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见我这般模样,越发大笑起来,道:“朕这么久也没好好亲近过嬛嬛,还不许朕说来解解馋!”
我正要说话,突然想起浣碧还在屋里,忙回头去看。
只见浣碧羞红了脸立在妆台边,头也不敢抬。不觉大窘,忙低了头跟了玄凌去用膳。
用了早膳,李长呈了几份奏折上来,玄凌便命摆驾仪元殿。
临去又叮咛我好生休息,不许出去吹了风。我一一应了,他方起身去了。
我觉得身上困乏,便仍回寝殿去歇着,命槿汐、浣碧跟来服侍。
槿汐服侍我躺下,笑道:“娘娘料事如神,昨晚上果然有两个内监在宫外探头探脑的。奴婢便依着娘娘教的,故意慌慌张张地放了风声出去,说娘娘胎动不安,腹痛的紧,隐约见了红。皇后一早便来了,可是上了当?”
我冷笑道:“她自然想不到我会将计就计。也算是给她个警告,休要再来打这歪主意。”
浣碧笑道:“今早皇后一听小姐只是受了凉,脸色都变了,又被皇上叱责了,只怕气得发晕!只可惜皇后这次没连安陵容一并算计了去。”
我笑笑,道:“恐怕她也有这一箭双雕的意思,只是安陵容还在害喜,若是我便命他们做个素羹。”
槿汐笑道:“经了这事,皇后也该心中有些忌惮。娘娘生产的日子也不远了,万不可节外生枝。”
我点点头,道:“横竖要捱过这两个月,眼下唯有处处小心。”
折腾一夜睡得太少,说了会儿话不觉倦意袭来,于是合了眼命她们退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恍惚间看到安陵容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道:“姐姐睡得好香,妹妹给姐姐送寿礼来了。”
说着命身后的丫头捧上来一个食盒般大小的红木礼盒。
我坐起身,蹙了眉道:“浣碧这丫头怎么不来倒茶,越发没规矩了。”
陵容笑道:“姐姐怎么还把容儿当客人呢。姐姐看看礼物可还喜欢?”说着亲手掀开盒盖送到我的面前来看。
盒中竟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是哥哥和茜桃,他们满面血污的脸上,一双空d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浑身战栗,指着陵容说不出话来。
陵容如花的笑靥慢慢变得狰狞,她抽出一把匕首向我扑来。口中道:“我恨你,恨你们所有的人。我要你们全部去死!”
我惊恐护住肚子尖叫:“不要伤了我的孩子!”
忽然看到玄凌站在陵容的身后,我大叫:“皇上救我!”玄凌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一刀又一刀落在我的肚子上,我万念皆灰放声痛哭。
“小姐!小姐!”“娘娘!”好几双手在摇我,我费力地睁开眼睛。
浣碧、槿汐、品儿焦急地看着我,槿汐握住我的手,用帕子拭了拭我额上的冷汗,道:“娘娘被噩梦魇住了,醒来便没事了。”
我闭上眼,心仍在怦怦狂跳。我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我的孩子安然无恙的躺在里面。
茜桃去了很久了,哥哥前些日子才来请过安。原来只是一个噩梦。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觉得冷汗濡湿了中衣。
我命槿汐扶我起来,槿汐道:“这会娘娘身上也有汗,起来恐怕受凉。不如靠一会,等会更了衣再起身吧。”
说着命品儿取了几个靠垫来服侍我靠着。浣碧端了茶来,我喝了两口,心中越发觉得憋闷,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便命她们都出去候着。
我闭了眼,梦境中血淋淋的画面依然让我心惊r跳。虽是噩梦,嫂嫂可不正是死在了陵容手中么?还有我的孩子。那孩子若是活着,如今该有七岁了吧。我咬咬牙,心中满是刻骨的痛恨。
我唤槿汐进来服侍我更了衣,槿汐道:“方才娘娘睡着,有好几位娘娘过来问安,奴婢都给回了。惠主子也来了,听着娘娘没事才放心回去了。只怕过一会还要来呢。这会已经巳初三刻了,娘娘平时差不多这个时辰要用些点心的,小盛子问传不传?”
我蹙眉道:“方才给噩梦魇住了,哪里吃得下东西。等会直接传午膳吧。”
槿汐答应着去了。不一刻回来道:“小盛子说给娘娘煮了些安神的粟米百合红枣羹,问娘娘要不要用些。”
我倒觉着清淡便允了。用了膳却仍然觉得心中焦躁,便命浣碧去取些冰湃的水果来吃。
浣碧笑道:“小盛子不让小姐吃冰冷的瓜果,小姐又忘了。就他把小姐的饮食管的这样紧,别的娘娘有了身孕,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偏温大人还向着他。”
我笑笑,只得作罢。忽然心中一动,又想了想,便命浣碧去传了小盛子来问话。
小盛子进来叩头请了安,我命他起来说话。
我呡了口茶,过了片刻方笑道:“今儿起来便觉着心里焦躁得很,想吃些清凉的瓜果,你去切一盘冰湃的时新果子来,若是酸便调些蜂蜜。”
小盛子犹豫了一下,道:“回主子,这冰湃的果子会伤了胎气,蜂蜜倒可吃些。”
我笑道:“你什么都不许我吃是何道理?别的主子有了身孕还不是由着性子吃什么都行?”
小盛子一惊,跪下回道:“奴才该死,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管着娘娘。只是许多食物确实对娘娘不好,奴才这才斗胆请娘娘不要食用。”
我叹口气,道:“只是问你几句话,起来回吧,不用跪着。我只问你,别的主子有了身孕并不怎么忌口,是何道理?”
小盛子并不起来,直挺挺地跪着,道:“许多食物过于寒凉或过于燥热,经常食用会有损胎气。因饮食不当以致胎动不安,甚至小产也是常有的。另外有些食物搭配不当也会伤了身子。奴才想着娘娘凤体万万不能有什么差错,所以奴才不敢由了娘娘随着性子。求娘娘恕罪。”
我命浣碧扶他起来,道:“本宫并无怪你之意,只是奇怪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些东西?”
小盛子道:“奴才祖上也是行医的,祖上传下来一部书,便是讲这四时饮膳的搭配。”
我笑道:“既有这样的书,便取来让本宫看看。”小盛子忙应着去了。
不多时小盛子捧来了一本纸页有些发黄的旧书给我,面上用篆书写着《饮膳正要》。我命浣碧接过来让他退下了。
才翻了两页,眉庄便来了。
见我坐在窗下百~万小!说,笑道:“都病了也不晓得保重些,这么大的肚子,亏你坐得住。”
我笑道:“偏我刚拿起书,姐姐便来了。”
眉庄拿过书看了一眼,笑道:“妹妹越发好学了,什么怪书都看。昨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夜深人静的就听着这边忙忙乱乱地闹了一夜。今天一早听着宫里议论纷纷的说妹妹怕是小产了,可把我吓得够呛。还好只是谣言。”
我冷笑道:“皇后又出手了,可惜没有得逞。若是得了手,昨夜的事便是真的了。”
眉庄惊诧道:“莫非皇后在你的庆生酒宴上动了手脚?”
我点头不语。眉庄蹙了眉,道:“皇后越发急燥了,只是她这样不计后果,恐怕也是难应付的。这倒不像是她行事的风格。”
我冷笑道:“当初她迫我出宫便已是和我撕破了面皮,还需要顾忌什么?况且这次她也险些得了手。原是一条天衣无缝的好计,偏偏运气差了些,让我逃过一劫。她也知道我与她已是势不两立,若我生下皇子,便是她的心腹大患。如何能不拼死一搏?皇后心思缜密,手段老辣,只是她棋错一招,我出宫四年,她竟没有下手斩草除根。”
眉庄叹道:“只有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有了皇子她更要忌惮你几分。”
我苦笑道:“只怕下手就更狠辣了。”
眉庄握着我的手,道:“嬛儿,不要想那么多,无论如何还有我在你身边。”
我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是一酸几乎落下泪来。这深宫里,除了眉庄还有谁可以和我同生死,共进退?
窗外暖风卷着西府海棠丝丝缕缕的芬芳飘进屋来,心中渐渐觉得宁静起来。
便岔开这压抑的话头,向眉庄笑道:“姐姐的储元宫可收拾好了,乔迁的日子选定没有?嬛儿可要送一份厚礼呢。”
眉庄笑道:“明日便搬过去,可要忙乱好几天呢。”
我立起身来,揉揉酸困的腰,笑道:“姐姐若嫌烦,不如搬过来和我同住几日,收拾好了再过去。”
眉庄想想点头依了,口中却笑道:“就怕皇上过来不方便,可又是我的罪过。我瞅着皇上现在几乎一天也离不了你,也不晓得你挺着个大肚子又不便侍寝,皇上只管在这里缠什么?”
我红了脸啐道:“又胡说,我倒是好几次劝了皇上去你那里,偏你一幅不冷不热的怪样子,却来挖苦我!”
眉庄淡淡一笑,道:“我可是真不耐烦服侍他呢,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才好。其实皇上来了也没什么兴致,倒是肯和绾绾玩一会。”
我竟无语,半晌方道:“前两日听说太后身子不大好,可是又着了风寒么?”
眉庄叹道:“倒不是着了风寒,太后这一年多总是头晕、手脚发麻,用了好些药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的。”
正说着佩儿带了白苓进来,白苓请了安,道:“太后那边找娘娘呢,让娘娘过去陪太后用午膳。”眉庄只得匆匆去了。
接连几日我只在宫里百~万小!说赏花并不出门,凡前来探病请安的,槿汐皆替我回了,只说我静心养病不便见客。因眉庄、绾绾这几日住在这里,便索性连玄凌也回了。正是乐得清静自在。
转眼已是四月末了,皇后和我各自相安无事。陵容、婉愔、眉庄皆已搬入了新殿居住。一日敬妃来看我,只管抱怨存菊堂空了出来好生寂寞。
我知她来意,便笑道:“既是敬妃姐姐不习惯存菊堂空着,妹妹便跟皇上说说,让那陈良娣过来陪你如何?”敬妃果然十分欢喜。
过了一日,午后玄凌来看我,我便故意问起那小皇子为何还没有赐名?
玄凌笑道:“是该赐名了。只是他母亲原是因其家族获罪才入宫为奴的,身份太卑微。朕是想着过些日子寻个理由升升她的位分再赐名。不然这孩子难免从小要被人轻看了。”
我点头笑道:“皇上想得周到,只是以她的身份,恐怕一时很难升到正三品以上的主位。与其这样为难,让敬妃姐姐做了这孩子的养母岂不更好?敬妃姐姐入宫多年膝下却无一男半女,这样可不是两全其美?”
玄凌笑道:“这却是个好法子。”
我笑道:“既是皇上允了,何不索性命陈氏迁入存菊堂居住?也省的小皇子离了亲娘可怜。”
玄凌颔首笑道:“嬛嬛行事却是面面具到,待嬛嬛生产后朕让你协理后宫如何?”
我一怔,旋即笑道:“嬛嬛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儿,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顾得上这些事?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了许多,有敬妃姐姐协助皇后也足够了。”
玄凌不置可否的笑笑,不再多言。
第二日玄凌便传旨,晋陈良娣为正五品宜嫔,赐住存菊堂。小皇子赐名予湉,由敬妃抚养。
敬妃得了予湉抚养喜不自胜,终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第二十三章、夜雨
不觉已是初夏时节,我的身子越发沉重。虽是懒得动弹,奈何温实初再三叮嘱了要多多走动,只得每日扶了浣碧去太y池边散步。
天气还不是十分热,一路捡了树荫浓密之处行来,却也走不了多远额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浣碧忙拿帕子帮我拭了,道:“小姐素来禁不得热,哪里受得了这大毒的日头?要不去那边的亭子里歇歇?”我摇头道:“原就是要出来走走的,去那边坐着还不如在宫里歇着呢。”浣碧笑道:“既如此,小姐何不索性去看看胧月?正好逛逛眉庄主子的储元宫。”我笑着依了,半道路过畅安宫,却想起宜嫔带着予湉已搬了过来,便携了浣碧摇摇摆摆的走了进去。
这时辰宫中一片静谧,二门上三两个内监无精打采的立着打盹。被我和浣碧的脚步声惊着了,忙不迭地请了安要去通报。我摆手止了,和浣碧径直向昀昭殿去了。含珠坐在寝殿门口一颗老杏树的树荫下绣花,见我们来了忙起身请了安。我含笑道:“敬妃姐姐在睡觉么?”含珠悄声笑道:“在哄小皇子睡觉呢,方才奴婢进去伺候茶水,娘娘还醒着呢。”我便和浣碧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只见敬妃斜倚在榻上,合了眼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予湉,一手支着头打盹。
我见她困得前仰后合,不禁轻笑了一声,正要退出去,敬妃却醒了。见我立在榻前忙蹑手蹑脚地起来,低声笑道:“妹妹怎么没个声响就进来了?”说着携了我的手去西暖阁,一边吩咐含珠沏茶。我笑道:“姐姐这些日子照顾予湉可是辛苦了,原该让r娘去哄了睡觉的。”敬妃感慨道:“不承想照顾孩儿竟是这般辛劳,我原想着这辈子恐怕也没了这福份,却不料竟也能作上一回母亲,如何舍得让r娘去照顾?妹妹不知道看着予湉那粉嘟嘟的小模样,看着他对我笑一笑,我的心都恨不得揉碎了给他。”我心头一酸,这滋味我可不是不晓得么。那年生下绾绾我便出宫去了,并不曾体会这做了母亲的辛劳与幸福,只是在无穷无尽的思念中想象着她一天天的成长。
我暗暗叹了口气,敬妃拉了我的手,红了眼圈道:“谢谢妹妹成全,这情份姐姐会记一辈子。”我不觉也红了眼圈,只是握了敬妃的手,却没有一句话。
半晌敬妃方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可是累得我要散架了,偏皇后不许我辞了协理后宫之责。虽说皇后待我不薄,我该听她的吩咐,但这般日夜辛劳,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其实皇后的身子也好多了。若有机会妹妹帮我跟皇上说说可好?”我笑笑,道:“原也是皇后娘娘倚重姐姐,这事妹妹可没有把握,只能瞅个机会试试。”敬妃笑着谢了,道:“只要妹妹开口,在皇上那里必没有不成的。”我笑道:“妹妹尽力便是。”心中暗忖,若是去说这话,皇上必定以为我也觑着这协理后宫之权,若依了他那日的话,必要我去接这烫手的山芋。我却不傻,何苦与她明火执仗地斗起来两败俱伤让他人渔利?
又坐了片刻喝了一盅茶,便辞了敬妃向储元宫去了。储元宫与畅安宫相去不远,也是极宽敞的一座宫殿,虽比不上延禧宫华丽,却别有一番端庄大气的神韵。
朱红色的宫门紧闭着,便命浣碧上前叩门。一个小内监开了门,慌忙请安道:“太后凤体欠安,召我家娘娘去永寿宫侍奉,还不曾回来。”浣碧斥道:“糊涂东西,你家主子不在莞妃娘娘便不能进去吗?哪有主子站在门口听你回话的?仔细你家娘娘回来剥了你的皮!”小内监忙挪到一侧,道:“我家娘娘吩咐,她不在宫中时一律闭门谢客。不过莞妃娘娘例外。”我笑笑,温言道:“本宫来看看胧月。”小内监叩头道:“端妃娘娘派人接了胧月帝姬去披香殿和温仪帝姬玩了。”我却不想扑了个空,怏怏不乐,只得携了浣碧回去。
太后又凤体欠安。这几个月太后竟一直缠绵病榻,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刚用过晚膳眉庄便来了,说起太后的病势也是愁眉深锁。我亦蹙眉道:“依你看,太后的身子到底怎么样?”眉庄叹道:“不太好,太后的几样老毛病今年春天发得尤其厉害。今日请脉的刘太医吞吞吐吐地说熬过了夏至便有望好起来。这话听着却不好呢。”我叹口气,道:“别的太医怎么说?温太医呢?”眉庄神色有些古怪,道:“温太医忙得紧,除非旁的太医都不在我才请他。”顿了顿又道:“其实都是一样的太医;医术也不差什么。”
这话说得奇怪,我看她一眼,眉庄低了头只管翻着手中的书。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温实初来请脉,我跟他说眉庄也受了点寒,让他顺道去看看。温实初也是这怪怪的神色,只说安昭媛也传了他去请平安脉,恐怕误了时辰。还惹得我心里不痛快了两日。
连在一起想了想,我不禁心中乱跳,便道:“莫不是姐姐对温大人……”眉庄勃然变色,通红了脸,羞忿道:“我对他什么也没有,他原是一心钦慕妹妹的,和我什么相干?”我暗暗惊心,这便是了,只是眉庄聪明一世怎么这样傻起来?后宫的女人对不相干的男子动了心,唯有把那份心思牢牢藏在心里带进棺材去,稍有差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眉庄傻,自己何尝不傻?早知自己终究要回到这深宫中,该早早对他冷了心肠,也省得心里藏着这一生一世的苦楚。
我心中涌起万般感慨,半日才醒过神来,道:“我是说温大人是咱们自己的人,姐姐如何对他起了疑忌之心?”眉庄怔了怔,道:“我只恨他忘了安陵容当年的所作所为,给那贱人安胎倒是十分尽心。”我淡淡地道:“也是皇上吩咐的,有什么法子?只是这温大人也是命苦,安陵容如今是众矢之的,若是哪天真的落了胎,他怎么脱得了干系?”眉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转瞬即逝。她抬头看看殿内无人,冷笑道:“容不得她的人可真是不少,此事万不能脏了你我的手。只等着看好戏便是了。前次皇后等了六个月不见我动作只好自己下了手,只可惜她白白设法子让我知道了舒痕胶的秘密。却不知这回她能等上多久。”
我冷冷望着烛台上那一簇跳动的火苗,道:“稚子无辜,她虽是害了我的孩儿,我却下不了这毒手。能否留住她的孩子,且看她的造化了。只是我仍要送她一份大礼,否则岂不是不懂礼尚往来?”眉庄笑道:“皇后等着螳螂捕蝉自己做黄雀呢。无论如何不要让她抓了把柄。”我冷笑道:“只是还不晓得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二更天了,更鼓声在这沉寂的暗夜里格外令人惊心。眉庄去了,我却了无睡意,隐隐嗅到似真似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夜半时分下起雷雨来,伴着声声炸雷,道道森冷的白光划过夜空瞬间照亮这座沉睡的宫殿。我望着幔帐上明灭不定的光影,心中唯有麻木与冷寂。
突然宫门外喧闹起来,宫门被砸得砰砰作响,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直奔寝殿而来。我听到殿外内监宫女忙忙乱乱地请安,是玄凌来了。寝殿门开了,红烛燃起,我坐起身。玄凌掀开幔帐见我拥被而坐,一把将我拥入怀中,道:“朕来晚了,嬛嬛可是吓坏了?”我心生恍惚,依稀记得当年承宠时每逢雷雨玄凌便在宫中陪我,若是在别处歇息也必要冒了雷雨赶来。自小怕这雷电交加的雨夜,每每倚着玄凌的怀抱,心中总觉得是那样安全宁静。可是终归过去五年了,度过了许多在电闪雷鸣凄风苦雨中独眠的夜晚,竟也不再怕这雷雨了。心头黯然,时过境迁嬛嬛终究已不复是当年的嬛嬛了。
我轻声道:“又是风又是雨的,皇上受了寒可怎么好。”玄凌拥着我柔声道:“没有淋到雨,嬛嬛这样担心,朕就是淋了雨也甘心的。”我无语,却看到他那明黄色便袍下摆洇出大片的水渍。雨是下得不小呢。
一夜没有好生睡,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玄凌早已上朝去了。浣碧服侍我梳妆用了早膳,道:“小姐昨晚上吩咐让允公公一早过来说说话,允公公已等了一会了,传不传?”我点头道:“都等了好一会了,还不快传。”小允子叩头请了安,规规矩矩的垂手侍立。我笑道:“小允子如今历练得沉稳多了,不像是从前那小猴崽子的模样了。只是到了这里不要总拘着礼,还像从前一样才好,不然总觉着生分了。”小允子应了声“是”,又道:“小允子到了娘娘这里就觉着像是回了家一般,但是娘娘疼奴才是娘娘的恩典,奴才可不能没了规矩。”
我笑道:“如今内务府总管赵公公患了顽疾,时常卧床不起,你却也正好得了历练的机会。凡事勤谨些自有好处。”小允子应了。我接着道:“延禧宫的昭媛娘娘身边该添几个人了,你挑两个可靠稳妥、心思活络的体己人去她宫里伺候着,明白么?”小允子应了,略一迟疑,道:“奴才在娘娘身边几年,明白这安主子是怎么回事,奴才会办好的。只是这位主子虽迁了新殿,但是还没有行册封礼,按规矩要行了册封礼才能正式按照从二品主子的仪制添奴才过去。”我笑道:“这册封礼是早晚要行的,皇上下旨也有一个多月了,礼部迟迟拟不出来奏请行册封礼的折子,还不是因为她父亲的事尚未处理妥贴。按理也是拖不过去了。再等等便是。”想了想,又问道:“赵公公可是皇后点的内务府总管?”小允子点头称是。我笑道:“既如此,赵公公指了谁去延禧宫,你都给我查清楚底细来报我。”小允子领命去了。
我饮了口玫瑰花露,又唤了小盛子来,取了那本《饮膳记要》还他,道:“御膳房里,除了你哥哥外,还有谁可以信赖倚重?”小盛子想了片刻,道:“荤点司有个小典子与奴才交情甚好,人也极老实本分。”我点点头,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小盛子答应着去了。临去我却又叫住他道:“这书是你祖上所传,不可轻易示人。这两日送回家去收着吧。”
坐了这一会,觉着腰酸起来,便传了温实初来请平安脉。温实初请了脉,道:“娘娘和胎儿皆安好。”我点点头,道:“这些日子越发觉得腰困,温大人估着还有多少日子临产?”温实初道:“横竖就在这个月内了。娘娘一定小心保重。”我应了,又道:“皇上命温大人为安昭媛调理安胎,此事关系重大。温大人如此繁忙,难免照顾不周,与其担着这风险,不如辞了的好。”温实初眼中闪过几分喜悦,道:“微臣谢娘娘提点。”
温实初告退去了,我又从头筹划了一遍,见事事皆安排妥贴,方觉得放了心。
隔了几日,乾元二十一年五月初八,安陵容行了册封礼。在皇后的一意安排下,虽是从二品的仪制、但那排场却几乎盖过了我受封莞妃时的风光。一时间宫中人人皆知这出身微贱的安氏如今是皇上最为疼惜的宠妃。京城市井百姓中亦在流传着安氏一门旦夕祸福的传奇。
只是这份荣宠原不是出身微贱的陵容能够承受的,听着宫中纷纷扬扬或嫉妒或不平的议论,我微微的笑了。
第二十四、生产
太后的身子越发弱了,端午节吃了点粽子便腹泻起来,一连七八日只是喝点稀粥,一丝油腥也沾不得。这日用了早膳,我便携了浣碧过去请安。
初夏的清晨天色澄净如水,上林苑中郁郁葱葱的草木皆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林木间啾啾鸟鸣好生欢快。清凉的晨风吹过,衣袂飘舞。浣碧道:“小姐只穿了单衣,这一大早,风吹着凉丝丝的,受了寒可怎么好?奴婢让小姐多穿件衣裳,小姐说什么也不肯。”我笑道:“你这丫头还没有嫁人,怎么就这般唠叨起来?任多么好脾气的夫婿也受不了你整日唠叨个不休!”浣碧红了脸,跺脚道:“我可是为了小姐好,偏偏小姐拿了人家的好心取笑!”
我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腹中一痛,我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忙抚着肚子站住。浣碧慌了手脚,道:“小姐怎么了,莫不是要生了?”我立了片刻,方蹙眉道:“没事,恐怕是被小家伙狠狠踢了一脚。”浣碧笑道:“只怕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刚睡醒了起来散步。总是动来动去的一点也不安分,恐怕是两个皇子呢。”我笑道:“太医也断不出来,只管胡说什么?不论是皇子帝姬都好。”说着向永寿宫去了。
永寿宫里沉寂得怕人。寝殿中铜炉静静地焚着檀香,丝丝缕缕的烟雾轻轻腾起,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我悄然走上前去,太后合了眼躺着,已经瘦的脱了形,眼窝两颊皆陷了下去。眉庄捧了一只青花瓷盅子满面愁容的侍立在一旁,见我进来,向我点了点头。仍静静地立着。太后微微睁开眼,侧头向这边看来。我忙上前请安。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的声音虽轻却仍将自己吓了一跳。太后轻轻点点头,指了指榻边的绣墩让我坐下。
太后伸出手来,我忙伸手过去,太后轻轻握了我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声,道:“不知道哀家还能不能看到孙儿降生。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皇上子嗣单薄,不能有什么闪失。”我忙应了“是”,望着太后浑浊而无神的眼睛,心中禁不住一阵酸楚,此刻她不再是那令人敬畏的太后,昔日婉丽的容颜、把持朝政数载的精明睿智皆已如过眼云烟。如今她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是无奈地等待着油尽灯枯的那一日到来罢了。
太后像是极累,闭了眼不再说话。眉庄犹豫了一下,弯腰轻声道:“太后喝点燕窝粥吧。”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眉庄只得点点手叫来立在寝殿门口的珠儿,拿了盅子去了。
太后歇了片刻,方缓缓道:“莞丫头也快生了吧,好生回去歇着,哀家是久病的人,不要在这里呆久了。”我心中一跳,道:“论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呢,不妨事,臣妾想在这里多陪陪母后。”太后睁眼看了看我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是论孝心,最要紧的是给皇上多添几个皇子才好。去罢,哀家也累了。”说着又闭了眼。我无奈,只得行了礼准备退下。却听得殿外有好些脚步声,原来是皇后来请安了。皇后只带了剪秋、绘春进来,见我立在榻边愣了愣,我便与眉庄上前请了安。皇后点点头,先给太后请了安,又道:“本宫陪母后说说话,你们都退下吧。”
我便和眉庄退了出来。眉庄低声道:“皇后这些日子可是来的勤,每日都来请安,在里面嘀咕半天,还不让我们在跟前站着,不晓得搞什么鬼。”我笑笑,道:“原是亲姑侄,自然有好些体己话要说。”眉庄摇摇头,道:“总觉着有些不对劲。”我笑道:“你如今越发疑神疑鬼了,你对皇后存了戒心,便风声鹤唳总觉着她在搞鬼。太后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能帮她搞什么。”眉庄不再作声,我知她还要留在这里随时听太后吩咐,便辞了她去了。
回到宫里用了些点心,我便靠在榻上命浣碧捏腿。晶清捧了一盅鲜奶给我,笑道:“方才皇上来了,听说娘娘去了永寿宫便赶过去接娘娘,谁知又是扑了个空。”我笑笑,道:“皇上今日下朝倒早。这会子皇后正在那边,要不了一时半刻的皇上必定回来了,让小盛子备皇上的午膳,这时节做个桂圆百合炖鹌鹑最好。”晶清答应着去了。
果然没有两柱香的功夫,玄凌便回来了。见我靠在榻上正让浣碧捏脚,便命浣碧下去了,坐在榻上笑道:“让朕看看你的脚。”说着一把抓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只得由他去看,玄凌用一个指头压了压脚背,一压便是一个小窝。玄凌捧着我的脚轻轻的揉着,道:“肿得这样厉害,就不该乱跑,母后知道你有这份心便是了。”我不禁红了脸,忙挣着要缩回脚去。玄凌柔声道:“别动。”我嗔道:“堂堂大周天子给嫔妃揉脚成何体统?臣妾可是担不起这大不敬的罪名。”玄凌笑道:“傻子,朕是心疼朕的嬛嬛,又没有给别人看去了。何况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个人配让朕捏脚了。”我轻轻一笑,道:“安妹妹也怀孕了呢。”玄凌笑道:“让朕服侍她,她可不配。不过朕倒是可以多派几个奴才给她捏脚。”我含笑道:“只怕皇上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她才好呢,别说捏脚,她让皇上做什么都使得。”
玄凌俯过身来咬牙道:“越发牙尖嘴利了!朕虽然喜欢看你酸溜溜的模样,却也不能饶过你去。”说着便低头吻了下来。良久玄凌放开我,轻轻在我耳边道:“嬛嬛,这么多年朕心里只有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则柔,一个是你。再也没有第三个了。以前朕总觉得自己忘不了则柔,可是你出宫后,朕便知道自己错了,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在思念则柔,眼前却总是你的一颦一笑。你知道朕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朕没有一日不思念你,没有一日不痛悔当日朕的糊涂。朕曾经发誓,只要嬛嬛肯原谅朕,肯回到朕的身边,嬛嬛想要什么朕都会给她,朕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和嬛嬛分开了。”我心中一酸,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忍不住落下泪来。玄凌,你可知覆水难收?
玄凌轻叹一声,吻去我的泪痕,拥住我道:“嬛嬛,朕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我暗暗叹口气,笑道:“皇上这几年还不是很宠婉儿?”玄凌看着我的眼睛,正色道:“婉儿是很聪明乖巧,容颜也秀丽可人。可是朕宠她是因为她懂朕的心。朕告诉她朕思念着一个世间无人能及的女人,她便缠着朕讲了许多你的事情。她告诉朕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皇上也会。如果皇上真的忘不了那个女人,就去接她回来。”玄凌顿了顿,接着道:“朕每次去庵堂中看你,你都冷冷的,你可知道朕有多么难受?婉儿一直告诉朕不要放弃,朕等了几年,终于等到你回心转意。没有婉儿,恐怕朕要永远失去你了。”
我叹了口气竟无言,婉儿,婉儿!
玄凌见我无语,笑道:“嬛嬛如今醋劲大的了不得,刚吃完容儿的醋,又吃上婉儿的醋了。”我笑道:“那嬛嬛便不吃醋,皇上快去找她们吧。”玄凌拥着我的手加了劲,道:“休想赶朕走,朕今天哪都不去了。朕让他们把折子都拿过来了,朕就在这边批折子陪着嬛嬛可好?”
玄凌当真在这边泡了一天,晚上玄凌在身后拥着我沉沉睡去,我却整夜无眠……
第二日午后我唤了小盛子来,道:“小典子那边可安排妥了?”小盛子道:“小典子已经入了延禧宫的小膳房当差,是哥哥想了法子让何公公安排进去的。”我颔首笑道:“做得好。”说着起身在一张纸上写了“猪肝鹌鹑”四个字给他,道:“这道菜不论怎么个做法,每日要出现在安昭媛的膳桌上。”小盛子看了看,蹙眉道:“娘娘安排的如此妥贴,只是为了做这个给她吃?小盛子不知道娘娘为何要做这些安排,但是娘娘是仁善之人,若要对付她必定是她自作自受。若真是如此,只是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我冷笑道:“的确是太便宜她了,只是对着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下手,未免胜之不武。虽然当年她害了我的孩儿,我却不屑行此下作之事。本宫只是给她个教训罢了。”小盛子肃然道:“娘娘放心,奴才必定办妥这件事。
小盛子退下了,我暗自冷笑,皇后自然想不到我会放过安陵容的孩子,且看你我谁的耐性更好些吧。
过了夏至,太后依旧病势沉重,并没有什么好起来的迹象。生产的日子渐渐近了,我一样一样备好了初生孩儿的小衣裳、n布等物,又暗中安排小允子找好了经验丰富的稳婆。这日温实初来请了脉,道:“娘娘已将临产,微臣给娘娘配了些催生的药,娘娘每日服用,以免双生儿生产不顺。”说着递给我两只小瓷瓶。却是一种粉末,一种丸药。温实初道:“这粉末是滑胎药,是枳壳和甘草,每日三次取二钱空腹以沸水冲服,这丸药是熟地和当归,以补为主,也是每日三次,每次一丸。这两种药每日配合服用直到生产为止。”我命浣碧收了,温实初又再三叮咛了要多多走动,方才放心地去了。
我便每日按他的嘱咐服药、散步,除了隐隐有些见红,并没有什么不适。第三日我用了早膳,和浣碧在太y池边散步,忽然觉得腹中隐隐作痛,腰也一阵阵地酸困起来。我蹙了眉道:“似乎是要生了呢,浣碧扶我回去。”浣碧慌忙扶了我往回走,幸亏离棠梨宫并不远。走到宫门口,那疼痛地感觉一阵阵地袭来,渐渐变得强烈起来。我边咬了牙忍着,边吩咐快快传了温实初和那稳婆来,又派人去通知皇后和敬妃。槿汐扶我躺下,道:“娘娘快别c这些心了,奴婢会帮娘娘安排好的。”我点点头,闭了眼躺着,疼痛的感觉越发强烈,间隔也越来越短。温实初和稳婆终于来了,温实初把了脉,见没有异样便退了出去。稳婆检查了一下,笑道:“娘娘别着急,还得一会呢。让小膳房给娘娘用红糖水煮个j蛋来吃。”说着又吩咐小膳房中烧些开水来备用。
我忍着疼痛勉强吃了j蛋,那阵阵的痛楚令人疯狂。我不禁呻吟出来。稳婆道:“娘娘不是初产,该有些经验的。现在还不到时候,能忍则忍着。”我点点头咬了牙忍住,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浣碧抓着我的手,道:“小姐再忍一会。”我已听不清楚她说些什么,只是拼命忍着那越来越频繁而且越发剧烈的痛楚,下坠的感觉越来越强,我呻吟道:“忍不住了。”话音未落,只觉一股温热的y体流了出来,稳婆道:“破水了,要生了,娘娘快用力。”我拌着一次次的疼痛拼命用力,一次又一次,渐渐觉得精疲力竭,稳婆边揉着我的肚子,边喊:“快,快,头要出来了,再用力!”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拌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我心头一松,生了,几乎虚脱过去。耳边是众人兴奋的声音,“恭喜娘娘,是个皇子!”稳婆剪去脐带,将这血糊糊的小家伙抱来让我看了一眼,便让佩儿、品儿抱去洗澡了。
我突然清醒过来,急道:“还有一个呢?是皇子还是帝姬?”稳婆笑道:“娘娘是疼糊涂了,才生了一个。娘娘还得撑着,不能歇了劲儿。”腹痛的缓了许多,没有方才那样频繁。我只觉得浑身软软的,说不出的疲惫。就想合了眼睡去。迷糊间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莞妃怎么样?”是玄凌急切的声音。槿汐回道:“娘娘平安生下一位皇子,还有一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玄凌大怒,道:“怎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嬛嬛到底怎么样了?”只听一阵大乱,众人皆砰砰跪倒,道:“产房是不洁之地,皇上不能进去。”正乱着,拌着一阵啼哭声,佩儿、品儿给小皇子洗了澡又抱了回来。门外骤然安静下来,想是玄凌在抱着小皇子看吧。
我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却听得有人在我耳边唤:“娘娘!娘娘!”边唤边轻轻拍着我的脸颊。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却是那稳婆在叫。稳婆道:“娘娘可是觉得不怎么腹痛了?”我轻轻点点头。稳婆急道:“时间耽搁得久了,娘娘腹中的孩儿可是难保了!娘娘万不能松了劲!”我猛然清醒过来,还有一个孩儿没有生下来,我怎能睡过去。
稳婆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异香扑鼻地药丸送入我的口中。我噙在口中,道:“这是什么?”稳婆道:“娘娘放心,是用兔脑髓和麝香等物配的催生丹。”我方咽了,道:“本宫现在一点力气也没了,用不上劲。”稳婆道:“小膳房里炖着参汤,娘娘喝一些便有力气了。先不要用力,觉着腹痛得紧了再用劲。”说着便让晶清去小膳房端参汤来备着。服了药,我仍觉着疼得不是那样厉害,稳婆也慌了,取来蜂蜜麻油在我的腹部来回按摩着。不一会,疼痛渐渐剧烈了,一阵紧似一阵,晶清却仍不见回来,我只得死撑着用力。稳婆探手拭了拭,道:“是倒着的。不过刚才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娘娘不要紧张,用力就是。”是难产吗?疼痛让我失去思考的能力。我死命捏住浣碧的手,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我听到稳婆在喊:“生了,是个帝姬。”终于生了,如我所愿是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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