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第 16 部分

众女叹惜,可不是,十六七岁时节,个个都在做梦,盼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们循了家长意,嫁入豪门为正妻,一点点磨掉青涩棱角变了圆滑;可怜的是池越溪,老天爷连磨合的机会都没给她。
“你那个女儿倒是能干的,”有闺友扯开新话题道,她是兵部右侍郎的夫人,可以说是绝对向着顾派这边的。她道,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懂得给自家争名夺牌位树威风,比她们那些个只会要糖吃的强多了。
“我听说,”兵部右侍郎夫人压低了声音,几个女人靠拢,以耳语声吐露道,“皇后真正是想把娘家侄女许给太子。”
其他闺友气愤,给池越溪出主意,道:“让你女儿去抢过来,刘家的女人,哪配跟郦山侯府的嫡孙女争。”
池越溪垂着头,不显眼底的憎恨,收了泣声,轻道:“她跟我不亲。”
“你倒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咋的传来传去都是你折腾她啊?”后部右侍郎夫人急急地问。
池越溪珠泪涟涟,啜泣道:“我初时心里极怨,不愿看到她。”众闺蜜心有戚戚,碰上那种事,没人能有那样宽厚的心怀接受也属正常,“远山哥就给她选了个r母,谁知,谁知那是头狼。心眼毒,不让我见女儿,还编着瞎话离间母女亲情,还,还借远山哥疼爱女儿之际成好事。。。”
众闺友同情极了,这种狼子野心的女人她们在后院里见得太多,对付这种女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一个字,死。
“你们是不知道她的手段。”池越溪哭诉,搬出种种真真假假的例子。在王雪娥的计谋下,她就成了传说中的歹毒后娘。
像绵羊一样柔弱像白兔一样善良的池越溪,竟然碰到这样高级别的宅斗对手,众闺蜜怜惜地直叹惜,这都是什么命,什么惨事儿都让池越溪碰上。
有闺友猛地想起一事,道:“她现在不是养在顾侍郎那儿学规矩?”
池越溪红着眼眶鼻子点头,此闺友道:“这就好办了,顾侍郎那位夫人我们是熟的,她府里人口简单,也没那多心眼,你多去走动走动,带些绸缎烟云首饰之类的,还能不把你闺女的心给掰过来。”
“就是,女儿总归是你自己生的,哪能不向着娘。”
“你就跟她说白了,靠来靠去都只有自家娘最靠得住。”
“多给她说说没娘管的孩子最后有多惨,离谁都离不得娘。”
池越溪踌躇不决,后部右侍郎夫人发了狠,吐露宫中秘闻,年初二那天,顾家女曾在皇宫里淹了水,表面办了兰妃,但谁个不知是刘春容下的黑手;这事儿虽然瞒着宫外头,风声早有传出。
几个闺蜜不约而同点头,她们也听到过这风声,池越溪再不想法拉拢郦山侯府的嫡孙女,保护自己,没准下一个就轮到她本人了。旁人不知皇宫内幕深浅,她们却是知道刘家手段的,心狠手黑,绝不会放过她们娘俩。
池越溪愁,哀问闺友有何良策。
几个闺友轻摇头,不是她们不伸援手,而是锦衣卫那头已跟她们当家的捎过口信。锦衣卫左指挥使姓刘,那是皇后的亲兄长。
“这光景,只有郦山侯府出面才能保你们母女周全。”兵部右侍郎夫人指点道。
“对,你得把顾远山叫来,让他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现在不动手,等到刘家布置好,你们一家子可要吃大亏。”闺友提了几府人姓,那都是锦衣卫弄的冤案,不乘着形势有利反击,到时就来不及。
池越溪如何感激道谢不提,送走客人,韦婆子入屋,边给小姐捶肩,边问小姐打算。池越溪睁开眼,猛地将桌上茶具扫落于地,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孩都弄不死。”
韦婆子暗惊,道:“小姐是说,那游园不是意外,当真是刘皇后下手?”
池越溪哼道:“不是她还有哪个,却是个没见识的愚妇!”
“这刘春容当日就不及小姐半分,做不成事也是在理。她要真办成,小姐还得小心呢。”
池越溪讥诮刘皇后有贼心没贼胆,不会再动手,道:“少不得还得本小姐亲自料理。”
韦婆子拦下她,道:“小姐,老婆子看这事儿缓缓。”
若给顾照光知悉池越溪c手,必讨不得好。何况,此时京中舆论都向着那有孝心的孽种,池越溪好不容易洗了污名,没必要再为那孽种背骂名,还是想法子借刀杀人为上上策。
“小姐,这京城可不是宣府,咱有的是法子让那孽种意外死。”
“我都给气糊涂了。奶母就是通透。”池越溪展眉笑起来,两人正商议着,有丫环来报,忠肃公夫人来了,夫人请小姐相陪。
卅五回 燕语莺啼无限好 看,极品(上)
话说顾家琪除j有功,推却所有封赏,改为替池越溪进孝道,一旨闹得池府顷刻分家。
此举固然让池府家宅不宁,却便宜池越溪尽洗名声,众人齐星捧月,再现旧日好时光,俨然一位公卿贵妇,敢与当朝皇后叫板。
她正与韦秋娘商议如何利用皇后这把刀,除掉那小孽种,丫环来报,忠肃公夫人来访。
池越溪暗里起疑,这夏侯府声名虽不如前朝,到底位列三公,显贵门第,怎么说也该是宁氏投贴上门拜见,后忠肃公府遣人回访方为大家之道。
韦婆子也弄不清夏侯家这葫芦里装什么药,跟着小姐前去会客。
忠肃公夫人来意尽在孙子夏侯俊身上,她和宁氏说,前回与池家贤婿谈及孙辈的儿女亲事,不知是大男人不能领会她的好意,还是看不上他们忠肃公府,总之说定的亲事谈着谈着就谈崩了。
宁氏忙请老夫人宽心,这儿女亲事是好事,定是哪里出岔子,回头她向女婿问明究竟定给答复。
忠肃公夫人笑道:“这亲家做不成做得成,端看顾夫人的意思。”
池越溪见话锋转到自己这儿,没推却,打趣儿道:“老夫人言重,我瞧着孙少爷一表人才,倒是我那个不通事的女儿配不上了。”
这话听来有门,忠肃公夫人笑呵呵,池越溪打量夏侯俊,越看越钟意,道:“真个不是我说,这么好的人选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多亏老夫人想到我们娘俩儿了,唉,远山哥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您要是早和我这做娘亲的谈,这亲事儿一早定了。”
忠肃公夫人问道:“那依顾夫人的意思?”
“孙少爷呢,我瞧着是顶顶满意的,不过,这事儿少不得要和我们家那位通个气。”
“理当如此。”
“那得了准信儿,我就给老夫人回话,好让孙少爷做准备。”池越溪笑得暧昧,忠肃公夫人回笑颇有深意,宁氏见好事将成,也笑。
待客离,韦婆子赶紧问小姐怎地就给那孽种定下这么一门好亲事。
池越溪冷笑,道:“你找些个人去查查,他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
韦婆子不解,还是照办。几日,韦婆子得信,夏侯俊是春香楼常客。这么点消息不能让人满意,池越溪给仆妇一个腰牌,可任意调动各地东厂探子、锦衣卫的金牌。
“小姐,此物从何得来?”韦婆子知晓干系,差点儿把这金牌给抖了。
池越溪轻瞟一眼,韦婆子心领神会,低语问道:“那位给的?”她仔细一想,惊问,“是除夕那夜?小姐,他、他怎地不接你入宫?”韦婆子抹起眼泪,小姐吃的那些苦哟。
“哭什么,”池越溪放下酒蛊,“我现在这样,他如何接我入宫,不是叫天下人都笑话他。”
“那、那这是?”
“别的你先别管,叫人把夏侯家的这事儿查清楚。”
韦婆子领命,她出府去,不久就有人主动前来接洽。韦婆子说了小姐的要求,对方很快就把问题查出来。韦婆子见识到一个崭新的黑暗世界,回去就跟小姐说,要是早有此物,哪里容得王雪娥嚣张,那孽种也早打杀了。
池越溪收好腰牌,道:“你道他这些年容易?便是把这东西交给我,也是费尽心思。”
韦婆子想起除夕那夜小姐肝胆寸断的模样,略有领悟。池越溪收拾好情绪,问查出什么。韦婆子吐露首家,夏侯俊玩窑姐儿很挑,非清白的新姑娘不玩,常有虐死人的事;这段时间,他改迷上五六岁的女童子了。
“确定?”
“老婆子都亲自去瞧过了,哎哟,作孽哦,那些个孩子身上咬得一块块地血r,下面更是一塌糊涂,是给活活折腾死的哟,畜生,真正个畜生。”
池越溪痛快地笑起来,拍案叫好,就这个!
“小姐?”
“难不成你还想那孽种嫁过去享福么?”
韦婆子终于明白了,池越溪笑得快意,全身都在兴奋,她已经预见了那个孽种被男人如何虐玩的前景,这种闺房事,女人只能硬忍着,哪个有脸开口向娘家求救,她要那孽种在最痛苦最不堪地凌虐中死去。
“把知情的人全杀了。”池越溪下令,她yy地一笑,“咱们,可要好好地会会那个畜生。”这个指的是顾照光。
四月下旬,顾照光为紧急军务故,再回京城。
池越溪抓住这个机会,探得顾照光不再侍郎府,她叫上韦秋娘、几个粗壮仆妇丫环出发。
侍郎夫人出面招待,问何故。
池越溪先礼后兵,说她想见见女儿。
侍郎夫人推说顾照光不再,她不能做主。
池越溪柔声恳求道:“我真地只是看看她,她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吃苦。这么些年,我都没好好抱过她,可远山把孩子教得好,一点都不记恨我这个做娘的,还记得帮我尽孝道。我娘也想见见这么又乖又懂事的外孙女,您就让我见见她吧?”
“远山应该很快回来,你自己和远山说。来人,换新茶。”侍郎夫人刀枪不入。
池越溪揉捏手绢,很是气愤,忍不住道:“本来我也不想为难大嫂,可我听说件事,阿南在宫里淹水了,带她去玩的人,你女儿却一点事儿也没有。我不想怀疑什么,但说实话,我也不敢再把女儿放在你家里,你把阿南叫出来,我这就带她回家。”
侍郎夫人也不与她争辩,承认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是年里的事。她举茶碗,淡淡笑道:“阿南如今安好,劳您惦念。”
池越溪冷了脸,道:“大嫂,我知你对弟媳我有成见,但阿南是我亲生的女儿,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要等人淹死了才说?你们就这么照顾远山的女儿,远山是你们兄弟,他信赖你们才把女儿托付,可是你们呢?都做了些什么!把阿南推进火坑,要把她活活地害死!”
侍郎夫人不由地把视线在质问者身上转了转,亲戚之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确实易生妯娌龌龊,但她池越溪什么时候把阿南当成宝了。
“确是我们没有想到宫里游玩也会出意外,所幸阿南未受惊,现下,我们也给阿南备了两个护卫,近身保护,这个把月来未再出事,我们的确是将阿南当成自家孩子一样关怀,还请放宽心。”
“不用说了,我今儿个来,就是要把阿南带走的。我自己的女儿我会管教,不劳你们费心。”
卅五回 燕语莺啼无限好 看,极品(下)
侍郎夫人微笑,道:“这却是不能够的,我们受远山托付,不敢不经心。”
“大嫂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是阿南亲娘,我还会害自己女儿不成,就是有你们这些个唯恐天下不乱胡说八道,害得我们妻女分离不相亲。不过,血亲天性,阿南不管做什么,想到的都是我这个生她的娘,我要带我女儿回自己家,有什么错?”
“既然这般说,那等池家将阿南的名加入族谱拜过祠堂,再提把人领回去的话。”
“笑话,我池家要怎么做事还要你这外人来指手划脚不成,她生是我池家人,死也是我池家鬼。来人,去把小姐带出来!”
韦婆子早得吩咐,该往哪个方向找院落,带着人往里冲。
“放肆!”侍郎夫人是柔顺,但不是好欺的,郦山侯府长房媳妇的气度往那儿一放,哪个丫环仆妇敢乱闯。
池越溪就是特意来生事的,她可不怕事后顾府找喳,当先就扑过去阻止侍郎夫人,侍郎府的丫环想不到这个大家小姐会做这种事,侍郎夫人也料不急,竟给池越溪推倒在地,手里扎进茶碗的碎渣子。
侍郎府的丫环慌张,池越溪毫无顾忌,叫人赶紧去把孩子抱出来。
“夫人!”管家带人跑进来,将韦婆子等人甩了出去,池越溪一人,也逞不得能,她恨声道:“你们给我等着,私押太师府的亲外孙女。”
侍郎夫人就着丫环的手起身,她养尊处优惯了,池越溪那一推,手脚隐隐有扭伤的迹象。趁着仆妇去请大夫的关头,侍郎夫人问管家,如何来得这般巧。
管事道:“仆也是听阿南小姐的吩咐。”
“哦?阿南回来了?”
“是,阿南小姐还定了娥眉楼的八道川菜,想跟夫人说声午餐不必备料,见厅里有客,当即遣人叫仆带人来护着夫人,担心要出事。真个料事如神。”
“她也是吃过苦头知道她那个娘会做什么事。”
侍郎夫人有感而发,嘱咐屋里的仆从,她受伤的事不要提,省得那孩子挂心。仆人们记下,此处略过不提。
晚间,顾照光与兄长同时下朝回府,两人还在讨论朝事,侍郎府管家请走本府老爷,顾侍郎见夫人左手伤,听说池越溪日间所为,不禁叹气,道:“夫人受苦。”
“我这儿没什么受不受苦的,我担心的是池家那头,怕不会这样简单就算了。”
顾侍郎眉深皱,背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思索后,道:“先瞒着。”
侍郎夫人不明其意,难道就任由池家有恃无恐地放肆?
顾侍郎道:“现下朝中有件大事,关系重大。远山此来就是与朝中重臣商议,不能让这事分了他的心。”
“你这般说我心里有数,只怕池太师那儿要为难远山和夫君。”
顾侍郎冷笑,道:“若在这大事犯糊涂,池太师那首辅的位置也不用做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请夫人费点心。”
夫妇俩这般那般商量,都是要把池越溪看紧,不让她闹到顾照光前头。
如是七八天,凡池越溪出府,都被人请到侍郎府喝茶,任由她们谩骂,也无人理睬。
然则,顾侍郎府人看得住池府人,封锁消息,却无法阻止池越溪闺蜜散播消息。
这些官夫人究竟是真心实意为池越溪考虑,还是背后有人支持挑唆暂且不提,只看她们行事便知。
她们说啊,侍郎夫人从中作梗,不让亲娘见女儿,还软禁池越溪。
这些话,虽非无中生有,却也在很大程度上中伤侍郎夫人为人,抹黑顾侍郎府的形象。
这话还没传到顾照光耳朵里,却先引来一尊大神。
池老夫人柱着拐杖,领着大小媳妇、没公职的族孙辈,一大群人乌压压,浩浩荡荡地开往顾侍郎府,沿途便跟人说,顾侍郎夫人如何不是个东西,拦着小孩不让见亲娘,孩子在里头想娘想得嗷嗷哭,真是没天良的一帮子畜生。
顾府管家见机会早,也是知道这位老太太的彪悍,即刻封住大门,小跑去找夫人讨对策。
侍郎夫人一时也想不出应策,叫管家不要开门,莫叫池府人冲进府,抢走阿南。
池老夫人指挥着两拨人,找木头撞府门,誓要把曾外孙女带回池家。
京里卫兵把消息传入宫中,顾侍郎见瞒不住,不得已告诉九弟来龙去脉。顾照光还没听完,就大喝:“她又想干什么?”
顾侍郎忙劝住他,道:“就知道你忍不住,才瞒着你。冷静点,国事要紧。”
顾照光深呼吸,道:“大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顾侍郎摇头,带着他去找正主。池太师轻嗤,道:“老太太不过想曾外孙女,顾侍郎不要危言耸听。”
“太师,两家子的事闹到大理寺去,没得叫人笑话。”顾侍郎淡淡地讥讽。
池太师不予理会,但有阁臣在看,真把家事闹到廷议上,那就难看了。
“走,老夫倒要看看顾侍郎在怕什么。”
池太师当先走前,顾家兄弟紧跟上,一行人来到大运河端头的民巷里。
看热闹的人把巷子堵得严严实实,个个对着顾侍郎府围墙指指点点,不是说顾家无理没天良,就是翻池老太太收拾媳妇的旧帐,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热闹喧嚣,巷子底还传来咚咚地撞门声,人群里不时暴出叫好声。
京卫接令驱散人群,围观者见太师仪仗亲至,惧官府威严退后,却又为这难得争女乐子所吸引,人们远远地眺望。
池太师脸色难看,随从叫不动老太太,他不得不下桥走近巷子底,叫住手。
老太太见儿子来,可找到帮手与最坚实的靠山,道:“三郞啊,你可得为自己女儿做主,这嫡亲的外孙女怎么能叫旁人养去,定要带回家自已养才亲。”
“娘,这事儿子会处理,您先回府。”池太师想把老母送回府,老太太不依,形势一片大好,怎么能此刻退缩。
“儿啊,你可得听娘的话。叫他们把孩子马上交出来,夜长梦多。”
池太师不能对老母动粗或者暴口,他是大孝子,他得慢慢劝,摆事实讲道理。老太太哪里要听那些个废话,她也听不进的,她在池府作威作福惯了,说一不二。
“说这些做甚,不要磨蹭,叫他们交人。”池老夫人捶着老腰喊酸痛,“三郎,你也知娘这把老骨头经不得劳苦,这都是为你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却不听娘的劝,不肯休那宁氏再娶生个男娃;”她叹气,“说来也是娘害了你,早知她生不出儿子,当初就不该强留。现在让你堂堂一品大员,当朝宰相,落得只有一个赔钱货。
这亲外孙女就是你的根,必得自己养,再招个女婿上门,日后才有人给你送终,所以,这档子事你必得办好,娘死了才有面目去见你爹、你祖父祖母。”
池老夫人这番大道理,说得池太师面红耳赤,不是因为羞愧没有做到老太太的孝道要求,而是老太太当众曝家丑,让这位首辅下不来台。
“娘,这些话,咱们回去再说。”
“糊涂!娘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老夫人怒子不争气,她对太师的家丁喝道,“你们,去把孙小姐请出来,哪个敢拦,打死了事!”
池太师不得不强行带老母离开,池老夫人慌了,怒了,嚎了;你个不孝子,做娘的不辞辛苦,为的是哪般,还不是为你死后有人上香,你就这么对一心为你的娘;可怜老娘含辛茹苦十八载。
老太太诉苦经,对着不孝子孙又打又骂又嚎。池太师连连告罪,老太太不依不饶,不把她的亲亲乖曾外孙女领回家,她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卅六回 兵来将挡土掩水 正中下怀(上)
前回说到池家老夫人胡搅蛮缠,迫池太师以官威索求曾外孙女,个中深意暂且不表。且说池太师一介名声在外的大孝子,不敢违逆老母要求,无奈妥协。
他到顾侍郎前头,商量能不能让小孩到府里住几天?
顾照光冷笑,道:“太师大人记性不太好,您要吃白芝麻糕,是阿南挑了百斤黑芝麻挑出来的!”
池太师回说这些个事他不知情,要知道的话绝不会允许;不过,他保证此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
“保证,太师拿什么保证?”顾照光一想起年前爱女受苦的事,就忍不住发火。
顾侍郎拦住兄弟,对太师作揖道:“太师,说句不中听的,阿南在我顾府是嫡亲的,在您府上,那是外姓。孰亲孰外,太师心里有论断。卑职以为,太师还是先弄清老夫人执意要把阿南带回府的真正用意,须知太师您的保证还不如老太太一句话顶事。”
池太师神色不太好,对方顾虑的都很实在,太师本人在后院根本说不上话。
双方僵持,池越溪知时机成熟,她站出来,要顾家兄弟把女儿交给她这个亲娘,她道:“我是阿南的亲娘,远山,你不能不让我见她,我想她想得好苦。”
池越溪红肿的眼圈,憔悴的神情,消瘦的身形,无法证明她思女成狂。
“求求你,不要这么心狠。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女儿。。。”
池越溪哭得快要晕厥,围观的人见之无不心酸,想孩子想到这份上,多可怜呐;狠心分开娘俩的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这时候,顾侍郎c不入话,也没有立场。
顾照光瞪视恸哭的池越溪,喊了句:“够了,不要再做戏!”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话什么意思,听得嘎吱一声,铜环大门向两边打开,几个家丁抬出一桶薄荷桂圆汤,顾家琪亲手盛了碗汤,端给倒歇在媳妇儿身上喘气的老夫人。
“曾姥姥,您喝些汤补些气力。”
池老夫人闹了一天,正渴得厉害,就着汤匙喝了口,不甜不淡,不烫不凉,清爽解渴,正正好。老太太一饮而尽,看着小女娃,道:“乖,我老太婆有你这般乖巧的外孙,什么心气都没了。来,跟姥姥回府,住在外人家像什么话。”
顾家琪和几个丫环正在分盛汤送给各个亲戚,闻言回头一笑,她道:“等爹爹得空,阿南就去看曾姥姥。”
“姥爷,您喝口汤润润喉。”顾家琪端给池太师,碗放到他手里,就换一人,态度不亲不疏,温温淡淡的。
顾家琪走到顾侍郎前,送上汤,道:“大伯伯,伯母说有事儿要跟您说。”
顾侍郎瞧瞧现场,一桶汤化解了干戈,饮尽汤解渴,笑了笑,施施然回府宅内。顾家琪把汤送到顾照光那儿,池越溪那份就由丫环代劳了。
“爹爹,好不好喝?”
顾照光喝着赞好,看着女儿讨巧的笑脸,眼神温柔,什么火气都没了。
池越溪不是来喝汤的,她是唯一清醒记得自己目的的,她一把揪住小孩的手,道:“阿南,跟娘亲回家。”
顾照光冷喝,叫她放开女儿。
池越溪苦笑:“远山哥,你为何不肯相信溪儿?溪儿给阿南买了好些首饰衣裳,溪儿只想带阿南去试试那些衣服合不合身。阿南,快跟娘走。”
顾家琪不惊不慌,道:“青苹,青菽,给夫人带路。”
“带什么路,”池越溪笑地得意,“阿南须得跟牢呢。”
顾家琪甜甜地笑,回道:“爹爹买了新宅子,要和娘亲一起住。”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父亲的大掌,大人与孩子的手掌友好地交叠,“我们一家人住在一块儿,阿南好高兴。”
青苹青菽上前恭喜,道:“夫人,那是个四进的大宅子,大人厢房全照总督府浣溪楼的格局特别布置,希望夫人住在那儿能喜欢。”
池越溪像被烫着似地甩开顾家琪的手,倒退两大步,以一种惊惶又憎恨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计划的失败,脏事的翻涌,终究没忍住心头的恨,举起手,就要打碎这张浅笑吟吟在讥笑自己的脸。
“你干什么?”顾照光扣住池越溪欲行凶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不要以为你还能对阿南动手!”
池越溪惊神,扭曲的面容想要挤出虚假的笑容,却挤不出。
看热闹的人嘘声不断,池太师不愿与他们站在一起,他走到巷底,搀起老母送入大桥内,道:“娘,等他们两口子闹明白,您的曾外孙女就回府了。”
老夫人听到小孩说顾照光在京里有自己的宅子,那是真没办法把小孩带因回府,临走前,她不死心地叮嘱小孩,有空就去曾姥姥家走走,她那儿有好吃的。
侍郎府的管家带着人开始驱赶围观人,汤也喝了,热闹也没了,快回家烧晚饭吧。
路人散去,东桑榆子巷恢复往日宁静,顾照光抱起女儿要进侍郎府,池越溪追上两步,命令道:“把她给我!否则我就闹得你大哥大嫂一家子不安生!”
顾照光回喝道:“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顾家琪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爹爹,不要生气。我们去新宅子。”
顾照光惊疑,青苹上前解释,小姐确实先购了一个新宅子,经由侍郎夫人参详过的,就在东桑榆子巷。顾照光遂转道东桑榆子新宅,池越溪自然未跟随,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远离。
青菽边布置饭食,边夸赞小姐:“爷,都是小姐安排得好,这儿离国子监近,邻居向里都是书香门生,方便天宝少爷向学。”
“是吗?阿南眼光不错。”顾照光满面笑容,屋里屋外走走看看,平平常常一处院所,不显山露水,环境布置什么的,都很满意。
不过,这也暴露出女儿早有打算。顾照光板着脸问,为何私买宅院?
顾家琪一派得意,俏皮回道:“青苹青菽以后要给爹爹生孩子的呀。”
“鬼灵精。”顾照光笑着狠狠扎了女儿柔嫩的脸蛋一胡茬,见她恼得眉头大皱,笑声更见爽朗。
傍晚时分,谢天宝下学回府,看到顾伯伯也搬来新宅,兴奋劲儿打从心底冒。
顾照光事务繁重,基本上连见女儿一面都没时间,只知谢天宝与程昭同进国子监少年班,还没来得及问详情。趁着今日有空,顾照光开始考校谢天宝日常所用。
谢天宝腼腆,小声地说起所学功课,还有新结识的朋友。
顾家琪活泼,说起三公主、顾家玉等人的趣事,那是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笑语连连。
顾照光时而点头,时而沉吟,然后再点拨几句。
青苹青菽拿着绣棚做活,不时抬头淡笑嫣然,这一幕比之先前的混乱嘈杂,显得格外温馨。夜幕降,烛火点,管家上来问,晚膳已备妥,是不是开席?
顾照光微点头,开吧。
确定女儿没受惊吓,顾照光又匆匆外出办事,寅夜归,见女儿安睡,回屋选了青苹作陪这夜便过去。
卅六回 兵来将挡土掩水 正中下怀(下)
且说池越溪回府,疯狂地乱砸乱扔,以泄计划受挫的空虚,以及对那对天杀父女的痛恨。等她脾气告一段落,韦婆子上前规劝,道:“小姐适才若不冲动,那孽 种此刻已经到手。”
池越溪眼睛不由地睁大,怒瞪仆妇。
韦婆子顶着压力说白道:“母女天性,谁也不能阻挡小姐带那孽种回府,小姐完全可以借想女儿之际把那畜生也带回这儿。”
“你疯了不成,你知道那畜生怎地待我!”
“小姐,若能一劳永逸地除掉他们,这一时的痛忍忍又何妨?”韦婆子不忍心,又狠心劝道,“他们在世一日,小姐就永远得担心那畜生来折腾。”
池越溪激动的情绪静下来,忆及心中筹划,淡淡道:“你说得没错。我何必跟那畜生硬碰硬。”
隔天,顾照光送女儿到侍郎府,忙完事,傍晚把人接回新宅。两人在街外看到一顶青呢小轿,没在意,忽听得一声娇柔的“远山哥。”
顾照光顿住,池越溪掀帘而出,她未施脂粉,发髻盘黑如鸦。一身翠羽春衫,亭亭而立,如月下荷花,清艳绝美,美而不妖。
“远山哥。”池越溪又叫了声,委屈又倔强,带着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当真叫人柔肠寸断又心神旌荡,明知那是毒药,也忍不住靠近。
顾照光仅一个恍神,正色道:“有事?”
池越溪轻咽,没有流泪,轻轻淡淡地说道:“我,我给阿南买了些东西,”她急急地从轿子里取出绮罗玉柄扇、碧玉蝴蝶罗结、金丝缕的风车、唐三彩的泥娃娃等等形形色色的小玩具。怀里抱满东西,她泪眼相凝,渴慕又不敢靠近。
“爹爹。”顾家琪的手臂缠着便宜老爹的脖子,轻轻地晃动,顾照光缓下神色,道:“进去谈。”
池越溪露出小小的浅浅的笑容,畏怯的样子,让顾照光耷下眼,沉默地将人领到正堂客厅。池越溪把礼物交给管家,冲女儿笑了一口,怕众人误解,却是不敢靠近的,正正经经地坐在一边的客人位上,眼角时不时地偷偷地瞄女儿,唇边微笑浅浅。
顾照光让人上茶点后,道:“我不知你有什么打算,但阿南是不可能让你带回去的。”
池越溪忙道:“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她低头小泣,“我、我真地不知道祖母大人会那样做,我、我只想和阿南说说话,知道她、她有没有事,那天,绿漪说阿南淹水了,我,我才着急。我怕你再误会,一直不敢去大嫂家。
等你到京里,我才上门,可她们都不信我。我,我要真没好心,又怎么会等你来?我想和你谈谈,可你那么忙,大嫂又不让我见你——”
“绿漪?”
“绿漪她们知我回京,带了自家孩子来看我,我和她们谈谈话,说说心事,”池越溪手指间缠绕手绢,羞怯又柔顺,“我心里好受多了,原来,孩子,孩子那样可爱,有意思。”她语气像少女般地轻快,“我听她们说阿南如何聪慧,如何急智,如何勇敢,远山哥,你不知溪儿心里有多欢喜,那是我们的女儿。”
顾照光语带骄傲,道:“阿南的确比大多数孩子早慧。”
“可,可都是我的错。”池越溪头越埋越低,晶莹的珠泪叭嗒叭嗒掉不停。
顾照光微起身,又坐定,道:“阿南没怪你,你也别哭了。”
“她有孝心,自然不怪我,可我怪我自己,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池越溪趴在椅桌上痛哭。
顾照光到底没忍住,轻叹一声,起身把人搂入怀里,道:“那怎么能怪你,若非我那样对你,你也不能狠心如此,别哭了。”
池越溪边哭边打边骂,问他为什么要那样伤她?
顾照光连连道歉,神情谦卑又温柔肆溢,那是一腔苦大仇深的情意得到回偿的满足,渐渐的,两人修复的情感升温,顾照光爱极池越溪,见两人误会已解,哪里忍得住,嘴里吻她的泪眼,手里剥她的衣裳,几乎在原地就要成好事。
“太、太快了。”池越溪羞得满脸通红,轻轻地推拒。
顾照光深深地呼吸,苦苦地压抑,露骨地动情地看着怀中女子。
顾家琪看够戏,敛起唇边笑意,轻轻掉了茶碗。这动静引起两人注意,顾照光大郝,老脸几乎羞红;池越溪扯着手绢躲到顾照光肩后,轻声埋怨,顾照光嘿嘿干笑,却是实在欢喜。
“我、我先回去了。”池越溪轻声道。顾照光收住笑,神色深沉,池越溪白了小脸,微微补充道,“我还没有和娘说。”
“应当,这是应当。”顾照光又道歉,他不是有心怀疑她,池越溪淡淡,说都是她做错太多事,顾照光赌咒发誓,他以后再不怀疑她之类云云,两人又一番言语纠缠,顾照光恋恋不舍地送人到府外小轿,许久不归,原是亲自护送池越溪回太师府了。
顾照光送人回来后,见女儿在等他用饭,道:“以后阿南先用饭,别饿坏了。”
顾家琪嗯声应下,顾照光心情愉快,都没什么意向要吃东西,仅是陪女儿过过场,他拿着酒杯,脸上都是笑,忍不住问道:“阿南,要是你娘和爹爹住在一起,阿南觉得可好?”
“很好啊。”顾家琪笑眯眯地回道,“阿南盼了好久。”
“我想也是,阿南,你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你一定会喜欢的。她才学甚佳,琴画为京中一绝,谁家女子都比不上。”
顾家琪放下筷子,耐心而听,满脸笑意。倒是顾照光见她这般郑重,有点老大不好意思,让她先吃饭。他手捏酒杯,遥望院外天光,自饮自乐,得见青菽从厅前过,他放下杯盏,转叫新丫头侍候好小姐,他有点事,遂过厅堂拐角不见。
晚饭罢,青苹跟小姐说起自己的忧虑,总觉得夫人的转变过快,让人不安。
顾家琪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只问道:“爹爹歇在青菽那儿?”
青苹脸羞红,点头应道:“是。”
“晚些时候,你送膳食进去。”
“小姐,您倒是先想想夫人来了怎生办好?”
顾家琪笑,轻弹手中花叶,道:“夫人?她不会住这儿的。”
有书友问——池越溪干嘛非要折磨阿南?
这个问题先头也有亲问过,俺试答理由1、她是女的2、她的天地圈在后宅一个小院里,那里除了她自己人,就是阿南,折磨阿南成为二选一的必然。
3、阿南是她一生痛苦的证明4、顾照光常年不在家5、顾照光对女儿比对她好6、折磨阿南能让顾照光更痛苦7、她打不过男人,只能欺负个小孩子8、想想阿南蔑视她的眼神吧,池越溪的小宇宙瞬间爆发9、还有啥,欢迎大家一起来补充
卅七回 入虎x方得虎子 人算天算(上)
话说池越溪为算计顾家琪,不惜牺牲色相,顾照光果然上钩,j计得逞在望。
翌日,池越溪早早来会,神色略见虚疲。顾照光心怜她早起,池越溪淡淡笑称,晚来怕他又出门忙了。顾照光大为感动,劝她就在他屋内补眠。
池越溪却有话,道:“我不困,我就想看看阿南,她有没有睡好、吃好,远山哥,阿南那儿,你帮我说说,好不好?”
“我问过阿南,她很懂事,也不记得从前的事。”
“虽是如此,我心里还是有些怕,远山哥,你帮帮我。。。”池越溪趴在他胸前,娇弱弱地哀求。
顾照光受用之极,他抚着爱妻的脸,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道:“好,我去,溪儿,你如何报答远山哥?”
池越溪一捶娇嗔念了句死相,退出顾照光怀抱,斜坐到一边不理会。顾照光轰然大笑,见爱妻气恼,咳嗽几声止住狂喜,吩咐下人,道:“去看看小姐起了么?”
“爹爹,阿南起了。”顾家琪挑起珠帘,走向那对恩爱夫妻。
顾照光看着女儿,哄道:“阿南,乖,叫娘。”
顾家琪脸显犹豫、挣扎,最后是孺慕的渴求压倒所有犹疑,怯生生地软软地唤了一声娘。池越溪眼中含泪,神情激动又不敢置信,拿着手绢的手想要触及女儿的额发,又生恐遭到拒绝,不敢再靠近。
最后,还是顾照光不忍见母女俩生分,将一大一小分别搂入怀里,感慨万千,以后一家仨口就团圆了。
“大人,今日还需备马吗?”金管家重重踩步,进正厅打断一家子诉衷肠。
池越溪惊动,迅速避让,见顾照光犹豫,她体贴道:“远山,你去忙。我跟阿南处处。”
顾照光放开眉头,道:“也好,阿南琴弹得不好,正好让溪儿指导一番。”
“我定会用心教她,”池越溪爱怜地看着女儿,忽又想到一事,问道,“我可以带阿南出去吗?别误会,是我娘,她想见见阿南。”她委委屈屈地补充。
顾照光失笑,把爱妻搂入怀里好一阵开解,最后,同意池越溪把阿南带到她姥姥府上瞧瞧。
“晚上我去接你们娘俩儿。”
“好,我等你,远山哥。”
顾照光去忙事,池越溪即指挥仆人把小孩送到新太师府。宁氏见女儿带回外孙女,神情多见欢喜,忙不迭地叫人准备瓜果点心哄小孩,又温柔细语问小孩平时学些什么。
“娘,你别忙了。”池越溪不耐烦地叫道,“她自己有主意。”
宁氏笑了笑,对小孩说道:“你娘吃味儿了,”她又转对女儿说道,“这可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不疼她,还疼谁。”
池越溪哼一声,叫人去催催。
韦婆子连走带跑地冲进厅里,道:“来了,小姐。”
几位官夫人结伴而来,连声打趣池越溪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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