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让路。
顾家琪笑眯眯地摇手道别,与王雪娥下楼,身后传来程家胖儿子不依的大哭声。
王雪娥与顾家琪回营地自不提,倒是程昭,一路嚎啕大哭,回程府后还生闷气不吃饭,埋怨程母放走小娃娃。程父问夫人何故,程母自把儿子遇见小美人的趣事当成笑话说给一家子听。
“眉眼盈盈,别说昭儿舍不得,就是我也喜欢。”程夫人如此形容总督府千金的容貌。单是小小年纪举止从容,形态淑雅,就让人心生好感。
程父嗯一声,没多说。饭桌上两个大儿子取笑程昭,就他这样又胖又丑,连话都不会说,还想总督府的千金,做梦。
“将军,将军,吃光你!你,卒子,马过河,吃卒子!”程昭r掌一拍,站起来隆隆地向两兄长开炮吼。
两兄长一惊,反道会说话了呀。
程夫人大喜过望,抱着宝贝儿子叫他再说,程昭咕噜咕噜“马后炮、吃象、直车”之类的词说得清清楚楚。
程夫人对小儿子又搂又抱,哪个再敢说她儿子是傻子她撕谁的嘴。另两庶子相视一眼,埋首用餐不言语。程昭见自己得夸奖,又咿咿唔唔,约莫是要那个漂亮娃娃陪玩的意思,程夫人马上说,要他先学会自己说话。
程昭无不应从,只是学习成效不佳,看来对着小美人才有效果。
到晚间歇息时,程夫人跟丈夫商量,总督府的千金是高攀不上,但套套近乎成不成?总不能耽搁儿子的学业。
“老爷,就当多个玩伴,碍不着什么。老爷,这也是多条路子。。。”
程夫人磨动了自己丈夫,毕竟儿子开智比较重要。次日,程父着人一番打探,心里有数,跟儿子说,阿南小姐过几天会来,要是连名字都不会叫,谁也不会喜欢的。程昭有了动力,用心跟母亲学说话,又跟夫子学下棋,净日地将军,将军。
且说五日后,顾家琪得来小弓弩,从学王雪娥,一番教学下来,平素穿的襦裙多有不便,两人决议换服。王雪娥心有计较,没选城中最有名的程记坊,改作乐记。
“阿南,阿南。。。”程昭在自家店前挥手叫人,顾家琪展眉一笑,程昭迅速跑到她旁边,胖手指着自家衣庄,邀她玩耍,“象棋。我们象棋。”
“你叫什么名儿?”
“程昭,我叫程昭。”
“姑姑,阿南去玩儿了。”顾家琪放开王雪娥的手,和程昭走向程记绸缎庄。程夫人迎向王雪娥,有心和她打好关系。王雪娥有点冷情,道她们还有事。
顾家琪停下步子,转身道:“程伯母,阿南和姑姑要做新衣裳,玩弩弓时穿的。”
程夫人笑容满面,道:“哎呀,这做胡服骑装选我们程记准没错儿,昨日店里还来了批革缎,江南织造出的御品,城里可就我们程记有卖。”
王雪娥眉眼动了动,神情放得缓了缓,说句有劳夫人。程昭缠着问她玩什么,顾家琪答下回带给他看。
这日回营地,王雪娥动了心思,问谢天放这程记绸缎庄内里有何名堂,能卖御织物。
谢天放先问她是如何与程家有来往,后答程家是皇商虞家的支脉,经营生意遍布十八州府,绸缎当铺米行赌场青楼什么都做,当家掌柜财大气粗,手段毒辣,在道上也赫赫有名,人称程当家为“财老虎”。
“这里头的生意,程家也占一份。”谢天放点明道,这里指的是买卖军粮。
王雪娥道那阿南与程家交好倒也可:“怎么就是个胖子。”这是她最不满意的地方,就算是跟班仆人也得挑个相貌好的。
谢天放哑然失笑,宣同地界人多了去,又不单一户程家有儿女。
王雪娥想通自己也笑起来,往常府里来来去去那些个官员夫人,哪个不是赶着要把自家女儿推到顾家齐少爷怀里,阿南若一亮相,必然也是同样受欢迎的。
第九回 等闲哪识东风面 倒霉催的上
前回说到顾家琪通过巨额银票的存在,让宣同诸人意识到私账外流、内j存在的情况,顾照光决意散尽总督府万贯家产,并把池太师府一同绑在边城魏军上下舞弊腐败案中,换得喘息时机。
偶然中,顾家琪与城中最大商户程家搭上线。
由程夫人“穿针引线”,顾家琪成为城中富商太太团的新宠,借着彼此的良好关系,顾家琪以王雪娥的名义,递出的木材、石料、草料、猪种等大额定单,商户报价低得不可思议。
程夫人笑得开心,顾家琪满意,太太外交,一向很好用。
王雪娥采购容易,物美又价廉,那养猪场的摊子很快成型;宣府先落实到实处,其他州府也不敢慢,北地十八府轰轰隆隆赶活忙,消耗了一大部分游闲氓流,各地官府见好处多,又是顶头上司为儿子开善事,处处都打点过的,没人设衅子生事,什么申请都是一路绿灯过。
宣同营地,忙得热火朝天,可谓是蒸蒸日上,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程家与顾家两孩子常在一处玩耍,程昭说话越来越伶俐,完全看不出半个月前,这七岁的孩子还是个人人皆知的憨仔。
这等奇事,再加上顾家琪假托神佛保佑之说掩饰火场逃生奥秘,两桩子事让众人相信总督家千金是个很有福气的女娃。信佛的太太们更喜欢顾家女了,连去上香都要和王雪娥“不期而遇”,据说这样能沾点仙气佛缘。
这日,众人结伴,又到昭庆寺捐香油还愿。
女人们在寺庙厢房歇脚兼唠嗑,孩子们嫌闷,程昭便道:“阿南,我们到山下,那儿有很多好东西。”
顾家琪也正要个独自游走机会透透气,道好。报备后,两孩子往山下冲。
寺前大道香市,无数小贩大卖香烛香料天竺佛像等物,浓郁香料四飘,充满番外异域风情。
程昭指着金莲座小佛像问:“阿南,这个喜欢吗?”
“看别的。”顾家琪自在走到前方香料铺,闻香起意,琢磨着怎么弄迷香。
“怎么不喜欢,二哥明明说阿南会喜欢。”程昭嘀嘀咕咕,加快步子追上。
街那头传来嬉闹砸东西声,几个纨绔少年穿着宣州军营服,大剌剌地走在街上踢摊子,踹路人,摸胡人少女的下巴闻香,一路嘻嘻哈哈横行霸道;领首的少年,十二三岁,明珠金冠,银领蓝袍,刺绣马靴,手牵一头半人高的獒犬,趾高气扬,恶犬凶相毕露,涎水嘀嗒,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哈哈,那不是程猪仔么,有r吃了。”这人拍拍獒犬的头,喝了声,“黑豹,上!”獒犬猛然窜出,势如困兽出笼。
程昭边哭边跑,獒犬两个纵扑追到人,一下子咬住他的左后腿r,紧紧不放。纨绔子弟们哈哈大笑,程昭的哭叫声更响,无人敢出头。
顾家琪解下腰间小弓,放箭,中恶犬腰腹;獒犬兽性狂发,高飞扑向新的猎物,他的主人在后头大叫:“回来,黑豹!”顾家琪连放数箭,箭入犬喉,獒犬落地,哀鸣,几番挣扎,不再有动静。
金冠少年痛失爱犬,啊啊狂呼喝,冲着程昭又踢又踹,一脚踩住他的胸膛,恶狠狠地用力:“我要你偿命!”
“放开他。”顾家琪拿弓弩对准这纨绔,金冠少年露凶狠色,面容狰狞,手解腰袋飞掷,速度快于顾家琪,腰袋击落弩弓,这少年大步冲向小女娃,一手掐住她脖子:“找死。”
顾家琪左手抽匕首,飞划。此匕首有削金断玉之利,些许气力就能伤人。金冠少年手腕瞬间见血,他捂住手腕,狠狠地瞪着小娃,道:“来人,给我往死里打,打成r酱,喂狗!”
程昭躺在原地狂吹金哨,程家家仆从远处赶过来,对金冠少年点头哈腰,要打打他们,这小姑娘却是动不得的。众仆嘿嘿地赔笑脸:“雍少,这是总督家的,”
“王八羔子的,总督府算老几!给我打!”
顾家琪跑去捡箭弩,夏侯雍追上来抬腿就踢,被程家家仆抵死拦住,几个人抱腿抱腰满地拖爬,叫着雍少不能打啊,一边叫顾小姐快跑。夏侯雍一边挣扎猛踢程家家仆,一边冲跟班们叫骂:上,拿下这找死的。
夏侯雍的跟班们动作有些犹豫,顾家琪见取弩已无法,向后退几步,助跑,猛冲,踩着家仆们的肩起跳,扑向夏侯雍的肩背,勾住他的脖子,左手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叫他们离开,半里地。”
程家家仆张大了嘴,跟班们愣在原地,夏侯雍磨牙,道:“她不敢,你们快把她拽下去。”
顾家琪手上用力,匕首锋刃划破夏侯雍的颈皮,夏侯雍的身上渗出汗,他不得不害怕,不得不紧张。顾家琪很满意他的反应,她低声道:“不要太大声,夏侯少爷,小孩子拿不稳刀。”
夏侯雍全身紧绷,挥手叫跟班们退开。等人影消失在街头,顾家琪叫程家家仆们立即给程昭的后腿清洗伤口,程昭犹挂着两行面条泪,很坚定地喊道:“我不走,阿南,你们快去救阿南。”
顾家琪不耐烦,道:“你在这里有什么用,我自己能离开。快走。”
有个仆人机灵地跑远,其他家仆强行拖走程少爷。程昭对家仆又咬又打,顾家琪皱起眉头,考虑是不是该换个对象。
“喂,小丫头,我们打个商量。”夏侯雍喉咙紧张地吞咽。
顾家琪轻声道:“高举双手,过头顶。很好,跪下。”
夏侯雍捏紧拳头,全身肌r崩涨,他咬着牙说道:“你有种就捅死老子!”
“这是防止你转身就能追上我,快点。”
“我发誓,只要你放下匕首,我保证不追。”
顾家琪轻笑,发誓有用?却觉眼前一花,自己的手腕被人强力箍紧,紧接着,她身体受力向前猛摔,夏侯雍抓住了最关键的时刻。
“阿南!”程昭哭叫,疼痛却没有降临,顾家琪被甩落时,有人跳出来,接住了她,程昭转悲为喜,快活地叫道,“表哥。”
夏侯雍瞪眼怒喝:“又是你,卞衡安。把人交出来。”
卞衡安微微一笑,摇着一把古色纸扇,吊玉貅扇坠,道:“雍少,何必与小姑娘为难。”
他的身后陆续走出来几个贵公子,个个年纪不大,却故作老成地摇着夸张的纸扇。夏侯雍脸色愈发难看,他被一个小丫头拿匕首威胁的丢人样竟被这些人看在眼底。卞衡安招呼大家相劝,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夏侯雍亲自出手料理个不足三尺的小孩。
程昭抹抹泪痕,道:“他叫狗咬我,阿南救我。”
“闭嘴。”夏侯雍和顾家琪同时出声,众人惊疑,夏侯雍看向别处,顾家琪离开卞衡安的手臂圈,对程昭道,“快去治腿。”
“可是。。。”
“嗯?”
“阿南,那我去了。”程昭像小媳妇似地赔小心,“表哥,我改天请你吃酒。”
顾家琪转身对卞衡安道谢,捡起匕首和小弩告辞。卞衡安叫了声,道:“小妹妹,你住哪儿,要不要送你?”
“不用。”
却说这时,昭庆寺厢房里众女聊兴浓,冷不防听到知客僧来报:程家小公子给狗咬伤了。
程夫人手里的热茶碗哐当掉落,王雪娥性急,问道:“人现在何处?”
“正在半山腰。”
众人眼前一花,厢房里已不见王雪娥,程夫人还急得要去找儿子,知客僧道声佛号,无须忧心,谢施主功夫高,片刻即回。
半柱香功夫,王雪娥带回程昭,腿上已做过简单处理。知客僧又宣声佛号,他去请师傅。程夫人扑到儿子那处,神容惊恸。经过昭庆寺大师推拿,程昭很快醒转,嘴里叫道:“阿南,阿南。”
王雪娥急切,追问:“何人绑走阿南,哪个方向,快说。”
可怜程昭还有些迷糊,愣愣地回道:“表哥,阿南和表哥在山下。”
众人恍然,虚惊一场。王雪娥再次掠飞,程夫人有机会问昭庆寺高僧:“大师,我儿如何?”
“无碍。”大师边施以金针,边询问伤后经过,听他说道已先用大量白水清酒冲洗伤口,赞许不已。说话间,卞衡安等少年来到山上厢房,看望程家小公子。
程母忙问事情经过,听罢,众人大呼好险,亏得那位顾小姐学过武艺。
众人议论纷纷,程昭这时道:“娘,我要学武。我要做有用的人。”
程母怔忡,儿子这又是说的哪一出。卞衡安道习武苦,不能坚持不如不学。程昭道他不怕苦,他要保护阿南。众人方知缘故,不由笑。程母连声应好,只要儿子上进,什么都好。
但说王雪娥到山脚寻到阿南,顾家琪早坐进马车,王雪娥提起的心重重落回原处,抱着小孩,惊慌得眼眶直红,检查过小孩周身,没有伤痕,还是不放心,问她怎么会碰到恶狗。
顾家琪道,回去还要说与爹爹听,一起说。
王雪娥原要再回寺庙,听这话,遣人要程家车把式传个口信,两人坐马车回营地,顾照光早已得信等在营房处。
顾家琪说得轻描淡写,两个大人神色数番变化,阿南四岁未满,夏侯雍那头獒犬块头都有幼女小身体两倍大,一个不慎,还不缺胳膊断腿尤自送掉小命!顾家琪道:“爹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阿南有功夫,当然要保护自己的朋友。”
王雪娥抱着小孩,眼泪直汪汪,道那三脚猫摆式也叫功夫,早知当初就不让阿南学。
顾家琪求救,顾照光固然担忧女儿,还是欢喜爱女临危不惧没有抛弃友人独自逃生。当然,告诫一番少不得,不该逞英雄。
第九回 等闲哪识东风面 倒霉催的下
再说夏侯雍本人回府后,抓起那群无用的跟班抱揍,他父亲夏侯逊从城里听到消息,赶回府叫儿子前来问话,夏侯雍不耐又火大,他既失爱犬又丢脸面,那小丫头片子p事都没有,还要他上门道歉,这是什么道理,想都不要想。
他母亲也愤愤不平:“老爷,你也不看看雍儿脖子上的伤,只差半分,雍儿的命就没了。”
夏侯逊喝骂一句,道:“就是叫顾小姐捅死了,也是他的福分!”按住儿子的脑袋,直接拎着人到顾照光前头赔罪去了。
“老四,雍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没事儿。”顾照光失笑,不过小孩家玩玩闹闹,用不着摆酒赔礼这么慎重。
夏侯逊踢了几脚自家儿子,骂了句臭小子,还不快谢过你顾大伯。两家正说着话,传令官来报,程老爷来了。
“哦,这热闹了,”顾照光起身招呼,“财老虎,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程大胜指着躺在担架上的小儿子,道:“还不是为这小子,个不顶事的,亏阿南小姐相救,保了条贱命,我这是道谢来了。”
他拍拍手掌,外头仆人抬进十六担厚重谢礼。
顾照光打哈哈推礼:“财老虎,这可太过了哈,不过小孩子玩玩么。”
程大胜笑回道:“远山老弟,你是不知道你这女儿的能耐,真正虎父无犬女,这礼当得!”
顾照光微笑,夏侯逊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程大胜又指着旁边的铁笼说道:“正好夏侯将爷也在,都是我这小子不懂事,伤了雍少爱物。这只藏地獒犬当是我儿赔给雍少。”
“财老虎,这臭小子随你打杀,”夏侯逊把儿子踢到前头,叫他给程家父子道歉,程大胜淡淡地推却,顾照光打圆场,叫夏侯雍给程大胜敬酒赔罪。
“我做东,清都楼,大家好好聚一聚。”
顾照光拍拍两个父亲的肩,笑道,别伤了和气。
“爹,阿南,问阿南。”程昭在坦架上忍不住小声提醒,程大胜失笑,对顾照光抱拳,道:“让总督爷见笑,我这傻儿子掂记令媛安危,催不下十回,叫他老子定要来看看。”
顾照光哈哈笑道:“阿南回来就睡下了,要不,改天?”
“阿南没伤着吧?”程昭急巴巴地c口问道。
“呃,手腕肿了,没大碍。”顾照光似笑非笑,看向夏侯雍夸道,“雍儿准头不错。”
夏侯逊面露难堪色,再次压着儿子给众位长辈道歉。
最后,还是由程大胜在清都楼摆下酒席,延请相关人,夏侯雍当众敬酒致歉后,这件事成为宣州城街头一桩谈资。
且不说顾家琪救程昭小儿出恶犬毒口一事如何让人津津乐道,顾夫人池越溪却是非常不高兴的,好好一个总督府的千金小姐,当朝太师的亲外孙女,身份如何尊贵,竟给个乡野小民教成这般粗俗不堪,当街和男人打架?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找婆家?!
还把事情传到街头巷尾闹得妇孺皆知,生怕大家不知道总督府有个没教养没门风没规矩的小姐是不是?简直就是在断送女儿终身!
顾夫人的愤怒多么地在理,她的考量是多么地周到,她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为亲女将来考虑,以至于这样的真情表达说得些许难听也是可以理解的。想这位顾夫人乃出身大家,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爱女的确应该是教给正统名门闺秀教养才是正理。
因顾夫人训辞字字点到要害,顾照光有心有意,王雪娥无言以对,顾家琪的教养权就此转移给亲母。
顾夫人成功要回r娘韦婆子,主仆俩抱头痛哭。韦婆子怕她哭久伤身,问道:“小姐,太师如何未接你回京?”
池越溪草草说了两句账册不翼而飞功亏一篑的事,韦婆子不觉抚住耳朵被切的左侧,气恨道:“定是那s蹄子从中作祟。”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这孽种要过来。”她顿了顿,眼瞟墙角的幼女,诡笑道,“给奶母出气。”
“只怕那贱货会找总督爷告状。”
池越溪笑得很痛快,道:“奶母,这孽种愚顽不服教化,玉不琢不成器,我们才不得不打她。”
韦婆子笑应道:“瞧我糊涂的,老婆子竟给忘了这茬,小姐,不如等总督爷出兵后?”
北夷常年进犯边境,宣同魏军在秋末时阻挡,这是北地惯例。
池越溪细思量后,道好,届时王雪娥告状也无用。韦婆子叫小姐放心,太师府里如何惩治下人,她就怎么招呼那孽种,定叫人瞧不出痕迹,等顾照光回城,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主仆俩笑得快意,一口恶气终将出。
次日,池越溪取来琴,自弹一曲再传教,小孩用心学,掌心挨几下戒尺倒也显得理所当然。母女教学融融,顾照光先放下心来。
不日,北夷兵犯,顾照光急刻率兵离城。
韦婆子将小孩衣物饰品除去,只余一件单衣,让她睡墙角。隔日,小孩受风寒,头晕脑花的根本听不清教语,韦婆子手持戒尺,噼哩叭啦地抽打孩子的背臀。池越溪捂唇轻笑,别提多开心。
顾家琪勾唇轻蔑地冷笑,微微昂下巴,眯眼嘲弄。
池越溪瞧得心头怒火起,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韦婆子在张德先、王雪娥那儿饱受折磨,只要想到自己没了左耳,这怒意就如油井般喷涌,手下越抽越急,抽得小背直见血。
顾家琪身姿坐得笔挺,蔑笑依然,眼神直视,不退不缩,像只高傲的鹰,桀然不驯。
池越溪见状,更是恨。她心中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怒,她的胸脯清晰可见得剧烈起伏,她抢过韦婆子手里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抽打小孩。
此刻,在她眼中,这个孽种就是顾照光,就是王雪娥,就是她池越溪一生被毁的直接罪证。
她早该杀死这孽种!
池越溪抽断了戒尺,她c起琴具,举起重砸,打死这孽种,打死她,打死她。。。好像把人活活地打死,心里那团仇恨之火就能熄灭一样。
砰声,顾照光踹开房门,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池越溪,抓住那仍要行凶的手腕,将她重重推倒在地,瞪着她扭曲的面容,喝道:“池越溪!你好,你真好!”
池越溪倒地,仰看这个男人,忽地清醒了。
第十回 家琪谈笑静胡沙 以孝之名上
话说顾照光虚晃一枪,发现夫人狰狞面目,池越溪图谋缓和夫妻关系的举措,以失败告终。
顾照光如何能堂而皇之赶回驻地,而不怕总督军务太监告发,这要说到他贵为宣同总兵并总制延馁宁三边军务,本就无需每战亲躬,做好一应战略部署,在后面运筹帷幄即可。
这次,他就是事先做好安排,把指挥权交予赵梦得夏侯逊等人,如此秘密行事,一则建房修桥等诸事烦杂正赶在紧要时离不了人;二则试探夫人真心与否。
此刻池越溪这般做派,真正痛伤他的心。
顾照光下令拘禁夫人,任何人不得探视,遂带爱女疗伤。韦婆子扑过去抱住池越溪,摇晃问道:“小姐,小姐,可是哪儿伤着了?”
池越溪缓了缓气力,坐起来,恨声道:“又给那贱货算计了。”
“可不是,要是把那孽种打死倒省心,这弄成这不上不下的,反称了那贱货的心。”
池越溪愤恨,连连以掌直击榛木地板,前仇旧恨加起来,让她恨不得生啖仇人的血r。
韦婆子刚才又被王雪娥踢了脚,心中同样愤恨,但现在主仆俩没财无势,动不得身负武艺的王雪娥。她想到一个毒计,道:“小姐,咱们从她的弱处着手。”
“怎么说?”
韦婆子提问道:“小姐记不记得她曾有过一个贱种?”
池越溪一想,道:“说是死了,她没胆子骗那畜生。”
“那贱人为讨总督爷的欢心,什么干不出。我老婆子是一万个不信的。”韦婆子哼笑,“不管那贱种死没死,咱们都得把它找出来。”
活的,那敢情好,抓到手里狠狠地折磨;死的,就把死婴扔到顾照光前头,让他瞧瞧王雪娥的真面目。
“不,活的,带到我屋里。”
韦婆子不懂,池越溪低低地笑得诡谲,只说她自有用意。
却说顾家琪有心算无心,以一顿毒打为代价换取脱离顾夫人。尽管她已尽可能护住脑部要害,但伤势之重还是超出所有人的估计,包括她自己,毕竟还差两个月,小孩子才满四岁。
顾家琪陷入昏迷。
另一个惨遭顾夫人毒手的顾家长子,也处于重伤昏迷不醒状态。
前回还有个小女儿为母亲开脱罪名,这回,是个人就不能忍,男人在前头玩命保家卫国,图的啥?于公于私也不能纵容这样的女人祸害忠良,杀人子女,天良何存?
人们高举火把,围住顾夫人所住地,愤怒地吼叫:烧死这毒妇!
这场风暴一夜之间席卷大江南北,人口相传:皇帝不敢杀顾氏一族大功臣,就送他一个狠毒的女人,闹得他家宅不宁,要他断子绝孙,自池家小姐入门,总督府别房妾室,就没有一个能留下孩子,现在又打杀了一双儿女。
瞧瞧这用意是多么地邪恶无耻,见不得光啊。
还有那个池家,竟教出这样的女儿,如何配得上德高望重之名,忝为太师,真是没脸说,咱这大魏朝有这样皇帝、臣子,大乱将至!
另有人惋惜一代名将:早知今日,当初顾家就该支持瑞王为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更有甚者,说着最大不敬的话:瑞王没死啊?皇帝无德,其实换一个也没差。
在这风暴越演越烈的关头,张德先冲出营地,对着天地重重磕头: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顾家齐,醒了。
三日后,顾家琪也醒了。
顾家齐不会晕迷数月不死,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醒来;皇家在这里头扮演什么样不光彩的角色,参看流言既可知。顾家齐本是死定的,慢慢地耗死,让人察觉不出问题。
但天不绝李顾后人,顾家琪重伤昏迷的多是时候。
借用流言向皇家施压,不让人活,大家真地不介意换一个皇帝。
这就是沧州李家的力量,一击中的。
个中隐藏的交量如何凶险无需多言,但说顾家琪醒后,有如饱受暴力惊吓后受创孩童,净日缠着顾照光,要父亲哄她喝药、读书、陪睡等等。
十一月,前线告急,顾照光须得亲自到前方压阵。
趁着众人送军忙,顾家琪抱着白白的小枕头,行动了。
照说,顾家琪想要不惊动营中留守是不可能的事。
但此时夷魏大战,夷人j细到处行动,宣同营地基本处于外严内松的境地,且半夜三更的,倒让顾家琪占了便宜之机。
她钻进了顾家齐的养病室,站在兄长的床头,抹眼角,很可怜地、细声细气地、不停地叫:“哥哥~”
喝,顾家齐给吓醒了。
床板因为突然的震动而发出一声巨响。
黑暗中,静寂中,唯有一个穿白单衣的小孩像吊着一口气似地哭,任谁都会被吓得心惊r跳。
顾家齐的面瘫脸抽了又抽,喝道:“不准哭!”
顾小妹妹打了个哭嗝,抱着兄长的手臂,嗓子还有点儿沙哑:“哥哥,阿南怕。”
“滚!”顾家齐想抽手,因为伤势动不了;更毋论推却小孩了。顾家齐狠狠地磨牙,那声音吓得小姑娘抽嗒得更厉害。
顾家齐脸上肌r跳了跳,他压低声音,骂道:“顾照光、王雪娥、谢天放这么多人围着你转,你怕个鬼!”
听到鬼字,小孩尖细的嗓子惊恐地叫一声,扑到床头,小身子差点憋死顾家齐,小孩哭得抽抽嗒嗒:“鬼,有鬼打阿南,阿南好饿,哥哥,阿南好疼,哥哥快来救阿南~”
顾家齐恨恨地拿拳头捶床板,两个大活人在这儿,唱什么鬼片!
“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顾小妹妹很用力地吸气,表示她不哭了。
顾家齐想到什么,满口戾气,骂道:“你想我怎么救你?我是个残废,残废!你是纯心来笑话我的?”
小孩子知道残废个毛意思,她只知道兄长得帮她打跑害怕的东西,就跟从前一样,不然她就哭:“哥哥,阿南好怕,有鬼~”
“再不闭嘴,我掐死你!”顾家齐激动得上半身微仰起,然而,脊椎骨传来巨痛,几乎让他疼到立即昏厥。
这时候,他已没多余力气怎么着顾小妹,只能眼睁睁瞧着小孩拖着一大包东西,爬过他的头顶,爬进他的被窝,占领他的地盘,她就那么地睡着了!
顾家齐就在极度愤懑与痛恨中,痛得昏睡了。
黑夜里,顾家琪睁开眼,看向身边少年,暗忖神经没问题,那就是心理因素了。
隔日清晨,宣同营地里好一阵人仰马翻,王雪娥到处找失踪的孩子,最后还是张德先进少爷房送药,才把这小孩一个零件不缺地归还。
而此时,顾家少爷已经给小妹绑完辫子、穿完衣服、喂她吃完饭了!
鬼晓得,一个全身残疾的家伙是怎么被小姑娘折腾到能做完这么多伺候人的事。
于是,顾小妹妹被张德先列入一级防备对象,绝不允许这种可怕生物再来s扰他家可怜的小少爷。
王雪娥也再不会放孩子睡单床,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抱着阿南。
第十回 家琪谈笑静胡沙 以孝之名下
年底,魏军得胜回城。王雪娥早早带人等在大道处,顾家琪跑在前头,扑向当先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甜甜叫道:“爹爹~”
顾照光将她悬空抱起,爽朗大笑,拿胡子茬下巴逗弄女儿:“阿南乖不乖啊?”
“阿南很乖的,阿南背完礼记了。”顾家琪骄傲地回答。
“那爹爹倒要好好考问。”父女俩你问我答交流,十分快乐。
回到营房,众军略做休整,等着领钱好回家过年。王雪娥拿着账簿回报说,每个士兵都能额外领到十两纹银和二十斤猪r过年。
这可是比打北夷侵犯还要鼓舞人心的事。毕竟在年关,人人都想过个好年。朝庭的赏照例要等他们送上战报后才发,往年都是拖欠或者用些非常规办法换到银子,今年不用发愁,人人高兴。
顾照光少却一桩心事,夸道:“雪娥,你才是我们大家的大功臣。”
众将领笑说这管家管得好啊,王雪娥笑得温婉又羞怯,能得顾照光一句话,她再苦再累也值了。顾照光转向谢天放,道:“天放,今年就和雪娥早些回去睡暖坑头,争取生个大胖小子。”
营房里大笑声一片,谢天放腼腆应了。顾照光再看一遍留守将士名单,大笔一挥,道提前年夜饭庆祝,吃完大家领银子就回城与家人团聚。
待众人离去,王雪娥说要么她也留下来陪父女俩过年,营地里也太冷清。顾照光微笑,道:“财老虎要嫁女儿,请我去证婚,今年就在他们府上蹭饭了。”
他打趣了下,谢天放抱拳说他正月十五那天回营,顾照光点头,准王谢夫妇俩长假。
王雪娥交待了些阿南养伤期间的注意事项,依依不舍地离营。
师兄妹回到谢家集,谢天放在路边说要给儿子买些礼物。
王雪娥停下步子,问道:“你把他放在三叔那儿?”
“是,师妹,他很聪明,学武也快,你一定会喜欢的。”
谢天放如何夸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让王雪娥动心,她不仅不想看到那孩子,也不想去认,她调转脚步,道:“惠州那个场子有问题,我去那儿看看。”
“师妹,师妹,蹇儿很想你,很想自己有娘亲,师妹,你抱抱他也好。。。”谢天放在后面追,苦口婆心地劝。
王雪娥无动于衷,迎风雪赶路。谢天放不忍师妹独身赶路,将她安置在客栈,说他去看望儿子后,再陪她去惠州。谢天放难得强硬,王雪娥也不能驳他,说她只等三天。
谢天放回亲戚处,小孩子是如何思念父亲都说不够,又追问母亲,谢天放苦笑应对。留下足够的银两,谢天放匆匆赶回客栈。
王雪娥早已梳妆扮好,谢天放见她容若新婚时娇羞动人,心中再多怨气也消了,两人在房里抵尽缠绵,谢天放如何痛快欣悦都说不够。
夜半时,那收养孩子的三叔敲开客栈大门,说孩子不见了。
谢天放急问缘由,三叔说那孩子轻功初成,常在各处玩耍,谢天放走时孩子跟了出去,他也不曾起疑,直到此时未回庄子方自急了。
“师妹。”谢天放想叫她一起去找孩子。
王雪娥冷淡地回道:“我累了。”
谢天放无法,带着三叔沿途寻找,镇里客栈到谢家集几条路都寻了,天明时,两人回庄子一看,孩子趴在热坑头睡得正甜呢。
“这孩子,回头好好打顿p股。”谢天放抹抹脸上热汗,心宽许数分。小孩睁开乌溜溜的眼,谢天放说教,不可再贪玩之类的话。
孩子只说他想娘亲,问娘亲什么时候才会来看他。
谢天放语微噎,看到床头新买的虎头鞋帽,哄说那是他娘亲手做,但因为事多,赶不及回来看他。
孩子钻回被窝,不再言语。
谢天放心念转了转,嘱咐小孩听三叔的话,遂离庄去追王雪娥,同去惠州办事。不提。
另一头,待诸事办毕,顾照光带女儿住进程家别院,容园。
除夕夜这天,晚餐后,大人小孩,不分男女,坐满一屋,围坐玩纸牌子戏,看歌妓欢舞,听小生唱曲,热气腾腾,欢闹非凡。
顾照光带女儿也到那里凑个兴,大家好谈点事。
程昭挤过亲戚人群,到顾照光前头,看他怀里的小孩看不够。
顾家琪笑靥似酌,指着额头处伤痕,道:“已经好了,回头我们再去玩儿。”
程昭差点儿又掉男儿泪,他鼓着两个金鱼眼泡,道:“阿南,我在跟衡安表哥学武了,以后再也不用阿南动手,这样顾夫人就不会再有借口打你了。”
这可不是好话题,顾家琪神色不变,道:“夫人是在教阿南学琴。阿南学不好,受几下教训也是应当的。”
程昭满脸忿忿,又不好说她骗人,他道:“阿南,顾夫人不好,我叫我娘给你当娘,我娘可好了,她从不打人,还会给你做好吃的。娘,娘,你快说呀,你跟昭儿说好了。”
程夫人心疼顾家琪,挺有这个意向为顾家琪义母,照顾这“没”娘的孩子。
附近一起打牌的妯娌女眷纷纷搭腔,程夫人娘家卞氏,京都名府之一,虽则其父已致仕,但真正官宦人家出身,由程夫人来教导顾家琪,也不算辱没了谁。
“阿南有娘亲啊。”顾家琪放下手里的糕点,回绝道。
席间有人嗤笑:“那是你亲娘么?虎毒尚不食子,池大小姐可真比后母还不如。”
顾家琪回道:“那是因为我爹爹做错了事,夫人心里生气,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所以,夫人才打阿南。等夫人气消了,阿南就会有娘亲了。”她仰转头看总督的胡子茬下巴,“爹爹,阿南说得对不对?”
顾照光轻揉小孩的头,道:“都对,阿南会有娘亲的。”
程夫人以手绢抿泪花闪闪的眼角,道:“真是个孝顺孩子,远山,你可有福气。”
程昭拉扯程母,阿南是不是不做他妹妹了。
“我不做你妹妹,你就不跟我好吗?”顾家琪生气地问道,程昭忙说不是,举着胖手赌咒发誓说他最喜欢她,不管什么。
那模样儿逗得席间众人大笑,顾家琪也笑,程昭急了,道:“你不信吗?我把所有银子都给你,我爹说这就是最喜欢的意思。”他解下自己的钱袋,满袋的金叶。
“这话你爹跟谁说的?”
“四娘。”
“咦,不是程伯母啊?”
顾家琪三句话就把难堪扔回去,程夫人脸上固然有笑,那眼睛尖就跟针似的蜇人。
程夫人不顾体统地当众提议给顾照光之女做义母,为的是抬高程家的商户门楣,里头自然也有程大胜两分算计,只是她这番尽心还比不得温柔小妾一句枕边风。特别是在这种时候,简直就是当众煽她耳光,这般吃力不讨好,背后只不定如何被人讥笑。
程大胜不自在地轻咳,把话题转到送嫁一事上。
这待嫁的是程家大小姐,程夫人的长女,据说选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皇贵妃r娘家的表侄子,这还是高攀的。程夫人不惜请娘家人出面送嫁,又借由虞家牵线,才说动顾照光来镇场面。
真正煞费苦心,本是极体面的事,因为小儿无心之语给落了锋头,程夫人再好的涵养也得灭了后院的火才端得稳。
顾家琪打了两个小哈欠,顾照光哄她早睡,程大胜见状也不好再谈事,除了瞪他儿子。可程昭也着实冤枉得紧,他又没说错。程夫人见他还有脸怪宝贝儿子,神情更见不愉。
其后众人歇息各自便,无话。
第十一回 远岫出云被人妒 祸心包藏上
话说,面对非议其母难题,顾家琪不避不躲,巧言解困局,孝名一时传为美谈。
风头人物总受关注,况且这位总督家闺女随和又伶俐,程宅里的孩子们都爱和她一处玩。顾家琪常借额头伤躲避,她装小孩是情非得已,可没兴趣天天玩过家家。
参加完婚宴,顾家琪就和顾父回营了。
这是顾家琪自伤后首次出现在营地里,众兵士看见,都会走过来看看她,打量她健康的小模样儿,露个庆幸的笑脸,时不时塞块糖什么的。
其中一份大礼,是丁寒青送的一把“折断”的火铳。
此物由来纯属巧合,当日风闻顾夫人打杀亲女,丁寒青挤在人群中亲眼目睹总督怀里血淋淋的小孩,那惨景真是叫人心寒又愤怒。
在他心底,总督的千金冰雪聪明,伶俐可爱,虽有几分骄气,也只觉是将门虎女,分属应当;又有杀恶犬救小友的义举,丁寒青心多好感,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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