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儿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跑下车去。萧墨存含笑看着他稀里糊涂的模样,对赵铭博道:“多谢你了。”
“公子爷??????”赵铭博心中愧疚,哑声道:“这一路,真是委屈您了。”
萧墨存定定地看他,道:“一切皆是我自愿,轮不到你说这话。你只需记得答应过我的就行。”
赵铭博转头看了眼车外忙碌的小宝儿,点头道:“只要他不危及我盟,我定护他周全。”
萧墨存微微一笑,道:“这孩子笨得紧,宫里,是回不去了。你寻个太平地方,让他安身立命,能做到吗?”
赵铭博垂下头,良久方道:“公子爷,此人若是王福全一流呢?”
萧墨存眼神骤转锐利,紧盯着他,缓缓地道:“你怎会知道,王福全是皇上的人?”
赵铭博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道:“这,这前因后果的,我,那个,容易揣测
萧墨存呵呵笑了起来,古怪的笑声回荡在车厢内,他笑了好一会,方疲惫地闭上眼,幽幽地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你下去吧。”
赵铭博苍白着一张脸,咽口唾沫,困难地道:“其实,其实首领他??????”
萧墨存骤然睁开眼,眼里尽是凌厉之光,大声喝道:“我让你滚,没听到么?”
众人胡乱在此休息一夜,次日凌晨,接到飞鸽传书,皇帝再度提拔厉昆仑为二品轻车将军,率京师骁骑营、龙骑尉等精要一路南下,说是奉旨督导各州府灾后重建事宜,但凌天盟一干人等均明白,若非要来追回晋阳侯萧墨存,督导一事,何需出动京师锐军?厉昆仑武功高强,心思慎密,行兵布阵诡计多端,是凌天盟头一号劲敌。徐达升瞧了这消息后,跺脚大骂一通,指着马车道:“我早说过什么?这人就是个祸害!谁听我的了?非要千里迢迢把人给偷回去,有什么好?能吃还是能喝了?什么天启朝第一美人,我看就是天启朝第一灾星??????”
他话音未落,却见到一个小身影冲了过来,接着手腕上一痛,低头一瞧,却是小宝儿犹如一头小兽一般扑了过来,一口咬到他手上。徐达升哇哇大叫,轻轻一推,便将小宝儿摔了个跟头。他嘴虽坏,可并非j恶之人,这一推并未使力,只是略施薄惩而已,哪知小宝儿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又扑了上去,不要命一样又咬又打。徐达升在凌天盟居二当家的位置,武功仅次于沈慕锐,平素行走江湖,哪里有人敢这般毫无章法找他拼命?他一时不察,倒结结实实捱了两下,登时火冒三丈,一转手一扭,便将小宝儿双手制住押在身后,怒道:“小崽子,你竟敢咬老子!”
“咬死你!你是大坏人!”小宝儿怒目而视,骂了起来。
“好,好,我是大坏人,今儿个倒让你瞧瞧大坏人的手段!”徐达升稍一用劲,只听得喀嚓一声,已然卸了小宝儿肩上关节。
小宝儿疼得一张小脸变白,眼睛里蒙上一层泪雾。
“说,我还说不是坏人?”徐达升喝道。
“你你你就是大坏人,呜呜呜,欺负人的大坏人,呜呜,”小宝儿的眼泪没忍住,涌了出来,却犹自毫不示弱,睁大一双黑眼睛,努力瞪着徐达升。
“二当家,这只是个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一旁的赵铭博见势不妙,怕他下手没轻没重,忙走了过去劝道。
哪知徐达升瞧见小宝儿又哭又疼的模样,倒像瞧见什么新鲜玩意一样,噗嗤一笑,伸手接上他的关节,松开了他,道:“臭小子,哭得像个娘们算怎么回事?老子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滚吧。”
“你,你再不许骂主子!”小宝儿却不领情,梗着脖子道。
“老子爱骂谁骂谁,你管得着么?”徐达升斜着眼睛,一脸无赖相地回道。
“你要再骂,我还咬你!”小宝儿握紧了小拳头。
“嘿,这事倒新鲜了,”徐达升笑了起来,看一旁的红绸和赵铭博均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骂道:“笑什么笑,怎么着,老子八百年没被人威迫过,今儿个就被这小崽子胁迫了怎么样?”
他转头对小宝儿道:“成,我不骂你主子,你给老子什么好处?”
小宝儿嗫嚅着道:“好,好处?”
“对啊,不然老子干嘛帮你?听你的话?”徐达升一脸理所当然。
“哦,”小宝儿想想有理,宫里头托太监们办个什么,从来没有不给钱白干活的理,他摸摸身上,摸出昨日萧墨存交给他的荷包,道:“这,这个里面有钱,给你。”
徐达升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接过那个荷包,倒出里面两枚金馃子,掂了掂,笑道:“小东西还挺大方的,是不是还藏着不少金子呢?老子搜搜。”
“没,没有了。”小宝儿涨红了脸,将衣襟解开,让他瞧空空的衣袋,着急道:“真的没有了,我没骗你。”
那淡黄瘦削的胸膛令人一瞧之下,没来由一阵心疼。徐达升深吸了口气,将那两枚金子塞回给小宝儿,晃晃那个荷包,眨眼道:“老子不爱金子,老子就爱这个。得,咱们一个不骂,一个不咬,成交了。”
下部 第章
若在平时,徐达升自然可以与厉昆仑较量一番,那二品轻车将军即便足智多谋,可徐达升诡计多端,未必就输给那人。上次凌天盟总坛被毁,虽说有些个不为人道的缘故,可徐达升每每想起,便愤愤不平,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与厉昆仑来个短兵相接,比出高下。然而此次首要的任务,是将萧墨存全须全尾地送到大当家手里,却不能逞一时之痛快。徐达升想起这个,虽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何不将此当成一次机会,若厉昆仑能追击上来,便是他徐达升输,若厉昆仑无法确定他们往何处去,便是厉昆仑输。他心里大是兴奋,立即在沙地里涂涂画画,想出好几种疑兵之计,延兵之策。又将那日攻击萧墨存的数名盟众解开,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布置他们下去做好相关事宜。那几人违背盟规,对盟内弟兄动手,又妄图施加私刑,原是必死的罪,这么一开脱,不但不用丧命,反倒有立功之举,一个个对徐达升感恩戴德,忙不迭应承了他所交代之事。
徐达升在凌天盟,人称“赛诸葛”徐二当家,看起来邋遢懒散,然而真有事来,却最是雷厉风行。他不出半日,已将所做事宜一概安排妥当,心里暗暗嗤笑:厉昆仑啊厉昆仑,打量你带着大队人马就能追得到人么?这又不是打群架作决斗,人多人少,有个p用,人多了更玩得你团团转。
他左右无事,便懒洋洋地渡到小宝儿身边,以逗弄那老实孩子取乐。自那日之后,小宝儿已被他捉弄了无数次,早已吃了不少亏,一见他过来,便暗生戒备,不是怒目相瞪,小拳头暗暗握紧;便是绷紧一张小脸,低头只干自己该干的活,对他不理不睬。小孩的这幅模样,瞧在徐达升眼里,却更添了几分滑稽,狭促之心愈盛,每每不把他弄哭,便绝不罢休。
徐达升这点恶趣味,令整个旅程不再沉闷,往往洋溢着小宝儿的哭骂声和徐达升肆意的笑声。萧墨存原本不想c手他那点小情趣,但委实心疼小宝儿每每看过来,饱含委屈和怒意的双眼,心里也觉得,如此捉弄一个孩子,只显出一个成年人无比幼稚的一面。他将小宝儿唤了过去,悄悄附耳教了他些巧法。小宝儿认认真真地记住,跑了出去,找徐达升,要跟他打赌,自己问他一个问题,若他答不上来,便是输了,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小事。徐达升一听来了精神,小东西主动找自己玩,这还说头一回,他自忖文韬武略才华卓著,当下也不放在心里,随便点头就应允了。小宝儿于是认真地歪着脑袋,开始用他清脆的童音问道:“有一对夫妻,生下一个婴孩,只有一只左眼,请问为何?”
“天生残疾?”徐达升想也不想就答道。
“错,”小宝儿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人本来只有一只左眼。”
徐达升其实隐约猜到答案,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立即讲出来而已。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输了,你要我干嘛?此后不得欺负你?”
“主子说,你这种人无趣得紧,不欺负人,就没法找乐子。我该可怜你,而不是生你的气,更不该被你逗哭,”小宝儿大声地道:“主子说,若这个赌打赢了,你也无需做什么,只要此后十日,不再开口说话便是。”
徐达升呆了呆,他没有想到,萧墨存只是与他相处数日,交谈半句,便能如此看透他。他生性好动,好容易遇到小宝儿这样有趣的玩意儿,怎忍得住不去逗弄?现下不让他说话,还要十日之多,真比什么惩罚还难受。小宝儿见他露出从未见过的呆滞,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发觉徐达升收敛呆相,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孩子从未见过的灿烂笑脸,眼光专注而略有迷惑,闪着莫名晦涩的光。小宝儿有些害怕,不敢再笑,悄悄往后挪了挪,一扭身远远地跑开去。
这一日,行到一处小镇,与一路风餐露宿不同,此次歇息,居然得以入住民居。一应陈设虽为简陋,但只有颠簸流离的人才明白,吃口热饭,睡在头上有瓦的热炕头上,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萧墨存吁出一口气,躺在民居内的陋床上,厚实的棉被环绕在身,锦衣玉食惯了的晋阳公子,此刻居然心生安逸之感。他微微叹了口气,却听得门外传来剥啄之声。若是小宝儿,此刻怕早已扬起脆生生的嗓音,唤一声:“主子——”了,他叹了口气,这凌天盟,怎的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他只得爬了起来,披上沿途添置的厚厚棉袄,道:“请进吧。”
门扉被嘎吱一声推开,却是徐达升亲自奉了一晚热腾腾的药汁,走了进来。进门便道:“老子只答应不跟你的小随从说话,可没答应不跟你说。喝药吧。”
他将那碗药往桌上一搁,不耐地道:“这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乃是千金求得的古方子,便是一脚临近棺材了,喝了这个,也能将他拉回来。你赶紧趁热喝了,回来还有三贴,此后每日一贴,便是你这样的病鬼,只怕服用后也神采奕奕。”
他等了半响,却见萧墨存并不动手,只是看着那碗药,一双美眸无尽忧伤,似乎将人生所有说不出得不到求不得的苦,都在那静默无声的凝视中,悄然流淌出来。徐达升一生肆意惯了,从不见人间这等疾苦,这时候看了,只觉心里有种难言的难受,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喝啊,这药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大当家花了重金,遍访江湖,花了不少心思才弄来的东西。你若是心中有疑,信不过徐某人,不若我喝上一口,如何?”
萧墨存闭了闭眼,再睁开,缓缓道:“在我的家乡,为了纪念一位伟大的神,人们一到十二月二十四日,均要过一个节日。”他的眼神空旷飘渺,似乎停在不知名的某处,一抹淡到无痕的微笑浮了上来,轻声道:“那一天,我们饭桌上,会按风俗摆放一只大落肥鹅那般的j,一家男女老少,均团坐在一块,分享这只j身上并不可口的r。我抗议过很多回,可长辈们观念根深蒂固,早已融入这等习俗,我的抗议,常常被当成当夜餐桌上一则笑谈。”
徐达升疑惑地看着他,萧墨存并不理会,只落入自己的回忆,轻声道:“知道我们如何弄那只大j吗?我们会在十二月之前,将之养肥到极致,过节的前天方动手宰杀,再往其腹中填入无数佐料,还有水果。出来的r质,即使仍然难吃,可到底,已经尽可能令其美味了。”
徐达升忍不住打断他道:“你不是裕王府么子吗?京师当中,几时有这等习俗,我怎会不知?你,你别是病糊涂了吧?”
萧墨存扩大了脸上的笑容,变成说不出的讥讽,道:“你就当我病糊涂了吧,我如今只觉得自个就如那只大j,正要被喂肥待宰,这碗药,怕就是那第一道佐料了吧?”
徐达升脸色骤变,退了一步,道:“你不愿喝?”
萧墨存猛地看向他,眼光锐利,沉声道:“废话!既然是待宰之人,你就别指望我还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等着你们来额外施恩!”
徐达升摇头道:“你不要如此偏颇,首领对你,可真是仁至义尽,为了怕你身子受不住,还命人不惜代价寻了这个古方,特地命我来熬药于你。”
“是吗?”萧墨存笑了笑,道:“那他为何不敢来见我?”他盯着徐达升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沈慕锐,为何不敢来见我?”
徐达升怒道:“萧墨存,你不要得寸进尺!首领是做大事的人,为了你,已然破例太多。你,你可知,当当引朝廷军队血洗总坛这条嫌疑,就足以令你五马分尸!首领为了保下你,冒了多大风险,承担多少骂名?如今你不知感激,反倒??????”
“住口!”萧墨存气得浑身发颤,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地上,苍白着脸,漆黑的眼睛愤怒地盯着徐达升,道:“你们总坛的变故,数百条人命,难道要算在我一个病人身上?事前你们知晓多少,谋划多少,事后你们隐瞒多少,篡改多少,非要我在此,一五一十地跟你对质吗?”
“你,你,你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徐达升神情有些乱了,支吾道:“果然病得不清,果然病得不清。”
“徐达升,你敢说你手上没沾上那些人的血,不要忘了,岛上一百余户人家,妇孺老少,都死不瞑目,在看着你呢!”萧墨存冷笑道。
“放p!”徐达升大喝一声,转身就走,重重摔上门,未倾,又一脚踢开门,握了双拳,沉声道:“药一定要喝,你不喝,我便找人灌你,别以为人人均对你怜香惜玉,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
萧墨存斜睨了他一眼,傲然道:“很简单,让沈慕锐来见我!对我说这等话,你还没这个资格!”
许是那日与徐达升吵了一架,动了肝火,当夜萧墨存便发了低烧,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有人轻柔地拂拭他的额头,那手指温暖干燥,在自己脸颊上徘徊不去,有说不尽的缠绵之意。萧墨存皱了眉头,侧过脸去,喃喃地道:“小宝儿,夜深了,不用你服侍,乖,快去睡吧。”
“叫我见了你,却如何舍得离去?”一个低沉的男音,哑着嗓子,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于夜半无人,最甜蜜也最为凄惶之际,曾千百次在心里回响;也曾在伤心绝望,以为此生再也听闻不得时,骤然忆起,尖利若刀剑,一下下切割自己的心;也曾以为,若能再得听闻,便是竭尽所有,叩遍漫天神灵,折寿半生,也在所不惜;也曾期望,若他能温柔环绕,便是满嘴谎言,口蜜腹剑,自己也会甘之如饴,欣然而往。
萧墨存心里巨震,那些睡意疲弱,顷刻间消散。他用力按住心脏,才能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夺腔而出,令他窒息的心跳和疼痛,随后,他茫茫然伸出手,颤抖着,不敢置信地摸索着,忽然,他的手一下被那双无比熟悉的大手牢牢握住,无比熟悉的体温,无比熟悉的甜蜜和无望的苦涩排山倒海而来。
“别哭,别哭,墨存,我的墨存,别哭啊。”那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随即,那柔软炙热的嘴唇轻轻地覆盖上来,细细吻去眼睫之下不断涌出,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痛了。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好了,没事了,此后仍有我来护你,没事了。”
萧墨存头脑心底,一片空白,茫然想着,原来自己在流泪。他又听得那个声音,轻柔得就如同以往床递间缠绵悱恻一般,那些柔情蜜意,那些爱怜眷恋,似乎没有丝毫退散,只是为何,自己此刻,却只剩下千疮百孔?只剩下满目忧伤?
“睁开眼,乖,你不是想看我吗?我来了,墨存,睁开眼。”
他全身颤抖着,此时此刻,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半响,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以前所未有的怯弱,小心地问:“我若睁眼,你不会消失?”
“当然。”那声音低低笑了,道:“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消失,再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墨存是真的爱沈慕锐。
若不是深爱着他,也不会如此痛苦绝望,却还如此义无反顾。
有童鞋问,不明白墨存明知沈慕锐在欺瞒,却还要来见他。
某水想说的是,感情并不是收发自如的东西,不是你觉得对方这个事不对,做得不好,你于是觉得不该爱他,于是从此便能不爱他。若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或许只说明,你其实不够爱那个人,所以你才能如此理智地计较付出和收益,盘算得失。
陷入过爱情的人们都知道,哪怕对方再怎么对不起自己,你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都是想找那个人问个清楚,或者说,想再跑到那个人面前,确认一下,那些揣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想说服自己,也许一切只是谣传,也许,他爱你,但他也有不得已。
抱歉,我无法写一个像神一样的萧墨存,只能写一个人。他是一个人,这意味着,他再惊采绝艳,仍然会软弱,仍然会害怕,仍然会寂寞,仍然跟我们所有的人一样,希望自己的爱,付出得值得。
今天有人砸砖,因为某水行文拖沓,老不进入她期待的情节,甚至谩骂某水,说俺是为了赚取点击和为v文后多挣钱。我看了之后初初生气,现在却觉得很悲凉。这个被人惯坏的孩子,似乎没有意识到,我这个文本来就是v文,之所以你现在能免费看,只是因为我要回馈和感谢我读者群里的朋友们。在写文上,我是一个老派的人,我始终认为,一个写文的人,哪怕写得是狗屎,可也该有作者该有的风骨和脊梁。我不会惯读者这些破毛病,来看文,我欢迎,跟我成为朋友,我以礼相待,但千万别以为,你点了我的文,我就因此欠了你,做人不要这么自恋,真的,说出来只令人感觉可悲和可笑而已。
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等没教养的话在我的文下出现,我在此郑重地说:不喜欢看的人,请不要看了。我写文是为了图自己和大家高兴,不是等某个人来施舍点击,所以,想走就走,不委屈您。
喜欢看的朋友,谢谢你们一直的支持和鼓励。我很感恩,不过只是讲个故事,却得到这么多人真心相待,我真是何德何能,诚惶诚恐。你们看了这么久,回想一下,从上部到下部,这个文根本就很少有没用的情节,所以请给点耐心,有些东西现在看起来可能疑惑不解,可随着故事越来越深入,相信都能自圆其说。
再次谢谢大家。
下部 第章
萧墨存徐徐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跟前那人,眉目硬朗,眼神灼灼,微翘的嘴角,满脸的温柔,似乎沧桑遗憾,俱不曾发生,似乎痛苦劫难,俱不曾阻隔。
他浑身战栗,闭上眼,又睁开,这一次不再是梦境,不再是幻想,那人真实在着,那双眼睛真实地望着他,内里如常般有满溢的款款深情;那握着他的手有力却又情意殷切;顺着那双厚实的大手往上端详,肩膀宽阔,怀抱和煦若春日暖阳,身影魁梧若巍峨之山。
真的是沈慕锐,曾经以为天人永隔的沈慕锐,活生生的沈慕锐啊。
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面具之下,沈慕锐这张脸的时候,心里有何等悸动。他当时就有种感觉,对着这样的男人,你只会情不自禁地信任他,情不自禁地追随他,情不自禁地为他抛头颅,将一腔热血倾洒而出,情不自禁地信奉,他这样的男人,便代表了你心底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激情和雄心壮志。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顶天立地,豪气冲天,坚若磐石,他若爱你,若对你一往情深,谁人能够不为所动,谁人能够抵挡得了?
只是,看着他,你如何能想象,这个全心信奉和追随的领袖,却能为了组织大局,将你舍弃,任你丧命敌军刀下而不为所动;这个生死相随的爱人,却能为了他的事业和野心,将你瞒骗,任你深陷残酷的权谋斗争而不施援手。
最无法想象的,是这个人,明知自己爱他至深,明知自己上天下地,唯独牵挂他一人,却忍心将计就计,忍心瞧着自己缠绵病榻,忍心配合着皇帝的用意假死,忍心令自己落入无穷的自责、无望、痛不欲生的苦痛中。
然后,劫后余生一样的重逢,他态度轻描淡写道,你受苦了。
你受苦了,此后,仍由我来护你。
于是,那些苦就因此而平复了吗?
于是,那支离破碎的信任,就能因此而得到救赎了吗?
萧墨存在这一刻,心中百味交集。他很想嘲笑,很想讽刺,很想指着沈慕锐的鼻子让他滚,很想控诉,讨伐,责难,很想问他,作为那场变故最大的赢家,他是否真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他是否真的觉得,活生生的人命,抵不上他的野心和抱负?人心硬生生裂成碎片的痛苦,真的能被胜利的瞬间喜悦给完全抵消?将一个人,从热爱生活到生无可恋,真的,没有关系?
可是突然之间,一阵虚软无力袭上心头,对着这样一个人,他能说什么?能问什么?一切早已成定局,所有死去的人永不会复生,所有的伤痛,仍然捂在心头,一任流血溃烂。萧墨存两世为人,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语言苍白无力,觉得话语失去意义。他张着嘴,却问不出哪怕一句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拼了命,想要来见这个人,却在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却反倒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然而,既便如此,爱,却仍然存在。
这个男人还活着,自己便仍然渴望着他的爱,仍然身不由己,要违背内心的道德,违背做人的原则,去迎合他,去接纳他,去说服自己,沈慕锐,也是情非得已。
萧墨存,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懦夫。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那原本在脑子里演练了好久的重逢话语,到了此刻,也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怎么了?见到我,只会傻傻流泪?”沈慕锐柔声道,微笑着触摸他的脸颊,轻轻拭去那上面的泪水,稍一使力,已将他整个纳入怀中。随即满足地喟叹一声,低声在他耳畔道:“犹在梦中,此刻我也感觉犹在梦中。墨存,经此一别,我方明白,你在我心中是何等分量。我沈慕锐这一生,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只这一次,我却后悔了。我后悔了。”他将头埋入萧墨存的颈项肩窝,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及药香,顺着他雪白柔软的肌肤吻了好几下,方抬起头,笑道:“你不问我后悔什么?”
萧墨存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问道:“后悔什么?”
沈慕锐怜爱地看着他,道:“自然是后悔让你离开我这么久。”
萧墨存喃喃重复道:“是啊,都这么久了。”
沈慕锐犹豫地问:“你,怪我么?怪我这么许久,都不曾来接你?”
萧墨存调回视线,茫然地看着他,半响,方摇头道:“不怪。”
沈慕锐低低笑了,将他拥紧,一寸一寸地摩挲他的身子,喜不自禁地道:“果然是我看上的人,你知我心,我也知你心。盟内遭受变故,亟待重整,我功力未复,又受了伤,实在无暇分身。但我心里,却日夜恨不得c翅飞去京师,将你迎回,这等相思入骨,可真难熬得紧。墨存,你呢,想我不曾?”
萧墨存凄然一笑,伸手摸上沈慕锐的脸颊,沿着眉毛颧骨,一路顺延而下。那分明是自己深爱的人啊,再如何心灰意冷,却仍然无法对他背过身去,他叹了口气,道:“想,怎能不想?”
“是啊,怎能不想,我们总是这般心意相通。”沈慕锐握住他的手,放到嘴边,细细亲吻,再贴到自己脸颊上,极尽眷顾之能事。他嘴角带着笑,眼睛里闪耀柔情之光,道:“离开这么久,我方知道何为度日如年。实在想得紧了,就老飞鸽传书,命京里的弟兄打探你的消息。听到你入宫,我真恨不得立即恢复功力,将那狗皇帝一刀切了。可又一想,那皇宫毕竟是取天下供养之地,你养病可不正要那些个东西么?这么一想,才略略放心了些,这才没命人着急接你回来。”
萧墨存顺着他的口气,缓缓地道:“是啊,况且你部众亟待重整,皇宫大内高手如云,又岂能再受折损?”
沈慕锐呵呵笑了起来,道:“若不是我功力一直未恢复,早进去偷你出来了。不过我的墨存聪明过人,自己个想了法子出了宫,我一听到你大婚昭告天下的消息,立即就知道,这是你在告诉我,时候到了。”
萧墨存想起自己为出宫所付出的心力和代价,不禁垂下头,掩去眼中浓烈的悲伤,淡淡地问:“我不愿你身涉险地,自然是要自己想法子。”
沈慕锐将他抱入怀中,柔声道:“你待我的心,就如我待你的一样。”他的大手摩挲上萧墨存瘦削的背脊,皱了眉,不悦道:“怎的你身子仍未有起色?所幸天可怜见,叫我盟下弟兄觅到那张珍贵的古方,听闻灵验异常,得来也颇费功夫,听徐达升道你不肯服用,却是为何呢?”
萧墨存靠在他胸膛上,闭上眼,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见你,见了你,自然是你让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了。只是你要想好了,真要我喝么?”
沈慕锐哄着他道:“那是千金难求的方子,所用皆为名贵药材,我怕你嫌苦,还特地多加了一道甘草。你乖乖地喝下去,喝完了,身子才能早日好转。”
萧墨存含糊地“嗯”了一声,似乎倦极待睡。
沈慕锐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如从前一般让他在自己怀里睡得更安稳些,轻声道:“睡吧,我守着你,莫怕。”
此后数日,沈慕锐果然呆在萧墨存身边,寸步不离。添衣喂药,侍奉羹汤,一应事务不假人手,做得比先前还要殷勤万分。赵铭博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倒也无话可说,徐达升首次见到自己八面威风的大当家居然如此伏低做小,不由瞪大了眼珠。他正待说两句讥讽之语,一回头,却看见小宝儿站在回廊下,偏着脑袋,巴眨着两只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瞧着沈慕锐在自家主子房内进进出出,不由叹了口气,走过去揉揉小孩的脑袋,问:“怎么了?小呆子?”
小宝儿躲开他的手,问他:“那,那位大爷将我的活都揽了,小宝儿做什么呀。”
徐达升噗嗤一笑,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他揽了你的活还不好么,你不正好偷懒贪玩?”
小宝儿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他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皱眉道:“那怎么行,主子没有我看着,不会喝药休息的。”
徐达升嘀咕道:“主子主子,那妖孽给你们施了什么法,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都给他迷得团团转。”
“你才刚说什么?”小宝儿没听清,追问道。
“我说,”徐达升翻了个白眼,道:“那人瞧见没,是我们这头一号小厮,伺候人最是妥当体贴的,你家主子啊,保管给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不信?你呆会进去瞧瞧,你家主子,是不是乖乖喝药休养,他好着呢。”
小宝儿点了点头,忽而垂头捏了衣角,沮丧道:“那,那样的话,岂不是用不着我了。”
徐达升一时语塞,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也,也不会,有些事,还是要你去做。再说了,你不干伺候人的活,还能干很多其他的事呀。”
小宝儿委委屈屈地瞧了他一眼,摇头默想,这伺候人的活自己都做不好,哪里能做得了其他的?况且一朝净身为奴,那便是一辈子的奴才命,好容易遇到个好主子,却没那个长长久久伺候的福分,那自己今后,将如何是好?
他揣了一肚子笨心思,待到晚间,好容易那位“头一号小厮”被外头的事耽搁了没在,他得以溜进主子房里,伺候他用晚膳。小宝儿旁观自家主子,眼神空茫,一双眼睛,也不知瞧着哪,倒像整个人倏忽之间,就将分崩离析了一般。他心里惶恐,连唤了萧墨存好几声,萧墨存方回过神来,对着他微微一笑,道:“小宝儿,这几日玩什么呢?”
“我没玩,”小宝儿见了他的微笑,稍稍定下心,摇头道:“我真没玩,主子,我,我寻不着机会进来伺候您。”
萧墨存拉了他的手,温言道:“告诉我,若你不入宫,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小宝儿偏头想了想,笑道:“不知道,想不出来。”
“好孩子,想想看,我想听。”
“这个,”小宝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就跟我爹似的,种点地,能不交租就好了。等我再大点,就,就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一家子和和美美,多好。”
萧墨存悲哀地看着他,想来他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这个单纯的梦想,对太监而言,却永无实现之日。他叹了口气,问道:“想读书识字吗?”
“想啊,”小宝儿笑了起来,却又垂下头,道:“可我哪里学得起?”
“我已经求了这里的大当家,过两日,便送你离开这里,去上附近的私塾。到了那,一应吃穿用度,皆有人照应。你可愿意?”
小宝儿惊诧地抬起头,连连摇头道:“主子,主子,您不要我了?”
“傻孩子,”萧墨存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微笑道:“我很喜欢你陪在这,但是,学会读书写字,是你一辈子受用的,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做小奴才?”
小宝儿拉着他的衣袖,眼眶有些潮湿,一个劲摇头道:“只要跟着主子,小宝儿愿意做一辈子奴才??????”
“胡说!”萧墨存喝道:“我不是告诫过你,卑躬屈膝,奴颜媚骨,毫无脊梁风骨,皆是从这‘奴才’二字而来?你跟了我这些日子,怎的仍如此不长进?”
小宝儿吓了一跳,畏缩着不敢回话,眼泪却忍不住噼里啪啦流下来。
萧墨存心里一软,将他揽入怀中,放缓了语调,低声安慰道:“小宝儿,我不是不喜欢你,不要你,相反,是因为喜欢你,才要为你的将来做打算。你学了本事,不是更能为我做事情?没准以后,我要靠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说是不是?”
小宝儿抽抽搭搭道:“主子,主子上回也这样,说,说命我找那神医,实质,实质上就是,就是要撇开小宝儿??????”
萧墨存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柔声道:“那个也是我派给你的差事,可不是推开你。你想,我身子老也不见好,是不是该找个好大夫瞧瞧?你现在大字不识一个,便是让你去寻人,你晓得上哪寻去?”
小宝儿红了脸,羞愧地将脸埋进萧墨存怀里不出来,半响抬起头来,问:“主子,小宝儿去读书写字,为您寻好大夫。”
“这才乖。”萧墨存不舍地摸摸他的脸,道:“早些下去休息,得空收拾收拾,过两日,便去吧。”
“嗯。”小宝儿乖巧地应了声,从萧墨存怀里站起,正要出去,忽而转头问道:“主子,那神医叫什么名字?”
萧墨存一时语塞,半响,方缓缓地道:“天下第一神医,只得一人,姓白,名析皓。”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见到自己死而复生的爱人,况且还夹杂着那么复杂的情绪,流泪是很能理解的吧?就这样墨存就被冠上“女气”\“软弱”的标签?
先说软弱,某水想问的是,到底什么是软弱?遭逢剧变,被背叛欺瞒伤害成那样,健康又被摧毁得干净,正常人如果能做到不发疯,就已经是勇敢。更不要提墨存还坚持做一个人,不屈服皇帝,不胡乱报复别人来泄愤,不自怨自艾,在已然生无可恋的情况下,还能保护小宝儿,安顿沈冰楠,就这样,还不够坚强和勇敢?以头抢地,不过匹夫之勇;在强权面前,保护弱小,坚持自我和原则,那才是士之勇,所以,某水写墨存会伤心失意,却也仍能保持理性,因为在某水的理想中,一个人格健全的成年人当如是。可惜在现实中,这样的人,我很少遇到。
其次,某水不明白,大家都是女生,为何每每说某人软弱,便拿女人说事?女人并不软弱,女人软弱不过是我们的文化误导的一个结果。我们的文化,对女性太过歧视,却很少有人会去反思。别的不说,某水身边很多坚强独立的女性,丝毫不比男人差,甚至在人格上远胜男性。某水在写晋阳的人道主义精神和高洁的自我坚持时,想到的都是身边杰出的女性。所以,在我的文里,红绸和锦芳,都是可爱的,只不过因为是耽美,所以无法为她们安排更多的篇章而已。
第三,至于此后晋阳情感选择,某水都将秉承合情合理这个原则。所以,只要童鞋稍微揣摩晋阳的性格,便不难想象出他以后会如何。性格就是命运,我的晋阳,从来没性格大变过,即便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仍然保全了做一个人的尊严。所以,他不能去跟皇帝xxoo,因为这不是无所谓的小事,而是违背原则的大事。
第四,关于v文的问题,某水觉得免费得够了,既然老子亏了这么久,仍有童鞋觉得这不过是双赢的策略,甚至有“施舍”读者的嫌疑。行,那俺不想好人,决定于本月21日开v。该充值充值,该弃文弃文,套用sindy童鞋一句俺听了很爽的话,俺就是爱钱了。
下部 第章
天启朝学童入学,执的是古礼,乃该学童一生中相当重要的大事,因而慎重万分。上至皇子皇孙,下至官宦子弟,若到启蒙读书之年,便有一整套复杂的仪式要遵,着学服、拜笔、入泮池,跨壁桥,上弘光殿,拜圣贤,行入学礼,样样马虎不得。小宝儿早些时当差在御书房,没福气见这等场面。他的师傅年纪小时却曾在“弘光殿”,也就是皇子贵族所在太学内伺候过,知道些个前尘往事的掌故。得空了,偶尔也会跟他细细说道,哪个今日瞧来高高在上的皇子,小时候头一天上学,也曾被过长的玄色学服绊倒过;哪个现如今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权臣,当年当某皇子的伴读,也曾跪在脚蹬上,眼泪汪汪地代人受过。小宝儿听这些,往往听过了一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有那个福分穿了玄色布衣,弄得干干净净去读书识字。
如今,这等好事居然落到他头上,害得他临去私塾的晚上,兴奋得整宿没睡安稳。第二天一大早,小宝儿便拾掇齐整了,候在主子屋子外头,等着拜别了萧墨存,便拎了自己的小包袱到镇子南边的私塾去。昨儿个晚上,那个叫红绸的凶女人已经过来传了话,叫自己今早便动身,也无需带什么去,到了那边,被褥衣物,吃穿用度都有人照应。小宝儿虽不喜这个女人,但仍乖巧地向她行了礼道谢。只见那红绸拿着古里古怪的眼神瞧自己,首度不是呼呼喝喝,而是柔声细语跟自己讲话,临了去,还掏出一个银锭子让自己想着什么买去。
小宝儿虽然笨,可对谁待他好,却有种小动物一般的直觉。他知道红绸并不喜欢自己,这里的许多人,除了自家主子外,还有那常常捉弄自己的徐二当家外,大概没什么人喜欢自己。不知为何,小宝儿总觉得,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结了厚厚的冰霜和敌意,平白无故对上都要打上一个冷战。他揣着银子想了一夜,小脑袋里疑惑万分,这样的红绸,好得有些过分,不像个女土匪,倒像老家隔壁会绣花唱曲儿,会拿针线为他缝补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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