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第 24 部分

太子属臣一面高兴,一面抓紧时间筹备人手安排路线确保东宫使团安全。
卌六回 机关算尽太聪明 功亏一篑(下)
且说池越溪与旧情人相会,食髓知味,恨不能日夜与情人相守。
景帝也是缱绻恋怀,频频借皇后旨意给池越溪下帖,邀其入宫;两人偷情上瘾,难舍难分,但池越溪频繁进会引起众人起疑,尤其是得防着顾氏一族。
魏景帝决定,由他出宫与爱人相会,有锦衣卫高手护航,不怕人知。
最安全的幽会地点莫过于皇帝亲赐的新太师府,原东田王府,先帝那会儿的旧王邸,那条连通皇宫与温泉浴园的秘道早就清理干净,只待景帝找到机会出宫。
新太师府的仆人都是皇家赏赐,皇帝的人,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宁氏又是个不管事的,这事儿就成了。
安排妥当,魏景帝与顾夫人展开旷日持久的幽会偷情。
每日午时,池越溪便会进浴园泡澡,身边只余韦秋娘伺候。景帝以三记叩石声为约,池越溪打开暗门,放人进园,一番游龙戏凤,景帝再乘兴而归。
基本上说,这件事可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偶尔也会有紧急事件发生。通常是顾家小姑娘领着一大帮子玩野战的宫中玩伴,滚得满身泥,就近到太师府洗澡换衣服,扑通扑通跳进池水里打水仗,嘻嘻哈哈闹翻天。
这样反而更刺激,久而久之,两人都见怪不怪了。
有时他们还会把偷情地点换到小孩子们淘气的隔壁水池,在即将被发现的紧张尴尬慌乱中探索极致的欢愉。
顾家琪摸清规律,探明内外情形,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这天,宫中传来消息,李太后即将回宫。
杨林逋提前回宫,整理事务,为太后回宫做准备。杨林逋离宫两月,宫中情况变化许多,他有很多话要与袁振公公交流。
一连数日,皇帝赴约时都没带东厂第一高手袁振。
顾家琪耐心地做准备,一点点把东西送到位。
东西两边宦官仍旧斗得厉害,牵连甚广,连东宫太子这边都安安稳稳地闭门读书。七月的一天,顾家琪一身迷彩服,背着一管黑筒,出现在新太师府两条街外的大榆树上,茂密的枝杈间,固定黑三角钢架,组装好大火铳,顾家琪吸吸鼻子,拿起望远镜观察。
此处正对池太师阁楼,画檐楼角系有一对杏花白的飞鱼,每回景帝与池越溪欢会,太师府里的探子会把它们换成茶花白的飞鱼,提醒暗处锦衣卫注意警戒。
午时一刻,飞鱼变色。
顾家琪轻吁一口气,歪头,眯眼,看准星,调整铳管的高度与方向,只等那最后一刻。
笃笃笃——空无一人的官道上,突见黑马急驶,暗处锦衣卫现身,骑手翻身跳跃,身影翩若惊鸿,瞬间跃过颤抖的刀尖群,一脚踹开太师府大门。
顾家琪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铁血无情的冷硬面孔,震惊一闪而过,怎么会?
韦婆子高叫:“姑爷,姑爷回来了。”
浴园里二人惊动,众仆冲出来喊打喊杀,顾照光横冲直撞,捏着一人的喉咙问夫人在何处,轻功飞纵,直冲接踢开紧闭的窗门。
池越溪侧身,半l坐在池边,发髻凌乱,衣裳湿透,室内还有着浓浓的y靡之气。
顾照光一拳击在木门上,石寺碎裂,他悲吼道:“溪儿,你对得起我!”
池越溪慢条斯理地清理身体与头发,冷笑不语。她这般收敛,是给情人魏景帝溜走的机会。
否则,依她平日脾性,此刻早已骂开。
“谁,那个人是谁?”
顾照光在屋子里翻找,池越溪拼却性命也要拦住他,顾照光见此,便知j夫还没来得及逃走,更见愤恨,找机会用力踢那道暗门。
午时二刻,新太师府两街开外的排水沟处发生爆炸事件,火光冲天。
“救驾!快救驾,密道塌了!”
两名东厂太监护着衣裳不整的魏景帝退出暗道,顾照光看着皇帝,掌劈到半道,卡在池越溪姣美的容颜之前。
“走,快走啊。”池越溪衣裳半湿半褪,紧紧拖住顾照光,叫情人快逃。
顾照光一把推开她,池越溪落水,两名功夫太监大喊:“陛下快走。”两人回身对上顾照光。
景帝仅着黄丝单衣,慌乱地跑出浴园,锦衣卫队听到动静前来救驾,景帝边退边喊道:“拦住他!”
顾照光一掌一个劈开挡在他身前的阻拦者,满身杀气,形若恶鬼。
锦衣卫阻拦不住,护着景帝步步倒退,大喊:“陛下,你先走,这里属下挡着!”
魏景帝也有些拳脚功夫,他很快冲出太师府,顾照光紧追其后,尽管随时都有人用命给皇帝逃生开路。
顾家琪几番欲扣动扳机,但目标总在移动,不易瞄准,古版小迫击炮炮弹又没有红外线定位跟踪功能,其实这些理由根本无法说服她自己。
只是,在要动手的刹那,视野里出现顾照光的身影,杀景帝,势必要连着顾照光一块儿杀,她的手指就像有自我意识般,矛盾。
她终究是个凡人,对一个照顾自己多年的名义上父亲,她、下不了手。
新太师府仅有一个后门,这条路早被顾家琪火药阻断。这原本是她原先计算好的进攻方案,让景帝自动送上门来让她杀。但此刻,还能说什么呢。顾家琪抿唇,上下牙床自我厌弃般地咬口腔内壁,手里飞动解火铳。
忽然之间,顾家琪心有所感,抬眼,对上景帝那双氤氲的意味不明的眼。
“树上好玩吗?”
不过低头间,魏景帝竟来到两条街开外的榆树下,把个小狙击手逮个正着,这说明什么。
顾家琪的心猛然紧缩,透过零碎的枝叶间,生平头一次,把这个年轻的、文弱的、没有多少威胁感的皇帝从头到打量到脚。
魏景帝,年二十七,身形秀如青竹,黑发散乱,黄裳轻飘,一张略长的净脸,生得斯文温秀,眉目疏朗雅致,神态内敛而沉静,却透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危险。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危险人物。
忍气吞声放手青梅竹马、韬光养晦八年整,布下天罗地网,一朝雪耻,雷厉风行!
顾家琪明明确确地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那只落网的鱼,还是主动入网、帮助景帝成网的傻鱼;而魏景帝这个渔夫,要网的不只是她这一条小鱼。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火日高照,灰石板路看起来亮得刺眼。
此时,这个外表文气y郁,内在腹黑强大的敌人,背手而立,唇边泛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衬着那张温文内敛的脸,真正是狡诈得不可方物。
魏景帝的从容优雅,着着实实地把“轻敌”两个字打在顾家琪的耻辱柱上。
她口口声声道不轻视任何一个古人,但事实上,从最初睁眼的简单算计到现在的火器研制狙击安排,古代生活历险过于顺风顺遂,让她潜意识里产生一种无法超越的优越感。尽管她从不承认。
四年前,她曾用同样的办法算计过池越溪。
四年后,她竟然自大到用同样的办法算计一国之君,东厂的最高掌控者,这不是愚不可及自取灭亡是什么?
顾家琪跳下树,她要重新认识她这一生的对手。
魏景帝的清笑,更显意味深长。
“好玩吗?”他又问道。
顾家琪很认真地回道:“很有意思,下次再较量。”
魏景帝笑得很是动容,抬手,整理小孩被树叶枝桠勾散的发丝。
“昏君,哪里走!”顾照光击飞锦衣卫,怒喝着冲过来,注意到树根旁一大一小的对峙,他紧张地大叫,“你放开她!”
忽而,他警觉意识到,他挚爱的女儿,那柔嫩细白的小手指头还放在粗重的黑色铳管上。
锦衣卫蜂拥,护牢皇帝,围困顾氏父女。顾照光管不得其他,自欺欺人地干笑:“阿南,在这儿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告诉爹爹好吗?”
午时三刻,地道的引线燃到头,新太师府各个角落爆炸此起彼伏,奴仆四处奔跑,哭叫声震天。
顾照光僵住,僵直的目光从太师府的滚滚灰尘中转向孩子锦软粉雪的小脸,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和从前一样地温润、清亮,让人不敢厉声说话,唯恐吓着这个乖巧的孩子。
此时此刻,晶晶亮的光芒却让人脊背发寒,如置冰窖。
“阿南,这是不对的,啊,你明白吗?这是不对的,你、你怎么能这么做?”顾照光摇晃着孩子,他给孩子这深遂的城府吓得神魂不属。
顾照光心中的小阿南,是古灵精怪的,是憨态可掬的,是活泼娇气的,绝不是心思深沉无人可探知的y谋家。
一个打小捧在手心里娇宠的孩子,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吹着热灰尘的空气,传来池越溪叫唤情人的声音:“四哥,四哥——”又被锦衣卫拦住送回府内。
顾照光身体猛地一僵,线条冷硬的复杂面容上,很难说,他是不后悔的。
“都是为父的错,都是为父的错。”顾照光把孩子紧抱在怀里,来到景帝身前。
锦衣卫齐齐排得更紧密,闪白的绣春刀晃来晃去:“小侯爷,你、你、你、你。。。这是弑君,快快束手就擒。”
顾照光站在对景帝来说算是安全的距离,神情平常,他道:“那晚的事,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我也从未对人说起过。那年,文德太子骤然薨逝,先帝又病重,寿元不永,国之将倾,亟待册立储君。
当是时,瑞王与景王素有薄名,我与瑞王知交,按理我本该举荐瑞王。
但是,我的妻子道她自幼熟识景王,知他胸怀大略,有治世经纬之心,而瑞王刚愎自用,对待异已者残酷不仁,翻脸无情;为蕃王者,无妨;为帝王大不妥。
这番话与我心中的好友脾性一般无二,妻子又带我暗中观察景王面相,果有帝王气象。
我自幼深受忠君爱国信念熏陶,总想为大魏择立明君造福百姓。因此,当先帝请内阁大臣商议新君人选,我父听从我的建议,推选景王。
消息传出,瑞王当即叛乱。
我奉命镇压。瑞王毕竟是我好友,与他为敌,我心情极是痛苦矛盾,得胜后提前回府。
我以为我妻子会在房里等我,可惜她正与准太子在我与她的婚床上,笑话我这个被愚弄的傻瓜。你们不会知道我当时心情,竟像个懦夫一样逃开,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照光平静了一下,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在先帝赐宴庆功时,我多喝了几杯,外出解手,我又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我这个被戴了五年绿帽子还不知情的傻子,不仅心甘情愿地替j夫卖命,还给你养儿子。
你看,人人都为我不平愤慨,我若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自己了。
酒醒后我知道自己铸成大错,越溪是个好姑娘,我以为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赶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最对不起的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今日把这旧事说破,实是不想我的孩子再受折磨长大后还要被人非议。你喜欢越溪,你就留着,用不着偷偷摸摸。”
顾照光再没往景帝那处看一眼,抱女上马,策马离京。
番外
当年情之翡翠无华(一)
京西,文德太子墓。
顾照光刚刚得知自己被心爱妻子背叛,心中的伤痛,实非常人所能想象。至今他犹能想起,当年初见妻子时,其人姿容婉约,步步生莲的动人模样。
李香莲不仅生得温柔美丽,而且性情大方,自嫁人后,便把丈夫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打点得周到妥贴;还与顾照光的兄弟相处甚融。
顾照光自小军营生,跟着父亲大江南北征战,性格粗犷,不拘小节,身边俱是硬邦邦的铁汉,娶到这样娇美又体贴的妻子,顾照光真正爱宠到骨子里,一颗钢铁心化成绕指柔;二人兴趣相投,夫唱妇随这么些年,他以为妻子敬他爱他一如他对她。
可惜,他如今只能面对空气,冰冷的石碑。
文德太子。
“兄弟,还是你说得对啊,女人不能宠。”顾照光感慨地拍拍石碑,看着天边铅灰的y云,忽觉有异,他迅速闪身避藏。
片刻,四人追杀一人到此处。
京师六扇门总捕头武林第一高手叶惊云!
这是天子最信任的近卫,也是出名的正直之辈。再看那四名追杀者,俱是东厂都督叶重天手下四虎将,袁振纲,杨林逋,汪大德,五恩济。
顾照光此时方觉怪异,皇子墓地竟无人驻守。只怕有大古怪。他正要现身救助,叶惊云忽地出声道:“你们这四贼子,窜通李贵妃,干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必抓你们绳之以法!”
此时,叶惊云已完全落下风,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实在让四监好笑。
王恩济笑道:“那你就阎王爷那儿给你的j夫讨公道吧!”
顾照光惊而失神,叶重天死了?
他离京镇压瑞王叛乱数月,竟不知宫中发生如此大变故。叶重天与叶惊云是同门师兄弟,共投六扇门为天子效力。在一次抓捕大盗执行任务中,叶重天被敌y伤,无奈改入东厂。得天子信任,担当都督之职。
顾照光的视线转向文德太子的新墓,叶重天、叶惊云都被李贵妃所惮,这里头有什么意思,顾照光收回了那一步,忍着心痛,眼睁睁地看着四监杀死好友。
四监将心腹大患打得只剩一口气,再灌御赐毒药,等人死透,拿出易容工具,将叶惊云装扮成叶重天。
杨林逋进位,在先太子墓碑上推动八卦相位,几番组合后,墓门滑开,杨林逋招手,汪袁卫三监把人扛入内。墓碑合并,毫无异状。
一柱香后,四监踏出太子墓,无须面容上隐隐兴奋带喜色,没了原来的紧张与恐惧。
四监互相对了个眼色,奔远。
顾照光耐心等却两盏茶时光,四监去而又返,杨林逋在墓碑刻字上轻轻一撩,没有人打开机关的痕迹。杨林逋神情凝重,仔细观察墓园环境:“你们四周再看看。”
“杨头,你也太小心了。”王恩济道,他用舌头舔舔唇边,“没人知道叶惊云就是叶都督。嘿嘿,一时口误。不是陛下说赏那厮全尸,过两天还要看看太子的墓,咱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两滴化尸水就解决了。”
杨林逋微微笑:“小心些,总是好的。”
随着这个字的结束,杨袁汪仨人三掌齐打中王恩济。袁振纲呸声,道:“个多嘴多舌的,留你多口气,焉有咱家性命在。”
“若非、要他出力,这事哪有他的份。”汪大德一脚踢去,王恩济头骨全碎。
杨林逋掏出大白绢擦拭手指尖:“弄脏了清理麻烦。”
袁汪一想如此,不再动手。杨林逋又道:“埋了。”
王恩济显然没资格进太子墓侍奉,三监虽然心狠手辣,却很有太监的c守与至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三监埋好王恩济尸骨,远离;又返回;如是三回,三监疑虑终去,不再出现。
顾照光走出藏身地,依索开墓门,入太子墓x。
在墓室中宫后殿殉葬宫人处,顾照光看到管理宫人的主位上,放着那具新尸,不禁泪殇。东厂都督叶重天,皇帝最信任的左右手,怎么会被陛下赐毒酒置于此地。
就算要殉葬,叶重天也该陪伴现任帝王长眠地下。
叶惊云死前又想传达什么,但二叶均死,所有秘密都要随他们入土了。
“远、远。”死透的新尸却在这时发出低微的声响。
顾照光惊动,迅速回到正中位置,搭上骨脉,为叶惊云输入真气。
“别、别”叶惊去存着一丝心力,是要告诉顾照光一个大秘密,“十、十溪坡,后、后船、船、”
叶惊云含恨而死,顾照光深吸一口气,将人原样摆好,迅速奔向京中名胜地十溪坡。此时京师六扇门总捕头叶惊云之死尚未传开,京里秩序井然,顾照光没花太多力气就找到一名在画舫讨生活的歌伎,小腹微隆。
顾照光以为叶惊云是临终托孤,像无良的风流公子哥般,就看中她有孕,玩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包下她的船。
夜了,歌伎把船摇到湖中心,低语道:“顾远山。”
顾照光深信自己的易容术,虽非独步武林,也不可能被一个江湖卖艺女勘破。
歌伎换嗓音再唤,顾照光吓得差点儿摔落湖,此人并非他人,竟是早已死透的叶重天假扮!
“惊云死了。”
“是。”
“带我去。”
顾照光抱起软若无骨的歌伎,飞回太子墓x。入墓内,叶重天瞧着叶惊云的尸骨,无语。顾照光静默守在一旁。
“你如何恰巧在此处?”叶重天忽然问道。
顾照光虽觉家丑没脸,但在长辈前也没有隐瞒。
叶重天淡淡道:“你认为自己粗鲁、不会讨女子欢喜,又长年不在府里,李香莲年轻娇美,无法忍受寂寞,与人私通也情有可原;你甚至还想着,只要她日后不再与景王见面,你可以当作不知有此事。”
顾照光沉默,他的确这样想。
叶重天嘿嘿一笑,道:“你去前面看看,看完再谈。”
前室即是文德太子的棺柩,顾照光在女人事上婆婆妈妈,到底也是世家里打滚过的。到此时,他已无任何疑虑。他起棺盖,贴金粉的太子脸上黑斑点点。
李贵妃!
顾照光因这深宫投毒夺位y谋而大惊,棺盖重撞,顾照光心神归位,重还棺柩原位,深吸一口气,他回到后室。
叶重天目视前方,无视何物,他淡然道:“咱家精明半世,临到头却给李家女人打一靶子,嘿嘿。还是仁孝和章皇后看得透,她求陛下,绝不让李贵妃抚养太子。陛下答应了,可惜李贵妃太和善太温驯太无害,太子又年幼,陛下情不自禁地请李贵妃多多照顾太子。
李贵妃很听话,自己的儿子扔给太监,对前皇后的太子呵护有加。
太子平平安安长大,文治武功,样样都出众,真正储君德行俱全,人人都赞李贵妃贤达。
有一天,太子在御花园看到池太师的女儿,也就是池越溪,惊为天人。
李贵妃自然成全,我早知此女与景王素有来往,对陛下进言。太子宽仁,得知后,有心成全景王与池家小姐。嘿嘿,那景王好本事,竟哄着池小姐对太子百般讨好,太子原就对她有心,池越溪曲意奉承,太子不可自拔,却绝口不提选她太子妃的话。
我这时才觉得古怪,却已来不及了。
太子中了很罕见的毒,我与陛下报备后,带人外出寻解药。
可叹可叹,我竟养了一班狼心狗肺的兔崽子,送进宫的药全数给换。太子吃下假药,一命呜呼。陛下悲恸,本就不好的身体全垮了。
我自知此时绝非李贵妃对手,争辩不过反给他除破绽的机会。
陛下不信我谋反,但我找来的药害死太子,是为不可恕之罪。陛下将我下狱,李贵妃叫人暗中除我。叶惊云与我相知多年,一直暗中相助,直到将我救出。前日,他不归,我便知他遭不测。多谢你了。”
听完长长的故事,顾照光心情沉重,已不似他自己的。
叶重天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淡然而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李家女人温柔和善不忍伤害吗?”
顾照光低声道:“叶公公,事关江山社稷,但有吩咐,远山莫有不从。”
“你以为陛下现在还不知李贵妃的真面目吗?只不过,陛下此时已无力回天,为着大魏江山,不得不选立景王为新君罢。”
“陛下雄才大略——”
“太子留有子嗣。”叶重天突然出声道,顾照光吐字嘎然而止,“你要是助纣为虐,还是继续与逆臣贼子沆瀣一气?”
“郦山侯府阖府听从公公调遣!”
“你且附耳过来。”
叶重天要顾照光通知仁孝和章皇后娘家,立选三个婴孩,分送各地,制造烟雾,瞒混李贵妃;再安排他进宫,伺机取得诏书金令,确定皇太孙正统身份。
顾照光答应。
数日后,皇帝赐宴庆功。
看着妻子巧笑倩兮,儿子俊秀聪慧的模样,顾照光心烦气躁,又挂心叶重天的事,不知不觉喝多了。借着解手透气之机,顾照光寻了水池,想让自己清醒些。
无意,竟听到有宫人在言论景王与顾夫人的好事。
顾照光如今识得李香莲之内里,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蠢事,真是又气又恨,若不还以颜色,李家人还当顾家人都是面团,任由她们搓揉。
于是,有了嚣张狂妄的郦山侯府九子小侯爷醉闯玉轩殿之旧事。
当年情之翡翠无华(二)
玉轩殿事出,文泰皇帝病情加重,李贵妃随身侍候,内阁、文武朝臣知皇帝在弥留之际,只耐心等候。
文泰帝问景王,如何处置郦山侯府。
景王道顾家有功,文泰帝又问,如何处置池家姑娘。景王不语,文泰帝失望,李贵妃忙道,景王是宅心仁厚,陛下有恙,不舍杀生,正是为陛下祈福。
文泰帝问贵妃,那这件事就交给贵妃办吧。
李贵妃道池女秽乱宫闱,赐三尺白绫。文泰帝眼微合,便是默许。
池越溪闻言,大悲大惧。景王却无能救她,池太师口守一心,也不救女。
顾照光却知她辛苦拼命这般为谁,实不忍见她功成却死于李家y谋,上前道,他要娶池女。
池越溪却恨他毁她一生,道她宁死也不嫁。
顾照光思路已然清晰,与李家绝裂,正是好时机。他用了些威胁性语言,要肋池越溪,不嫁她母亲她家人会如何等等。
池越溪受迫,恨极怒极伤极,她一恨顾照光畜生不如,二恨李贵妃口蜜腹剑,三恨池父见死不救,四恨老天爷不开眼,五恨她大仇未报。。。池越溪说,要她嫁,除非李香莲让出正妻位。
顾照光没有答应得太痛快,郦山侯府老侯爷夫妇把儿子大骂特骂,来回吵吵闹闹。李香莲得信,争过闹过,却是景王为新君事最为重要,李贵妃要她暂时忍耐,日后再回报池家人。
池越溪若是个简单没权势的世家女,李香莲也许还真忍了。
但,池女是真正的贵女之后,她母亲那一派都与前皇后娘家结过亲的。果不然,在被证实有孕后,池越溪大闹,威胁顾照光,若不把李顾嫡子除出族谱,她就杀孩子再自尽。
顾照光妥协,李贵妃迫李香莲为李家牺牲奉献,她定给她报仇云云。
可怜李香莲算计一生,却被个未出世的孩子死。
李香莲死后,池顾婚事敲定。
池顾风云落幕,皇宫里却上演另一幕大戏。
迎娶池越溪当日,顾照光入宫谢恩,给陛下递了口信;七日后,文泰皇帝在李贵妃的进言恳求下,将顾照光逐出京师,远镇北疆第一要地宣同,终生不得返京。
顾照光离京当夜,把叶重天及小皇孙送入宫内,与密道相见天子。
文泰皇帝激动万分地解开襁褓,却见此男婴肤色异常,为胡汉杂血。世人皆知文德太子最恶异族女子。文泰皇帝如何能信,直到叶重天取出太子私函。
文德太子在信中道,毒发前察觉身体异常;若非如此,也不能找个胡姬留下骨血,并乞父皇怜悯。
一国皇储,竟要如此委曲求全。想到太子已死,文泰皇帝愈发悲恸,病重难持,幸得顾照光功力维系。
叶重天提醒陛下,确立幼子正统。文泰帝道极是,回殿内书写诏书,叶重天指点顾照光到熟悉地方取皇帝多玺印,却找了个空。
“好,好,好,朕真是养了一帮好奴才!”文泰帝大怒,吐血。
这时,殿门内传来贵妃问宫人的声音,顾照光以制住此女换国玺。文泰帝阻止顾照光冲动,要他把皇太孙安然带到宣同,与叶重天共同将其抚养长大。
叶重天道兔崽子必在密道口等抓人,顾照光道他去引开他们,回头再来接他与皇孙。
如此定,叶重天与孩子藏身龙床下,文泰帝与李贵妃虚与委蛇。
李贵妃已从殿内痕迹看出异常,不动声色,只做不知。她已派杨袁汪等人守信密道出口,不会让人活着离开。
文泰帝要李贵妃叫杨林逋,拿玉玺。
李贵妃与他哭闹:她全心全意侍奉他,他的心中只有和章皇后那贱人。他要把皇位传给前皇后之嫡子,她无话可说;如今,她儿子都要继位,他却要留密旨把皇位给那贱人的孙子,置他们母子于死地。
文泰帝体虚病弱,不愿与她多费口舌,提笔改旨,令贵妃殉葬。
李贵妃见帝心如铁,恶向胆边生,推了皇帝一把,竟真把人推倒。文泰帝倒地,手指她,重重喘气。李贵妃惊恐,又激动,见殿内无人,她定神,流泪不止向帝请罪。
文泰帝见她珠泪涟涟,以为她无意犯上,遂在她的扶助下躺回龙床。
李贵妃柔语请帝休息,她去请太医,实则趁着为帝盖被时,用被将他闷死。
叶重天躲于龙榻下,唯恐孩子惊醒要哭,一直小心,等他注意到帝与贵妃的呼吸声各不同寻常时,他惊得顾不得其他,冲出榻底喝止:“大胆!”
这一声,当真是龙啸虎威,吓得逞凶的李贵妃肝胆俱裂。
朦胧中,李贵妃只见到一抹消似一个早死之人的神影,y风阵阵,好似恶鬼爬出地府来寻她仇,又像九五至尊帝王在威吓,脖子一歪,晕了去。
叶重天哪里管得上她,奔到帝旁,文泰帝气息早已断绝,叶重天睚眦迸裂,恨得生生喷一口血,旧伤发作,差点儿就此而亡。叶重天因全身骨碎肌体重生,整个人严重缩水,不复从前雄伟,是以无人起疑,但他这残破身体单凭一口真气吊着,这气散了,别说弄死李贵妃给文泰帝陪葬,就是他自己能不能爬出帝宫都成问题。
猛地,一回神,他刚激愤过度,孩子果然提前了。
叶重天只怕他出声,捂住他的嘴,外面宦官惊动,正在外面问李贵妃是否需要帮忙;叶重天捏起嗓子伪作李贵妃,喝止杨林逋的爪牙。
忽然,叶重天在地上看到那份未完的旨。
帝诛李氏!
叶重天激动得发抖,只惜没有帝印令其成行。他匆匆收起圣旨,顾照光却迟迟未归。叶重天有些急,恐李贵妃其他爪牙返回,发现殿内异状,夺密旨。
宫门外传来袁汪二人搜刺客的声音,叶重天不敢做耽搁,重提真气,三叩拜,携子闪身进暗道。
“娘娘~”袁振纲唤醒人,李贵妃才睁眼,看到文泰帝死不瞑目的样子,再吓晕。袁振纲重用药弄醒贵妃,并用身影遮住龙榻上惨状,袁振纲低语道,“娘娘,陛下久病不治,殡天。”
李贵妃勉强稳住心神,就着袁振纲的搀扶,在殿内找东西。
“不知娘娘这是要?”袁振纲不动声色地问。
李贵妃寻不获那道未盖玺印的遗旨,面无人色,全身失力坠落。
袁振纲双手搀住人扶到一边坐定,声音越发地y柔:“陛下留密旨?”
李贵妃当真有枭雄之气魄,听得这监话里异样,猛地警觉,再看他神色,她瞬时压下所有负面情绪,如戴了完美面具,镇定地说道:“陛下留旨叶重天。”
“不可能!”袁振纲大喝,双瞳惊而收缩。袁振纲马上镇定下来,又问道,“娘娘可是瞧清楚了?”
“本宫需要用这种事诓尔等么。”李贵妃冷笑,袁振纲忙道不敢,他立即派人请回杨林逋商议对策。李贵妃望一眼殿内异状,袁振纲忙表态:此事绝无第二人会知。
李贵妃满意,到外头嘱咐殿外宫人不要惊扰殿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天初晓,杨林逋赶回李贵妃处,报:闯宫者为顾远山。
李贵妃怒惊:他没离京,叫言宫内阁参死他。
杨林逋道这还不是要紧的,顾远山手里有个孩子,若非婴儿啼声引人注意,他们还发现不了。
“他真是反了天了。”李贵妃拍桌怒喝,莫怪不为李香莲求情,却原来真由在此。袁振纲拜旨:“娘娘不必惊慌,咱家已派东厂高手沿途狙杀。”
李贵妃摇首,当务之急,新帝登位。
大局已定,谅顾氏一族翻不出天。杨、袁都道娘娘高见。李贵妃吩咐袁振纲全权处理此事,这是要他辅佐景帝的意思。袁大喜,拜谢而去。
杨林逋察觉有异,不过三个时辰,李贵妃与袁振纲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你急什么,”李贵妃浑不在意地说道,“适才,本宫助陛下上路,不小心让他瞧见了。若不给他些好处,也是麻烦。”
杨林逋忙跪倒,表他的忠心。李贵妃连这种断脑袋的绝密事都说来与他分享,瞬间让杨林逋吃下定心丸。他们本就与李贵妃密谋夺位,李贵妃与他不分彼此,杨林逋从此更是死心塌地了。
“本宫与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咱家理会得。”
“那你去拿下御马监。别让他爬上天。”
“谢太后娘娘。”杨林逋提前叫上了,李贵妃佯怒,杨林逋自讨打一番,哄顺贵妃,匆忙离去,只恐半步袁振纲分光权。
再说另一头,顾照光找到叶重天。
叶重天给他看了皇帝的遗诏,文泰帝为掩饰皇太孙的存在,半途改旨,帝又为贵妃所杀,再没有金令诏书,那么,皇太孙离这宫,谁也不会认一个混血异子,他日更谈不上登大宝除李贵妃为其父报仇之计。
为今之计,只有保命顾照光手里的兵权,文泰帝留予助皇太孙登基的重要依凭,方为上上策。
“一切尽在你手。”叶重天交递遗诏,若他不幸身死,顾照光至少要除李氏j佞。
“请公公多加小心。”顾照光收起文泰帝遗诏,离京。
叶重天混藏在宫中,寻找机会。
有天,他注意到未来皇后刘春容身边有个美貌胡婢,与文德太子不同,景王对异姬犹为着迷,刘春容也是为争宠计,把个美人养在身边。
但翡翠实在美艳,让姿容平平的刘春容颇为嫉妒,因此常常叫人寻由头责罚。
翡翠受欺负,只能在无人处啼哭。
看着这胡婢那与魏人迥然相异的面容,叶重天想出一折李代桃僵之计。
叶重天找到仁孝和章皇后留下来的老人,调养翡翠身体。当时,宫中传闻有人为做皇后故,与瑞王余孽勾结,诱使顾照光毁池越溪的流言。景帝明显不喜刘春容为后,但李贵妃又嫡长子之由,一锤定音。
帝后大婚夜,如叶重天所愿,景帝喝得酩酊大醉,弃皇后,就胡婢,成好事。
李太后警觉此事疑点重重,命人严查,无果。
月余,翡翠得孕。
七月后,翡翠早产,幼子继承母亲系白肤绿眸,李太后大安,任由皇后把翡翠母子,赶入冷宫,自生自灭。
翡翠产后未得妥善料理,未几,死。
临终前,把幼子托付宫中老宫女,胡嬷嬷。
叶重天将翡翠子养了一段时间,待两子胖瘦无几时,毫不留情地灭景帝子,以皇太孙代之。
后,此子“机缘巧合”地拥有合法身份,光明正大地登入皇室谱碟,初名夷(异);后更为,毅。
景帝五子,宠妃兰淑妃之养子。
宁、顾、章三族功成身退。
第三卷 青山野棠
卌七回 山月不知心底事 火上浇油(上)
话说顾家琪周转布局,将池越溪送上魏景帝的龙床,伺机斩断池顾孽缘,破除家覆危机,未及顾照光一个回马枪,撞破j 情,诸般安排转眼成空,无奈同返北地。
京外十里长坡,有背剑男童,七八岁,蓝袍短髻,坚毅沉静。
他挥手:“顾伯伯,小南。”
顾照光轻吁一声,勒住马,马蹄原地几踏步,把男孩带上马。谢天宝牢牢抱住妹妹,朴实的小脸上,展开夏日般的灿烂笑容,道:“小南,我们一起回家。”
“嗯。”顾家琪轻轻应了声,顾照光神色复杂地摸摸女儿的脑门儿,驱马急驶。
一路上,急报不停,十五日路程紧紧压成九日,然,待顾照光赶回,边境已出大事。
就在他秘密抵京当天,罕东都部的族长遣先锋队,夜袭益州,连破八城,魏军大败,损兵折将共五万人。
败战已是重罪,何况,顾照光还在两军对峙紧要关头,擅离职守,论说起来,真个是死罪难逃。
顾照光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弃众军不顾,忘却身家性命,上京抓j,已无需考证。皇帝与臣妇通j,最多只能算是道义上的问题,君王无德,臣却不能犯错,犯错就是死罪。
顾氏族人几近放弃所有,又有李、赵、夏侯等武将的公侯族人在朝中斡旋,加之顾照光赶回边境,戴罪立功退敌三百里,兵部以将才难得,呈请内阁命其消除连患后再行议处。
这事儿也惊动了在圣山吃斋念佛的太后千岁。
李太后是不干政的,她只和皇帝讲这为君这道,你要和臣妇做那事,也别找这种要命的时候,急了,顾家把兵一撤,让夷人打进关内,皇帝你该怎么办呢?
再者,你现在睡的是武将的老婆,睡臣子老婆是什么样的行为?那是亡国之君才干的事。
然后,李太后就握着皇帝的手说啊,那过去的事儿,她费了多少心血,才让他坐上这魏帝龙椅,如今天下太平,万民乐业,这番朝景得来不易,不要为些许小事,自毁长城,让后人讥笑。
皇帝受教,批复内阁请旨,留顾照光不杀,蒙汉议和后再行处置。
这场抢妻大变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热议不休,究竟池越溪红颜祸水,还是池顾冤孽太深,各有缘说。不过,封建士大夫多为谴责,顾照光为个女人,连累魏军无数性命。
虽然说,男人在前头博命,自家老婆却被人睡,是为奇耻大辱,确实忍不得;但是,在国家前途民族命运这样的大是大非前,顾照光一介边城重将,耽于儿女私情,实非大丈夫也。
至于关键人池越溪如何,那是后话。先不提,但说兵部传旨,顾照光保得命,宣同子弟兵同声为自家总兵高兴,心头不安渐去,就像重新拥有主心骨,魏军兵营稳下心,秩序井然,夷人若来犯,必叫他有来无回。
兵将拥护顾照光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众将聚集在主帐大营,个个同仇敌忾,异口同声要他们的大哥:彻查内j!
顾照光离营,但他有留下自己的替身,只有几个亲信知道。有什么道理,北夷铁骑不畏人质生死,突然强硬地强行闯关,分明是得到准信,顾照光不在军中,才来偷袭。
王谢二人怒视赵梦得、夏侯逊,年后顾照光上京禀报北夷通谍一事,这二人趁隙百般教唆顾家齐挑衅罕东都部族,边境几次交火,都与夏赵的亲信恶意挑拨有直接关系。
夏侯逊、赵梦得怒得血气上涌,喝道:“放p,老子通敌?他娘娘的,老子跟着大哥拿刀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出没出世!”
“你们心里要没鬼,为何不听大人安排,执意出兵?!”王雪娥娇喝道。
“日你格老母的,老子带兵,还要跟你个娘西皮交待?!”夏侯逊破口大骂,赵梦得火气还没那么旺,道:“想那夷人每年犯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难得见他们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就想带人,想给弟兄们出出心中恶气。并没有别个念头,谢夫人,我赵家世代武官,我若通敌,我他娘的我全家都不是人!”
王雪娥可不会被这种话说倒,她再次问道:“这次偷袭,死的全是大人的亲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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