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为你开

第 2 部分

水笛响了,杨俐走过去关掉瓦斯,将开水盛入玻璃壶中。
对呀,上次他问过她是否一个人住时她只说到有个妹妹,根本没提到丈夫。如果她 有丈夫怎么可能住在娘家,他太大意了。
搞了半天,心酸都是多余的。
季圣理的唇角缓缓绽出一抹笑。
杨俐叹息,踮脚想拿壁柜内的茶杯。他不会看不起她吧?离婚的身份确实曾让她遭 遇不少不合理的对待,特别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奚落与怜悯,她不希望季圣理也和那些人 一样,用偏差的眼光看她。
身后窜出一只手,轻易替她端下了杯组。
“谢谢。”她转过身,差点就撞上魁伟的身体!她不知道他站得这么近,下巴就在 她额前,她瞪着他的胸膛,仰起头,和一双深邃明灿的眸子对个正着。她不自主地红了 脸,空间太狭近了,杨俐退后一步抵到柜子,但距离并没有因此拉远,她笑了笑,季圣 理也是。
“给我吧。”她接过杯盘,他则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她刚放下杯子,肩膀便被拍了一下,轻轻地。她回头,一袭y影笼落,他弯身薄印 了她的嘴唇。
“跟我交往,好吗?”他的声音低柔,宛若咏叹。
那个幸运而又不懂珍惜的男人,季圣理感激他!
???什么?
“你……你别开玩笑!”她捂着嘴。
“你有其他男友了?”
“我没有。”她坦白招认。
他笑得舒坦。“那我们就可以试试。”
她发傻了,怔怔看他求爱的脸,不晓得怎会走到这一格来,猛然伸手推开他过近的 身躯。“你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跟我交往,好吗?”他重复。
“你……我二十九岁了。”
“我知道。”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她脸好红,慌然失措,其被吓住了。“我们才第二次见面而已 ,你开这种玩笑实在不好。”她不相信季圣理说真的,他一定是在胡闹。
他一脸认真。“我没那么无聊。”
那她一定是碰上火车头了,才有这么冲劲的手法。杨俐可遇到难题,不知该拿季圣 理怎么办。
“想什么?”尹芳能见她心不在焉的,连画码都排错了。
“啊,惨了。”杨俐回过神,连忙更正。
尹芳能过来帮她。“怎么啦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很诡异喔。”
“想一点事,不小心闪神了。”真该糟。她居然为了他整天心烦意乱,倒像个痴傻 的小女生,杨俐不禁懊恼。
“什么事?跟男人有关的话可以问我。”
“老板!”
尹芳能挑眉。“又哪一个青年艺术家跟你示爱了是不是?不错呀,别老是拒绝人嘛 。”
“没这回事。”
“那你有什么好恼的。”除此之外她没见过杨俐有不开朗的时候,她是那种知足常 乐的最佳典范。
“我……”她记得尹芳能的先生也小她两岁。“尹姐,请教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尽管问啊。”
“男人,为什么有的男人会欣赏年纪比自己大的女性?”
“这个嘛——”她很慎重地思考所有答案。“女人年纪愈大愈有母性呀,愈温柔愈 具魅力,大方、热情、性感……你看雷诺瓦的笔,画成熟的女人远比少女来得美丽。”
她笑笑。“我老公是这么告诉我的,他最爱我的热情如火!”尹芳能的先生是个画 家,从法国回来的,专长是色彩浓艳的人体画。
杨俐可听得耳根子都红了。“就只有这样?”
“这样还”只有“?男人喜欢女人,除了这些之外还能有什么?”
是吗?那季圣理是喜欢她哪一点?她百思不解。
她实在是没有必要这么烦恼的,诚如尹芳能所言,杨俐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她大 可依循前例用歉意的微笑将他淘汰出局。
只是杨俐不想这么做。
对他的告白,她一点反感都没有。
第三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既然她是单身,大好机会岂能错过,当然要先 下手为强。
所以季圣理又来了。
不过他在门外徘徊,他知道自己吓到了杨俐,而她没有善意的回应也令他备感挫折 。
她哪里明白他心情的起伏变化呢?从初见的心动、失落,到重燃希望,就像洗了一 场三温暖,如果现下有机会不把握,他会觉得自己更像傻瓜。他作了决定,若是杨俐不 理他还可以耍点小手段,图筒里的设计图就是最好的借口。
正当季圣理狡猾地盘算时,一只小手拉了拉他裤管,响起青稚的童音。“,你找谁 ?”
他低头,看到身边站了个小男生,身长大约只到他的腰际,穿着整齐的棉衫和外套 ,手里则提了只小袋子。他的脸蛋白白净净的,唇红齿白双眉飞扬,一对杏圆的眼睛倒 是似曾相识,正仰着小脸问他话。
季圣理很快就认出来像杨俐,这是恩恩?
他笑了,运气很好呀,要赢得妈妈的欢心先从收买小朋友开始。看他一张聪明相, 一定可以帮上他的忙。
他蹲下身子与恩恩同高,好生有礼地问道:“ㄉ□□ㄉ□□,妈妈在不在家?”
恩恩却警戒地看他亲切的容颜。“如果我说不在,你是不是会绑架我?”
绑架?季圣理一愣。“当然不会。”
他小嘴一撇。“坏人都嘛这么说。”
“叔叔是好人。”
恩恩往旁退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
他长得很邪恶吗?还是这小孩社会新闻看多了?
“我找妈妈有事。”
“你在这边站了好久,都不按门铃。”
“我……不好意思。”他耐住性子,好烂的解释。
“娘娘腔才会不好意思。”小小的脑袋瓜不知又从哪学来这一句。
季圣理顿觉前景绝无他想象的美好,这个小孩子很不容易应付。
“你妈不在?”他不嗦了。
“在呀。”恩恩说,推开大门进屋就嚷:“妈!外面有个人好奇怪喔,你快来!”
怪小孩!季圣理跟在后头。
杨俐出来见到是他,愣了一下,拍拍恩恩。“不要胡说,他是帮外公盖房子的叔叔 。”
恩恩转过身,狐疑地打量。
看吧!季圣理用眼神跟他炫耀。
“要叫人喔!”
“叔叔好。”
“好!”他眉开眼笑,拉近生疏的隔阂。
“叔叔下次不要在屋子外面走来走去了,会被当成坏人。”
“走来走去?”
“呃……”他有点尴尬。“我来得突然,怕你不在。”季圣理扫了恩恩一眼,他却 没事人地往客厅沙发坐下。
“进来吧。”杨俐说。
他接过她递上的拖鞋,一倾身和杨俐仰起的面颊摩擦。她惊颤,看了他一眼,眼里 掺着些许复杂,转身走进厨房。
“我带了蛋糕。”他跟进去,放到桌上。
“谢谢。”
他站在流理台边看她洗碗,清泻的水柱滑过她的指间,季圣理将手背到身后。“上 次的茶水没喝到,今天还可以要吗?”
她低着头回道:“好啊。”
“我帮你。”
“不用了,我来就好,你去坐嘛。”
他静了,倚住屋墙。“你在躲我?”
杨俐停下动作,勉强点头。
“上次我太鲁莽了。”他认罪。
“我想,你不是认真的?”她问,心绪却在乱窜。
“我当然是。难道你一直在怀疑?”他以为自己的态度很诚恳,她竟当他是说笑?
“我——”
“你讨厌我吗?”
杨俐不答,这教她怎么答?她当然不讨厌他,可是说出来岂不等于间接接受了,那 可不行。
“你……唉,你看到恩恩了,我有这么大的儿子,我们不可能的,你还是专心盖房 子就好,别再寻我开心了。”
季圣理攒眉,靠近她。“我是真心的。”
已经很久很久,杨俐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样心动的感觉。可是现在,季圣理的声音 竟又让所有的凉意回温。
天,他小了她整整五岁!
“你不讨厌我吧?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们就可以试试。”他说。
“不行!”
他脸一沉,很受伤。
“我是说……这太快了,而且我……我……”她十分困扰。“我根本不了解你,你 也是呀!”
“所以我希望能尝试。”
“你——”
“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什么?”
他眼一斜,望向客厅,勾起一抹淘气的笑。“我跟恩恩玩个游戏,若是赢了,你就 点头。”
“啊?”
“他看起来很聪明,我一定会努力的。”
怎么行,哪有这样算的!杨俐伸手拉他,季圣理却像风一样卷开了。
他够诈!要赢个六岁小孩还不容易,动动手指就扳倒他了,要不唬弄一下也能成事 ,顺便还可以培养感情。季圣理走到恩恩旁边,挨着他坐下,恩恩睨他一眼,继续专心 涂抹画册。
“恩恩,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好不好?”
“温恩纬。”
“纬度的纬,还是伟人的伟?”
“温恩纬的纬。”他还不太认识自己的名字。“叔叔呢?”
“季圣理,如果你叫我季叔我会很开心。”
“季叔。”
好乖!“恩恩,你有没有电玩或是别的玩具什么的,跟我玩好不好?”
叔叔要陪他玩?在家一直挺缺玩伴的恩恩眼睛亮了。“我有”劈哩啪啦“。”
劈哩啪啦,什么东东?
恩恩从方才提的小袋里拿出纸盒,倒出一堆小木条。“跟茉茉借的,我今天已经在 她家玩了一下午,很有趣喔。”换季圣理的眼睛发亮,呵呵。“恩恩,这个叫”叠叠乐 “。”
大人或小孩,一到四、五个人都可以参加,是非常大众化的玩具。把小木条四支一 组,以直横交错堆成正方形的实心高塔,规则为轮流抽出木条,先破坏了平衡使塔身颓 塌的人便输了。
跟专研结构的建筑师玩这个,无疑是自取其辱。
他实在不忍欺负小孩。“恩恩,我们就玩这个。”
杨俐过来,就见一大一小正分工合作叠着小木条。
“你不能这样——”
“妈,叔叔陪我玩这个耶!”恩恩兴奋地说,一边指着眼前完成的高塔。
“恩恩,叔叔是要跟你比赛。”
“好啊!”
儿子快乐的表情把杨俐的话都挡住了,她知道这时候扫了玩兴他肯定是要失望的。
可是、可是这关系她的幸福,用一个叠叠乐决定……“你就坐下来观战吧。”季圣 理拉她。杨俐眉儿微拧,却见他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这个人怎么回事?说风就是雨,也不等人家的反应。这下可好,恩恩才六岁,不可 能赢的。
“放心,我会手下留情。”季圣理偏过头,一个潇洒的眼神,把杨俐看怔了。
意思就是他会让恩恩输,但是不会输得太难看!结果还是一样的。
“那我先来!”恩恩抢先开始,一出手便把接近底部的梁柱抽开,马上出现一栋不 合格的危楼。
哈,小孩就是小孩,没有常识。季圣理得意地从最安全的上层下手,恩恩再抽开一 根,他继续在上面进行,塔身却不意晃了一下。赫!他屏气,看对手一眼。
“叔叔,快一点。”
运气吧。一个小鬼怎么会想到故意使塔身不稳,把倒塌的危机留给下一个人?季圣 理小心地抽开。
“换我了!”恩恩接着东挖西钻,全都贴着支撑点,两人一来一往,很快只剩下残 余的骨架。
原本想占小孩子便宜的季圣理这才惊觉打错了算盘,他不笨嘛,不光长了张聪明相 而已,简直机灵得离谱。“你儿子很有玩建筑的天分。”长大还可以去做土木,或者拆 大楼。
“真的吗?恩恩加油!”杨俐愈看也发现儿子厉害,跟着觉得好玩起来,拍手给他 鼓励。
“叔叔输了请我吃炸j。”换恩恩得意了,这个年轻叔叔满呆的,可以揩油。
“温恩纬,不可以随便跟人家要东西!”杨俐可不让他放肆。
“我不会输的。”没人加油只好自己打气,他望向杨俐。“我要是输了你会不会失 望?”
“我……”他热切的眼神乞她垂怜似的。“你也加油吧。”她安慰他。
“好!”他振奋精神,瞪着结构仔细观察,终于找到还有两根可以移开,除此之外 其他的木条只要动到都是必塌无疑,季圣理谨慎地抽出其中一根,塔身又晃了一下…… 好险,没事。
这小孩眼睛不会那么利吧,他祈祷。恩恩要是真找得到就太邪门了。“喏,该你。 ”
恩恩上下左右看看,碰了一根,他差点偷笑,可是小手又移向旁边。这下,季圣理 傻眼了,怔愣看他抽取木条。
“喂,你确定你选对了?”
恩恩犹豫一下,考虑几秒,继续动作。
完了!
季圣理抓着头,难以置信自己就要败在一个小鬼手中,没有后路了,他凝视面前稚 气可爱的小脸,忽然大声叫道:“恩恩!”
“干嘛?”
“我做你爹地好不好?”
劈哩啪啦!
赢了。
???怎么想,杨俐都觉得被季圣理骗了。
“手伸出来。”他靠到她身边。
她依言摊开掌心,得到一枚小小的心型胸针,颜色很像粉红色的果冻。“哪来的? ”
“刚刚经过速食店外面,在义卖这个,我看了可爱就买一个,喜欢吗?”
她点点头,在手中把玩着。
“喜欢的话,我的心也送给你。”季圣理说,贴近她的脸低呵着气。
这种甜言蜜语她不是没有听过,却还是禁不住脸红了,让杨俐觉得自己很没有长进 。
她侧首看了季圣理,正好撞上他挺直的鼻尖,两人对着眼,情愫就在这瞬间滋生。
“我帮你别上。”他自动拉过她的衣服,在她胸前动起手脚来,然后爱慕地欣赏自 己的杰作,酒红色的羊毛外套配上淡淡的粉红恰好。
自从很不名誉地赢了比赛后,季圣理便自动成了家里的常客,自动帮她修水管补花 墙,自动和她交往……杨俐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面对这男人的一腔热意,她也弄不清 楚自己今年是犯了哪株桃花。
没错,他们现在在“试试”了。
这对杨俐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她和季圣理怎么看都不像会凑在一起的人,偏他的热 就像熔炉,化得人也迷迷糊糊,拼不出一丝反驳的意志。
莫非真让阿优说中了,那她会不会笑她“假公济私”?杨俐好难为情。
季圣理手指勾着她衣领,陶醉地看她思考的迷人表情,动了动,拉回混浊的思绪。
“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有没有别的女朋友。”
“当然没有。”要是有他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为什么?你的条件很好。”
“哪有?”他说,眉毛却挑得高高的。
“有啊。长得俊,有前途,个性又温柔——”
“谢谢你!”
发现他是拐着弯要她赞美,杨俐问声,半晌才道:“你的优点你自己很清楚。”
“好条件不是择偶的理由。”季圣理耸耸肩。“不过也对,我的条件好,所以在等 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她?
“我离过婚了。”她认为有必要再提醒他一次,以免他作出任何不智决定。
“我知道,我看到证据了。”这个证据正在一旁吃炸j。
“你……真的很奇怪。”
“那就请你喜欢我的奇怪吧。”他的手移至她双肩,拢上滑亮的短发,把杨俐圈进 胸怀辖区,她想不正视他都不行。
她端望季圣理,心口是颤颤热热地,跃动加速,七年前熟悉过的感觉。
他微笑,吻上她光洁的额颜。是的,他们可以尝试,可以的。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借过!”恩恩脚板一蹬,小小的身子硬是挤了进来,塞到 季圣理和杨俐之间,五百瓦的大灯泡。
“嘿,很冷吗?”差点漏掉他。
恩恩给了季圣理一个很不友善的眼神,转身朝杨俐张手。“妈妈抱。”
“叔叔也可以抱你呀。”他可得跟恩恩打好关系才行。
恩恩嘴一扁,不屑的表情。“我再也不相信坏人的话了!”
居然使诈,他对季圣理的好印象全破灭了。他想当他的爹地,那不是要抢他妈咪, 做儿子的危机意识涌起。
“你也吃了我的炸j嘛,咱们打平。”还在记恨哪,他求和。
“不要!”他本来就输了。
好!“恩恩,我教你两句成语,”兵不厌诈“以及”吃人嘴软“,很好用的,一定 要记住。”
“我没读书,听不懂。”
少来!
“恩恩来。”杨俐抱他坐到自己大腿上,看得季圣理好忌妒,故意惹他。
“羞羞脸,念大班了还要妈妈疼。”
“你刚刚还不是偷亲她,我看到了。”
“恩恩!”杨俐惊呼,他看到了?她在儿子面前上演亲热镜头?
“妈,口水臭臭,我替你擦干净。”他拉着袖子抹她额脸。
擦什么擦,根本没亲到,都是他c的花!
“因为我要追她。”季圣理大方地说。
“可是我不用新爹地了。”恩恩说。
“是吗?我很不错哟,很疼小孩喔。”
“你看起来很笨。”
季圣理嘴一垮,倒是杨俐忍不住笑了。
这小鬼对他有成见。“我会多花一些时间和你相处的,恩恩,你一定会喜欢我。咱 们再来比赛?”
“不要!”
“来嘛,这次我不作弊了。”他亲热地把他从杨俐怀中抱过来,也不管恩恩臭着小 脸挣扎。
这回他想赢几次,季圣理都奉陪。
第四章
季圣理抽空回了趟台北,去看姨妈。
因为不孕的遗憾,徐惠妍最最疼爱惟一的外甥。当年妹妹婚变,她和丈夫商量好, 夫妇俩把季圣理的监护权要了过来,解决仳离双方不想负担的难题,也给了孩子一个温 暖美好的新环境。季圣理的人格养成没有偏差,功劳得首推给她。
她站在门口,开心地拥抱宽阔的臂膀。
“姨妈!”
“可等到你回笼了,我以为南部的阳光太舒服,烘得你乐不思蜀了!忘了还有我和 你姨丈在这天天地盼。”
“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他亲亲她颊边,逗她温慈的脸容笑开怀。“姨丈还 在公司?”
“是呀,说好了晚上回来吃海鲜。”
“这么补?”
“我怕你瘦啦。”她捏捏他骨架,表情倒是满意。“还好嘛,和上次一样结实,没 教我担心,日子过得不错喔。”
他漾着笑意。“是不错。”
徐惠妍推推他。“哪天请人家小姐过来,姨妈看看。”
“还早咧。”他只约略提过一次,姨妈就牢牢记住了,可是他还有恩恩尚未摆平。
“不早不早,愈早愈好。”徐惠妍笑说。姨甥两人相偕进屋,进了客厅季圣理才发 现另有客人,牛皮沙发上端坐着一名妇人,打扮十分贵气,珍珠项练钻石手饰无一不全 ,明丽的容貌与徐惠妍神似,但更添几分美艳,大概比她少个三、五岁。
他的笑容敛起,原来融洽的气氛也随之冰凝。
“小理。”
他看向徐惠妍,她一脸为难的歉意。
没有得到回应,妇人挪挪身子,不甚愉悦。“看到我不打招呼吗?”
他把头调回,又淡又冷。“稀客。”
徐郁妍愠怒。“这是你对母亲的态度?”
“见到你确实很稀奇。”他没有起伏的声音说。
“小理,你妈妈是特意回来看你的,很久不见了,她关心你。”徐惠妍拉着他袖子 ,希望他修饰一下冷淡的态度,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生母,郁妍这回又飘洋过海,心意上 是很足够了。
关心,季圣理无法对这个词汇产生一丝感动,当它来自徐郁妍的时候。他端起礼仪 ,生疏地问候:“近日好吗?”
有徐惠妍一旁润场,徐郁妍的贵妇姿态也放软一些。
“很好,我的日子一直都不错。”
“看得出来。”他淡睨她那一身珠光宝气,十分明白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她能过 得不好吗?
算一算上回见到小理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徐郁妍专注地细数他的变化,发现 儿子已完全是成年的体魄,高帅俊朗,而且优秀,眨眨眼清了清喉咙,他们母子之间存 在太远太深的隔阂。“你当建筑师了?”
“是的。”
他非要用这样疏远的语气吗?就是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不该这般冷淡,徐郁 妍的热意被浇凉了,心生不满。“听你姨妈说交女朋友了?”
季圣理让她等了五秒钟才得到回答。“对。”
“怎么样的女孩子?”她自然而然追问,显现为人母者的关怀,却只教季圣理觉得 可笑。
“大我五岁,还有个孩子。”他爽利地说。
“什么!”徐郁妍一听瞪大了眼睛,两条柳眉迅即打结。“姐姐!这——”
“小理?”徐惠妍也是现在才知道对方的背景。
“有哪里不对吗?”他泰然自若,浑然无视两位长辈惊愕的神情。
当然有!徐郁妍起身,难以置信地问:“你开玩笑?”
“我的幽默感不会表现在你面前。”
“你是爱上了寡妇还是有夫之妇,或者离了婚的女人?”
“她离婚了,又如何?”
“又如何?你居然去搭上离过婚的女人!”
“郁妍,别这样说话。”徐惠妍清楚季圣理的个性,她这个样子只会更使他反感。
“我喜欢什么人是我的自由。”
徐郁妍看他不驯的态度就有气。“把她甩了。”
“郁妍!”
“离过婚的女人有什么好,何况又大你五岁,都要三十了,你没有其他对像可挑了 吗?”她直觉就认定对方不是好货色,她的儿子应该匹配更好的。
叫他甩了杨俐?她才开玩笑,他都还不算追到了呢。徐郁妍武断的批评果然招致季 圣理的不快。“你不也离过婚。”他讽刺母亲。
“你——”
“噢!抱歉。你和她不一样,她还带了个六岁大的拖油瓶,增加寻觅第二春的难度 ,你则聪明多了,早早就扔开了我。”
一记火辣辣的巴掌刷地往他脸上挥去!在距离季圣理皮肤三公分前被拦截住,他冷 冷拨开。“你应该记得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了,我的事情更不劳你费心。”他眼不抽眉不 拧,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
“郁妍!小理现在是我的儿子,你如果打他我不会原谅你的!”徐惠妍冲过来拉她 ,不敢相信她竟然一言不和就要甩人耳光,她可不准。
“你看他这个样子,你看看!简直……跟他那个死鬼老爸没两样!”徐郁妍气恼极 了。
“人死为大,你不必拿他找我晦气。”
季弘远当年得偿宿愿和妻子分手,转身就套上新的枷锁,和外遇的小情人共结连理 ,欢欢喜喜去度蜜月,没想到却死在半途的连环车祸中,二尸三命,一切皆空。
“我知道你恨我。”
恨?十七岁以前这的确适合形容季圣理的心情,一个少年失亲的怨怒。但是现在, 他早已学会用成熟的心去平淡看待,而对于徐郁妍,这个极端失职的母亲,他不会恨她 ,却绝对无法亲近她。
“你来看我,总还有别的目的吧?”
她静下心,点了点头,坦白对他宣布:“我要你跟我到日本。”
季圣理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迷惑地问问徐惠妍:“姨妈,我有没有听错?”
“她说真的。”若问徐惠妍的意见她并不赞成,因为舍不得,但她尊重当事人的选 择。
“你要做建筑,日本的发展比较好,吉洋的公司会帮你的。”徐郁妍说。
他嘴一哼,摇摇头。“替我谢谢多田先生,心领了。”
“你不想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去?”
“小理,做事业要往大处着眼,要有宏观的眼光,蹲在别人脚下拿死薪水是不会成 功的。”这是徐郁妍的格局,她想灌输给他。心思一转,又说:“你难道放不下那女人 ?
到了日本再好的对象还怕没有,你很快就会忘记她的。“
“我怎么想不重要,而是你怎么想。”他看她,心底明白了八、九分。“怎么,年 纪大了觉得孤单了,想要重叙天伦?很遗憾多田先生没有子嗣完成这分心愿。”
“我……”
“来不及了。”
“小理!”
“我就是喜欢这块小小的台湾,就是爱那个离过婚的女人,我不会离开的。非常抱 歉,”妈妈“。”
最后这句称呼在徐郁妍听来只觉刺耳的寒。
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他想气死我!”
“会这样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徐惠妍对妹妹说:“你希望他如何呢?痛哭流涕还 是开开心心,像个十岁娃儿乖乖地听你的?”
“我这就是补偿他啊,跟我去日本有何不好?”
“小理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根本是在报复,我知道他还气我——”
“他不该吗?”
徐郁妍语塞,眼睛望着徐惠妍……缓缓垂下。
她叹气,她这个妹妹从年轻就争强好胜,个性自我,半点亏也不肯吃,为了与前夫 一别苗头甚至不惜放弃孩子成全自己的再婚。现在好了,年岁长了,事业、财富、地位 什么都有,才恍然思念起惟一的骨r,二话不说便要小理回到她的身边,谈何容易呢。
“我身不由己,这你知道。”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但你当初若对他有多些爱惜,或这几年能送上些许关心,又 何至于此。”
“姐姐……”
???“喝j精还是谈恋爱!气色这么好。”
“哪有。”杨俐捂住脸颊。
“没有?心虚!”尹芳能顶顶她。“从实招来,哪一位才俊雀屏中选了?”
“我早没有挑人的行情了。”
“哎哟,那你叫我去死吗?我到现在还有不少男人觊觎着呢。女人呀,不同年纪不 同身份都有各自的风华,别谦虚了,美人!”
“尹姐。”
“逗你的!我就不懂,青春有限,人生苦长,何不及时把握,难道下半辈子真要孤 孤单单地过呀?多划不来。”尹芳能说,一边检查公事包内的契约资料,对杨例的形单 影只很是可惜。
“不会的。”
“这么有把握?恩恩是很乖,不过你还是要努力教育他孝顺的道理。”
“尹姐,你真是为我c心太多了。”她笑说。
“那当然了,学妹。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你给人比下去。”
“比下去?谁?”
“还会有谁!”她眄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杨俐会意。“我们现在是朋友。”
“哼!”真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宽厚的心,跟那种没良心没责任感的男人还做什么朋 友,尹芳能包包一收。“好啦,我走了。那位刘大画家出了名的难搞,我得多花些时间 跟他磨,不过他要是再骂我没水准没慧根不懂真正的艺术只会压榨创作者什么的,我一 定把合约塞到他那张合嘴里,再用他的山羊胡绑好固定!”
“你开玩笑。”
“知道就好。人才难得,能者多劳嘛,我会耐心做好沟通的,拜!”
杨俐挥挥衣袖。
青春有限,人生苦长。
如果说她已经和一个小她五岁的男生交往,不晓得尹芳能会作何反应?惊讶绝对是 免不了的吧,就是她自己也从没想过会这样。
想到季圣理,他已经失踪两天了。
背后伸出两只手,力道不小地拦上她双肩。“啊!这幅画……”
杨俐霍地转身。“你吓我一跳!”
“想我吗?”他直挺的鼻梁凑到她面前,脸庞瞬间放大,眼睛照照闪着光。
想啊,就是想到失神,才没注意身后有人。“你这两天不见了。”
“你很担心?”他很开心。
“有一点。”她承认。
他笑得满足。“没事。回台北一趟,看我姨妈。”
“姨妈?”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姨妈。”
“喔。”他的语气不太自然,她听出来了,双手轻握住他肩膀,深富同情地给他力 量。
季圣理低头看看身上的小手,她以为他需要安慰?他颇被她的温柔感动,直勾勾地 凝视杨俐。
,距离未免太近了些,这儿也算公共场所,眼对着眼、鼻尖顶着鼻尖……画面不太 妥当,她微微侧身,拉开他过欺的脸庞,蓦地却给一把抱住,压入他的胸膛。
“我好想你。”
“圣理!”
见到了她,所有低气压也跟着烟消云散,恶劣的心情无影无踪,从台北回来的班机 上他惟一想着的就是见她。
怎么会有这样的脸?教人一见面就舒坦愉快,他觉得她好可爱!无论容貌或者性情 ,季圣理揉着滑软的短发,陶醉在茉莉幽幽淡淡的馨香中。他喜欢她,真的喜欢上她, 谁也别想拦!
杨俐闷在肌r精实的怀中,触觉上是很舒服,呼吸却不太顺畅。“圣理——”
“别推,看在我为你跷班的分上。”
“跷班!?”他不说还好,一说她立刻挣开。“那怎么行,快回去工作!”
“我满脑子都是你呀,一心无法二用。”
“你——好不专业。”
他微笑。“骗你的!我出公差,去跟客户谈案子,顺路经过这儿就进来了。”
又被他唬了,杨俐真是没辙。“那你也别待太久,要专心上班。”她以为一流的建 筑师必定都是工作狂,这家伙却很有时间闲晃。
“赶我?好残忍!”
“因为我也得工作啊。”她正经地说。
“我妨碍到你了?”
“你说呢?”
他左右看看,可没有上门的客人。“这样喽,我给你生意做,你安心招呼我。”
“你想买画?”她不当真。
季圣理视线一斜,指指方才注意到的油画,那是一幅母子图,清秀的绿衣少妇怀抱 幼子,婴孩嫩润的小手攀在妈妈颈上,脸颊贴着脸颊,形成天伦至乐的画面,深情亲密 的笑容随着柔和的眼神自嘴唇弧度释出,甜美得令人感动。不过吸引他的不是这对主角 ,而是画里的背景,花园——一大片黄色盛绽的向日葵。
“好美!”画家笔触下的黄色花瓣如此温暖。他读下方的标题。“至爱?”
“这是非卖品,画中人是这位画家的爱妻和满周岁的儿子,只作借展。”她很佩服 他的好眼光,一眼就看中去年美展的首奖作品。
“可以理解,是我也不卖。”他又欣赏了一会儿,画中呈现的丰沛情感像有活络络 的生命力,徐徐往外扩散。“这个人一定很爱他的太太。”
杨俐点头,语气不掩艳羡。“他们是画坛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喔。”他应声,视线重回那一片黄色灿烂。“知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
“什么?”
“爱慕。”他别有深意地吐出。
“你研究这个?”
“特地查的,我喜欢葵花。”
“是吗?所以喜欢这幅画?”
“温暖的向日葵配上最爱的人,没有比这更美丽的组合。”他转向她,“问你一个 问题?”
“好。”
“可以吻你吗?”
她差点跌倒!“这里?”
“又没人。”他已经伸手。
火车头!“没人也不行。”
“不过离开两天,就被人嫌了。”他眼一垂,失望得有够明显。
“才不是。”杨俐气闷,他也太张狂了,居然就在画廊内跟她求吻,教她怎么答应 啊?“你上次……怎么就没这么客气?”她在说什么!
“上次是情不自禁,这回我保留理性。”
两人对望僵持。
“我不想回事务所。”这句话像不像撒赖、威胁?不像,绝对不像。
“好吧,你……可以再情不自禁一次。”
有糖吃,他笑得可开心了,而杨俐——很惭愧地发现内心抑止不住的期待。
季圣理是向日葵,用爱围住了她和恩恩,没有比这更棒的搭配了!
???差劲!
季圣理缩坐在后座,哀怨寂寞又嫉妒地瞅望前面的小孩。
“叔叔,后面位置比较宽哦?”
“是呀,你可以躺过来睡觉,很舒服的。”
“我午觉睡饱了,谢谢。”恩恩心领他的好意。
“不客气!”
是他提议出来吃点心,想讨好恩恩的嘴跟心,没料到的是这小孩竟然不思图报,把 他一个人丢到后座,独占了杨俐身边的贵宾席。
让他一次不行啊!季圣理困难地屈着长腿,勉强塞在verita狭小的空间内。
杨俐握着方向盘,速度平稳地在市区穿梭。“想吃什么?”她完全没注意到两个男 人之间诡异的气流。
“蚵仔煎!”
“虾仁羹。”
这两样东西只有一个地方有,很好,目标倒是一致。
台湾的美食在台南,台南的美食在夜市。
很辛苦地在川流人潮中找到了桌位,果然!季圣理就知道恩恩对他不存善意,他才 刚挨着杨俐坐下,小小的身子立刻穿c进来,硬是将他往旁挤开,并趁妈妈点菜的时候 偷偷送他一个很不可爱的鬼脸。嘿……“恩恩,没想到你会喜欢吃夜市,我以为小朋友 都爱麦当劳。”
他眨着圆眼。“蚵仔好吃,而且比较省钱。”
“你满有经济观念的嘛。”
“妈妈养我很辛苦。”
噢!他决定原谅这小鬼对他的所有敌意。“你真乖,真懂事。”杨俐有一个好儿子 。
“对呀,叔叔还好意思坐我妈妈的车,花我妈妈的油钱。”
他把话收回。
“你敢坐我的摩托车吗?”他贴着恩恩,顶顶他。“别这样嘛,你本来不是很喜欢 我的?”
“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叔叔啊。”他咧着嘴对季圣理笑,只是多添一点“不顺眼”罢 了。
“恩恩,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好。”
“因为你想跟我妈妈好。”
“答对了!”
“哼!”
“别哼,这又不是惟一的原因,你照过镜子嘛,应该知道自己也是个可爱的小男孩 。”他谄媚地奉承。
好r麻、好恶心,哪有男生会喜欢听见人家说自己可爱的。
“你会跟我妈结婚吗?”
结婚?这是个慎重的问题。“有可能喔。啊!你喜欢我的,想叫我爹地对不对?”
他逗恩恩,二十四岁有这么大的儿子,真是捡了现成的便宜。
恩恩喷气。“外公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他记得杨教授非常欣赏他的才气。
“他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这不是自取其辱?”
“什么是自取其辱?”
“你以后就懂了。放心,我绝对会让他喜欢我的。”首先杨教授将有一栋包他满意 的别墅住。
“臭p!”恩恩显然不信。
“到时候就知道了。在这之前,咱们俩个先好好培养感情吧!”
谁要!
“你们在聊什么?”杨俐过来。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还很有默契地挂上快乐的笑容,简直是一对亲密的年 轻父子。“恩恩真好,说他的蚵仔煎要分我一半。”
什么?“因为叔叔说虾仁羹里的虾仁全都要给我嘛。”
这小鬼头的反应真快。
“哦?你们感情这么好了。”快得令杨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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