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叫你用。”何穆说着给自己的手枪上子弹,“你那把枪里面没子弹,子弹全在我这儿。你就揣着,什么时候看见我掏枪了你也跟着把枪掏出来指着,吓唬人。”
何瑨宁盯着枪看了一会儿:“真要开枪?”
“应该不会,他们不敢。带着只是预防万一。”何穆上好膛,甩了副护套给他,“别上,放在左肋骨下面。”
何瑨宁没摸过这玩意儿,只觉得烫手;他一咬牙,把护套的小皮带扣上了。
“走吧。”何穆发动了车。
一路开往城南,月空侯里里外外倒是莺歌燕舞的,喜庆得很。
何穆没有跟何瑨宁多做j流,脑子里兀自转得飞快。方驰手上有何瑨宁早期的贪腐材料,知道苏略勒索何瑨宁的事儿,知道一个刘肇青牵出了两具尸体;就在十多个小时前,方驰刚刚看完苏略的验尸报告。
方驰必需消失。怎样消失,要依照三猫儿的兴趣。
何穆停完车的时候分了一下神,双手紧握在方向盘上像是放不下来,他觉得头痛极了。
“何穆你怎么了?”何瑨宁凑过来问。
“我没事儿。”何穆摇摇头,拔了钥匙下车。
何穆恍惚中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绵延不尽。他摸了摸肋下的枪,心一横,心说有些事儿,别去想,良心一泯就过去了。
何瑨宁跟着何穆进了月空侯,见门厅里花团锦簇,一排小姐们穿着吊带长裙笑盈盈迎客。何瑨宁斜瞄何穆一眼,觉得这儿跟别的声s场所没什么两样。
何穆拎了个门童过来问话:“去告诉你们经理,有人找三猫儿。”
门童狐疑地看何穆一眼。
何穆笑得和颜悦s:“就是毛老三。你过去照直说。”
门童竟被他那笑脸给吓了一跳,点点头急忙走了。何穆疑惑地摸摸脸,看到何瑨宁又在斜睨他。
何穆掐他一把:“精神点儿,我们不是来玩儿的。”
何瑨宁跟何穆在门厅口上坐了十多分钟后,门童带着个跟何瑨宁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来了。那年轻人胸前别着经理的工作牌,长得精神,人也温和,见了何家叔侄两就笑:“原来是何局长亲自过来了,真是失礼。毛老板这会儿就在顶楼办公室,您跟我过去吧。”
何瑨宁起身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下肋,被何穆恶狠狠回瞪了一眼;何瑨宁头皮一紧,扯扯衣角跟上了何穆的步伐。
三猫儿当年在小西厢掩护郭一臣的时候被警察打穿了右手,手心手背上贯穿了四个圆型的疤;三猫儿这会儿右手不能写字不能提重物,像个装饰品。这跟何瑨宁这会儿的左手倒是很相似,何瑨宁在草枨县空手夺白刃儿英勇了一回,左手到现在都还有一用力就抽筋儿的毛病。
何瑨宁跟何穆进屋的时候三猫儿正坐在办公桌前,十指j握,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三猫儿看骨骼应该比较高大,就是身上枯瘦,灰白的发茬子剃得极短,眼角唇角的皱纹也厉害得很;何瑨宁看他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但脸上的沧桑已经像个老头了。三猫儿穿着一身深灰的小立领唐装,全身散发出一股死气,只有一双眼睛尚算是有神,偶尔闪现出几丝凌厉。
三猫儿看着何穆:“何局长,别来无恙?”
“是无恙。”何穆说着在桌子对面坐下,瞄了瞄三猫儿桌上的名片盒,“毛佑安,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是。托您的福,我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就有了正式户口,是江秉宪给我取的名字。”三猫儿很是没有情绪地一笑,“最近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倒是好久没见局长您了。”
何瑨宁一听不由抿抿嘴,心说放他娘的p,哪一国的正当生意还要佩枪,你难道还要帮着政府守国库不成。
三猫儿倒像是听到了何瑨宁的心声,一双眸子缓缓移过来:“枪火什么的,只为看家护院,缺德事儿我倒是折腾得少。”他说罢伸出自己的右手来看了看,“江秉宪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儿,我倒还是清楚的。”
何穆被三猫儿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阵窝火,心下正思忖着该怎么开口,三猫儿收回右手又冲着何穆不带感情地笑了:“何局,我还真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现在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有个事儿。”何穆闲闲开口,“指认你的那个犯人叫姚厦,他现在案子的检方负责人里面有个人,叫方驰。”
“……姚厦。”三猫儿低头重复了一遍,“这我知道,当年在云南一起跟着逃命的兄弟。”
“他可没把你当兄弟。”何穆笑了一下,“今天我来倒不是说他。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儿上午那个叫方驰的检察官到我们局来调了草枨县腐尸的验尸报告来看,不晓得是要搞什么名堂。”
三猫儿终于皱了皱眉头:“何局长,我以为斩草除根应该是您的事儿。”
“是么?”何穆嗤笑一声,“江秉宪可没跟我说这样的事儿。”
三猫儿低眉沉默了一阵儿,沉沉地看何瑨宁一眼:“令侄的录音拷贝可还在这办公室里放着。”
何瑨宁心口一紧,觉得憋屈得慌。
何穆不笑了,眼神儿也没慌:“苏略的案子一发,刘肇青的案子也会重新侦查,摸到你头上来是迟早的事儿。毛佑安,你好好儿想想你藏头缩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何穆说完就起身,“你不是要看家护院么?”他凑近了三猫儿的耳朵根子,“是时候了。”
三猫儿一怔,何穆头也没回,挥挥手示意何瑨宁一同离开。
何瑨宁见何穆目光明灭,神经质地跟着跳了起来,回头冲三猫儿喊了一句:“摆平他可以,别杀他。”
“不会的。”三猫儿y仄仄地扯开嘴角一笑,“何先生,您真好心。”
疑云
“我们村儿里有个半仙儿去算过啦,这人是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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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驰给公诉科请了假,说是自己头天晚上夜风吹多了发高烧,需要休息半天。
公诉科领导爱惜这棵好苗子,说病假哪儿有半天半天请的,小方你不舒服,明天又是周末,今儿就在家里好好儿休息一天吧;反正姚厦的案子刚结,科里暂时还不忙。
方驰放下电话之前病怏怏地说谢谢,放下电话之后就精神抖擞地上公安局调卷去了。
方驰之前为了姚厦的案子到刑队跑过好几次,混得脸儿熟;这次过来跟档案室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对方知道他是检察官,也没问他要介绍信,直接把卷宗拿到阅览室说方检您就在这儿看吧,看完了跟我说一声儿,我再去归档。
方驰说行,谢谢了一声,顺手就开了牛皮纸口袋。
方驰不死心,他觉得这案子总有破绽;姚厦指控的杀人案总会在他手上立功,他需要这个立功机会。
验尸报告的前面是现场勘查报告,方驰翻开报告就看到一具高腐尸体,胃部不由一阵翻腾。他看了看说明,尸体上半身被罩在黑s塑料垃圾袋里,袋中灌满水,极大程度地加速了尸腐,被发现时全身尸绿,上半身已呈巨人观晚期。尸体的两只前臂和下半身□在塑料袋外,腐烂程度微轻,右大腿外侧存在尸斑,双下肢存在死后伤,死者在死亡二至五小时后曾被人移动。
方驰压住心底的一阵儿恶心,跳过图片去看文字说明。尸长一百七十六公分,尸重六十三公斤;方驰眼尖瞄到了一行字,说死者左手手背有一块长约两公分的陈旧x伤疤。
方驰一怔,急忙翻回去看尸体特写。
法医放了个黑胶尺在死者手上,表明伤疤长度有一点八公分;伤疤呈一个梭子形状,方向与虎口相垂直。方驰又仔细看了看,死者伤疤颜s比皮肤偏浅,呈现出一种既好看又诡异的月白s。
方驰翻到现场勘察报告,现场有两排模糊的轮胎印,轮胎型号是锦湖215/65r 16;另外有一些脚印,但侦查时已经被破坏。
方驰觉得自己心里凉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看阅览室门口,没人经过。
方驰慢慢站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了。他稳稳神掏出手机,背对着门口开始对卷宗进行翻拍。
方驰拍到最后几张时觉得门口似乎有警察走过,他畏缩了一下,飞快把手机给揣回去了。
“方检,您看好了啊?”档案室的小警察笑嘻嘻跟方驰打着招呼,“有啥眉目了?”
“荒郊野外一具弃尸,你们都侦查不出来,能有啥眉目?”方驰脸上挂着笑,余光里似乎瞄见走廊那头有何穆的身影,急忙拍拍小警察的背离开了。
方驰几乎是一路飞奔着跑出了公安局大门,又顺着旬y大道走了两三条街才觉得自己安定下来;他摸出手机看自己刚刚偷拍的验尸报告,越看越怕。
——左手虎口下面有个梭子形的月白s旧伤疤,这不是苏略么?
那还是苏略跟廖党生好着的时候,何娓妮气极了用茶杯给砸的。
方驰中午在旬y大道西一家小面馆里吃了一碗清汤铺盖面,回到家呆坐了一下午,说不上心里是害怕还是什么,端着茶杯老走神儿。他又往苏略以前的手机号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每个都告诉他该用户已停机;方驰讪讪到淋浴房去冲了个凉水澡,决定趁着这个周末去一趟草枨县。
方驰没有私家车,第二天只有老老实实地到客运中心去排队买了票,随着客流一摇一晃地朝着草枨县进发。
方驰进党生所的时候正值苏兔子春风得意马蹄疾,何瑨宁爱也罢恨也罢非要跟苏略搞好关系。那时候廖党生麾下有党生所两大拉客花魁,一个是何瑨宁,再一个就是苏略;方驰早年间虎头虎脑不懂事,就是酒量还可以,每次何瑨宁跟廖党生有什么大案要案要应付就会连带着把他扯上。苏略喝醉了喜欢跳钢管儿舞,方驰发觉自己爱看,于是每回该挡酒的时候不挡,笑嘻嘻地等着姓苏的喝高了自己脱衣服抱钢管儿瞎跳。
何瑨宁每次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偷偷骂苏略,言辞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小三儿,妖孽,狐狸精下世;何瑨宁有时候委屈疯了还要拿方驰出气,指着他鼻子骂说姓苏的那小孽障有什么好,眼角快挑到太yx上,天生一副祸水相,你是不是也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方驰急忙摇头:不好看,不好看。
何瑨宁一甩袖子:本来就不好看!
方驰嘴上这么说,心里琢磨着苏略长得还当真好看,至少比何瑨宁好看;不过这观点他没跟何瑨宁说,一说他就别想再党生所待下去了。
方驰待在何瑨宁身边的时候挺怕何瑨宁,他知道这人心眼儿多,手腕儿狠,被廖党生调教得跟他自己一个德行。但廖党生做事儿能收能放,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度;何瑨宁就不一样,逮到机会就往死里整,不撞南墙不回头。何瑨宁说凡事都要斩草除根,不给对方春风吹又生的机会,于是在凫州城里大开杀戒,把能得罪的同辈律师都快得罪光了;何瑨宁不怕,何瑨宁背后站着何穆呢。
方驰知道何瑨宁家里有个保险柜,里面装的都是些顶要命顶要命的东西;方驰有回送喝高了的何瑨宁回家,一个激灵就把何瑨宁的钥匙偷出来开了保险柜。密码不难猜,他知道何瑨宁笔记本的开机密码,再加上何瑨宁生r、何穆生r,几经变换就试出来了;保险柜里钱跟房产证他都没敢动,只扫了何瑨宁的笔记本一眼,魂都快被惊到天外去;那些小暗号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助手可是清楚得很的。方驰在保险柜里还发现了几张毛片儿,嗤笑一阵刚想放回去,忽而又觉得不对劲儿,瞄了眼何瑨宁还在床上抱着枕头说胡话,随手抽了几张出来就着何瑨宁的电脑放出来看了。
方驰跳过了几段血脉贲张的,再翻下去就看出了门道。方驰不敢多看,按了暂停键就蹲在何瑨宁床头闷头思考;何瑨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吧唧着嘴说哦是小方啊,你你……你幸苦了,回,回去吧。
方驰心一横,回头就上书房里把何瑨宁那套命根子全盘复制了。r记本方驰不敢动,手抄了二十几页,终究是觉得太多,用手机拍完了打包带走。
方驰不晓得当下自己拿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他觉得迟早有一天会有用。
区间车慢悠悠摇到草枨县,方驰有点儿晕车,跳下车就吐了。他跑到车站厕所去漱了个口,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他盯着厕所墙上贴着的小镜子,心想我这是在g什么呢,伸张正义?
——又觉得不太像。
方驰摸出手机看了看报案人口供,发现尸体的护林队员叫胡健喜,住在草枨县卓贸乡石岔村五组,离县城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方驰一个人叉腰站在空荡荡的y光底下只觉得焦躁,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走吧。
方驰坐上从县城开往乡上的班车,灰头土脸地跟一个抱着鹅的妇人坐在一块儿。妇人坐车的时候从兜里抓了把瓜子出来,问方驰要不要一起嗑;方驰不好意思拒绝,抓了几颗瓜子开始跟那妇人搭话。
方驰说,听说这儿前一阵子从卓贸乡山林上挖了个死人出来,你们知道吧?
妇人看方驰一眼:“怎么不知道!我们那儿是五好模范村,一向太太平平的,就出了这事儿,整个乡都传开啦!卓贸后山上天天闹鬼!”
方驰问她:“死的不是你们本地的人?”
“怎么会是,是的话还得了。”妇人拈了颗瓜子送到嘴唇边儿上,“就这样胡老幺家里都天天烧香,要是熟人还不得把他吓死?”妇人吐了瓜子皮,“哦,胡老幺就是那个把死人挖出来的人。最开始村长说人就是他杀的,把他吓得要死;后来才听说有家属把那人领走了,根本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的。”
方驰好奇:“那他还怕什么?”
“闹鬼呗。”妇人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方驰,“就这阵儿,闹得可凶了。我们村儿前前后后一算计,就是从那死人挖出来以后开始的;你是从外面来的,别也被那死鬼给缠上了。”
方驰不禁嗤之以鼻:“闹什么鬼。”
“诶,你别不信。”妇人抱紧了鹅,瓜子也不嗑了,压低了声儿数落方驰,“我们村儿里有个半仙儿去算过啦,这人是冤死的。”
方驰狐疑地看那妇人一眼。
“胡老幺在山上当护林员,挖死人的前几天见过来埋尸体的人。”妇人一脸专注,“就那天晚上,县城里一半儿的警察都放出来折腾,我大表姐她们住在县城的都知道!你说大晚上的能折腾什么呀?”那妇人又压低了声儿,“还有,胡老幺看见埋人的人开的车啦,就是那种,又大又黑的,电视剧里不老演的么?”妇人想了想,“……是官车。”
方驰一惊:“胡老幺没跟警察说?”
“他敢说么?”妇人又嗑起了瓜子,“这事儿说不清楚啊,市上有人专门过来录供了,一辆警车,还有一辆,就是那种官车。”
念想
“从今往后倒是再也看不见你了……以后也没人陪着我提防何瑨宁。”
凫州闹市区青天白r地出了枪击案,不出一天就全省哗然。
何瑨宁下楼去看的时候街道已经封锁了。新闻上没说死者姓名,何瑨宁打开电视看了一眼本地快讯,主播说遇害者姓方,男,二十四岁,公务员,当场毙命;凶手携枪在逃,市公安局提醒广大市民近期内注意出行安全。
——还能有谁?
何瑨宁都颠了,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后才给何穆打电话,没人接。何瑨宁猜他这时候多半在开什么部署会,没工夫跟何瑨宁转播实况。
何娓妮打电话过来,说看新闻了么,你们那律所附近出枪击案啦,就今儿中午;你这几天没事儿少去所里,那边乱得很。
何瑨宁说我知道,顿了顿又问,你联系上何穆了么?他怎么说?
——嗐,这时候哪儿还联系得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公安局是最忙的时候,我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何娓妮说道,这事儿社会影响恶劣得很,省上肯定限期破案。
何瑨宁点头,说那是肯定的。
——反正你顾好自己。何娓妮叮嘱道,现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回头我还得提醒爸妈这两天少出门。
何瑨宁应了几声儿,把电话给挂了。
何瑨宁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心慌了。
何瑨宁中午刚从事务所大厦出来的时候,大楼收发室说有他的一封私人信件,何瑨宁接过来一看是个打印信封,以为又是哪家商场的促销广告,随手折好了塞进包里。
刚刚何瑨宁把信封拆开来看了,里面是一张打印稿,言简意赅:
华海、美乐案的录音都在我这里,80万现金见面赎。——驰。
何瑨宁手一抖,差点儿就把信给撕了。
信不可能是方驰写的,不可能——美乐公司的案子他何瑨宁压根儿就没录过音,更不可能流落到方驰的手里;就算真是方驰,这会儿对何瑨宁来说也没什么威慑力了
可这种信件在这时候寄上门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何瑨宁头皮一紧,觉得自己懵了;他一向八面玲珑,最穷途末路的时候也知道应该往哪边投靠,难得有对事态把握不住的时候。
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懵了。
按照何瑨宁疑神疑鬼的思维模式,方驰死在谁手上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桩命案过于轰动,公安厅一定随时跟进;上头一重视,方驰的根根底底就必须得全盘挖出来;方驰跟苏略这臭小子沆瀣一气,家里指不定会有多少根何瑨宁的小辫子。何瑨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胃都抽筋了,但凡凫州城里悄末声儿地死个人,何穆想要做点儿手脚,遮遮掩掩地说不定也就过去了;但方驰死在光天化r的大街上,人证物证全在,省上市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想出一点儿差错都难。
何瑨宁不怕蚊子咬,大晚上地杵在y台上对月沉思。他把这事儿又前前后后地过了一遍,一开始觉得是江秉宪那帮人对方驰下的手,后来又觉得不像——江秉宪也算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明目张胆地g这么一票简直可以说是愚蠢。
何况何瑨宁说过别杀方驰,毛佑安答应过他,何穆也答应过他的。
他不想再惹事儿了。
——那给自己写信的人又会是谁呢?
何瑨宁抽完了半包烟,还是觉得心里乱得很。他忽然想马上出走,非洲,北极,香格里拉,哪儿远就去哪儿;拉上何穆,扛上钱,甩开了膀子大踏步,撒欢打滚,无理取闹,想多放肆就多放肆。
何瑨宁疲惫地把烟灰缸端了进屋,颓然地想,早知道当初毕了业就留校,安安静静泡在图书馆神游世界,该有多好。
这一晚上何穆没有回来,何瑨宁猜想着他是不是加班去了。城东粤菜馆的席位何瑨宁是提前订好了的,晚上八点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取消了。何瑨宁一个人在家里洗了澡又看了会儿书,忽而觉得有些想念何穆,拉了灯抱着何穆的枕头独自睡了。
何瑨宁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起床,低血压严重,一摇一晃地摸到厨房去接水喝。
何瑨宁倚着门框缓了一会儿,觉得浑身舒坦了,伸着懒腰想去开电视看看枪击案新动向;他刚一摸到遥控器,客厅边上的电话就响了。
何瑨宁蹭过去接电话,看了来电是何娓妮,不由又懒散了几分:“姐啊,什么事儿?”
“你还不知道?”何娓妮声音里透着焦灼,“何穆叔叔被抓了!”
“啊?”何瑨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呆滞地发出了一声单音。
“昨天那个枪击案,说他是凶手。”何娓妮说话间带着啜泣,“说是昨天晚上连夜潜逃啦,爷爷这会儿刚知道,血压一高送医院了。你……你想点儿办法吧!”
何瑨宁继续呆滞了一两秒,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自己也马上要倒下了。
凫州这两年歌舞升平的,百姓们争相把时光蹉跎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难得出什么大事儿。方驰的枪击案一出,第二天各大报纸马上就登了,说公安局长涉嫌闹事枪击案,现场弹道铁证如山。
要是搁平时,凫州城里的记者们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大面积曝光一桩刑案。出版集团虽然吵吵着要履行舆论监督权,但官人们说了这样会影响法官断案的公正x,没看见国外神圣的陪审团们都被拉去隔离了么?咱国内没这个条件,不能隔离法官,所以g脆隔离你们。
但这回的闹市枪击案不一样,受害人喋血街头,两枪毙命,满大街成百上千个现场目击证人,犹如决堤的洪水堵也堵不住,整座城跟着人心惶惶;对此司法上有个专业术语,叫做“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一如当年的马加爵,现在的陈水扁。省公安厅连夜发了红头文件下来批示,要安定民心,迅速侦破,全程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于是凫州大小媒体就上赶着跑去公开了。
于是事情就彻底闹大了。
何穆是当天晚上在城郊一家小旅馆里现身的。旅店老板傍晚时分打电话给110说他们那儿来了个客人没有身份证,入店登记的时候老板瞄到这人腰杆上别着枪。
“我,我们怀疑他就是中午那个在城里开枪的坏人。”小老板握着话筒急促地说。
市刑队是董亚曦接到的命令,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转悠了两圈儿,狠了心提起内部呼叫,喊了刘立志和石嘉文一块儿来办公室。
枪击案子各方面都盯得紧,刑队三四个小时就弄完了所有的检验勘察报告。侦破枪击案头等大事就是查枪弹来源,董亚曦没联系上何局长,自己循着科班思路指挥下面做事儿。这种枪杀一般都用的是野枪野弹,要么就是各种公用枪报废了以后流入黑市的;董亚曦把弹壳送到鉴定中心后又叫人调了历年报废手枪登记簿和近五年来涉及枪杀的刑案案底,寻思着能从这条道上找出点儿什么线索来。
弹壳鉴定很快就有了答案:枪和子弹均未报废,子弹来源于现任何局长的公用佩枪。
董亚曦傻了。
110指挥中心主任不是何穆的人,也不知道枪击案子的进展,通知了刑队就马上调车要往郊外赶。
刘立志跟指挥中心联系,说队上有专门的负责人,不用从别的地方调人;情况已经了解,我们马上就到。
主任说好。
刘立志放了电话看看董亚曦,又看看石嘉文,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老板偷偷报的案,说那个客人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要住下来。”董亚曦讪讪j代说。
“万一真的是局长……?”石嘉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不可能。”刘立志瞪他一眼。
“弹壳的报告都出来了。”董亚曦烦躁地抓抓头发,重重坐下,“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丢失枪支不报的责任肯定在他身上。”
“……局长手机打不通。”石嘉文放了电话。
董亚曦一抬眼:“别忙了,我打了一下午都没打通。”他担惊受怕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同事,“……会不会真的……?”
石嘉文挑挑眉,没说话。枪击案的街口录像他是看过的,犯罪人打了两枪就往小巷子里跑;看不清楚脸,但衣服外套都眼熟,分明就是局长的r常装扮;刚刚旅店老板所描述的住客特征,也基本上和局长相似。
董亚曦抬手看看表:“带上枪,我们三个都去。”说完去勾旁边衣帽架上的警帽。
“见到局长怎么办?”石嘉文跟着起身整装。
“大包围,晚收网。”刘立志瞪他一眼,咔嚓上膛,“能放就放,等人跑了再对着天上开几枪——哪个年生入的队,还他娘的用我教?”
栽赃
“何局长,二选一,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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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江秉宪。
何穆觉得喉头痉挛并且恶心想吐,知道这是使用了乙醚的后遗症。
何穆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标准间里;江秉宪就站在床前,身后是两个从居酒屋带出来的年轻人。
何穆心头火起,抬脚想下床给姓江的脸上揍上一拳。何穆刚朝床边上挪动了一下,忽而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何穆皱眉注视着江秉宪。
“局部浸润,”江秉宪脸上笑嘻嘻地,“还有一点点肌r松弛剂。”
何穆低头用力抬脚,抬不起来。
“何局长,别这样。”江秉宪笑着按住了他,“肌r松弛剂过量了可是会死人的,我们也不想老是给您注s。”
何穆飞快地去摸自己左肋,枪早就不见了。他一抬头,看见自己的佩枪放在对面的镜台上,弹匣子已经被卸了下来,子弹一颗一颗摆在桌面上。
何穆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江秉宪:“你用我的枪g了什么?”
江秉宪和蔼地在何穆床头蹲下了,单手靠着床沿边儿,眼中倒是饱含深情:“没g什么,送方驰上路了。”
“你……”何穆下半身不能动,挥臂就给了江秉宪一个拳头;江秉宪猝不及防,被何穆揍得差点儿飞了出去。他狼狈地摸摸已经痛木了的鼻子,果然抹出了一道血痕。
江秉宪恶毒地看了何穆一眼,擦g鼻血又正了正眼镜,忽而y森森地笑了:“你现在就是打死我,方驰还是你杀的。”
何穆皱眉:“我没有。”
“你没有,”江秉宪又亲亲热热地靠过来,“那人是我们杀的?”
何穆冷笑:“你说呢?”
江秉宪扶了扶眼镜,笑得温柔极了:“我们为什么要杀方检察官呢?因为他刚刚着手调查了草枨县山林弃尸的案子;草枨县的弃尸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埋在凤凰山公墓里的骨灰根本就不是刘肇青;那凤凰山上埋的到底是谁呢?”他极轻极轻地伸手摸了摸何穆的脸颊,“……啧啧,是苏略。”
何穆不耐烦打掉江秉宪的手:“那又怎么样?”
“那您可得好好儿想想。”江秉宪收回手,鼻子疼得厉害,鼻音也跟着重了起来,“如果方驰不是你杀的,你要犯一个丢失枪支不报罪,窝藏包庇罪,徇私枉法罪;何瑨宁是故意杀人罪,毛佑安是故意杀人罪;我……啧,好像还是故意杀人罪。”
何穆嘴角抽动了一下。
“如果方驰是你杀的,”江秉宪一动不动地盯着何穆,“就只有你一个人是杀人罪,其他人都没事儿。”江秉宪说完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是你死还是我活,你自己想一下吧。”他又顿了顿,“当然了,我死不死可能跟你没关系,但是我死何瑨宁就死,我活何瑨宁就活。”
“何局长,二选一,很简单的。”江秉宪如沐春风。
何穆额上不由青筋暴起,他死盯着江秉宪,冷冷迸出一句话:“我真,他,妈,不该让你们来对付方驰。”
“可不是,毛老板那天可头疼了,本来以为换了样本就应该没事儿了,谁知道您回过头来还差使上了。”江秉宪矫揉造作地皱起眉头笑了笑,“何局长,我们可是良民,杀人放火的事儿做多了良心疼。万一哪天上头又开始惦记方检察官的案子,您倒是没后顾之忧了,我们怎么办?后患无穷哪。”江秉宪说完凑在何穆耳朵边上轻轻呢喃一句,“何局长……坏事儿要少做啊。”
何穆眉毛挑了一下,没说话。
江秉宪隐隐笑着轻缓起身,带着两个随从就要往外走,迈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前几天我们的人用方驰的名字给你侄子寄了封勒索信,你的杀人动机倒是很充分的。”
何穆面无表情:“还真是劳烦您。”
“哪儿的话。”江秉宪欣然一笑,“麻醉再等半小时就消,我们帮您报了警了,不用谢。”
何穆脸上肌r很狰狞地抽搐了一下:“江秉宪,毛佑安是不是因为当年我击毙郭一臣的事儿在记恨我?”
江秉宪沉吟了一下,随即笑了:“何局长,你现在说这些真没意思。”
何穆目光有些凶悍,恶狠狠瞪着江秉宪出门去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
江秉宪扣上门的一瞬间,何穆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头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情绪在翻涌。
“宁宁……”
何瑨宁先到医院去晃了一圈儿,强打精神把爷爷给安抚了一阵。他是何家唯一的执业律师,是平r里跟何穆走得最近的人;大难当头,他得显得有主心骨。
何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挂水,何穆他妈在旁边都要哭了;何娓妮拽着何瑨宁,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何瑨宁站都快要站不稳了,攀着何娓妮的肩膀笑着说,是误会,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别着急,回头我就上一趟市局,把这事儿给弄清楚。
“我怕你一个人不顶用。”何娓妮哭丧着脸,“我得问问江律师,他大小是个博导,关键时候比你知道的多。”
何瑨宁七窍生烟:“他知道个p!”
“怎么了?”何娓妮愕然。
“没什么。”何瑨宁怏怏拂袖而去,“以后离那个姓江的远点儿。”
何瑨宁独自一人走出医院大门,心头一股无名火涨得老高;室外y雨霏霏,何瑨宁急匆匆走了几步,不留神一个脚滑就栽倒在地上,左手手骨强硬触地,新伤旧伤一齐发作,钻心般地疼痛。何瑨宁不知道爬起来,傻愣愣在潮湿的地面上坐了一会儿,眼角忽而就泛上了泪花。
他想起前天晚上江秉宪约何穆出门喝茶,他慢慢觉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何瑨宁拼命捂住嘴,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可他觉得他忍不住了,他伤心,他得哭。
“先,先生,您怎么了?”有个小护士打着伞跑过来问他,一脸疑惑。
“我,我……”何瑨宁抬起头,一串泪花尚来不及收回,已经扑簌簌地滚出来了;他哽了哽,对着小护士展颜一笑:“我没事儿,牵到旧伤了,给疼的。”
董亚曦带着人扑往城郊时选了条远路走,一路上j通秩序混乱,到处都在堵车。董亚曦坐在后排领导座儿上把胳膊伸出窗外抽烟,漫不经心得很,回头看见一个小青年在不停地上膛退膛,不由看得心头火起,丢了烟蒂就开始骂:“哪个支队的?!都他妈给老子安静点儿!”
刘立志在旁边暗暗掐了掐他:“……别那么明显。”
董亚曦不爽地哼哼:“子弹给我退膛,到了现场别随便开枪。想死得心慌了。”
小青年畏缩地把枪给退了膛,别好枪不做声了。
董亚曦听不见声响了,这才烦躁地又摸出一根烟来点,打火机拨了半天点不着,最后还是刘立志心好,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来帮着他把烟给点上了。
“老刘,我怕真是局长。”刘立志凑过来点烟的时候董亚曦咬着过滤嘴含含混混地说。
刘立志垂眉收回打火机:“没准儿真是。”
董亚曦急了,拉住老刘:“局长他……他不坏。”
“我知道。”刘立志胡乱撸了把脸,“我跟局长什么j情你知道,跟了他小十年,叫我帮他挡子弹都行。”他说着看看董亚曦,声音又不自觉地压低了点儿,“可这事儿……晚下手留空子就是极限了,”刘立志认真地说,“咱……咱是警察啊!”
董亚曦吞了吞口水,不做声了。
一路上停停走走,几辆警车最后还是到了城郊旅馆。
董亚曦下命令:“警报都给我拉上,越大声儿越好!”
刘立志不由瞪了他一眼,张罗着让下面的人搞埋伏去了。
董亚曦张牙舞爪地举着枪,叫人把旅馆前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自己带上一小撮精英分子,上后门围堵去了。
董亚曦把枪别在后腰上,蹲在后门又开始抽烟。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旅店老板指认的那个房间,又害怕又期待;他希望从那儿爬出来的压根儿就不是何穆,好让他一枪给崩了,一了百了。
一g警察声势浩大地把小旅馆围了二十多分钟,战略战术上都不正确。董亚曦见部下们有点儿s动了,自己心里也纳闷儿,抽出枪来从后门儿溜进旅馆。
刘立志一把拖住他:“你g什么?”
“你说我g什么?”董亚曦皱眉甩开老刘,兀自进去了。
“你他妈找死。”刘立志恶狠狠骂了一句,上了膛也跟着溜进去了。
老板提供的房号是319,董亚曦上了三楼就开始踹门,一连串踹开了三四个房间,吓跑了一对儿偷情的野鸳鸯,一路来到319门口。
董亚曦觉得自己已经把功夫做实在了,抬脚踹开了319的客房门。
何穆很安静地坐在床上,对面镜台上就是佩枪。
“……局长……?”董亚曦冲进去就愣住了,半晌憋出几个字,“你……你走啊!”
“你们来了。”何穆脸上没有表情,“那就带我走吧。”
曝
“亲爷爷,活祖宗,我求求您别再折腾了。”
方驰在死亡前几个小时去找了范正海。范正海送走了方驰,跟他老婆话没说上几句就听见枪响了;范正海哆嗦了一下,回头就跟自家老婆下命令:
“把刚刚方驰送来的信和资料全给烧了。”
范正海照常上下班,果然第二天就有警察找上门来了。
范正海五十擦边儿的年纪,两鬓微微有些白,早年间玉树临风,临到老了精神还是矍铄得很。警察进来时范庭长正在看审理报告,见了两个大盖帽心里紧了一下,随即从自己办公桌后面起身热情伸出右手:“警察同志,你们幸苦了。”
两位警察也笑得客气:“不幸苦不幸苦。范庭长,这回主要就是来向您询问一下方驰检察官生前的一些情况。”
范正海欣然点头:“这我理解,方驰死前最后来见的人就是我。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警察们笑嘻嘻地铺开纸笔,和和气气开始询问:“那范庭长,方驰最后一次跟您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范正海慢慢摘下眼镜,慢慢折好,慢慢放进眼镜盒;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地做周全了,这才缓缓看向两位警察:“小方来找我,是为了反映一些基层法官的徇私枉法情况。”
“嗯,您说。”警察一边埋头记录一边示意。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范正海盈盈笑着,“这事儿好像是这样,小方以前当过一阵子律师助理,当时就知道了不少下面的情况;现在小方当了检察官,觉悟也高了些,就想把以前知道的情况揭发出来。”他说着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知道,这事儿得罪人。”
“是,是得罪人。”旁边的警察附和。
“所以小方心里还是有个坎儿,过不去。”范正海咧嘴笑了,“我跟小方以前因为工作见过几面,他大概是觉得跟我比较投缘,这回就上门来找我商量了。”范正海放了茶杯,“我就跟他说,邪不压正,鼓励他要大胆揭露,勇于斗争。”
“是,就是要勇于斗争。”做记录的警察边写边说,“那他跟您说了什么具体情况没有?”
“这倒是没有。”范正海笑着摇头,“人家还在做思想斗争,我怎么好问。”
“也是。”警察点点头,下笔又写了一行字。
“诶,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范正海靠在座椅上叹了口气,“方驰是个好孩子,这案子就劳烦你们了。”
“没有,您的证言很有用。”警察愉快地站起来,“范庭长,麻烦您过来签个字。”
“好好好。”范正海态度极配合,大笔一挥就把名給签好了。
“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他再度伸出右手去跟对方握手。
“好的,谢谢配合。范庭长您忙您的,我们走了。”警察们笑嘻嘻道了别,转身离去了。
范正海深吸一口气,全身放松地跌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
“r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他惊魂不定了一阵儿,终于静下心来,稳稳神给漕浦的基层法院打电话:“小槐花巷有个拆迁的案子……诶,能缓就缓嘛。现在上面风声紧,秉公办案最要紧,就这样。”
何瑨宁眼神憔悴,精气神倒还壮实得很,眼看着走路都在抖了,还一摇一晃地要开车去警局看何穆。
何娓妮怕他一个人出事儿,忙不迭地跟着何瑨宁一块儿去了。何娓妮心细,没让何瑨宁开车,叫他上车上坐好,自己揣好了几叠现金朝着旬y大道进发。
一路上何瑨宁没说话,靠窗咬着嘴唇想心事。何娓妮没问他,但心里隐隐约约知道这回何穆的事儿跟自己弟弟脱不了g系。
何穆跟何瑨宁之间从来都不清不楚的。
何娓妮从来没问过,也不敢去问这事儿;叔侄两在她面前眉来眼去的她只能当没看见。何瑨宁上大学的时候似乎就有这个苗头,何娓妮当做是同学间的流言,没重视,也没跟父母说。甚至后来何穆跟何瑨宁搬到一块儿去住了她也没多想,一直到后来她有回上何瑨宁家的时候在卧房里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咸腥味,才突然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何娓妮是结过婚的人,对房事并不陌生,那种精 y特有的又咸又腥又带着浓郁男x荷尔蒙味道的气息显然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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