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儿一女。我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一笑的力气。我合了眼昏睡过去,好累。
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浣碧、槿汐守在身边。浣碧喜极而泣道:“小姐,你可醒了,皇上已经急得要杀人了。”我轻声道:“小帝姬好么?”槿汐点头道:“很好,就是比小皇子要小不少。也幸亏如此,不然很凶险呢,几乎生不下来。”我合了眼,道:“怎么睡了这么久?什么时辰了?”浣碧道:“酉时了,小姐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从巳初折腾到午初二刻可是累坏了。”我看到浣碧手腕上一圈青紫,想是被我抓的,心中觉得过意不去,便伸手帮她揉着,浣碧笑道:“哪有那么娇气?”正说着,门外早有人听到我醒来去报了玄凌,玄凌也顾不得忌讳,一头闯了进来。玄凌握着我的手,红了眼圈,道:“嬛嬛受苦了。”我勉强笑道:“嬛嬛不是好好的吗?”玄凌猛然立起身,又俯身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脸,道:“好生休息,朕还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办。”说着大步地走了。我看着他离去地背影心生疑惑,却没有力气说什么,只是由浣碧服侍着用了膳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浣碧服侍我擦了牙,又擦了把脸便在床上用了膳。忽然想起昨日的事,便道:“昨天出了什么事?皇上怪怪的。”浣碧脸色变了变,道:“没什么。”我蹙眉道:“很好,如今学会瞒着我了,可是见我起不了床好哄?”浣碧大惊,道:“奴婢不敢,是皇上怕小姐在月子里动了气才不让说的。”我和颜道:“既然这样就早早说来,免得我动气。”浣碧犹豫了一下,道:“昨日有人在娘娘的参汤里投毒,幸亏小膳房里的人警觉些,当场拿住了。”我沉声道:“人呢?是哪个宫里的?”浣碧道:“那人投毒不成,自己服毒自尽了。似乎听着嚷嚷说是瑞容华宫里的人。”我诧异道:“瑞容华?我与她虽没有什么来往,却不信她会派人投毒,其中必有蹊跷。”想了想,又道:“是什么毒药?”浣碧道:“我也不太明白,温大人查了包那药粉的纸包,说是什么马钱子,奴婢也不晓得是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生歹毒,竟用马钱子。这马钱子毒发并无症状,只是无缘无故的猝死罢了。若我喝了那参汤,便是在生产中心力衰竭而亡,并无一点点中毒的症状。只是这事如何能扯上一向不肯沾惹别人的瑞容华?
用了早膳,玄凌来看我,我笑道:“皇上如今什么也不忌讳了,哪有男人家进月子房的?”玄凌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朕又不是旁的男人,有什么要紧的。你只好好躺着不要受了风便是了。”我想了想,终是忍不住,便道:“昨日出了什么事?我痛得要死,听着外面乱糟糟的。”玄凌无奈,只得大略讲了一遍。我蹙眉道:“瑞容华必是被人陷害的,嬛嬛不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求皇上好好追查,不要冤枉了她。”玄凌神色黯然,道:“她昨夜悬梁自尽了。”
我大惊,半晌说不出话来。玄凌接着道:“那投毒的奴才确实是她宫里的人,虽然去她宫里不足一个月,可是那奴才畏罪自尽了,此事便死无对证。本来只是命她禁足,却不想她平日柔弱竟是个气性极大的。”我心中大恸,必定是她!好半日方道:“皇上,当日纯元皇后可是因难产去的?”玄凌默默点点头,我冷笑道:“听说先皇后死于产后血崩?”玄凌猛得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凄楚一笑,道:“在助产的汤药中加入破血之药便可使产妇血崩。这次换了法子,准备让我心力衰竭而亡。”玄凌低喝道:“嬛嬛,不要乱说!”我淡淡笑道:“臣妾不该妄议先皇后之事,恕臣妾失言了。只是可怜这洛氏白白枉死。”玄凌沉默不语,目光沉痛而迷离。
我暗暗叹口气不再多言。这尘封的往事过去太久了,不提也罢。
第二十五章、菊殇(上)
入了六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依例五月末皇上便该携了后妃、百官移驾西京太平行宫避暑的。一则玄凌不放心将我独自留在宫里,二来太后病重,便索性免了。生产那日投毒之事因投毒者自裁而不了了之,玄凌竟也不再追究了。可怜瑞容华蒙了不白之冤,仍是以容华的身份匆匆下葬,并没有什么追封。我心下不忿,奈何坐着月子,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暂时搁了下来。终究已成惊弓之鸟,便求玄凌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前来道贺问安,图个安心清净。又另外请了恩旨,接了母亲来身边照料。
那年怀着绾绾心绪沉郁,又恐怕母亲见我境遇凄凉平添感伤,直到出宫也不曾召母亲前来陪伴。每每提起那段日子,母亲总为没能亲自照料我而难过不已。这次母亲虽没能在我生产时陪伴左右,但是能入宫照料月子,也是十分欢喜的。
我倚在榻上,看着母亲忙进忙出,心中踏实而宁静。仿佛儿时母亲那无微不至的呵护。回宫这些日子,心中总悬着,唯恐自己疏忽大意着了皇后的算计。如今这份踏实竟是最最难得的了。
午后明晃晃的日头透过窗纱在地上洒下几支斑驳树影,我唤了浣碧来,道:“这会正是暖和,开开窗子吧。”浣碧道:“老夫人说不能开了窗子吹风,受了风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我看看门外,悄声笑道:“这会子没有风,母亲恐怕正睡午觉呢,透会气没什么要紧的。那年生绾绾也没这么些讲究。”浣碧无奈,正要去,却见佩儿挑起门帘,正是母亲走了进来。浣碧忙立住脚,见我不作声,冲我偷偷地吐了吐舌头。不想正落着母亲眼里,母亲坐在榻边怜爱地拉拉我身上的丝棉锦被,笑道:“你两个又搞什么鬼?”我拉了母亲的手,笑道:“娘,让浣碧开了窗子透透气吧,女儿要憋闷死了。”母亲笑道:“嬛儿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还只管和娘撒娇呢。”这几年母亲苍老了许多,虽然富态,眼角也有了几条深深的皱纹,鬓边不知不觉地生出不少银丝来。我心中一酸,靠在母亲肩头,道:“不管嬛儿长到多大,都还是娘的女儿啊。”母亲轻轻揽着我的肩膀,叹道:“好孩子。”声音竟有些哽咽。
忽听门帘一响,品儿端了参汤进来,浣碧接过来捧给我,我抬头却看到浣碧红了眼圈,眼中隐隐含着泪光。我心头恻然,接过参汤慢慢地喝着。正盘算着这话该如何说,两个r母却抱了孩子来了。r母笑道:“小皇子和小帝姬整天睡不醒,这会子刚吃了奶,抱来给娘娘看看。”说着抱了过来放在榻上。两个小家伙长得的确很像。大一些的是哥哥,仍旧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两条虽然淡却轮廓清晰的小眉毛微微蹙着,我轻轻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好生爱怜。小女儿十分瘦弱,我轻轻抱在怀中,竟似乎比当年早产的胧月还要娇弱可怜,不禁难过起来,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
仿佛临出宫前的那一晚,我便是这样抱着胧月,整夜无眠。
想起那些旧事,心中仍然觉得酸楚不已。正在发愣,那沉沉睡着的小家伙却大哭起来,声音竟十分洪亮。我怀中的小女儿被吵醒了,也哭了起来。r母忙跑来看,房中顿时乱做一团。r母笑道:“定是拉了,奴婢抱去换个n布,擦洗一下吧。”我点头允了,看着她们抱了孩子出去。母亲见我十分不舍,笑道:“嬛儿养好身子,出了月子便可以自己照料了,当年娘也是亲手给你换n布的。”我笑着点点头,却看到浣碧呆呆的低了头立着。便笑道:“有件喜事还没有恭喜母亲呢。”母亲笑道:“又有什么好事?”我笑道:“女儿已经收了浣碧做妹妹,皇上也准了。爹娘多了一个好女儿可不是喜事么?”说着又唤浣碧过来磕头。浣碧却没想到这颇难开口的事,我便这样轻描淡写说了出来,一时愣住了。半晌方回过神来过来磕了头。
母亲含笑扶了她起来,道:“好孩子,这些年跟着嬛儿受苦了,原该如此的。”浣碧哽咽道:“夫人。”我笑道:“还不改口叫娘?”浣碧红了脸,轻轻叫了一声“娘”。我接着道:“浣碧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玉隐吧。皇上已经拟好了赐婚的圣旨,等我出了月子就让浣碧出宫,在家中住一阵子等着出嫁吧。”浣碧越发涨红了脸,只是低了头不作声。母亲喜道:“不知皇上把浣碧指给了哪位大人?”我犹豫了一下,暗暗叹口气,道:“清河王,不过是侧妃。”
浣碧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我,我只作看不到,向着母亲道:“娘觉着可好?”母亲亦吃了一惊,道:“想不到指给了清河王,这位王爷出了名的一表人才,听说及其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而且夙来不怎么在女色上用心,别说纳妃,连个侍妾也没有。跟了他自然是极好的,便是侧妃也不打紧,反正没有正妃,在府里也做得了主了。”我静静地听着,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越发痛楚难言。
用了晚膳,母亲去歇息了。我静静躺着,望着藕荷色幔帐上用金线绣着的百子图发怔。浣碧轻轻走了进来,我坐起身,浣碧拿了个靠垫服侍我靠好,我拉了她的手,道:“可是有话跟姐姐说?”浣碧静静在榻边坐下,道:“阿姐,我不想嫁给六爷。”我叹口气,道:“姐姐知道你这些年的心事,难不成嫁个你不喜欢的男人?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给他生儿育女,你会开心么?”浣碧飞红了脸,道:“阿姐,难道你就真的忘了六爷吗?”我心中一阵抽痛,叹道:“造化弄人,我既回了宫,如何还能记着那些前尘往事?忘不了又能怎样?缘份尽了,还是忘了吧。”浣碧沉默良久,道:“六爷心中只有阿姐,如何肯娶浣碧?浣碧原也配不上六爷的。”我握了她的手,轻声道:“六爷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他会对你好的。随便找个寻常男子将你嫁了,阿姐如何放心得下?好好待六爷,他会忘了我的。”我望着书案上那对银烛台上一簇簇跳动的烛火,那点点火光渐渐化作一团光晕。是泪要落下了,我咬咬唇,生生将那泪意了回去。我笑笑,接着道:“阿姐生产前便向皇上请了恩旨,莫非你要抗旨不成?”浣碧不再多言,只是紧紧握了我的手落下泪来。
坐月子的日子实在难熬,每日或躺着或靠着,既不能绣花又不能百~万小!说,只有和母亲、浣碧等人说说话打发辰光。好不容易捱了半个月,已觉得浑身酸困,度日如年。
这日一早便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直下了一天。天y沉着,寝殿里更加y暗。我心绪益发烦闷起来,听着雨声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晚上眉庄冒了雨来看我,我诧异道:“这会子雨停了么?怎么冒着雨来了?”眉庄笑笑,道:“真把人当傻子呢,下雨不会坐了轿辇来么?”我不禁笑道:“好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只是想不到你怎么偏赶个雨天过来。”眉庄笑而不答,见我精神委顿,便道:“整天睡着还无精打彩的,越发懒了。”我笑道:“有什么法子,什么时候也让你尝尝这滋味,看你还说风凉话不?”眉庄叹道:“这些日子累死人了,我倒是真的恨不得好好睡上一个月。”
我细细看看眉庄,虽然眉目秀丽,妆容精致,却消瘦了些,眼下隐隐有道青痕。我笑道:“姐姐倒是真的清减了好些,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怎么这般憔悴了?”眉庄叹道:“这些天我几乎日夜在太后宫里,今天也是得了点空才能过来看你。”我一怔,道:“莫非太后不太好?”眉庄轻声道:“只怕就在这几天了。”
我也觉得感伤起来,偏偏坐着月子出不得门,不能去送一送,便叹口气道:“姐姐便替我尽尽心吧,恐怕我是不能去送送太后了。”眉庄点点头,我见她心事重重,便笑道:“姐姐不要难过了,你也在太后身边尽了心了,人总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眉庄笑笑,道:“你的两个宝贝呢?抱来让我看看,我这个姨娘还没见过他们呢。”我忙唤佩儿去叫r娘抱来。不一刻r娘抱了过来,两个小家伙被吵醒了哭闹起来。眉庄抱抱这个又亲亲那个,他们竟然安静下来。
我笑道:“到底是姨娘亲,抱一抱便不闹了。”眉庄眼中满是怜惜,从手上退下一串绿檀香珠递给我,道:“这是前日太后所赐,原是高僧开过光有些来历的东西。就送给小皇子做个见面礼吧。”我骇了一跳,道:“姐姐,这可使不得,这是太后的爱物,又是亲赐于你的,恐怕也是做个念想的意思,如何能给这孩子!”眉庄笑道:“我说使得便使得,好生收着吧,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呢。”我只得拿块干净帕子包了命浣碧收起来。眉庄又从手上退下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道:“这镯子虽不及那香串贵重,却也是我这做姨娘的一片心意,就给了小帝姬吧。”我收了,笑道:“姨娘的见面礼可是够贵重了,等他们会磕头了一定要补上。”
眉庄看看立在榻边的r母,便笑道:“抱了他们去睡觉吧,好生照顾着。”两个r母皆应了“是”,行了礼退了出去。眉庄又笑道:“也不让佩儿倒杯茶来,我的两件见面礼总该换得了一杯茶吧。”我笑道:“方才浣碧问你喝什么茶,你只道不喝,这会子又寻我的不是。”说着便让佩儿去沏茶。
眉庄见只有浣碧在身边,便问道:“皇上可曾说过要立小皇子为储?”我怔了一下,道:“早两个月倒是说过这话,那时孩子还未出世,想来也是随便说说,做不得数。”眉庄笑道:“皇上怎会拿立储之事随便说笑?如此说必是存了这个心思的。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嬛儿的后半生便全在这个小皇子身上了。”我暗暗叹口气,心中千言万语却一句说不出来。
眉庄沉默了片刻,又从颈上取下一块绿莹莹的翠玉放在我的手中,这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犹带着眉庄的体温。我不解,看着她,眉庄笑道:“这块玉是我出生时娘亲给的,我日夜不离身带了二十多年了。今日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却想起不曾给绾绾送过什么,这块玉就给她吧。”我吃惊道:“眉姐姐这是做什么?怎能拿自己自小带着的贴身之物送人?”眉庄叹口气,道:“妹妹收了吧,我一直把绾绾看作自己的女儿。母亲送给女儿的自然是家传的贴身之物啊!”我心中惶然,只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见眉庄如此郑重,只得收了。
眉庄坐在榻边,拉了我的手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转眼已是亥时了,眉庄立起身,道:“我得回去了,太后那边过会子又该到处找我了。妹妹好生养着。”我忙让浣碧送了眉庄出去,眉庄走出几步,又回头看我一眼,笑笑去了。
眉庄去了,我心中却没来由的压抑沉郁起来,听着雨声整夜辗转无眠。
第二十五章、菊殇(下)
接连几日都是雨天,我每日靠在榻上闷闷地听着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压抑到了极致。玄凌好几天没来了,估计每日下了朝便去了永寿宫。
我整日靠着,心中越发烦躁起来,饮食也渐渐减了。小盛子每日变着花样给我做了各式滋补的汤羹,我也没什么胃口。母亲见我这副模样也着急起来,便让槿汐去传太医来瞧瞧。却不料太医院一个太医也没有,都在永寿宫伺候着。只得留了口信,让温太医得空来看看。傍晚时分温实初来了,请了脉,道:“娘娘虽消瘦了些气色却好,过几日出了月子下床走动走动便好了。”说着给我开了些安神助眠、开胃消食的药。
温实初又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玉匣子,递给我道:“臣配了些膏脂,可助娘娘腹部平复,娘娘可早晚涂抹在腹部,按摩片刻即可。”我生产后腹部虽日渐缩小,但还是鼓胀的,不复从前模样。不免心下欢喜,接过来,道:“多谢温大人费心了,只是前几个月温大人给我的那罐膏脂还未用完。”温实初道:“那罐膏脂只是在普通羊脂里加了玫瑰花露,是怕娘娘有孕,腹上肌肤绷出纹路来。这罐膏脂里添了芦荟、大黄等药材,是助娘娘缩减腰腹的。”我让浣碧收了起来,笑道:“温大人这几日可是日日在永寿宫侍奉?太后身子到底怎样了?”温实初道:“太后情况十分不好,今日已经昏厥了好几次,微臣这就要回永寿宫去了。娘娘凤体无恙,好生养着便是了。”说着告退去了。
我服了药早早睡了,一连几日失眠,服了药睡得无比香甜。朦胧间听到丧钟响起,一声又一声。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天还未亮。真的是丧钟!莫不是太后薨了?
忙一叠声地唤槿汐,槿汐在侧殿值夜,恐怕听着那钟声早醒了,听我唤她,穿戴得整整齐齐跑了过来。我怔怔地坐在榻上,半晌才道:“太后薨了。”槿汐应了“是”垂手立着一旁。我叹口气,心中酸楚落下泪来。老太后薨了,终究没能去送一送她。槿汐劝道:“娘娘节哀,如今在月子里见不得眼泪。出了月子再去给老太后磕头吧。”我拭了泪,道:“让满宫上下人人换上丧服,你亲自去一趟永寿宫,向敬妃要一套孝衣来,就说我要过去磕头。”槿汐去了,不大一会便回来了,道:“皇后娘娘让娘娘安心坐月子,出了月子再说。”我点点头,道:“那边情况如何?”槿汐道:“到处白花花的一片,哭声震天呢。”我又问:“见到惠主子了么?”槿汐摇头,道:“殿中跪着那么多娘娘,都披着重孝,奴婢也看不清楚。几位帝姬和皇子倒是都在。”我叹道:“还不知道眉姐姐哭得怎么样呢,天还不太亮,你去歇着吧。”
太后大丧,宫里日夜祭奠,便是我这里隔得远也听得到哭声、木鱼声和诵经的声音。这声音远远传来,透着悲伤,我这边也不觉肃穆了许多,连个高声喧哗的人也没有。人人行动轻手轻脚,低声细语,弄得我也疑惑起来,总觉着是在背着我说着什么。
每日无事又被各式祭奠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只好用温实初赠的膏脂按摩腹部,也算找点事情来做。不想坚持了十来天竟颇有些用处。浣碧喜道:“真真是好东西,前次小姐产后好几个月肚子才平下去,用这东西不到半个月竟恢复得差不多了。改日一定要跟温大人讨了方子来。”惹得我忍俊不禁,浣碧醒悟过来臊得一扭身跑了。明天就算是出月子了,想想浣碧将要离去,心中不舍,禁不住难过起来。
次日一大早我便命槿汐去找敬妃要孝衣来,用过早膳,我让浣碧将长发随意挽了个髻,不用任何簪钗首饰也不着脂粉。穿了一件素白色的罗裙,又在外面披上粗麻孝衣。便携了槿汐、浣碧向永寿宫去了。
在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月,闷得要发疯。如今终于重见天日,而且不用再挺着硕大的肚子,真是心情愉悦得如同再世为人。偏这天气也凑趣,晴朗明快,一扫连日来的y霾。许是在榻上躺得久了,腿上总觉得无力,便一路慢慢走来。到底是盛夏了,虽是一大早,走了走路也觉着热起来。
路过储元宫,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阵阵哭泣声。我立住脚,侧耳去听。是眉姐姐吗?却不像。我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一种可怕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我转头去看槿汐,槿汐恐怕是被我森然的目光吓住了,忙低了头。我又看浣碧,浣碧惊惶地看着我,也没有一句话。我扭头向储元宫走去,槿汐叫道:“娘娘!”我也不理会。槿汐无法,只好快步赶上来,抢在前面叩开了储元宫的宫门。一个老内监颤巍巍地扣头请了安,我命他起来,道:“惠淑媛娘娘呢?一早谁在哭泣?”那老内监竟听不到我说话,茫然地看着我。是个聋子!我蹙了眉快步向里面走去。走过二门,院子里还是没有人,只是那哀哀的哭声越发近了。那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只觉得腿开始颤抖几乎支撑不住。我扶着浣碧的手向正殿走去,那声音便在里面。正殿正中一个八仙桌上供着一个牌位,香炉、果品。我颤抖得几乎走不过去,迈过门槛,那几步的距离竟是那样遥远。我终于看清了,牌位上写着沈氏惠妃娘娘之灵。我呜咽一声,眼前一黑直直向后栽倒。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眉姐姐!我挣扎着站起来,槿汐扶住我,哽咽道:“娘娘一定节哀啊!惠妃娘娘会不安的。”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颤声问:“你们都知道的,是不是?”槿汐无言只是默默流泪。
眉姐姐!我伏在眉庄灵前失声痛哭,几日前我才见过你,你怎么这样不声不响地去了?我哭得肝肠寸断,几乎又要昏厥过去。直哭得没有了眼泪仍抽噎不止。槿汐跪在我身侧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声道:“娘娘节哀,今日正好惠娘娘身边的白苓、茯苓都在这里。娘娘别哭坏了身子,也问问当时的情形啊。”
我渐渐止了泪,槿汐浣碧扶了我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我深深吸了口气,道:“白苓、茯苓,眉主子什么时候去的?当时谁在身边?是谁让你们在这里祭奠的?”白苓擦擦泪,抽噎道:“回娘娘话,我们娘娘是太后薨的那日殉了太后去的,娘娘去的时候只有采月在身边。我们想着平日里娘娘待我们的好处,心里难过,便回宫来供了牌位祭奠。”我便问:“采月呢?”茯苓道:“娘娘薨的那日她还和我们在一处哭,后来几日就没再见过她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这几日乱糟糟的,也没人顾得上她。”
我暗暗蹙眉,采月是眉庄的陪嫁丫头,眉庄素来待她与别人不同,这个时候不料理主子的后事,却跑到哪里去了?不及多想,便强忍了悲痛,道:“那惠主子是怎么殉的太后?你们可知详情?”白苓道:“太后薨逝的那日我家娘娘便在永寿宫,先是太后身边的孙姑姑殉了太后去了,临去说是太后留了书信给皇上。皇后便让娘娘去取,找了好半日才找到,后来说太后留了遗命,让我家娘娘也殉了。”我只觉脑中晕晕的,越听越糊涂,也许只有找到采月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便道:“你家娘娘的棺椁现在何处?”茯苓道:“在永寿宫。”我点点头,便起身扶了槿汐、浣碧去了。
到了永寿宫,依礼先去祭奠太后,我跪在太后梓宫前磕了头便哭得软了下去。太后,我一向敬爱你,你为何要带走眉姐姐?有孙姑姑陪着你还不够吗?你为何这样自私?她只有二十五岁啊!槿汐浣碧搀扶着我站起来,我哭得发昏,懵懂间她们扶着我到了侧殿中的一处棺椁前。我知道是眉姐姐,再也顾不得别人,我扑过去抚棺痛哭。眉姐姐,你真的在里面吗?那日匆匆一聚竟从此y阳两隔。没有你,这深宫里的日子叫嬛儿怎么熬啊!你怎能这样狠心地撇下我去呢!我只觉痛彻心肺,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昏死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榻上,玄凌正坐在榻边焦急地看着我。我虚弱地问:“我这是在哪里?”玄凌紧紧握着我的手,道:“嬛嬛,你可算醒了。这是在永寿宫里啊。”一听永寿宫,我顿时泪如雨下。玄凌一边帮我拭泪,一边叹道:“早知这样,便该下了旨不许你来的。你若哭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温实初也红肿着眼睛道:“微臣请娘娘节哀,娘娘刚出了月子身子还虚,禁不得这样伤心。”
我挣着坐起身,看着玄凌的眼睛,道:“臣妾也一向敬爱太后,太后既命眉姐姐殉了,也该让臣妾一起殉了才对。”玄凌将我紧紧拥入怀中,道:“嬛嬛不要说傻话,眉庄是自愿殉的,母后一向慈悲,怎会下旨命人殉葬?”我只觉浑身发冷,倚在玄凌怀中越发颤抖起来。眉姐姐怎会自愿殉葬?我颤声道:“嬛嬛只求皇上一件事,嬛嬛想看一看太后的书信。”玄凌叹道:“朕答应你便是,你太虚弱了,养好身子再说。”
我伏在玄凌怀中默默流泪,仿佛这一生的泪都要在此刻流干了才好。这个炎夏的艳阳天,我的心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仍然觉得恍惚,或者这一切只是梦魇?
很久不更新,冰凌很抱歉,现在更新没有准时的时间,所以各位大大不要天天都爬上来看更新没有了。
第二十六章、风云
我不顾众人的劝阻,拖着虚弱的身子在永寿宫守了一夜的灵。次日再也支撑不住,玄凌亲自将我送回棠梨宫,下了旨命我卧床休养。一连几日,我整日整夜只是怔怔地流泪,膳桌抬进来又几乎原模原样地抬出去。母亲、槿汐等人无计可施,只得陪着我落泪。玄凌抽空来看了我几次,见我这般哀痛也无法,只好命人小心服侍着。
这日温实初来请了脉,坐于榻边沉默半晌,方道:“娘娘身子虚弱,不宜过分哀伤。臣斗胆请娘娘想一想往日与惠妃娘娘的情分,看在惠娘娘的面上节哀才是,不要让惠娘娘心中不安。”我越发滚下泪来,浣碧忙拿了一块干净帕子换下我手中已被泪水洇湿的丝帕。我拭了泪,叹道:“最后几日温大人都在永寿宫,眉姐姐可留了什么话?”温实初默默地摇了摇头。这段日子温实初也憔悴了不少,我见他脸色暗黄,眼珠上布着血丝。似乎也有好些日子不得安寝。心中愈发难过起来,便命他回府去歇着。温实初应了,开了方子,躬身告退去了。见他去了,浣碧诧异道:“这温大人怎么今天呆呆的,开了方子也不似往日嘱咐几句,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我暗暗叹口气,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这哀恸终于击垮了我,我日日服药依旧卧床不起。这日午后槿汐服侍我吃过药,直挺挺地跪在榻前,双手捧给我一面雕花铜镜,道:“奴婢求娘娘看一看镜中人。”我怔了怔,接过来,却看到镜中一张消瘦而青白的面孔,眼睛越发大了,却没了往日的神采。我苦笑,将铜镜丢在枕边,道:“真真不能见人了。”槿汐泣道:“娘娘与惠妃娘娘情同姐妹,这样伤感奴婢并不敢深劝。可是娘娘不管多伤心也要珍重自己,可知这宫里有多少人等着看娘娘的笑话呢。娘娘便是不顾自己,也该想想几个孩儿才是。”我伸手扶她起来,叹道:“不是刚吃过药么?哪里就真能病出个好歹来。如今也不觉得怎样,只是身子发软,夜里睡不着觉罢了。”槿汐道:“娘娘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这才一病不起的,娘娘若不肯节哀,温大人便是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医了。”我叹口气却无语,寝殿内几只青花大瓮中内务府新换上的冰雕,远远地散着丝丝凉意。槿汐也沉默不语,只听得殿外蝉鸣声声。
静默半晌,槿汐轻声道:“采月出宫了。”我吃了一惊,道:“何时之事?”槿汐道:“那日娘娘吩咐茯苓去找采月,奴婢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便也派了人四处寻找,直把宫里四处翻了个遍,才想起去内务府查一查那几日宫人外出的纪录。不想内务府虽没有采月外出的记录,允公公却查出惠娘娘薨的那日,采月私下贿赂了当值的公公混出宫去了。那公公听采月说是去看望病危的母亲,一心软便偷偷放了出去,原没想着采月会一去不返。如今见捅了篓子又被嚷嚷出来,已经畏罪自尽了。”我诧异道:“采月是眉姐姐从济州带来的丫头,这里哪来的母亲?其中必有古怪。”槿汐道:“奴婢正想请娘娘差人去惠娘娘外婆府上打问此事。”我只觉太阳x上一跳一跳,针刺般的疼。支撑不住便让槿汐扶我躺下,方道:“沈大人和夫人这几日也回京了,速派人去那边府上打听采月的下落。让小连子亲自去。”槿汐应了,便匆匆去安排。
我怔怔地坐着,心头惊痛交加。眉姐姐当真不是自愿殉了太后去的,原本只是疑心,这样看来竟是有十成把握了。如今采月悄然出走,必定是知道了什么避祸去了。眉姐姐去的不明不白,疑点重重。恐怕皇后脱不了干系。想到皇后,想到这个y毒的女人这些年来的苦苦相,我不禁恨得咬牙。我暗自发誓,若眉姐姐之死与你有关,我甄嬛必定要你生不如死!
果真如我所料,采月并未在沈府露面,我失望之余却也暗自欣慰,若是我找不到采月,她们必定也无处寻找,好歹采月还不曾被人灭口。哥哥答应暗中派人寻找采月的下落,我虽焦急却也无奈,只得耐了性子等消息。
却不想得知采月意外出走竟是一剂良药。我惦记着采月的下落,不似前些天满心哀痛,又着意调理身子,没有十天的工夫,竟也恢复了许多。玄凌来看我,见我虽仍是恹恹的,面上却渐渐有了血色,方才许了我出门,只是除了逢七大祭,平日不许我去永寿宫。我也只得依了。
这日是太后五七大祭,我一早便赶过去。天y得很重,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到了永寿宫,身着缟素的各宫嫔妃已到了大半,到了上祭的时辰,帝后在前,皇子、帝姬随后,之后是各宫嫔妃分别按位次排了,向太后的梓宫行叩拜大礼。一时间永寿宫正殿前宽阔的庭院中跪满了人,麻衣孝帽好不齐整。我身后左侧便是陵容,已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腹部隆起跪拜甚是不便。行了三拜九扣的大礼立起身已是娇喘微微。礼毕,嫔妃皆避入西侧殿,皇室宗亲贵胄和文武百官依次行礼叩拜。
眉庄与孙姑姑的灵柩便停在东侧殿,想想眉庄无端早亡,心头悲怆又落下泪来。正是感伤,却听身后一个娇软的声音唤道:“姐姐。”是陵容,我停住脚步拭了泪,回过头去。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陵容,陵容胖了些,气色却不好,虽用了不少脂粉,仍遮不住暗黑的脸色。我淡淡笑道:“妹妹这些日子可好?”陵容笑道:“如今能吃能睡的怎会不好?姐姐的宝宝可好?我这个姨娘该去看看他们呢。”姨娘?我暗暗蹙眉,你如何配作我孩儿的姨娘!不觉想起眉庄,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起来。便冷笑道:“那两个孩子克姨娘,眉姐姐刚送了姨娘的见面礼便殁了,妹妹还是不要作姨娘了,作个庶母也就罢了。”
陵容神色颇有些尴尬,怔了怔,凄婉道:“眉姐姐这样匆忙去了,真让人伤心呢。”说着拿帕子拭了拭泪,又道:“听说姐姐为着眉姐姐的事大病了一场,姐姐可要好生保养身子啊。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该想开些,况且眉姐姐跟着太后去了,也算是极大的荣耀呢。”
这话好生刺心,我冷笑两声,道:“咱们姐妹俩是没这个福份了,只是不晓得日后是怎么个死法!”陵容小心地看我两眼,低了头没有作声。
进了侧殿,皇后已落座。端妃、敬妃皆已坐了,我与陵容分别依位次坐下,贵嫔以下位份低的嫔妃立在两侧。皇后叹道:“太后大丧,各位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了。”众人皆道:“正是该嫔妾等人尽孝心的时候,说什么辛苦呢。”皇后肃然道:“若论孝心,咱们谁也比不上惠妃,不枉太后素日疼她。”
我看看皇后,仍然是和婉端庄的模样。我低了头暗自冷笑了两声,也不作声。皇后却向着我说:“莞妃与惠妃素来交厚,如今惠妃殉了太后,莞妃不可太过伤感。听说前些日子莞妃因此大病一场,让本宫好生担心呢。”我起身恭谨回道:“太后待嫔妾等人皆疼爱有加,不分厚薄,嫔妾一向感念太后恩德。可是嫔妾坐着月子没能去送送太后,心中感伤不已。惠妃殉太后,是莫大的荣耀,嫔妾怎会不明事理为此难过呢?”皇后欣慰地笑笑,道:“莞妃一向懂事,这样便好。”我静静坐下,心头恨得几乎滴下血来。
皇后又道:“安昭媛身子渐渐重了,不可过分劳累。”安陵容忙应了“是”。皇后又向敬妃道:“每日的守丧、祭拜,妹妹安排的甚好,只是天气炎热,降温的冰盆一定要让内务府及时更换。昨晚上本宫看到惠妃棺椁旁的冰盆有两只皆已化了水,虽说有香料镇着,总是架不住这样炎热。”敬妃忙要请罪,皇后道:“罢了,原是妹妹无心之失,注意便是了。”敬妃谢了。皇后又交代了些别的事情,方让众人散了。
我又去眉庄灵前痛哭了一场,槿汐扶我起身,却看到绾绾眼泪汪汪地倚在门上。绾绾一头扎进我怀里,紧紧抱着我呜呜哭道:“惠母妃不要绾绾了,绾绾好害怕,母妃别不要绾绾。绾绾要跟母妃回去,不要去披香殿。”我蹲下身子,将绾绾搂在怀里,轻声道:“绾绾乖,母妃会和绾绾在一起的。”说着,禁不住泪如雨下。
回到棠梨宫,从箱笼中取出层层丝帕包裹着的玉坠,一层一层掀开丝帕,泪一滴滴地落在丝帕上。眉庄留下这玉坠便是要给绾绾留个念想,只怕那日便已知晓了自己时日无多。可是眉姐姐你能这样从容赴死,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嬛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绿莹莹的翡翠寒凉如冰,那日眉庄将这玉坠递在我手中时,犹带着她的体温。我将这莹润冰凉的玉坠握在手中捂着,直到暖了才叫了绾绾过来给她戴上。绾绾偎依在我怀里,很认真地看了看玉坠,抬起头说:“是一个胖娃娃趴在大桃子上。”我揽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道:“这是惠母妃送给你的,带着它就像惠母妃在你身边一样。喜欢吗?”绾绾点点头,说:“她们说惠母妃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是不是绾绾不听话惹惠母妃生气了,惠母妃就不要绾绾了?”说着声音已带了哭腔。我轻轻叹口气,道:“惠母妃是最喜欢绾绾的,从来不生绾绾的气,绾绾带着这块玉就是和惠母妃在一起了。”一行温热的泪滑入嘴角,咸涩一片。
这几日绾绾天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我,我去哪里便跟到哪里,几乎寸步不离。这日用了午膳,我怕绾绾睡觉存了食,便和浣碧陪着她玩。槿汐几次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退了出去,我叫住她道:“有什么事?”槿汐看看绾绾,道:“老夫人想带着绾绾去玩呢。”我会意,便对绾绾道:“绾绾和外婆玩一会再回来和母妃玩好不好?外婆想绾绾了。”绾绾听话地点点头,跟着浣碧去了。
陪着绾绾玩了一会,薄如蝉翼的纱衣便有些沾身了。我立起身扯了扯已被绾绾揉皱了的月白色细绸裥裙,才又坐下来。边用帕子拭额上的汗,边拿了团扇扇着。
槿汐立在身旁也拿把扇子帮我扇着,道:“方才小允子差了人来,说前日娘娘交代的事查清楚了,那投毒的奴才原是在安昭媛的宫里,事发一个多月前犯了错赶去暴室服苦役,后来不知怎么又放了出来,拨到了瑞容华宫里当差。”我将手中的团扇重重拍在几上,道:“果然和安陵容有些关系,只是就凭她怎能随意调拨奴才。”槿汐道:“这奴才原是皇后赏给安昭媛的。”我冷笑道:“又是她们两个做的好事!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槿汐纳闷道:“安陵容该明白皇后用她宫里的人下毒也是不怀好意的,怎么甘心被皇后利用?”
我用银匙在冰碗中挑了颗紫葡萄含在口中,笑道:“如今恐怕没有人比安陵容更希望除掉我了,她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只要除掉我,玄凌纵然起疑,看在她腹中胎儿的面上也不会将她怎样。何况她还可以反咬皇后一口,只说是皇后赏她的奴才便是了。其实这件事本来也是皇后的意思,她不过甘心做个棋子罢了。”槿汐叹道:“安昭媛怎地这般狠毒。瑞小主平日里并不怎么和人来往,也不肯得罪人,却偏偏扯上她了。”
我冷笑道:“其中的缘故你不晓得,我和浣碧却是知道的。若说有过节,只是安陵容为了她父亲之事求瑞容华说情,瑞容华驳了她的面子罢了。不承想安陵容竟是如此睚眦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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