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前期

第 4 部分

,从台阶上蹦下来,动作之矫健,步伐之优美,令我流连忘返。
我当然走上前,向他询问情况。当时,我着实太兴奋,说两句话,就嘻嘻地笑一阵,但笑了一阵,觉得不得劲,不是发自内心的,笑着笑着,就止不住,效果不佳,像神经质一般完全破坏了我的形象。
龙超今天格外黑,特别是衣服的颜色,忒像马路边半睡不醒的乞丐穿的冬天夏天的唯一一件衣服。
他像英雄一般向我介绍情况:
“着火了!着火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告诉我爸去!”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冲了出来,她可谓是万人目光集于一身,她的头发上半截是黑的,好的,下半截都是像枯草一般的品质,她从始到终的唯一动作,就是拍她的头发,一拍,就稀稀拉拉地掉下来一大群,尽管站得很远,还是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我为了更深刻地了解情况,凑到一群推销员后面,听他们的议论:
“一个女的被抬出来了,r都没有了。”
另外一个有文化的说:“血r模糊,血r模糊。”
我虽然害怕,但还是想要亲眼看一下受害者,听他们好半天只说这两句话,不免有些着急,便急忙跑开了,看到我走了,他们反倒又更新了话题:
“咋搞的?”
“内部着了火,商场后面有个院子,租给别人住,电线短路,就着火了”
我受了提醒,也像燕子般轻捷地飞回家报信,不能一个人独享这个独家新闻呀。我的心理,一点也不符合我当初所预料的应有的害怕和惊恐,这不符合常规的心理全是下意识的。想到这儿,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
我摹得太久,还真有几根头发冒出了让我很熟悉的味道。那还是上一节自然课,复习《营养》,老师给我们烧了一块蛋白,还没烧,就有好事的同学大叫:
“好臭啊好臭啊!”
我由此判断,头发也像j蛋一样,是有营养的,臭好吃臭好吃的。
老师看到我头上有几缕没来由的烟飘过,连忙抽出塞门缝的抹布,在我头上扑打,捎带着还把我前额上的几根黄毛,染黑了一点。
下面的实验是“脱衣服”。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老师讲到脱毛衣可以产生静电时,台下便开始了s动,穿毛衣的跃跃欲试,没穿毛衣的就四处打探谁穿的毛衣多,想借一件过来。
他们是被惯坏的,一到自然课、劳动课、科技活动课之前,都有一大堆人跑到我座位前借材料,借线的掐着小指头说:只要这么一点就够了;借萝卜的指着自己的指甲盖说:只要这么一点就行了,但借起来,真可谓手下不留情,嘴下更不留情,借线的学着慈祥乃乃的样子,用嘴咬,终于咬断了,但他们的牙还没长硬,使得留下唾y的线段长度,比他借的还多,我只好忍着恶心,把那段线剪了。借萝卜的借口早上没吃饭,狠狠地咬下一口,我忍着心疼,把他的手印和牙印一一抠掉。出教室。
幸亏我今天没穿毛衣,所以门厅冷落鞍马稀。
我后面的宇文宇虽然没穿毛衣,但仍耐不住清闲,说要给我和龙超变个魔术,他诡笑了一阵之后,手伸到衣领里,在后背乱摸了一阵,我们等着他变出白鸽子,他却抽出了一张白布,原来这是宇伯母的拿手好戏……口罩式垫背布,这个口罩也是很有讲究的,它由许多口罩缝缀而成,既不能太厚,以免鼓出个罗锅不雅观;又不可太薄,以免从裤腰里掉出来。
据宇文宇交代,此口罩具有防尘吸汗,预防感冒,防止发烧之功效,还可以少洗一些汗衣服。
宇文宇抽口罩时,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首先,宇伯母很是有闲情,缝了几十张口罩,致使宇文宇的口罩能够连绵不断地拔出来;其次,宇文宇拔口罩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见,地上已经有了十几张口罩的尸体。其三,这一点就厉害啦!正当宇文宇把口罩抽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忽然有一块硬币掉了出来。我对钱最敏感,一把夺过还在地上滚的硬币。我背对着宇文宇,生怕他看到这钱,对我实施疯狂乱抓。待我仔细辨认这钱是“1分”还是“壹圆”时,才发现这钱不一般,它是圆的!且上面的头像不是别人,正是龙超!我绝对不会认错:那上扬的眉毛,呆滞的表情。我把一双清洌洌的妙目溜向龙超,他瞧见了我的眼神,略显害羞之态,羞涩地凑过来,马上发现了我手上的硬币,道:
“蒋方舟,你也有板儿啊?”
板儿,乃专业术语。发源地:游戏机室。作用:玩游戏机。主人:流连于游戏机室的人。
宇文宇也发现了我们的动静,瞅到我手上的硬币,赶紧将脸色变成猪血色,用他的大拳头敲打着我的后背,说:
“讨厌厌,还给我!还给我!”
龙超也拼了老命抢硬币,要看个仔细;宇文宇嚷嚷着:
“物归原主……”
看他们二人来势汹汹地扑过来,我一吓,手一松,一块活生生的“板儿”就这样落在了桌子上。我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落进那个陷阱里!
这话并不是没来头,没缘由的,我的桌子经过几届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其中央,裂开了一条长约20厘米,宽约5厘米的缝。硬币像是接着我心里的话,应声滑落进我的抽屉里,我叹道:
“这么一掉,就难找回来了。”
我的抽屉最鼎盛的时期,装了没剩下几个颜色的水彩笔,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字典,令人望而生畏的墨水瓶,黑得可以和宇妈妈所缝的口罩相媲美的抹布,英语班留下的珍珠奶茶的纸杯(还剩下一点),龙超只考了70分的不敢给家长看的考卷,龙超吃了一半的五香牛r干,里面因为装了各种各样小虫而臭味远播的茶叶筒,被剪得有衣服没嘴脸的挂历。因为东西太多,我的书包也不能挤进去,生怕委屈了这些杂碎们。大概是太乱了,我前天放进去的电池和灯泡,至今也没有找到。
这时,老师已经布置了下一个实验:点灯泡。
这个实验具有一定的高级性和建设性,要把电线分成两股,把两头的橡胶剪开,一头接在电池的“+”极,一头接在电池的“-”极,再合二为一,一同接在灯泡上。
这个实验对我来说着实困难,首先我对剪开电线以便露出里面的漆包线很是为难,我的一把剪子对它下毒手已经不下五十遍,但它仍毫发未伤,我当然得请教电工界的高手龙超来帮我解决,因为他的漆包线“小荷已露尖尖角”,他把我电线评论了一阵,指出了诸如外壳太硬,漆包太少,味道太苦之类的缺点,突然,他把电线放在嘴巴里,像啃j腿一般,对电线又嚼又扯,漆包线是露出来一点,但橡胶已经牙痕累累,而且他只有吞,没有吐,令我有些c心橡胶们的去处,看他还要啃另一头,我连忙把电线从他嘴里救出来。
我正在想,还有谁能比较文明地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手中的漆包线忽然被抽屉里的神姐夺了去,我躬下腰,驼下背,假装在抽屉里找东西,实际上观赏着神姐。
她对电线这劳什子相当在行,只用双手轻轻地把橡胶搓一搓,橡胶就自然融掉,俗话说得好:橡胶去无踪,电线更出众。
她又像潜泳一般在我的抽屉里乱扒一气,终于拖出了五号电池和一个迷你灯泡,看来我的下一步难题,又要被神姐解决了。
霎时间,抽屉里传来了一束光,力量强劲,亮得不可理喻,从桌子里所有能透过光的缝隙s出来,连没有缝的地方也仿佛要被戳开,终于迸出强烈的光束,教室里立刻像开了八盏吊灯那么明亮,我的桌子也像刚出土的文物衣服,千疮百孔,而且发出劈啪劈啪的巨大声音,我赶紧俯下身,看到神姐在跟一个男孩扭打,我认识他!他就是:龙超设计的游戏中的男主角,抛弃了神姐,一直深藏不露的小龙!
难道小龙一直隐居在我的抽屉里?不可能!我的抽屉虽然脏,但确实连蚂蚁也不敢光顾的,怎会有一个活生生的人长期驻守在我的抽屉里?我明白了!我懂了!我知道了!那个“板儿”上的头像不是龙超,是小龙!
扭打也要分几等几级,最高境界就是“九y白骨爪vs降龙十八掌”,只见人影晃动,树叶纷落。听不见刀剑“铮铮”声,只闻掌风“呼呼”响。其次是比武招亲,一个美女与一大群青头痞子打架,通常是美女把三四个癞蛤蟆打下台之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主角才出现,不过到了这时,观众们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下面就是大街上两个光膀子男人的撕打,还有就是夫妻之间真真假假扭在一起……
我们属于最低层次:两个人面对面,一人卡着脖子,一人揪着头发,虽说不致命,但两人因为互叫着让对方放手,所以面红耳赤,他们剩余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远看还以为是跳交际舞的。
龙凤双煞也不落潮流,用的是最新式的交际舞打法,神姐虽然被卡住了脖子,但仍含糊不清的说:
“把……红外斩妖剑……给我。”
另一边的小龙手中拿一节五号电池,声嘶力竭地叫:
“凭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红外斩妖剑”吗?他们的眼神也太差了吧?乌龟和王八一样吗?
他们的战场已经是混乱无比,像夫妻打架的现场:墨水瓶被打碎了,幸亏里面的墨水已经干掉,所以损失不大。龙超的考卷被五马分尸(但我想这也正和龙超之意),剩下的一点珍珠奶茶,顺着抽屉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老师的试管也碎得到处都是。俗话说得不好:化成灰我都认得你!这会儿的试管,化成灰老师一定认不出了。茶叶筒的瓶盖被炸碎了,各色小虫紧紧地贴在抽屉内壁上,既怕惹上杀身之祸,又实在不忍放弃观赏百年难得一见的“放烟花+打架架”。
我不知这光亮的原因,是我买的超级五号电池的功效好(卖电池的老板娘曾向我拍胸脯打保证:这电池发出来的光,你一辈子都没见过),还是龙凤双煞扭打的结晶。
不仅近处的龙超宇文宇凑到我的抽屉前,把脑袋伸进去看个究竟,甚至惊动了老师。老师拽出了龙超的脑袋,拔出了宇文宇的头,把自己脑袋伸了进去,虽然有些勉强,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她很久才伸出脑袋,捧着我的实验品,小心翼翼地走上讲台,一路上她着实沾了不少的“光”,浑身罩上了金色,显得年轻了不少。
她激奋地叫同学们上台参观,还亲切地询问我能不能把我的实验品拿到各个班去展览,突然,灯泡暗了下去,光渐渐地消失了,全班都沉浸在一阵“啊?”中,老师也拼命地检查是不是电池没电了。
忽然,小龙从我的抽屉里一下钻了出来,把我撞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冲
第九章
看电影,在诸多活动中技压群芳。它既比春游省钱,又有运动会的丰富场面,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几个绝代佳人。但唯一使我们为难的是:看完电影还要写观后感。不过我们也找出了规律:用十分之九写主要内容,后面的十分之一写影评:
〃这部电影真好看,使我们深受教育!〃
等待的时间,总有一个高音大唱:
〃珠穆朗玛——〃
我们则成群结队地讲鬼故事。屏幕好不容易亮起来,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白学生字,屏幕上一有字幕,我们就开始念:
〃编剧李小明,导演王小二……〃
偶尔还会出现与自己的同学同名同姓的名字,每到这时,方圆五排之内,都会有观众大声重复那个名字。之后的一星期,那个同学仍然会蒙受被指指点点之苦。
电影开始之前,老师就给我们规定了〃四不许〃:不许喝水(怕nn),不许买零食(怕乱扔),不许说话(怕吵),不许乱跑(怕拐卖)。老师坐阵,也不看电影,只看我们,只见她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谁违反了规定,我们班评不上〃文明看电影班〃。但天高皇帝远,老师也不是谁都管得着,就派我警告远处的同学不要说话。我只得越过重重脚关,冒着被踢的危险,忍着被骂〃挡我看电影的〃的指责,只为传一句话。
我们刚坐定,屏幕就嗖地亮了。
一个英俊的小武生跟着林则徐去禁烟,走到街上,不知为何跟一女的打起来,那女的国色天香,正当他们俩快产生爱情时,屏幕一下黑了,放起我们〃定做〃的电影来:《我的九月》
我们大叫:
〃换台!换台!〃
老师站起来维持秩序:
〃不要吵,我们是来看爱国主义影片的!〃
同学们还击:
〃刚才那个禁烟的,还不算爱国主义?!〃
电影刚开始时,同学们当然兴趣盎然,刚开场就有一个女生穿着刚遮住p股的短裤满街跑,男生们既不能不看,又不能呆看,只好扭头与人搭讪。不料大腿没露多久就被一个穿白背心的邋邋遢遢的男孩所代替,目光们纷纷从屏幕上大腿的原址离去,寻找电影以外的乐趣。
前排的人监视着后排人的脚,有没有伸到自己的座位下面;左边的人和右边的人为了争夺中间那一寸来宽的搁胳膊板而推来搡去……注意!不要因为这些无聊的小群体而误会了我们的真实素质,其实,更多的人在从事着一样有建设性,有创造性,但也有一定下流性的活儿——s“红外线发s器”。
“红外线发s器”可是有来头(请允许我在“红外线发s器”身上多喷点口水),它在我们班是威力的计量单位,其地位相当于“动感光波(动感超人的必杀技)”,一下课,走廊上就聚集了一大群“动感超人”,他们手拿“红外线发s器”,嘴里发出“啾!啾!啾!”“biu——biu——biu——”等密集的枪战声,正所谓“此音只应黑道有,学校哪得几回闻”。
走廊里的情形先暂且不表,再说教室里,下了课,过去总是空空荡荡,但自从“红外线发s器”当道,大家都不敢看走廊,就跟不赶看焊花的道理一样,偶尔有不怕死的人出教室,都是睁着眼睛出,又捂着眼睛进。
看电影时,更是“红外线发s器”发作和传染的高峰期,每次看电影时,我的后脑勺总是受到一股强烈的撞击,于是从我的额头上,便穿过一缕红色的s线,我们老师讲过,s线是无限长的。这股“红外线发s器”抵达电影屏幕仍不罢休,硬是恶狠狠地弄出一个小d来。小d周围被烧成焦黄色,卷起来,“红外线发s器”终于达到它的目的……无边无际地长下去。
今天的“红外线发s器”更是猖獗和下流,专s女人的关键部位(持“红外线发s器”者多为男生)——胸脯偏下方的突起位置。令我不解的是,“红外线发s器”竟然只把衣服烧了个d,而荧幕上的玉体却安然无恙。银幕上的人见自己没了遮盖关键部位的布,戏也不演了,捂着胸部,尖叫着四处逃窜,由于她们捂得动作极快,所以并未引起较持久的s乱。
荧幕上的“人”经久不息地叫着,尖叫声断断续续,每叫一声都要喘一口气,但很响亮,声音属于河南梆子的类型,叫起来声嘶力竭,听得没有心脏病的人都要犯心脏病,荧幕上的景象也十分丰富。
被“红外线发s器”s伤的小d里冒出了烟,此烟非同寻常,像抽雪茄的人喷出来的眼圈,浓而不艳,还有一股花露水的香味,此烟不仅喷,而且摆形状,摆出来的字样,令我心惊r不跳,拼的竟然是英文:
“sos”
烟雾维持的时间只有一盏茶,但“sos”的字样,却久久地飘荡在本市上空,化作一朵云,与其他的云彩混淆在一起。
我的膀胱忽然一缩紧——n急!女厕所里,我刚要蹲下,忽然眼前一黑,一双细嫩的小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平时我性格孤僻,所以没几个人敢蒙我的眼睛。这次,那手的质感很陌生,我以为是某个无聊的男生跟踪到女厕所里来调戏我,便来了个“鹞子翻身式空手道”,把他反推一把。
他——她竟是个女的,且是个漂亮女的,并且是个长得跟我一样漂亮的女的,我见她走势不对,正逐渐变小,并且往马桶中央的下水口滑溜去。
学校礼堂的下水道,我打扫卫生时捅过千万次,战利品主要包括三片白菜叶,四片包菜叶,五片抹布丝,六块残缺的卫生巾。神姐看来要与鼠共舞,与叶同死,她的金色小皮靴已经卡在了水道口。
殊不知,我有洁癖外加虐待狂,每当看到蚯蚓和毛毛虫在茅坑的边缘进行垂死挣扎,想爬出去时,总是以消防队员的姿势,手举水管,瞄准目标,把它冲下去。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我看到神姐即将掉入水道口,顿生邪心,大叫一声:
“神姐,我来救你啦!”
我立马放水,让神姐连同几块拖把线坠入那罪恶的世界,我祈祷着神姐在那里找个好人家嫁了,并有个苛刻的婆婆,让她天天在家里用拖把线纺织,用卫生巾练字,和我永不再见。
忽然,两个“少女版八婆”,唧唧喳喳着进来大小便,为了表示她们之间的亲昵,两人冒着被对方n湿裤脚的危险,坚持在一个茅坑里释放内存,一矮墙之隔的我,清晰地听着她们的闺中密话:
“老师好凶凶哦,把全校的“红外线发s器”都收了呢!”
“为啥呢?”
“还不是他们色,s荧幕上女人的那个地方!”
“是上半身的,还是下半身的?”
“就是脖子以下三寸,肚脐以下四寸的地方!”
“对了,那个李贝贝好讨厌啊……”
“……”
我见她们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好独自臆测这大批非法“武器”的去处。
据说“红外线发s器”的“头”越多越好,威力也会增加,s久了,就能把人s瞎。新闻暗访过两个小学生和他们的“红外线发s器”,就是这两个小学生,害得广大劳苦同学三天没吃早饭换来的“红外线发s器”,被老师收缴,我真为老师的抽屉担心,它虽然小,但仍然不知死活地往里吃东西:这时,一定装满了战绩:小到水浒英雄卡,大到游戏机、bp机、丝线编的手镯、塑料戒指,琳琅满目,堪称百宝箱。
我的耳朵忽然一“咯噔”,隔壁的“八婆”竟识趣地顺着我的心思,又继续刚才的讨论:
“我看那些‘红外线发s器’这回死翘了,老师收‘红外线发s器’的时候,凶得两眼放绿光。”
“对对对,我刚才还看见老师背着一麻袋‘红外线发s器’往火葬场走。”
“啊?老师这么想不开?”
“咯咯咯,老师是去销毁‘红外线发s器’,那里的火大一些。”
第十章
上课时最容易出现两大人身意外。
一是流鼻血:范都都年轻气盛,是最喜欢流鼻血的人,一天总要流个几次。不时就会传来一声尖叫:
“范都都又流鼻血了。”
我们忙不迭向他传送从婆婆妈妈那里听说的止鼻血的秘方:“仰头”,“举右手”,“捏鼻子”,“揪脸”,“吃甘菊花”。直到他按照这些偏方行事才放他去水龙头。
二是呕吐,由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同学们越吃越好,越吃越胖,因此“呕吐”是一年难得有一次的珍稀活动啊!我们班最瘦,呕吐希望值最高的龙超,终于在今天不负众望地吐了,我有幸参观到了呕吐的全过程:
我早就察觉到龙超今天格外的白和委靡,竟一直枕在自己的臂弯一动不动,顶多换个姿势,突然,他剧烈地浮动起来,还伴随着从嗓子最深处憋出来的“唷,唷”声,顺便掐着自己的喉咙,虽然他对我无礼过。但以自杀来忏悔谢罪,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
掐着掐着,突然传来“哇”地一声,看来他的自杀行动成功了。不料,从他嘴里竟然吐出一大滩黄黄的东西,还断断续续地小吐,量虽然小,但恶心程度不减刚才,仔细看,他的呕吐物以面条为主,是j蛋西红柿面!他还吐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黄中带白,比面条的落点分散,还好,主要是前面的范都都和后面蓝鹃沾光。
老师的讲课嘎然而止,但也不敢走近仔细观看。同学们就比较大胆了,前面的钻到桌子底下,趴在地上观看,但一般障碍物比较多,看到的大多是些鞋子袜子,至于他们真正想看的呕吐物,只能见到不完整的一小块。他们参观完之后,就向旁边的女生转播实况:
“看得我都想吐了,唷,唷,唷!”
这时,我的座位已经搬到隔壁的冯圆那里,只剩下龙超还在那里孤独地浮动。
老师向我传达了一个“让人欢喜让人愁”的任务:去沙坑铲一撮箕沙来!
老师的战略方针是这样的:把沙埋住龙超的恶心东西,再适度搅拌,用撮箕撮走,再用拖把把地皮上湿润的地方拖干净。当然,这些工作都由撮沙的人一气呵成,这就是我所谓的“愁”;而“喜”,是指可以在“沙滩”上爬爬云梯,上上单杠,幸运的话,可以捡到贝壳,不幸运的话,可以捡到硬邦邦的狗屎。
我慢工出细活地撮沙,还筛筛,希望找出个大金块。果然,我戳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心中一喜,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我蒋方舟走桃花运了!看哪个算命的,还敢说我“寿命长,可以当个老不死的,但运气极差,发不了横财”?
拿起一看,是个红灿灿的宝贝,我把它放在衣襟上揩了一揩,张口就啃,以鉴定这物件的真伪,忽然发现那东西上竟有刺青,花纹酷似史进身上的九纹龙,风格像出自校门口的民间艺人之手。有文身的红外线!它是在老师大肆收缴,工商局大量查封后的唯一幸存者。
我们学校门口,总有许多卖东西,大多是卖零食的,我们高年级的,只对那些卖稀奇古怪东西的人感兴趣。
一天,放学时,我见到一个人身穿黑衣服,手拿刻刀,腰间挂着几个装有彩色颜料的罐子。他那身奇异的打扮立刻被几个低年级的小朋友围住了。只听他吆喝道:
“刻画喽,刻龙一块,刻凤五毛,刻老虎八毛,刻兔子二毛,刻动物园五块。”
这么一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人”,当然是我们这群小学生。
为了使自己有更多的生意,那人索性抢过一个低年级女生的竖笛来做示范,不知情的女孩作势要哭。只见他拿出一把扁扁的刻刀,手法娴熟地刻起来,还不时地吹吹刻出来的粉末。因为他的“工作范围”实在太小,害得几个一年级的孩子,竟然凑到他的手边上看,刚洗干净的脸,立刻被民间艺人的手抹上了黑印。
终于,最便宜的兔子完成了。为了易于辨认,那人用脏手一摸,兔子便立刻变成了黑色。完成了这个兔子的样品,围观的人见没有什么惊人的发明创造,就散了,这意味着他的生意会越来越少。
首先,他选定的对象就不对,我们也当过低年级的学生,知道他们口袋里有多少钱……多到五角,小到一角。所以,他们不会有闲钱刻这个劳什子的。再说,现在的钢笔,哪个上面不是印得花里胡哨的?哪里还有什么空位置画兔子啊!
第二,那人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他的兔子画得有点像狗,这样的本领实在少有。
第三,虽说物以稀为贵,虽说他是个民间艺人,但是他的打扮,实在是太“民间”了!要不是他会刻兔子,我还以为他是乞丐呢。他的手也不是我心目中的标准:很细很白很灵巧,而是又粗又黑,唉!
可是,善于灵活运用头脑的我们,纷纷递出我们的竖笛,说:
“你给我刻个龙,要是刻得好,我就让你给我刻个动物园!”
人家民间艺人更聪明,一眼就识破了我们的不良居心,不客气地说:
“滚滚滚……”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尊自爱的我们,真的扭头就走,他只好又把我们招呼回来:
“我刻,我刻,不过只能刻一个。”
他周围果然又恢复了热闹,眼睛前凑满了大大小小的竖笛、钢笔、水杯、蛋壳。这时,龙超忽然挤到我身边,在他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红外线发s器”。
民间艺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选中了他的“红外线发s器”,格外认真地刻起来,不时还瞄龙超一眼,终了,手在可乐瓶子里蘸点红色颜料,几个低年级的孩子不管有人没人,向四周喊道:
“是龙耶,龙,龙,龙……”
我凑近一看,果真是条龙,手工分外精细,龙身上的鳞,好象闪着金光,龙嘴里还喷出一条一毫米长的火焰,但在我的眼里,火焰有八丈高,周围的火星好象都比我的脑袋大。
龙超是个有钱的主,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跌份,他抖出一张一元大票,就要塞到可乐瓶里,却被民间艺人拦住。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楼上的走廊传来了冯圆的声音:
“蒋方舟……整天就知道玩,老师让你撮完沙子赶快回来!”
看到冯圆,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和她平时积攒了不少怨恨,冯圆一向嫉妒我,我稍微露出胳膊,她就把《小学生守则》上“不许穿无袖衣服”的规定宣布给我听,还指责我“不简朴,穿衣暴露,s”。
冯圆,你被我选中了!你有幸成为红外线威力的人体实验品!为了表示对冯圆的不满,我把手中的“红外线发s器”幻想成机关枪,在冯圆准备转身回教室的那一刹那,我揪起嘴发出“嘟嘟”的声音,让“红外线发s器”的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不想冯圆十分配合我的行动,反映热烈极了,采用了持续尖叫法:“啊……”地一声一叫到底。
我怕事,害怕红外线的威力真的无边,赶忙呼哧呼哧地跑上楼,准备急救。不想,走廊上,冯圆的原立足处,被一滩不知是汤是痰的东西替换了。它下层似一滩烂泥,上面覆盖着无数小泡,但过一段时间会自然破灭,中间是一个大泡,在阳光的照s下,泛着七彩之光。
完了完了,我犯罪了!以前神姐让我当帮凶我都不干,现在竟成了元凶。我成了一个标准的杀人凶手!我蹲在浓痰兼尸体边,一手抱头,一手抽不存在的旱烟,像电影上那些老实的庄稼汉“过失杀妻”一样,犹豫着去不去自首。
龙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旁边的同学故作深沉地摇头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我溜回了座位。
一撮沙盖住了龙超的呕吐物,也把这阵热潮盖了去,老师已经恢复了讲课,但不时有人朝趴在桌子上的龙超张望。
老师巡逻的时候,刻意趴在我们桌子上摸龙超的额头,还摸摸我的,终于没做出什么结论,像慈母般问:
“怎么样啊?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龙超经不住诱惑,挂着八字眉,做出不得已才动摇的表情,背着书包,被我目送着走出了校门。
当平静来到我们教室的第一个分钟时,只听门又“咣当”一声被撞开了,闯进来的竟是龙超,龙某某果然厉害,这么短的时间竟能练成少林寺之绝技……“轻功水上漂”,还顺道练成了“玉女心经”,体内的蛋糕面条已经全都排出来了,一点都没有还要吐的迹象,连嘴边上的白沫都不知被谁擦干净了。而且,他的“白手功”也已经到达了最高境界,龙超的手竟变得白白嫩嫩,酷似葱管。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只是龙超的葱管玉手不停地往我的抽屉里伸,我也没在意,谁叫龙超是“神偷帮帮主”呢?不过,当我瞪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一副厚颜无耻的表情。
我决定好好观察一下龙超的偷盗技术,以做好抵御准备。
等一下!他的手腕上怎么没有那个东西?
那一天下课之后,杨非雪神秘地瞪大眼睛告诉我:
“坐在我旁边的宇文宇,在手臂上刻了个‘爱’字。”
哇,独家新闻耶!
于是,我兴冲冲地冲到宇文宇的面前,拐弯抹角地问:
“几点了?”
说完,就只等他挽起袖子了。可他斩钉截铁地说:
“没戴表!”
我只好扫兴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来了!(我可真无聊),这回,我决定采用开门见山的方法。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他说:
“你是不是在手上刻了个‘爱’字呀?给我看看好吗?”
没想到他爽快地说:
“好吧!”就捞起他的袖子。
只见他的黑手背上,有一块可乐瓶盖大小的红肿区,呈粉红色,的确很肿很肿。不过,实在看不出来是个“爱”字,只看得出几横几撇的走势。
说到“刻制”过程,宇文宇说:
“是用在黄玉上磨过的,经过消毒的小刀,把人r根据字的笔画一点一点地挑起来,所以,这个字才得以变红肿。”
正所谓“英雄出少年”,我可以想象到宇文宇咬牙切齿,拿着菜刀往自己手上划,血流了一盆子的情景。其勇气,不亚于三岛由纪夫(剖腹的作家)。他又笑谈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其实这只是第一道程序,现在我还准备把墨水渗到里头。”
这时,我才问了一个我真正最关心的问题:
“你爱谁啊?”
不巧,他刚展开不好意思的笑,上课铃就打响了。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刻字同学的拜把兄弟……范都都,就坐在我前面,上课时,我悄悄地问他,知道不知道他兄弟刺青之事,没想到他竟不知道。可是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第二天上学时,范都都把袖子挽起来,骄傲地把右手臂给我,上面竟刻了一个“忍”字!与宇文宇的不同,他的刺青已经用墨水涂上了蓝色,不过,这字一定是宇文宇给他写的,因为只有他才能把字写得这么畸形,想写潦草,显得粗犷,但因为没练过行书,反而把字拧得很妖娆。
我胆小怕事,认为这刺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生怕范都都的刺青会给我惹上什么杀身之祸,便百般劝说范都都洗掉那劳什子,他却得意地抖着胳膊说:
“洗不掉了!”
我问他:“刻这东西,成本费多少?”
他以为我是咨询者,也想要刻个什么,抚摩着我的手背说:
“给你刻,免费!”
我连忙把手抽出来,但采访工作仍然得继续:
“刻这东西疼不疼啊?”
这时,他终于有些犹豫了,考虑着是表示自己的英勇,说:疼,还是说:不疼,以便把我也拉进他们的队伍。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颦着眉,说:
“一点也不疼。”
“ok,第二个问题,你刻这个东西你爸你妈你哥你姐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也就终止了采访。
上了美术课,我才发现这项运动的流行,同学们都不在自己的本子上画画,而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大下工夫,人手一把小刀,他们的小刀都是被水淋过,被可乐浇过,被老鼠咬过,被苍蝇盯过,结了一毫米高的铁锈,铁锈上面长了青苔,青苔上面生了几朵小黄花。他们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范都都更是以此为业,学起了民间艺人,刻兔子,刻“忍”,收费二根笔芯;刻老虎,刻“爱”,收费一块橡皮,刻名字,刻“龙”,收一杆自动铅笔。
范都都千方百计地想把我拉下水,这样他们就有了挡箭牌,但我总是强行把手拽回来。拜托,打死我也不加入这个“青红帮”!我们班同学的手艺实在太差了,只会刻字。范都都的刻动物的技术也是第三十九流,三个圆圈就能组成一个兔子。被范都都刻者无不悔恨地在被刻处用力地搓呀搓呀,男生则揪着他的衣领,向他索赔。范都都笑而不语,在那人手臂上,在原来的图案上打个大“x”,重新画三个圆圈圈。
这时,我忽然发现有几个同学,在朝这边打手语,我竟以为是在朝我打手语,也支支吾吾地比划起来,那几个同学的意思,好象是说:龙超也在手臂上刻字,而且,刻的是竟然是条复杂之复杂,鳞光闪闪的“龙”!
龙超果然趴在手臂上不起来,莫不是失血过多而气绝身亡?
推一推,他把手臂一下子横给我看。我眼前一亮,上面刻着一条扭扭捏捏的龙,环绕着龙超的手腕,像古代的抱柱龙,龙的脑袋从血管开始,身子绕了三圈又返回原地。龙头边上还写了个繁体的“龙”。
哇!太酷了一点吧!
我说:“兄台,几日不见,技艺大长了啊!”
他递给我他的“红外线发s器”,天哪!他手上的图案跟那个民间艺人的手笔一模一样。我懂了,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民间艺人放血大甩卖,一律免费,于是,全校的竖笛都聚集在他面前。龙超也把自己的手臂伸到他面前,殊不知,龙超虽然手黑,但胳膊仍然白如凝脂,而且,他又瘦又小,胳膊也受了牵连,无论长度还是粗度都和竖笛一模一样,再钻几个眼就能吹了。民间艺人被创作激情冲瞎了眼睛,拿起龙超的胳膊就刻,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质量这么好的竖笛,还大奉送,赐了一个繁体的“龙”字。我说嘛,龙超根本就不会写繁体的“龙”字嘛。
民间艺人的下手之狠我是有所领教的,这一刻,恐怕是永远也洗不掉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龙超肃然起敬。
讲台上的老师忽然收到了不知是什么人的不知是什么内容的举报。颤颤抖抖地大喊一声:
“宇文宇!出列!”
宇文宇同样颤颤抖抖走到老师面前,老师脖不弯头不低,说:
“爪子伸出来。”
宇文宇知罪,但仍不改痞子本色,即不伸脚丫,又不伸爪子,只是自觉地,主动地站在了讲台上。
有了宇文宇当例品,同学们都明白了老师今天所要追究的刑事责任,处置办法。讲台下借橡皮声一片,但他们都缴给了范都都,只好打消了用橡皮擦掉刺青的念头。
突然,门被踢开了!同学们都惊呆了,只听一声清脆的“报告”!原来,是范都都流完鼻血回来了。他刚准备回坐位,被一大堆同学叫住:
“回来回来回来,站到讲台上去!”
他怒上心头,大喊一声:
“叫什么叫!”
同学吃吃地笑成一片。他不怕困难,也不怕嘲笑,毅然地回到座位上,直到老师也跟着同学叫道:
“回来回来回来!”
范都度才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竟然连老师也出动了,他乖乖地走到讲台上去,老师带着一丝y森的笑容,问他:
“给我看看你的胳膊呀!”
范都都傻憨憨地把那黑乎乎的爪子伸给老师。哇!可真够粗的,冒充黑管是没问题了。
我们刚准备哈哈地嘲笑他,但那黑管上竟戴着护腕。老师急于再逮个文身者,好早日把讲台站满,直接问道:
“你手上的文身是谁刻的呀?”
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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