帮众都享受魏国法律保护,少受官府欺压。
这事传到各洲府的帮主那儿,引发的心神震荡可谓是闻所未闻,都说秦家那头敛财的狐狸能做旁人所不能做的奇事。
所以,葛长机也是相当佩服秦璧本人的。
顾家琪谦虚地说侥幸,葛长机让她不用客气,日后少不得还要她给出谋划策呢。
“有机会大家一起商榷。”顾家琪坦然应下,葛长机很欣赏秦璧这个朋友仗义。
两人聊得投机,交接工作也顺利。
直到每个区域都重纳回秦家堡的名下,这趟交接才算正式结束。
葛长机摆下送行宴,请的都是顾家琪提拨并倚重的人手,大家彻夜欢谈。第二日醒转,人已在马车上,四丫环正在打理秽物,车厢里气味难闻,龙涎香也盖不住。
“怎么了?”顾家琪揉着胀痛的头,问赶路的原因。
春花回道:“秦二叔公、秦大姑母他们到长老,老祖宗那儿告状闹事,说您是领了皇旨无职权的人,却留连在外眷恋权位数月不归,传出去还当秦家堡藐视圣旨呢,这不,老祖宗派了跟前的大丫环,来接主子了。”
“那丫环嘴利着,拿着j毛当令箭,一晚上催百八回。咱说不过她,只好把您直接放车上了。”秋月接道。
冬虫夏草递上醒酒汤,道:“主子,您先喝点。”
喝下药汤,顾家琪精神了些,叫停车。老祖宗跟前的大丫环,在前面一辆车上,听到动静,立即掀帘问何故。顾家琪淡淡地扫她一眼,扶着丫环的手下车,等四丫环将车上物什全部更换完毕,顾家琪才慢悠悠地蹬车。
那大丫环也就愤愤地甩了车帘子,有什么怨言,大约只有她自已听得到。
到了下午,顾家琪醒酒,仔细想了些事,吩咐冬虫夏草留在南边,有让她们暗中斡旋自己名下那些投资生意的意思。
冬虫夏草不愿。不是不听从主子的命令,两人不信任春花秋月与秦左秦右。
她们认为这趟回秦家堡,绝不会太平。她们担心主子吃亏,道:“您看那内堡出来的丫环,眼睛都天上去了。可想而知,您回了那里要遭白眼。难道就看着主子两手空空回秦家堡再被那些人欺负死?”
春花秋月脸色难看得发黑,总算顾忌着主子,四人没有再争吵。
顾家琪笑,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要你们在外头啊。”
冬虫夏草听了,甚以为有道理,没磨叽,在下个城镇路中离车而去。
数日后,载有秦家敛财狐狸之称的生财小高手秦璧的马车,在鹰嘴岸翻车落崖,随行人员无一幸免。
同年冬,秦家堡十八血骑首领,秦东莱的贴身护卫,秦嶂护送秦堡主第十二房妾室,悄悄地回西岭秦家堡,说是在外修身养性表现良好,秦老夫人免了罪责,允她回堡行礼完婚。
进八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还君明珠(上)
言归正传,顾家琪这个落难孤女终于回堡待嫁了,秦家堡里跟她有过结的女人做梦都想笑,她们已经想好折子收拾这丫头了,前回她躲得快,没整到;今次,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她们这边,看她往哪儿逃。
这其中,以七夫人的恨火为最旺。
因为她的儿子,满月第二天就被老祖宗抱走。
按说老祖宗抱养庶出的孙子,那是这小孩儿的福分,日后少不得要比其他房的子孙金贵些。然则,在秦家堡却远非如此。前文提及,众多亲眷齐聚秦家堡,老祖宗膝边环绕的族内金孙,外孙女就不知几凡,个个都比七夫人那还不知事的小孩儿嘴甜乖巧。
老祖宗疼爱这些会讨喜的小辈,自然无暇亲自照料小婴孩,当然,秦家堡家大业大奴仆多,也不需要她亲自出马,老仆妇们照顾了几代婴孩儿,经验足着,保证会把小孩儿照料得好好的。
私下里却听说,有回仆妇照应不周,那孩子差点给暖炉的灰烬烫伤。
母子被生生隔离,已是人生大悲苦;原就忧愁旁人不能照顾好幼子,此刻闻子受虐,真是犹如刀在凌迟那颗做人娘亲的心。七夫人原想趁机把孩子要回来,即因为幼儿面皮上浅浅一道痕,给坏了事。
老祖宗那边就找到由头,说七夫人番女,净日只知y歌艳舞,学的也是伺候男人的玩意儿,把人交给这样的女人教养,良才都给养成不学无术的粉头,遂把人交给秦堡主的正妻,茹素信佛的大夫人。
七夫人能歌善舞不假,却并非平日都是舞娘装扮,实则这日讨好了秦堡主,来不及换装,匆忙到老祖宗处要儿子。一见仆妇抱来孩子,她心绪激动,什么也顾不得便扑上去抢抱儿子,情到深处,泪涕连连,伸手抚摸小儿消减的脸。
仆妇在旁假仁假义地提醒她仔细别弄伤了孩儿,还没等七夫人回过神,就听得仆妇大叫了不得,小少爷的脸给划伤了。
七夫人百口莫辩,心里越发苦,早知儿子会落入大夫人之手,真不如不争。
秦夫人育有秦家嫡长女,且秦东莱这房,十多年仅有这么个闺女活下来,她的正室地位牢不可破,却硬生生地被入佛堂吃斋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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