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牵制柳婕妤的力量,我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有一天我无意中经过月桂宫,看见大门敞开着,庭院不远处的小亭中坐有一抹天蓝色身影。
一阵风儿吹来,吹落了亭中石案上的纸张,有几张竟飞落到门槛前后。
我上前拾起,雪白的宣纸上写有几行流畅娟秀的小字。
我盯眼一看,正是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再拾起其他的几张,写得也都是这首诗。
这时那名亭中的女子也走过来拣纸,我们抬头一看,彼此都略有一惊。
原来是被封为茗婕妤戚氏。
茗婕妤一直无宠,因为她总是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体。刚开始众人还颇为关心常常看望劝慰她,皇后也请了许多太医为她诊治,怎奈她依然反反复复的总不见好,时间长了大家倒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她的门庭也渐渐冷落起来。
我看着眼前茗婕妤姣好的面容,又是一阵感慨,这样的美貌不伴君侧真是可惜了。
何况她的家世那样的好,得天独厚。
茗婕妤很快的恢复了常态,笑着寒暄道:“这不是奴兮小姐吗?”
我向她一拜,说:“刚才正巧路过。”
然后我瞥见她手里几张的宣纸上写的也是那首《长干行》,便好奇的问:“婕妤也喜欢李白的诗么?”
茗婕妤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是极喜欢的,尤其是这一首《长干行》。”
我来了兴致,高兴的说:“是吗?我也是爱极了他的诗赋的。”
茗婕妤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奴兮小姐最喜欢青莲居士的哪首诗呢?”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最欣赏的莫过于《将进酒》了。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读起来痛快淋漓,使人心中涌起豪情万丈…”
茗婕妤好像也被我感染了情绪,轻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真真好诗,难怪世人赞其诗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我也深以为许,点了点头。
茗婕妤说:“我好像和小姐很有缘份呢。如若不弃,不妨到里面喝杯茶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姿态优雅大方。
我也没有客气,笑着说:“那就叨扰了。”
从房间的装饰来看便知茗婕妤是一位很有品位情趣的女子,她的举止仪态处处显示大家闺秀风范,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不由得让人赞叹。
我们坐下说话,无论是论诗品画,引经据典皆相谈甚欢,彼此都多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茗婕妤闺名唤作“静梳”,今年也不过二八年纪,只比我大了两岁。
我临走时,她送了我一本唐朝珍藏版的《李太白诗集》。
过了几天,我又回送了她一张李白真迹字墨。
就这样我和茗婕妤的交往多了起来,我们常常一起做诗弹琴,待在一起一天也不知疲倦。
我竟有了生平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我与巫朗哈穆王子真正熟稔是在我向他学骑马之后。
那一段时间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们开始流行穿着特制的飒爽女猎装骑马打猎。
我看着十二皇子骑着高头骏马威风凛凛的在猎场驰骋早已羡慕多时,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也不会错过。
我央求十二皇子教我骑马打猎,可没想到他一脸坏笑的说:“女孩家骑马太危险,前些日子就听说乌姬从马背上摔下来,手臂上划破了一个口子还险些落下疤痕。奴兮你若是想骑马我带着你便是了。”说着从马上向我伸出手来。
我脸一红,呸了一声,说:“我才不想和你共乘一匹呢。”
十二皇子的笑意更深,故意皱眉道:“那就没办法了呀。”
我不服气,说:“你不教我,我也能学会的。”
十二皇子挑眉,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打赌。”我说。
“赌什么呢?”
我想了想,“输的人要学小狗叫。”
十二皇子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毕竟他已经行过元服礼算是大人了。
“你怕输了?”我故意这么说。
十二皇子咬了咬牙,同意了。
“不过奴兮我可不让你学小狗叫。”
“那你要做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十二皇子神秘的一笑,“我赢了再说。”
就这样我思来想去,找到了巫朗哈穆。
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骑术一定很高。
他刚开始不答应,说:“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我说:“帮助我你自然也有好处的。你外出的时间我可以和侍卫们说延长些,当然也包括不用他们看护。”
纵然这个条件是不公平的,但也让他有些心动,因为我知道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自由。
他后来终于答应了。
我们先到养马阁去选马,他为我挑选了一匹白色的小母马。
我见了十分欢喜,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抚摸它的皮毛。
巫朗哈穆笑着说:“你们女子骑马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只看外表。其实称得上好马的只有那边的才算…”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边的几匹高头大马正嘶声长叫,看起来有些怕人。
我壮起胆子说:“那么我便要那边的马…”
他摆了摆手,“你刚开始学骑马总要挑温顺的好。”
我说:“它们若不听话,可以驯服它们。唐太宗曾有一匹烈马,武则天就这样驯服它们:她说:‘要治这匹马,只需给我三样工具。一条鞭子,一个锤子,一只匕首。我先用鞭子抽它,不服便用锤子凿它,再不服就一刀把它杀了。’”
巫朗哈穆先是一愣,继而说:“傻瓜,怎么能这样想呢。马也是通人性的,你待它好它自然就会报达你。人当然也是这样。马是有尊严的生灵,若是像你所说,它不仅不会屈服你,最后你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我愣愣的听着他的话,他伸出大手抚了抚我的头,笑着说:“走吧,我们去试试你的马。”
他叫我踩着马镫把我扶上了马,自己竟然也一个翻身坐到我后面了。
我惊叫一声,问:“你怎么也上来了?”
他也吃惊的回答说:“否则我怎么教你啊。”
然后也不顾我的反对,将缰绳拉到我手上,自己朝马肚子踢了一下,马儿就奔跑起来。
骑马的感觉真的是很惬意啊。
我从马背上看猎场,感觉视野更加宽阔,有清爽的风儿不断从我身边擦过。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意境之中,突然耳边有不满的声音传来,“喂,你听没我说话啊?”
这句话把我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啊?你说什么?”我回头问他。
我猛然一回头,我们的脸突然离得很近。
我们都惊住了。
他盯住我的眼睛,口中喃喃道:“你的眼睛会闪出银色的光芒呢…”
“你说什么?”我并未听得清晰,便又问了一句。
他一愣,别开了脸,语气又变得凶了,“我说让你抓好缰绳。一会儿掉下来我可不管你。”
我听了只有乖乖的抓住缰绳,一心一意的按着他的教导c作起来。
过了几天,我开始可以蹩脚的自己骑马了。
凭心而论,巫朗哈穆算是一个好老师,我没想到他竟出乎意料的耐心教我。
我终于不用和他同乘一骑了。说实话,他每次坐在我后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皮毛味道,总是让我感觉有些异样。的44
这天下午他打猎了一只野雉。
我说:“上次跟你说过了,春天是不能打猎的呀。”
他一边利落的拔下j毛,一边说:“就因为春天不能打猎所以猎场才没有人,没有人看见的事就当是没发生的事罢。”
我有些无奈,翻身从马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看着地下的一堆五颜六色的j毛问道:“你要做什么呀?”
他一边收拾一边回答说:“烤j吃啊。”
不一会儿,他生上了火,将那只拔得干干净净的野j架在上面烤。
我在离他很远的火堆旁坐下,我缩起身子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他不时翻滚着被火烤黄的野j,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几分相像权禹王,尤其是那道英气勃勃的浓眉。
尽管他的脸长得不及权禹王般精致,但是却另有粗犷豪爽之美。
我想权禹王了。
我喜欢他身上那股奇楠香的味道,像是蜂蜜般甜甜的逸满心头。
先前不觉得什么,可是越是将近夏天,越是觉得时间愈发的难熬。
我正这样想着,一股浓浓的香味传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巫朗哈穆已经熄了火,将烤好的野j拿了下来。
他把烤得有些发黑的野j凑到鼻前,赞叹着说:“真香!若是带些油来就更好了。”
他瞄了我一眼,把j腿撕了下来,递到我面前。然后又走回去坐下自顾自的吃起来。
我犹豫的看着那有些发黑的j腿,样子虽然难看,但是确实又散发出香味。
我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咀嚼,的确不同凡响,比平常吃的那些膳食另有一番味道。
我咽下一口,小声说:“好吃。”
他抬头看我,笑着说:“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比起那些惺惺作态的小姐们好。”末了他加了一句,“很可爱。”
我微红了脸,低头不语,一小口一小口地咬j腿。
待我们吃完了,他拍了拍手,说:“我们再转一圈就回去吧。”
我回答说:“好。”
他看了我一眼,“扑哧”的一下笑出声来。
我诧异的问他笑什么。
他连连摆手说没什么,说我们上马吧。
我登上了马,总是想着不对劲,再一看他又在看着我笑了。
我有些恼怒,问他到底在笑什么。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狡辩说:“你们这儿不是有首诗说什么男子看到美人就心悦,我一悦就笑啦。”
我又气又恼,索性转过头不理他了。
骑完了一圈,我下马正要和他告辞,他却拉着我到了水边,冲我笑,“你看看这水里有好玩的东西呢。”
我好奇的俯下身去,看向平静的水面。
水面上映着的是我的影子,可是却怎么看也不协调,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多了两道小胡子!
我呀了一声,慌张从袖子中抽出绣帕使劲地往脸上擦。
他在旁边笑着说:“好啦,已经擦掉了,再擦脸就肿了…”
我对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挑了挑眉,说:“现在也不晚呐,反正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过。”
我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虽恼怒却无话可说。
突然旁边的树林里有奇怪的声音传来,我好奇地说:“王子,那边好像有人。我们去看看。”说着我转身向那方向寻去。
巫朗哈穆从后面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低声说:“别去。是野合。”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巫朗哈穆又邪又魅的低声在我耳边说:“你不懂吗?就是…”
不待他说完,我猛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也腾的红了。
我掩住耳朵,大声说“我不听我不听。”
巫朗哈穆又直起身子,笑的得意。
他转身,“我们走吧。可不要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我曾看见巫朗哈穆读《孙子兵法》,读的专心致志,连我走到他眼前他也没有发现。
于是我从草地上拔下了一把草,纷纷扬扬的撒在他的书上。
他诧异的抬头,发现是我,冲我笑了笑。
“今天不能陪你练马了。我的腿受伤了。”
“哦?怎么受伤了呢?”我好奇地问,也带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合上书说:“你们这儿的女人,麻烦。”
我轻笑,说:“你说的一定不是我。”
他也笑了笑,“好自信的口气。的确,不是你。你应该用棘手来形容吧。”
我也没接他的话,只是找了块儿干净的草地坐下,问:“你也看《孙子兵法》?”
“你们汉人的繁文缛节令人讨厌,不过这部兵法却值得一看。”
我偏着头认真地问他,“你想当可汗?”
他明显没有料到我会这样直白的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然后严肃的点了点头,“是。我想当未来的回纥可汗。”的86
他又继续说道:“我会成为回纥最英明的可汗。我要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不会像父王那样轻信小人,每日只知道与女人享乐…我要励精图治,让我的子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我看着眼前紧握拳头慷慨激昂诉说自己理想的男子,暗暗的生有一些佩服。
但是我也有一些怜悯他了,可是他现在毕竟离他的家乡千里之外呀…
听说回纥可汗很喜欢他宠姬生的小儿子…
我轻声说:“那么,你就好好加油吧。”
他吹了一声口哨,调侃道:“哎呀呀,这是从奴兮大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吗?”
我恨恨的看他一眼,“你真没正经。”
他笑了,露出一弯洁白的牙齿,“奴兮小姐的话我记在心里了。谢谢你。”
我被他看的有些窘,忙着起身,“我要走了。”
在我已经走了很多步后,他大声地喊出来,“奴兮,你是个好女人。你要是再温柔点我就娶你!”
我站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没有一丝羞愧,反而呵呵的笑了。
大宫 第二卷 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48章 变故(1)
章节字数:4823 更新时间:07…09…20 13:05
变故(1)
我来到月桂宫看茗婕妤时,正碰上她的贴身侍女玲珑端着喝完的药碗出来。
她看见我向我屈膝请安,我略略点了点头。
我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叫回了她。
看着药碗里残存的薄薄一层棕黑色药汁,我端起药碗,放在鼻前闻了闻。
我神色一敛,眯起眼睛盯着芸儿问:“这是你家主子喝过的?”
玲珑毕恭毕敬的轻声回答:“是。是主子刚刚喝完的。”
末了玲珑有些紧张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若无其事的把碗安安稳稳的放回托盘,淡淡的说:“有没有什么是你们这些下人应该为主子c心的吧,我懂什么。只是觉得味道偏苦,应该加些蜂蜜才是。”
玲珑乖巧的点了点头,回答说:“奴婢记下了。”
“你去做事吧。”
她又向我行了个礼,方才离去。
我推门而入,看见茗婕妤正懒懒的斜靠在矮几上吃着蜜饯。
她见了我便又立刻端正了身子,笑着说:“哎呀,没想到如此失仪的事被你看见了。”
我笑着坐到她身边,自己先摆出了一个随意的姿态,说:“对我何必如此见外呢。你尽管靠着罢。”
听了我的话她复又放松下来,靠了回去。
我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她的脸有些黯然,叹了口气,说:“还不是老样子。”
我一副玩笑的口气说:“这药,不喝也罢。说不定最后反而好了呢。”
聪明的茗婕妤一下子从我话中听出了什么,她吃惊的张开嘴说:“你是说…”
但旋即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为我诊治的太医周大人虽然尚年轻,但是人品端正决不会做出这等卑劣事来。他怎么可能害我呢?”
我暗暗点头,她口中所说的周仲道周大人在宫中的确口碑甚好。我曾不着痕迹的试探过他几番,这人倒真有几分傲骨。
“那么是不是在煎药时做了手脚?”我问。
茗婕妤回答说:“我也曾考虑过这一点,所以特意把此事交给玲珑负责的。”
“婕妤怎么就那么相信玲珑就不会是做手脚的人呢?”
茗婕妤又摇了摇头,“玲珑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她自小就服侍我,不会背叛我的。”
我笑了笑,“婕妤这时怎么也糊涂了?宫中变数太多,谁能保证她就能始终如一呢?婕妤还是小心点好罢。”
只因宫中知道我会药理的人甚少,所以我也不便和她深说。她如此聪慧,想必以后会多加防范。
她深思般点了点头,继而又佯怒说道:“刚刚你还说我见外,你口口声声叫我‘婕妤’不正是大大的见外么?上次不是说好要叫彼此的名字了?”
我笑嘻嘻的向她赔罪,唤了声“静梳姊姊”。
她这才转怒为喜,冲我说道:“前个儿家里托人给我送进了些物什,其中我娘亲自做了些小吃给我,你一定也会喜欢。”
我掩嘴而笑,“今日我若不唤你一声姊姊,你恐怕未必舍得给我。”
茗婕妤得意的一笑,说:“当然啦,今天你可是认了个好姊姊的。”然后她向外面唤了一声,“芸儿,把小点心端上来。”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是芸儿,而是一名陌生的宫娥。
那宫娥把点心端到我们面前,跪下说:“奴婢小娥侍候。主子怎么忘了,芸儿姊姊不是昨日被换到浣清宫了么?”的6c
茗婕妤刚开始也有些吃惊,听了她的话突然醒悟过来,她挥了挥手说:“我一时倒是忘了。你退下吧。”
我惊异的问:“怎么,芸儿被浣清宫的妃嫔要走了?”
茗婕妤点了点头,说:“昨日在花园里碰见恬美人,她见芸儿聪明伶俐,十分喜欢,便把自己身边的小娥和我换了。”
我听了暗暗皱眉,恬美人这么做是为了何意?
恐怕她是没有大智慧的。不过是为了向茗婕妤炫耀一下自己的地位,满足最无用的虚荣心罢了。
这般愚蠢的行径莞充媛不会做,柳婕妤不会做,皎婕妤更不会做,偏偏你一个美人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茗婕妤无宠是因为身体孱弱,但是人家身体一旦好了呢?你该何以自居?现在不与你计较,恐怕以后便是算总账的时候。
即便这些可以暂时不论,后宫妃嫔们最忌讳随意调换仆人,万一芸儿留恋旧主当了j细恐怕你连觉都睡不安稳了。的7f
我不动声色的说:“我与浣清宫的恬美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明日我便叫她把芸儿送回来吧。”
茗婕妤反而无所谓般的笑着说:“也不要你这样费心了,免得让外人觉得我小气。只是处了这么长时间,也生有几分感情,一时还不习惯罢了。但是我这儿冷清倒也用不了那么多人,芸儿这么一去也不用再随我受苦也算是好事…”
听了她的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嘱咐她几句要好好保养身体的话,方才离去。
我来到浣清宫,恬美人欢欢喜喜的接待了我。
我看着她忙上忙下吩咐着给我端茶水上点心,心想恬美人虽然为人自私小气,但对我委实是不错的。
不一会儿,茶水上来了。
我抬眼一看,正是那名叫芸儿的宫娥。
“到这儿还习惯吗?”我短短的问了一句。
芸儿低着头,回答说:“新主子对奴婢很好。”
我喝了一口茶水,说:“既然换了主子,便要尽心服侍,这也是做奴才的本分。做好了,美人自然会好好赏赐你;若是做错了什么,恐怕你的旧主子也面上无光,反而会让人嘲笑教导不周。”
芸儿轻声回答说:“奴婢谨遵小姐教诲。”
我点了点头,叫她退下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向恬美人寒暄,问:“美人最近可好?”
恬美人环视四周,于是忙碌着的宫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识趣的退下了。
她露出一副哀怨的神情,说:“这一个月内皇上招幸我不过才两次,柳婕妤四次,莞充媛四次,皎婕妤却有六次。”
我听了有些无奈的摇头,皎婕妤才是你的依傍。皎婕妤有宠你必然也不会受到冷落,你又何必和她争风吃醋呢?
恬美人见我不语,更加凑近了我问:“奴兮,你说如何才能比皎婕妤更有宠幸呢?我知道你是一定有办法的。”
我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盯着她头上的玫瑰簪花说:“皇上说过玫瑰轻浮少涵养,你还是换下来吧,皇上不喜欢的。”
恬美人她听了我的话只是如我所言闷闷的摘下了玫瑰簪花,却终究没有理解我的深意。
(十二皇子)
若是赢了,我要跟奴兮说让她嫁给我。
可是当我看见奴兮甚是得意地在我面前策马奔驰,我竟有些怔忡。
奴兮,除了不会刺绣外,这世上可还有能为难住你的东西?
她转了一圈,到我面前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她笑吟吟的对我说:“十二皇子,我赢了。”
我清咳了咳,“奴兮,你不会真的要我学小狗叫吧?”
“君子可是要言而有信的呦。”奴兮故意严肃的说。
她直直的盯着我,我知道无法反悔,又清了清嗓子,喉咙里试图发出个“汪汪”的声音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我有些窘迫的看着她。
她看了我的样子哈哈的笑,“十二皇子,你脸红了。”
我尴尬的说:“我真的叫不出来。”
她良久才停止了笑,自己一个翻身上了马,回头跟我说:“十二皇子,若是你能追得上我的话我便不叫你学小狗叫啦。”
待我反应过来时,奴兮已经跑了很远了。
我登上我的黑色骏马,抽了一下马鞭,马儿便飞速的驰骋起来。
不一会儿,我离奴兮越来越近了。
她不时地回头看我,抽着马鞭越跑越快。
我笑了笑,自己也紧跟着加快的步伐,一下子冲到她面前。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我揽着了腰整个人携到了我的马上。
她吃惊的“呀”了一声,回头看我。
“我追到了。”说完也不待她挣扎,把她紧紧的挽在怀中,纵着“黑风”飞奔起来。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
她在我的臂弯中,显得极乖顺,我能闻到她发上那若有若无的兰花香。
奴兮,奴兮,你可否听到我心脏有力的搏动声…
你是我的宝物。
我们并排默默的走在草场上,黑白两匹马儿被牵在后面跟着。
奴兮低头小步小步的踩着看着脚下翠绿的小草。
突然后面的马儿低声嘶叫了一声,我们都回过头看,原来它们早已变得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了。
我说:“他喜欢她。”
奴兮,你应该听得懂的。
她复又低下了头,低低的回了一句,“嗯。”
然而我却无法从这句话中揣测她的意思,我看她却看不见她的表情。
今天的气氛有些沉闷,奴兮早早的先告辞了。
我叹了口气,却发现扇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旁。
我略有吃惊的问:“扇雉,你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刚才的一幕她都看见了?
她却答非所问的说:“我也很想骑马的呀…十二皇子,你也带我骑一圈好么?”
我正想拒绝,却听见她又加了一句,“就像你带着奴兮那样…”
原来她终究是看见了。我摇了摇头,歉意地说:“我不能。扇雉,对不起。”
她浑身轻颤,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我别过头去,“你不是她。”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语气中甚至带有哭腔,“为什么?她有什么好?”
“扇雉,你也是好女孩子,可是…”
她打断了我,大声地喊出来,“她有什么好!那样目中无人的人…”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温婉的扇雉竟也会说出这样怨恨的话来。
是啊,我喜欢奴兮哪里呢?
是她那绝世无双的美貌吗?不是那样的,即便她变得丑了,我也要她。
我喜欢的是她整个人,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喜欢她的咄咄人甚至是她的自私任性…
喜欢她的一切。
“扇雉,我希望你能幸福,但那人不是我。你应该去找寻你真正的幸福…”我认真地和她说。
扇雉笑了,笑得有些凄惨。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我在六年前找到了我真正的幸福,可是你让这幸福没了…”
我愧疚的再说了声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自己默默地转身离去。
(奴兮)
我无法确定对十二皇子的心意,我只知道我们自小便是在一起的。
当然我也来不及仔细思考与十二皇子的关系,因为权禹王要回来了。
纵然觉得时间那么难熬,但是终究是向前行走着的。
当权禹王第三封信到来时,他告诉我五天后便会抵达京城了。
于是心中仿佛长着千万朵五颜六色的花儿,时不时地会绽放开来。
度日如年。我总算能深切的体会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他便要回来了。
我整天都坐立不安,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我怕我整晚会睡不着觉,幸好太后今晚举行小晚宴才得以让我转移注意力。
在宴席上我表面上依然是得体的举止,实际则心不在焉。
不知何时我却突然听见太后在上面笑着说:“扇雉也该到出嫁的年纪了。可有意中人?哀家会为你做主。”
我惊讶的看向太后,复又望向扇雉,看见的是她摆出一副娇羞的神态。
她低头小声地说:“太后取笑扇雉了。”
太后又笑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是世间常事。哀家也就是你这么大的年纪就嫁给先皇了呢。你也不必一味娇羞,说说你有没有看上的王孙贵族,哀家定会好好的给你备一份嫁妆。”
扇雉依然是羞涩的神态,眼神却是瞄向十二皇子的。
我在心中冷笑,果然。
然而十二皇子目不斜视,只默默地喝酒。
我却听见扇雉说:“扇雉心仪权禹王已经多时,望太后成全。”
大宫 第二卷 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49章 变故(2)
章节字数:5239 更新时间:07…09…20 13:06
变故(2)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她刚才说了什么?
太后好像也有些吃惊,问已经跪在下面的姊:“扇雉你想嫁给权禹王?”
姊低头回答说:“是。”
太后挑了挑眉,“四皇子允文允武,潇洒倜傥,的确易惹少女爱慕。你们郎才女貌倒也般配。只不过他已有正妃,扇雉你若是嫁过去恐怕只得做小了,这你也愿意吗?”
姊轻声说:“扇雉愿意。听说权禹王这半年再未纳任何妃子,每夜独寝。扇雉希望能和他共结连理,安慰他丧母之痛。”
太后动容连连点头,“真是好孩子,哀家没白疼你。就凭你这份心意,哀家今日就在这儿准了你。明日老四就回来了,给他一门好亲事,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姊向太后深深的磕了一个头,语调平静的说:“谢太后成全。”
待人群散尽,我拦住了姊。
“为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她笑着哼了一声,“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你明明…”的e9
“是”,姊打断了我,“是你抢走他的不是吗?你抢走我的,我也要抢走你的…”
我身体一震,继而又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什么我的?你恐怕是猜错了…”
姊得意的笑了,“我看见了。那天他牵了你的手,你却没有抽回…你还敢说没什么吗?”
我再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那天竟忘了,姊她会回头找寻十二皇子,我竟忘了…
姊又继续挖苦的说道:“你没想到吧?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便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那副傻傻的表情…笑话,你也会爱?你配吗?”
我紧紧的咬住了嘴唇良久才松开,“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让我痛苦一时你就把自己嫁给了不爱的男人?”
姊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酷,“是让你痛苦一辈子,奴兮我了解你。你会痛苦一辈子的。你以为太后把我嫁给权禹王后还会让他娶你吗?”
姊看见我苍白的脸放肆的笑起来,我第一次听到她竟发出如此尖利的声音,让我止不住地颤抖让我害怕。
她走近我恶狠狠的说:“是你我。即使要下地狱,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她带着报复般快感的笑着走开了,而我却愣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姊竟忌恨我到如此地步。
我被她的沉默寡言骗了。
我竟忘了,她是我的姊,她的身上流有一半和我同样凶残的血y…
我掩住脸,面部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
我该怎么办。的67
我等了他半年,他回来了,却成为了别人的男人。
我前一刻还那样痴痴的等着他。
前一刻我还欣喜若狂。
而现在…
好痛苦。
“小小姐,权禹王在外面说要见你…”善善禀道。
我木然的盯着雪白纱帐上绣着的纷飞的蝴蝶,久久没有说话。
“小小姐…”善善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让他走…”我有气无力地说。
善善又试着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退下了。
但是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那股浓郁含蓄的奇楠香味道。
他来了。
“为什么不见我?”
我默默不语。的ec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了,“奴兮,你不知道这么多天我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为了早些见到你吗?你不知道半年的日日夜夜我是怎样熬过的…奴兮,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有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将我轻轻的揽入怀中,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语气间满是温柔怜爱,“告诉我,想我吗?”的68
我埋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地抽泣起来。
“你是别人的了…你要娶别人了…”
“你不要我了…”
他叹了口气,将我更加拥紧,说:“傻奴兮。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可是太后她已经…”
“我不会娶她。今晚父皇不是要为了给我接风洗尘召开宴会吗,我会奏请皇祖母的。奴兮,相信我…”
我抬头看见的是他坚定的眼神,内心突然也涌起一股力量。是呀,一切都是姊她一厢情愿不是吗?权禹王是不会娶她的。
他看着我笑了,“你看你的眼睛肿肿的,快去梳洗一番吧。出去看看我给你带回什么礼物了。”
我又埋下了头,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喃喃的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不能抛弃我,不能离开我,要永远在我身边…”
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想要确定他的心意,他的眸子有流水一般的柔意。
他拿一只手轻轻的盖住了我的眼睛。
四周顿时变得黑暗,但是听觉却变得敏锐起来,我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奴兮,你听到了吗?”
“什么?”
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能感觉到他心在跳动,“它在说爱你。说一辈子不离不弃。”
我动容,“是一辈子吗?”
他松开了手,我看见他在我面前庄重的点了点头,“是一辈子。”
下午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陪我玩一种叫“画中画”的游戏。
“画中画”是由两人或多人共同完成一幅画卷的游戏,一人画大背景,其余人画背景中的细节。这种游戏不仅新奇有趣且情趣高雅,所以最近在宫中颇受欢迎。
他展开一张细长的画卷,首先点墨画了一座小亭。
我在亭子的中央画了一架古筝。
他看了看我,我们彼此会意的笑了,他又从亭子延出一条羊肠小道。
我低头想了想,在小路的半中间画了一只遗落的绣花鞋。
他一愣,然后伸手轻轻的刮了一下的鼻子,说:“调皮。”
他在路的两侧画了许多葱郁的树木,我在其间穿c了几只盛开的花朵。
路的尽头他画了一小块儿波光粼粼的湖泊,我添了半片风姿艳丽的清水芙蓉。
他微微一笑,在湖上浮了一只木舟。
我在他的小舟上画了一位坐在船边赤脚打水的少女。
他笑着问我,“那一只鞋呢?”
我掩嘴而笑,回答说:“你只管画罢。”
他想了想,在水面上画了一对儿相依相偎的恩爱鸳鸯,然后盯着我看。
我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红了脸,提笔在鸳鸯上方画了另一只绣花鞋。
他这时竟向小孩子一般嚷嚷起来,“她为什么要拿鞋打散鸳鸯?”
我装出一副不满的语气,认真地说道:“她本来满怀欢喜的来和心上人赴约,心切的甚至路上跑丢了一只鞋而不知。可是左等右等心上人还迟迟不来,她感到很委屈失望,再看到湖上美满恩爱的鸳鸯,心生怨恨嫉妒,就索性拿另一只鞋驱散它们啦…”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于是在岸边画了一位吹玉笛的翩翩男子。
他笑着和我解释说:“其实那男子早就到了等她了。只是他没有船,于是只有在湖边等着心爱的女子。他看到心爱的女子后便吹起了玉笛,希望她能听到他的心意。她可以听到吗?”
我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感到一阵羞涩,转过头去。
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我的心扑通的猛跳了一下。
“看看我,奴兮…”他说。
我惴惴不安的回过头看他,迎上的是他那坚毅英挺的脸庞。
他把我的手握的紧了些,慢慢的,慢慢的凑近了我…
他的嘴唇轻轻的贴住了我的。
柔软而温润。的a9
我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炙热而浓烈。
他轻声地问我,“你吃了什么?”
我无法思考,只是结结巴巴的回答说:“含,含香圆。(1)”
他轻笑,“好好吃。”
说完他将我纳入怀中,加重了吻,我先是痴痴的,后来竟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仿佛有呛人的花香袭来,让我眩晕。
我抵在他胸口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但是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和甜美。
这便是幸福么…
我不舍得放手。
(1)北宋《圣济总录》对含香圆有具体的记载:含香圆,是采用j舌香、藿香、零陵香、甘松香、当归、桂心、木香、川弓、香附子、r豆蔻、槟榔、白芷、青桂香、丁香、麝香共15味药研为细末,加蜜炼制成如同榛子大小的糖圆,使用方法是“常含一糖圆,咽津”。对口腔和牙齿有良好的卫生保健作用,类似于今日的口香糖。
晚上时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花了好些时候梳成精巧华美的落蝶髻,c了一只合时令的茉莉花;拿珠链缠绕发上并将中间的白玉余坠在额上;手腕上穿带紫贝坠和玉镯等首饰,行动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身着朦胧的天蓝色衣裙,由下摆渐进上衣有颜色洁白的茉莉花和五彩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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