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歇下,祝鸠方来时点上的烛也飘飘摇摇地要燃尽了。
脱形的上襦和被墨污脏的裙都在原始的交媾动作中无知无觉被褪去,胡乱堆成座松散的山丘、祝鸠的枕。祝鸠倦懒地俯卧在榻上,双臂枕着衣衫,身上只腰间盖件迟叙意的中衣,掩去旖旎风光,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替摆动。
得是家养的猫才这样温驯。
迟叙意比她有遮拦些,顺手抓了寝衣来穿,拾停当,随时可以入睡。
他酒喝得多,虽然行事应依着本能,还算理智,但说起话来,就显得十分缺少逻辑。但祝鸠爱同这样的他说话,百无禁忌地闲聊。好几次说着说着,迟叙意就没了声。而将将入梦时,又会被祝鸠轻推醒。
终于忍不住,迟叙意伸手去捞人,要她消停。但闭着眼,扑空了几次,不得其法。他被迫睁眼去看人方位,掀起眼帘,定定对上祝鸠的笑靥。她笑得十分促狭,摇晃的白生生的腿儿像猫狸一类的尾巴。
迟叙意将她从衣丘上掀下来,卷进自己怀里,“安分些,该睡了。”
“不睡。”祝鸠拒绝地斩钉截铁,她饮酒不多,毫无醉意,体会不了迟叙意的昏昏欲睡。方才东拉西扯的闲聊中间,她又想出许多好问题待迟叙意回答,更拦着不让睡。
“别睡,别睡。”见迟叙意又阖上了眼,祝鸠忙拍拍他肩膀,“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
绵了两息,迟叙意才又睁开眼,语气轻和,声音低哑,“你问罢。”
原是想问个无稽的荒唐问题,而见他的疲惫面色和勉力应付,祝鸠就问不出口了。而面贴面的人还在等她给个答案。
情急之下,难会选择最正经却最不合时宜的问题。
“我说的那件事……”
“成了。”迟叙意应答得很迅速。
祝鸠发出长长拖迤的音,“哦……”
“流放北境,没有即刻诛杀。”迟叙意说话时又慢慢合上眼,侧过身换成平躺的姿势,双手慢慢交握于腹部。
“为什么?!”祝鸠很不能相信,难得发出如此尖利的刺耳的声音,“贪军饷以援慎王。这样的事,皇帝竟将他放过了?!”
“此时太大动静,对局势不利。”迟叙意声音轻飘飘的,“明日再同你细说。现先……”
“有什么可说的?”祝鸠声音冷冷,情绪一时下不来,“她那种人,也配活着?”一辈子心里装着的攀附贵人,做其走狗,至于良心沦丧也毫无悔改之意。
这句话说过,二人一时间静得烛火毕毕剥剥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半晌,迟叙意挤出一句,“洵妙,我是希望着,你将来后悔。”
“此时不圆我愿,才教我今后日日后悔。”祝鸠已转个面直起身来,仰着头冷冷注视着罗帐顶上的饰纹,看不见迟叙意平和疲乏的面容。
“我……”祝鸠本要说些什么,转身看见迟叙意端正地仰躺着,突然噎住,说不出话来。他眉头舒展,似乎并无烦忧,而紧绷僵硬的额头鬓角,忽而震动的眼睑,板正的姿态,无一不显露着他自心底来的疲惫。
他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前行着。
静一静,祝鸠不觉得自己言辞情绪都过于激烈,心里升起淡淡的愧对之情,忍不住伸手盖上他的眼睛。
温热蒸着他的双目,身体就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迟叙意看不见她说话时的模样,但祝鸠一时仍然开不了道歉的口。她张张嘴,最终只俯下身去,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远远传给他。
“不扰你了,睡罢。”
迟叙意轻轻应一声,接住谕告。俄而,祝鸠小心挪开手,生怕惊动了迟叙意。而迟叙意像是已睡熟了,丝毫没被影响。祝鸠这才敢试着挪身。她以跪姿越过迟叙意,轻手轻脚下了床。
最初点起的烛火一盏盏接连地烧尽灭了,祝鸠在地上的狼藉一片中扒拉件能穿的衣物都难。好容易挑着条不算太糟的外衫,抖落清楚了才发现是迟叙意的,她裹着太大,能比被长。好歹是能穿,比起床上的凌乱损坏,已强了不少。
祝鸠裹上外衫,思忖片刻,“碧落。”她试探一唤,声音极其轻。随即,门便轻响起,碧落进到了内室来。
“带我回去罢。”祝鸠声音轻轻,说时频频回头望身后的人,唯恐惊扰了他的休憩。
好在迟叙意并未转醒的迹象,祝鸠一步三望地出了昏暗的内室,掩住了门,离去了。
而不消时,榻上本该熟睡的男人缓缓伸手叩了叩床沿。
门外有侍卫推门而入。
“知会碧落一声,换她的药。”他说得很慢,“药那样苦,怎么用得下饭食呢?”
“是,主上。”跪在榻边的侍卫毫不犹疑地答道。
“熄掉最后一根蜡烛,就出去罢。”迟叙意背过身去,抓过祝鸠留下的一堆衣团,随意枕在头颈之下。
“太瘦了。”耳鬓挨着她的薄纱上襦,迟叙意不禁叹道。
原来真有人的肩颈蝴蝶纤骨翕动,似蝉翼振动,自有情思,难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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