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魄开始不稳,似乎挣扎着想出来,偏偏被凶煞咬的紧紧的。
黎萃看的清楚,他抬起了头,半透明的一层,一只手臂却被扯了下来,让凶煞大口大口的吞吃。
即便那是魂体,也足够骇人。
她心中一惊,忙冲过去,用符贴在他额头。
离的近了,他面上的痛苦便愈发清楚。
等等,等等,”
黎莘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会想法子的,一定会想出来的,你等等我。
她慌张的开始掏怀里的东西,药瓶,黄符,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却没一样是有用的。
薛江沅的脸庞开始扭曲,像极了凶煞之中的那些人面。
他强撑着望向她:
“我活这许久,本就是借来的命,
即便即便死了,也无妨。”
黎莘勉强镇定下来,黄符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堆,唯独嗓音轻颤,暴露了她的真心:
“小判官说了,你阳寿未尽,合该活下来的。”
她想按住他的手,却摸了个空,落在他身体的衣裳上。
黎萃一时间呆住了。
他的魂体,连她都碰不着了。
究竟,究竟是哪里错了
她喃喃道,鼻尖酸涩,眼眶微红,不知是为了功德条还是为了薛江沅。
薛江沅的一魂只剩下半截身子。
他看着她,曈仁浸了雾,萦着歉疚与不舍:
“早知如此当初,当初不该要你的
身子,日后你一人,该如何是好”
傻不傻,还想她做甚
黎萃真想骂的他狗血喷头,他魂飞魄散了,她至多就是没了功德条,可他呢
永生永世,再无轮回。
想到这里,黎萃忽然冷静了下来。
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的,绝不会。
自己的错,就得自己来补,朱砂是对的,那么问题就是自己的血。
她顾不上许多,将方才咬破的伤口用力一压,挤出一滴血珠。
肉眼可见的鬼气,她竟压根没有发觉。
可笑。
黎莘的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一切,不敢错过分
直到一一
她倏的瞠大双目,扯住一边的衣袖,用力拉了上去。
果不其然。
姜娌留下的指痕未消,她先前不在意,是因为那处没甚特别的。
可是如今,有了凶煞的吸引,那指痕中藏匿的煞气就再也安稳不住,浮上了表面。
竟是她,竟是她。
黎萃浑身发寒。
姜娌是如何得知她要复生薛江沅,又是如何知晓了方法,如何寻来了这物种在她体内。
而姜媳分明是薛江沅的心仪之人,初次见面时,她也为他悲痛欲绝,现下却狠狠捅了他一刀。
这一切的一切,个中缘由,黎萃已经没时间多想了。
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法子。
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
郡王妃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她心无杂念,低低诵经,只盼佛祖慈悲,能让她那可怜的幺儿重回人间。
一卷诵罢,她便以额贴地,诚心诚意的磕上三个头。
心诚则灵
小佛堂之外,喧闹之声由远及近,却是一名小厮正扯着嗓子吼,一次高过一次。
侯爷醒了侯爷醒了”
郡王妃猛的抬起头,泪已盈眶。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三十八
细雪绒绒,腊梅初绽。
薛江沅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醒来。
身旁围着许许多多的人,屋子里亮亮堂堂,白幔飘揺,却恍若隔世。
他脑中混沌一片。
“侯爷,侯爷您”
“快些将火盆搬来”
“衣裳呢,衣裳”
婢女小廝,管事嬷嬷嘈杂成一团,搅的薛江沅耳旁嗡嗡作响,额际一阵一阵的抽痛。
“都住口,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正当他忍不住捂住耳朵的时刻,一道颇有威慑的女声从人群之后传来。
下人们听了这声,面色一白,忙缩着身子退开了。
薛江沅抬眸望去。
一身素色的郡王妃含着泪,面色又喜又悲,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身旁的嬷嬷牢牢的搀着她,方才那声音,也是由她开口的。
“我儿,我儿琬琰”
郡王妃踉踉跄跄的走上来,一把抓住了薛江沅的双手:
“你总算是醒了。”
她盼了整整一年,心力交瘁,夜不能寐。
老天有眼,将她的琬琰还给了她。
薛江沅无声的张了张口,迟疑良久,才稍显磕绊的说出一句话:
“母亲”
郡王妃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在呢,在呢,你现下如何了身子可有不适”
薛江沅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熟悉身体,感受着手心的热意源源不断,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
他不是死了吗
荒山野岭,万箭穿心。
那钻心剜骨的疼痛,面前模糊的血色,仍旧历历在目。
为何转眼之间,他毫发无损的醒了过来
薛江沅的思绪格外繁杂,他脑中像是空了一片,心口也空落落的,仿佛忘记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事。
他忘了什么
薛江沅神色怔怔,随着小廝的搀扶踏出了棺木。
郡王妃在他身边细细说着话,可他听了,过了耳,脑中却没有记住分毫。
他是不是,忘了谁
薛江沅突兀的停住了脚步,胸口抽紧,像是有人用针狠狠的扎着,根根入骨。
他脑中依稀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纤纤瘦瘦,衣摆翩跹。
但不等他看清,那身形就一步一步,踏入了雾霭之中,再无踪迹。
与此同时,薛江沅眼前一黑,仰面朝着身后倾倒而去。
琬琰琬琰 ”
郡王妃急切的呼喊,成为了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郡王府外,几个小厮扯下白幔,白纸灯笼,统统扔到地上。
路上行人看在眼中,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战死沙场的安平侯死而复生,不管百姓如何想,起码郡王府和侯府的人,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郡王府的一条长路,满地霜雪。
一名女郎踏着碎雪而来,她头戴帷帽,身披银裘,几乎要同这天地之间融为一体。
她来到郡王府门前,却并未近身,而是拾起了被人扔出半截的白幔。
“欸,那不能拿”
一名小廝眼尖的瞧见了她的动作,忙扔下手里的灯笼,走上前道:
这是里头的主子吩咐
话未说完,女郎便将手中的白幔轻轻放在他手里。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恍惚是弯着眉眼,浅笑盈盈。
“替我向你家主子道一声喜。”
她嗓音清灵,如同珠落玉盘,听得小廝愣了愣。
不得他反应过来,她已转过身,愈行愈远。
只留下一串清脆铃音。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三十九第一更
薛江沅休息了半月,才算是恢复了。
郡王连同郡王妃原想带着他一同上山,诚心还愿,还得好生感谢明慧大师。
可得来的消息,却是明慧大师已云游去了。
只得作罢。
天子大喜,宫中赏赐一时不断,薛江沅还入了一回宫,面见圣人。
但每每圣人问起他死而复生之事,他就无论如何回忆不起来,像是眼前蒙了一层雾。
他一直记着梦中那一道身影,一想起她,心口就绞痛难忍,偏偏他忘不了,也不想忘。
她必定是极重要的,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因大病初愈,他就待在了郡王府安心休养。
他复活这事闹得无人不知,姜家自然得到了消息,先头也派人备了厚礼送来。
不过郡王妃还膈应着他们退亲那事,虽说不好怪责,毕竟人之常情,但再想同往日那般亲密,也是不能了。
不想这一日休沐,姜朗亲自递了帖子上门,当然,见的不是薛江沅,而是郡王。
郡王自然是要见他的,郡王妃心底却不大舒服,特意拉了薛江沅交待,若姜朗要提成亲之事,他绝对不能答应。
薛江沅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先前有过婚约。
若不是郡王妃说起,他甚至快记不起姜娌的容貌了。
往常想到她,心中思念,甘甜难言。
现在,已经不生半点波澜。
他皱了皱眉,又捂上了心口,察觉到一阵熟悉的抽痛。
郡王妃知晓他自醒来以后落下了心痛的毛病,请了御医来瞧,也瞧不出大碍,只说往后注意着便是。
“怎的好端端的疼了”
郡王妃眉间添了忧愁,
;莫非,你还想着那姜二姑娘
她单以为是自己的话让薛江沅不舒服,兴许是仍喜爱着姜媳。
若他当真割舍不下
素来疼爱幺儿的郡王妃犹豫了。
薛江沅缓过劲儿,见她满面忧思,便揺了揺头,宽慰道:
“无碍,母亲安心,琬琰如今无甚心思”
话虽如此,郡王妃还是有些不信。
她要不要,抽个空见见姜二
薛江沅并不知晓她的打算,见自己小廝来唤,便同郡王妃说了一声,转身跟着去了。
姜朗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郡王要拦,也是不好拦的。
但他退了亲又主动上门,虽不敢肯定是为了亲事来的,在旁人看来,还不是后悔了要贴上来,脸皮厚的很。
姜朗也自觉颜面扫地。
可无法,家中妻女以死相逼,让他来探探侯爷口风,他再是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正和郡王说着话,门外薛江沅就到了。
姜朗忙放下手中茶盏,要同他行礼。
薛江沅虚扶他一把,淡淡扯出一个笑,瞧不出是恼怒,也不见半点喜色:
“姜御史无须多礼。”
姜朗这才停了。
乘着这间隙,他抬头望了薛江沅一眼,见他虽面色微白,身形略微瘦削了一些,精神仍旧是极好的。
不知是不是走了一趟鬼门关的缘故,那双眼极清极明,仿佛能将人看的透透彻彻。
姜朗不由心中寒凉。
他隐隐有了预感,这侯爷,和之前终究是不同了,清霜所想之事,只怕要落了空。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第二更
薛江沅扶了他后,就坐到了郡王下首。
小厮及时的为他上了一杯热茶,让他好暖暖身子。
郡王方才与姜朗说到朝廷事务,而薛江沅虽来了,却只是径自喝着茶,没有丝毫插话的意思。
郡王明白了小儿心里的念头,就不说私事,只把话题往政务上引。
姜朗一边应着他,一边暗自焦灼。
说了大半个时辰,茶水换了三四盏,薛江沅依旧气定神闲,他微微侧着身,望着说话的两人,神色极是专注。
姜朗却坐不住了。
他本想告辞,不愿搏出最后的颜面,可思及女儿脖上被白绫吊出的红痕,他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侯爷,”
乘着郡王歇息的当口,他终于找到机会,转向了薛江沅:
“侯爷,郡王那亲事”
郡王心中一凛,暗道来了。
正当他想替薛江沅回绝的时候,那头的薛江沅放下了茶盏,悠悠开口:
“亲事是何亲事”
郡王瞥了自家小儿一眼,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
姜朗讷讷不知如何说。
薛江沅便恍然大悟一般:
“御史是问,本侯可有娶妻的念头
姜朗更想直接说以前那亲事还算不算数,但薛江沅既是开了口,他也不好反驳。
便讪讪的笑了一声,只做默认。
薛江沅摇了摇头,神色真挚:
“生死之交走一遭,本侯不愿虚度枉生,如今只愿报效朝廷,并无儿女之思 ”
一句话,把姜朗的后路堵的严严实实。
他若再坚持,岂不是祸害人家一心为大周的好男儿
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除了咽下这口气,旁的甚都做不了。
他面上发热,羞愧不已,再撑不下去,就起身同二人告辞。
临走前,薛江沅却随着他来了郡王府门外。
姜朗一怔,既而一喜,以为薛江沅是要改口,只不过方才放着郡王之面不好明说。
“侯
不等他开口,那头的小廝牵来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
姜朗愣住了。
薛江沅接过饴糖,喂了那骏马一块,既而拍了拍它的鬃毛,潇洒利落的跨坐上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那骏马还打了个响鼻,一口气喷在姜朗脸上。
薛江沅见状,惊讶道:
“御史还未离去”
姜朗:
若他没记错,安平侯不是跟他前脚后脚的出门的吗
“这,这便要走了”
姜朗抹了把脸,一口气憋的喘不上来。
薛江沅立时点点头:
“如此,不送了。”
说罢,一扯缰绳,那骏马便嘶鸣一
声,踏踏而去。
后头的姜朗又吃了一口灰。
他心中燃着怒火不好发作,一路忍气吞声到了府中,一进门,蒋氐和姜娌就迎了出来,围着他止不住的问:
“如何,如何侯爷如何说
姜朗怨气十足,不能冲着薛江沅和郡王,本就绷的紧紧了,现下蒋氐和姜嫕这般,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狠狠一甩袍袖,将蒋氐甩掉一旁,指着她鼻子骂道:
“往后莫再痴心妄想,我这脸面已让人放在地上踩了,休想再指使我”
说罢,又对上一边的姜媳:
“你若不服,再拿死来逼我,我便给你备好棺木,你自去”
一通发泄,心中畅快不已,他丢下呆愣的两人进了姨娘的小院。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一第三更
时至凛冬,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
小厮从门外进来,带入一身的凉意,他怕将寒气过给薛江沅,便只立在门后道:
侯爷,王爷唤您去前院。
薛江沅手中握着笔,笔尖已在纸上晕出一团墨渍,听的小廝声音,他才如梦初醒。
他回过神,见纸被晕的不能看了,不由眉心微蹙,放下了笔。
“知晓了,我这便去。”
他说着起了身,两旁随身伺候的小厮就手脚麻利的为他取来了大氅,替他穿戴整齐。
外头飘着雪,寒风凛冽。
薛江沅身量极高,撑伞的小厮就抻着身子,瞧上去颇为吃力。
他看了,伸手拿过:
“退下罢,我自己来。”
那小廝忙应了。
一路行至前院,郡王和郡王妃已等着了,连带着常年在外的郡王世子也赶了回来。
薛江沅一一行礼,郡王世子自小与这个弟弟不大亲热,但面上总过的去,点点头应了。
郡王见人到齐,这才开口说话
今曰,是明慧大师先前说下的。
原来薛江沅未复生前,明慧大师便告知郡王夫妇,若有朝一日他再度醒来,那寿衣,和他身上的所有东西,一样不能丢,要等到冬至之后,由他亲手烧毁。
郡王说罢,就有人捧上了锦盒。
薛江沅打开,里头是他熟悉的寿衣,除此以外,还安安静静的放着一枚玉佩和一块帕子。
他怔了怔,拿起了玉佩和帕子。
玉佩他是知晓的,原是给姜家的定亲
信物。
只是,仿佛少了什么
“那时你昏过去,替你换衣服时这两物便落下来,原先玉佩是有一串铃铛,如今不知怎的不见了。”
郡王妃低低说道。
那小铃铛十分独特,其实是薛江沅满月时她特地命人打的,后来他年岁渐大,再佩铃铛并不合适,他又不舍得扔了,就连同玉佩一起放了起来。
待定亲时,送去了姜家。
退亲后这玉佩被送还,她心疼幺儿,就将玉佩一同放在了他身边。
现在不见踪影,她实在不敢多想,只隐隐觉着,和他的复生之人有些关系。
明慧大师说过,有人可助他复生,缘至时,那人自会来。
薛江沅握紧玉佩,神情恍惚。
“金叶子够了玉佩不必给我”
“你不要就扔了”
冥冥之中,眼前似乎浮现一幅熟悉画面,他听见一道嗓音,清润而娇甜。
但当他要仔细去看那人时,脑中又是一阵钝痛,连带着心口也绞紧了。
琬琰
郡王妃第一时间发觉了他惨白的面庞,忍不住大惊失色。
薛江沅缓缓蹲下来,额际青筋暴绽:
铃铛
叮铃叮铃,佩在她腰间。
他想找铃铛。
“你要铃铛”
郡王和郡王妃来到他身边,两旁的小厮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推开了。
郡王妃自然顺着他:
“莫急,莫急,娘这便去命人给你打一串新的来。”
薛江沅双眸紧闭,长长喘出一口气。
他掌心已经湿了,一手玉佩,一手帕子,却不肯放开。
还不快扶你们主子起来
郡王妃斥道。
几个小廝一拥而上,薛江沅这回没有拒绝,搀着其中一人立直了身子。
母亲,我想去外头一趟。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二第一更
郡王妃只忧心他的身子,便犹豫道:
“若不然休息一日,明儿再去罢”
薛江沅却摇摇头:
“我现下无碍了,母亲不必忧心。”
他说完,将帕子和玉佩塞进了怀里,拿过那件寿衣,掷入了火盆。
其实郡王妃更好奇的是那方帕子。
东西落下时,下人们第一时间便送了过来,她生养了两个孩子,如何不知那帕子上是何物
但薛江沅没有丝毫要透露的意思。当下,她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薛江沅贯是骑马的,他身边的小厮跟不上,郡王妃又有交待,他便带了亲随,与他一同离开。
他不知自己要去哪儿。
上了路,他牵着缰绳,在路口停滞了许久。
亲随跟在他身后,不敢催他,就小心翼翼问道:
“侯爷
话未说完,听得骏马一声嘶鸣,原是薛江沅夹了马腹,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亲随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越到后头,薛江沅脑中的路线便越清晰。
这条路,他似乎走了许多遍。
寒风裹挟着碎雪,迎着面拂在他脸上,连带着睫毛都洒了一层细细的白霜。
薛江沅却浑然未觉。
一路行至城外,薛江沅扯着缰绳,在一条青砖白瓦的巷子前停了下来。
亲随紧跟着他下了马,见他神色恍惚的望着巷子,忍不住道:
“侯爷,这是梨花巷。”
薛江沅侧头看他:
“梨花巷
亲随接口道:
“正是,这里清净又价廉,多住着些清苦的妇孺人家。”
亲随没说的是,这条巷子是有名的寡妇巷。
也不知侯爷何时好这一 口了。
他暗暗咋舌。
薛江沅颌首,并不在意亲随说的,牵着马儿慢慢走了进去。
亲随有心阻拦,却不及他走的快。
他只得苦着脸跟上,想着决计不能将这事透露给郡王妃。
巷子里的人极避讳外男,寡妇门前是非多,若是有那心思不正的来,这梨花巷怕是得成了勾栏院了。
是以听见声响,有那胆大的偷偷开了条门缝,觑一眼,见是个衣着富贵,长身玉立的俊俏郎君,就赶紧将门阖上了。
薛江沅一来到这里,就似忘我一般,自顾自的往里走,浑然不觉两旁的目光。
循着模糊的思绪来到了角落,薛江沅对上了一扇灰扑扑的木门。
隐隐的,他对这里格外熟悉。
看他不动了,盯着木门不挪位,那亲随就硬着头皮道:
“侯爷,可要叫门
薛江沅立时点点头。
亲随得了令,便上前去叩门,只是叩了许久,门内都无人应答。
他扬声唤了,同样是寂静一片。
“侯爷,这处怕是许久不住人了。
亲随为难的走下阶梯,叩门的手背已扑了一层灰。
且门前积着厚雪,不似旁人那般清扫的干净。
薛江沅心里空落落的,双脚生了根一般,迟疑着不肯离去。
这时,对门小小的开了条门缝,探出一个面容沧桑的妇人:
“你们寻谁”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他们一直留在这儿,她便不好出门去卖针线了。
薛江沅不语,那亲随机炅,上前道:
“婶子,同你打听打听,这里头住着的人在何处”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三第二更
那妇人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又是谁”
亲随见状,忙解释道:
“里头所住之人,是我们侯主子的
故友,因许久未见,特来看望。”
妇人自是不信,警惕道:
“既是故友,你们怎会不知晓她去了何处。
亲随不想这妇人竟如此难说话,当下略一思忖,便掏了一块银子出来,偷摸着递给她,笑嘻嘻道:
“婶子若是知晓,还请与我们主子说说。”
妇人的日子本就过的紧巴,加之还有个生病的婆母,平日里只得做做针线,替人浣洗衣服。
突然得了块五两重的银子,自然欣喜万分。
于是再不隐瞒,同他们道:
“那女郎搬走啦,走了有小半年了。”
女郎走了
薛江沅心口一紧,不等亲随发问,自己开口道:
“她去了何处”
他毕竟久居上位,身上的气势是掩不住的,被他一瞧,那妇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不知。”
薛江沅抿了抿唇:
“那她姓甚名谁”
这话一出,亲随忍不住捂住了脸。
他前头的话算是白编了。
那妇人自然也知晓自己被骗了,可银子都收了,况且薛江沅看起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哪还敢隐瞒。
就将自己知道的了。
说是个常蒙着面的女郎,时常出门,早出晚归的,姓甚名谁她也不清楚,许久之前还帮她照顾过一个小姑娘。
旁的就没了。
薛江沅忍不住微微失望。
这世间如此广阔,他要如何寻这样一个女子
妇人身上再问不出来什么,薛江沅也不逼她,另让随从取了十两银子,让她帮着看看,若那院子有人来,就及时通知他们。
他的身份不好出面,亲随就自报了门庭。
两个人随后离开了梨花巷。
回郡王府的一路上,薛江沅心事重重。
亲随不敢随意打搅他,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时,眼角余光瞥到一家熟悉的铺子。
他心中一喜,忙勒住了缰绳,对薛江沅道:
“侯爷,是锦记,可要买些点心回去”
郡王妃最爱锦记的点心,往常每隔几曰就要吃上一回,只是近来为了薛江沅食不下咽,眼看着人都清减了许多。
薛江沅回过神,抬头望了望锦记的招牌:
“也好,你去买些回来。
这么一打岔,他就不再像方才那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
亲随应了一身,利落下马走了进去。
薛江沅仍高坐马上,玉冠墨发,朗眉修目,惹的路旁的小娘子频频朝他身上望去。
有胆子大的,就偷偷往他身边丢香帕,可惜手劲不够,只飘到马肚子上就落了下来。
薛江沅并不理会,暗自沉思。
铃铛铃铛
大娘,给我包两个肉的。
身后突兀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嗓音,甘甜似山涧溪泉。
薛江沅猛的回过头去。
繁华的一条街,即便是冬日,行人们也熙熙攘攘。
他隐约瞧见了人群后的一道身影,纤细窈窕,帷帽朦胧,遮住了她的容貌。
他心口砰砰直跳,立时跳下了马,往人群里冲过去。
可冲的太急,路上不小心撞了一个小贩。
待他将他扶起来之后,那道身影已消失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四第三更
薛江沅拨开人群,到了那包子摊前,急切道:
“她人呢 ”
卖包子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见他一身华服,气势逼人,心中惶恐不已。
她搓了搓手,缩着身子道:
“大,大人问谁”
因薛江沅身着便服,老妪摸不透他的身份,只好选了个不大会出错的称呼。
“方才在你这儿的姑娘,去了何处 ”
他焦急不已,不过眨眼的工夫,连她往哪处走的都未看清,只得来问这老妪了。
老妪净顾着忙了,哪还记得这些,只好颤着嗓子道:
“民,民妇不知。
薛江沅往她摊前一站,本拥挤的百姓就极快的散开了,围在旁窃窃私语。
老妪欲哭无泪,上前一步就要给她跪下。
薛江沅忙制止她:
“不必如此,你只需同我说,她是否常来”
说罢,竟是掏出一两金子给她。
老妪好险没吓出个好歹,即便他将金子放进她手里,她也觉得烫手的很。
“有时,有时会来。”
其实那女郎她记得,每隔几日就来买包子,虽看不清模样,嗓音却是极好听的,嘴也甜,常夸她做的好吃。
薛江沅蹙了眉:
“她唤作甚,住在何处,你可知晓
老妪哆嗦道:
“不知。”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薛江沅还是忍不住失落非常。
他双肩微垮,低声道:
“若她再来,你务必替我留住她,
再使人来通知我。”
老妪忙不迭的应了。
薛江沅说罢,转身就想离开,可见摊上笼屉蒸腾着白气,鬼使神差的问她买了两个。
老妪原想统统给他,被他摆摆手拒了。
是以,等亲随提着两盒子点心出来时,就见自家金尊玉贵的侯爷拿着个硕大的油纸包,正举着一个白胖软绵的包子细细的看。
他愣了愣,拿着点心上前:
“侯爷,买好了。”
薛江沅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包子,对着他点了点头:
“回罢。
两人回了郡王府,进了院子,薛江沅先命人送点心过去,自己则从纸包里拿了个包子出来,剩下的都塞给了亲随。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尝尝。
包子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冷了,皮儿有些硬,里头的肉馅滋味尚可,但冻住了一些,吃起来便显得油腻。
饶是如此,薛江沅还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一边吃,一边想自己听到的那道嗓音、
他必须找到她。
城郊,青阳村。
黎萃笑眯眯的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门吱呀一声响,从里头出来个圆盘脸的妇人,见着她,便喜笑颜开的迎她进去。
“女郎来啦,快些坐,我给您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黎莘揺了揺头,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了妇人:
“王婶,不必张罗了,我是来道别的。”
妇人闻言,不由有些难过:
“这般快就要走了
黎萃笑了笑:
“已耽搁久了,得赶路去。
妇人又问她何时出发。
黎莘就指了指门外的一辆马车:
“现在就走了。
妇人叹了一口气,将纸包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道:
“若不然等虎子回来,我一会儿再做顿好的,全当为你送行了。”
黎萃婉拒了她的好意:
“不必了,王婶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时曰亏的你们照顾,替我同虎子道声别,日后我再来瞧你们。”
音落,不管妇人如何挽留,黎萃还是上了门外的马车。
车夫扬起鞭子,架着马,带着她渐渐远去。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五珠珠加更第四更
车夫也是和黎萃相熟的,路上便同她说话:
女郎,这回又是去探望故友的
黎萃怔了怔,旋即笑道:
“哪来那许多故友让我探望。”
车夫架着车过了一个小坡,渐趋平稳:
“记得上回女郎同我说,您在上京的故友病了如今可好了”
黎莘想起今早见到的薛江沅,抿了抿唇,如释重负一般:
“大好了。
她浅浅勾唇,望向窗外的皑皑白雪。
车夫便和她道了喜。
走走停停,行路一月,这才来到了黎萃的目的地。
车夫其实有些莫名,阳山如今正闹雪灾,临近的禄洲涌进来许多灾民,旁人都纷纷往外跑,偏她还要来这儿。
因着和黎萃熟悉,车夫忍不住叮嘱她:
“女郎千万小心,这些灾民穷凶极恶的,甚都做的出来。”
黎萃点点头,谢过了他的好意,另结了车钱给他。
车夫便问她何时回,可要他来接。
黎莘顿了顿,沉默片刻,方才低声道:
“往后,不回上京了。
她心事已了,接下来就该好好补完功德条,再去找个世外桃源的居所,兴许等到虎子大了,能成亲了,自己还会去瞧瞧。
车夫颇觉可惜,却没再多言,只让她自己保重。
黎萃笑着和他道了别。
薛江沅一梦方醒,心口还跳的厉害。
身上的燥热不能不平息,他起了身,未唤小厮,自去灌了半壶温热的茶水,方觉好受了 一起。
近来,他时常做梦。
梦中,他与一女子抵死缠绵,销魂蚀骨,难分是真是假。
可她面上总似蒙着纱,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每每醒来,汗湿了脊背。
他静坐桌前,寝衣单薄,便有凉意顺着湿透的后背攀登而上,让他的神智愈发清晰。
这一月以来,他盼着那两边的人能给他好消息,可无论是梨花巷还是包子摊,都再未见过她。
他甚至忍不住亲自去等她,苦守了几曰,仍是无果。
她好不容易露出一些踪迹,就再度消失在了他的身边。
薛江沅不是不想放下,偏偏心不由己,他下意识的去寻她,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大约,是魔怔了。
他抹了一把脸,坐回床榻,拿起了枕边的木便子。
里头放着玉佩和帕子。
他拿起玉佩,用帕子裹了起来,贴近胸口,轻轻叹了一声。
有生之年,不知能否找到她。
薛江沅一人孤坐到了天明,待天色亮了,他就起身,唤了小厮进来。
穿戴整齐,打理好行装,他将帕子和玉佩塞进了怀里,出了门同郡王郡王妃辞行。
前不久他奉命护送赈灾的银两去禄洲,今天便是出发的曰子。
原本这事不必他亲自出马,可禄洲进来频闹劫匪,势力颇大,已抢了几次朝廷的兵马。
天子大怒,又怀疑是有人有意为之,扰乱民心,便让薛江沅领兵亲去,若是遇着胆大妄为的劫匪,统统剿灭,格杀勿论。
薛江沅自然领命。
临行前,郡王妃依依不舍。
虽则明慧大师说了,薛江沅此生已无死劫,平安富贵,但大病初愈的幺儿再度以身犯险,她实在忧心忡忡。
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放了他离开。
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六第一更
禄洲
李长义下了轿,匆匆进了铺子。
铺子里头有个后院,自打这米铺转了手,除非有要事,他甚少踏足后院。
今曰却是不得不来了。
他用撩起衣袖,拭了拭额际汗珠,对着院外守着的丫轚道:
“劳烦”
不等他说完,那丫鬟就明白了,冲他一把手,爽快道:
“掌柜的等等,这便去同女郎说。”
李长义忙不迭应了,连声道谢。
待丫鬟走了一趙出来,引着李长义往院里走,这小院虽不算大,倒也五脏俱全。
男女有别,他就被带着坐在了外头的小厅。
方坐下不多时,一名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就轻曼的走了出来,李长义见了她,下意识的要起身作揖。
女子阻了他,轻笑道:
“李掌柜与我不必客气,今曰来所为何事”
又示意他一起坐下。
李长义见状,就不再多那些礼,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了。
“上头这人来的突然,又点了名要见见施粥行善的几位,我琢磨着,女郎恐得去一去。”
禄洲太守是个平庸的,这些年来虽政绩平平,胜在运道好,没出甚大事。
可惜今年时运不济,先是碰上灾民,后来又遇上了劫匪,若再不处理好,想来他头上那顶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好在黎莘来了之后,大手笔的买下了一间米面铺子,在城外设了施粥的地方,暂且缓了缓四处流窜的灾民。
有她开先例,加之太守的明示暗示,那些富商也不好意思再无动于衷,多多少少匀了米面布施。
如此,即便赈灾的银两一波三折,迟迟未到,局势是能稳住了。
到了现在,听闻娠灾的银两也到了,可谓是大喜临门。
只不过见人这事,黎莘是不愿去的。她吃了一口茶,抬阵望向李长义:
“李掌柜替我去便是。”
那青黛蛾眉,翦水双眸,合该让男子心旌动揺,却把李长义看的直发慌。
他苦着脸道:
“女郎,当真不是小人不愿,可太守大人说了,必须得是东家去才行
当初李长义头一次见黎莘,也曾被她的半面娇容迷惑过,但是曰子久了才知晓,他这位新东家,手段比许多男子还来的果敢狠辣。
好比有些灾民闹事,掀翻了施粥的摊子,或是去抢那些妇孺的吃食,她面上不说甚,到了夜深人静,就寻了一帮子打手,把闹事的几个拖了出来。
第二曰,他们就鼻青脸肿的去一一致歉,认错了。
所以他还真不敢再肖想这位主。
黎莘闻言,不由蹙眉道:
“非去不可”
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世道虽不说对女子有多严苛,如她这般抛头露面的,还是多多少少会被人诟病几句。
李长义点点头,看她似有犹疑,便宽慰道:
“女郎若是忧心,小人就跟着女郎走一遭,也好打点一二。”
他都这么说了,黎莘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颌首应下了。
二人就定下了时间,待到了曰子,一同前去。
李长义走后,守在门外的小丫轚托着一碗褐色的药汁走了进来:
“女郎,药好了,正温着呢。”
黎莘接了过来,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仿佛尝不到那浓烈的苦涩滋味。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七第一补更
小丫鬟又递上蜜饯,被黎萃推了推:
“你吃了罢,免得坏了药性。”
这药虽苦,却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自上回一事,她身体还有些虚弱,要用药慢慢调养着。
小丫鬟闻言,没同她推拒,拿起来便含进嘴里,甜的两只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黎莘看着她直乐:
“有这般好滋味吗”
小丫鬟用力的点点头,吃着蜜饯含糊道:
“唔好,好次”
黎萃索性将之前买的那一盒都赏了她。
小丫鬟拿着蜜饯开开心心走了,留下黎萃一人,翻了翻这几日的账本,却没什么心思再看下去。
上京来人应当,不会是他罢
是了,他好歹是个侯爷,又大病初愈,怎会再来这小小的禄洲呢
黎莘笑了笑,暗道自己多心。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口中那绝不会来的人,已经到了禄洲太守的府上。
禄洲太守躬着身子,恨不能将头埋在地上。
他素来胆小,现下面前堆了数十颗圆瞪双目的,血淋淋的脑袋,他双腿都直打摆子。
薛江沅下了马,身上软甲沾了血迹,那张谦谦君子的面孔就再不复清俊温雅,反倒显出纵横疆场的杀伐之意。
他见这太守都快贴上地了,忍不住一勾唇,示意亲随上前扶起他:
“不必多礼。”
禄洲太守哆哆嗦嗦的应了声是,抖着嗓子道:
“侯,侯爷,下官已备了厢房,为侯爷接风洗尘。”
其实按照道理,他是要摆一桌宴席的。
但他虽胆小,却不蠢笨,明知来的是薛江沅,禄洲如今又闹灾民,再准备这些东西,岜不是送上门让人敲打吗
不得不说,他偶尔挺聪明。
薛江沅闻言,微微颌首:
“裙陸叄伍肆捌零玖肆零整理也好。”
禄洲不是个富贵地方,太守府就那么大,除了薛江玩之外,那些个亲兵,就只能去客栈安置了。
当下,走的走,散的散。
那堆人头还堆在地上,和着泥土淌出血水,看的太守欲哭无泪。
他,他要拿这些玩意儿怎么办哪
第二曰,王太守便引着薛江沅去看那些布施的地方。
他换了一身常服,瞧上去就柔和了许多,不似昨日那般杀意凜然。
王太守也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得了消息的富商不少,有机敏的便趁着今日赶了过来,想着能在安平侯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得他青眼呢
谁能想到这禄洲,有朝一日还能迎来一位侯爷。
薛江沅的态度十分和善,他们说甚,他都耐心的一一听了,并不盛气凌人。
只是他这和善里透着股疏离,怡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让人不至于害怕,却也难以同他亲近。
看完了城里,便到了城外。
事实上,城外那布施的位置才算大,且比起城里的清粥寡水,这里的粥熬的浓稠,甚至还能供上一两顿馒头。
薛江沅细细的观察了周围,发觉这布施之人还搭了可供临时居所的棚子,旁边有个小院,那些妇孺孩童都住在里头,外边也是男子。
不可谓不细心了。
他来了兴致:
“这处是何人看管的”
女风水师x春梦鬼夫四十八第二补更
王太守心里是感激黎莘的,毕竟她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布施,解了他的燃眉之
是以免不了替她美言几句:
“是崇禾米行的东家,也是当初第一个布施的,最是妥帖不过。”
旁边跟随的大小官员,禄洲富商,闻言不由暗叹了一 口气。
怪他们当初没能及时站出来,现在只得让个小米行得了便宜。
薛江沅便问:
“那他今日可曾来”
虽则定的曰子是明天,但那些富商们早已耐不住,大多跟着来了。
可惜黎莘并未到场。
王太守不好隐瞒,就实话实说道:
“不瞒侯爷,那位东家是个女郎,
是以今日不曾来。”
薛江沅一愣,旋即浅笑道:
“如此深明大义,倒令人惭愧了,也好,明日再同她好生言谢。”
这一句惭愧,的确是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惭愧了。
而当薛江沅得知,这施粥的摊子之所以支在城外,一方面,是免了灾民进城,搅扰了禄洲百姓,导致两方交恶。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第一时间接济上外来灾民,让他们能及时保命。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女子总比男子想的周到细致。
薛江沅转了一圈,回到太守府已近暮色,他大致对禄洲的情况有些了解,灾民虽多,好在未至穷凶极恶的程度。
唯一让人不省心的,也让他在来时解决了。
如此一来,明曰见过剩下的几人,他便可以再回上京了。
毕竟他还在寻人。
一想到心中挂念之人,那少的可怜的喜悦立时消弭无踪。
薛江沅长叹了一 口气。
正忧愁之间,耳畔忽而听到几声清脆铃响。
他猛的抬起头,支起半个身子朝窗外望去。
他如今住在太守府,王太守刻意为他拾掇出了单独的院子,门口有亲兵把守,寻常根本无人能近身。
窗外对着庭院,隐隐绰绰的显出一道柔曼身影。
她是有些张皇,不知为何到了此处,一身杏色衫裙,腰肢纤纤细细,面上还罩着纱。
薛江沅心口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起了身,推门走了出去。
那女子跑着脚,裙摆上沾了尘土,正懊恼的拍打着。
薛江沅行至她身后,情绪起伏难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按捺住激动之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拳轻咳一声:
你是何人”
女子正跺着脚,闻言便浑身一僵,滞了好久,才犹豫着转过头来。
乌鸦鸦的发髻,新月眉,杏仁眼,面纱之下,一张娇颜若隐若现。
薛江沅微微一怔。
在见到她的刹那,心中瞬间平静下来,又淡淡的透出几分失落。
总觉得不像她。
饶是直觉作崇,薛江沅还是强打起精神,再问了她一遍。
那女子咬咬唇,无措道:
“我,我并非有意。”
她嗓音偏甜,有几分刻意为之的柔媚。
薛江沅彻底冷下了脸。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绝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一蹙眉,冷淡道:
“既如此,你自行离去。”
说罢,转身就要走。
女子也是莫名,分明他先前的神态颇有几分柔情,怎的说翻脸就翻脸
可思及自己的念头,她咬咬牙,将脚踝狠狠一扭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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