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

此话一出，青辞第一个不干了，他立刻跳出来不满的叫道：“喂，我说空离君，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翎儿姐姐醒了你居然不通知我一声？”
“就是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青辞想她可想得紧呢！”安如月随即附和道。
空离扭脸白了这夫妻俩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有些迟疑的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事情有些突然，而她的情况也并没有那么乐观。”
“她怎么了？”在场与风湮相识的人都异口同声的问道。
“她……”空离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像是在努力寻找出让众人能够接受的措辞来形容风湮如今的状况。
这时候宁霖忽然开口了，他接过空离的话说道：“还是我来说吧。师父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意识似乎一直处在混沌之中，整整三日都未发一言……”
“等会儿，打住！”宁霖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辞急急打断了，他一脸惊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管翎儿姐姐叫‘师父’？”
“呃……”宁霖哑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好事，现在都还感觉像在做梦呢。”
“不是吧！翎儿姐姐居然如此偏心，你这毛头小子当徒弟？当年她怎么没我为徒呢！”青辞不满的嘟哝道。
“呵呵……”宁霖干笑了两声，尴尬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前两日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忽然拽着我不放，一口一句‘小秋’的喊着，还非要我当她的徒弟。这种万年不遇的好事被我给撞上了，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啊！”
“小秋？翎儿姐姐为什么唤你‘小秋’啊？”青辞不解的问道。
这个问题空离倒是回答得很积极，“我让崔钰查了查，发现小秋其实就是几世之前的宁霖，若我所料不差，宓翎应该是曾与那一世的宁霖有过一些渊源，并且也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苍妄。”
提及苍妄，众人因为风湮的苏醒而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浓浓的惋惜和忧伤。
最先打破沉默的依旧还是青辞，毕竟有关于风湮和苍妄的事情，青辞都是十分关心的，而且在场的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了。
就听青辞语气低沉的问道：“听你们话里的意思，翎儿姐姐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对吗？”
空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是，不仅如此，她连百年前亲身经历过的天地浩劫都忘记了，她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性情有时候冷漠不减当年，有时候又像一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总之……我对她的问题束手无策。”
“怎么会这样？那她还记得她自己是谁吗？”青辞焦急的问道。
空离点了点头，“她自己的身份她还是知晓的，只是还有一点让我头疼的问题是，我发现她的法力也和她的记忆一样，时强时弱，时有时无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她现在还在文昌吗？我得去看看她！”青辞大惊，说着拉起安如月的手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空离喊住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现在去文昌也没用，她根本就不在那里。”
“那她去哪里了？你明知道她现在情况不稳定，怎么不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照看？”青辞是真的急了，有些埋怨的说道。
见青辞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宁霖急忙开口道：“青辞哥哥，你误会空离神君了，不是他不想照看好师父，而是……”
“而是什么啊？你小子说话能不大喘气吗？”青辞见宁霖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的，心中愈发着急了，谁让风湮在他心目中有着十分超然的地位呢。
宁霖颇为为难的说道：“是师父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自己跑了。”
“啊？”青辞愣了愣，不解道：“什么叫‘自己跑了’？说得跟十恶不赦的犯人畏罪潜逃似的。”
宁霖撇了撇嘴，答道：“两日前她拉着我非要我为徒，然后就交给我几个模样奇特的碎片，告诉我那些东西叫做‘洛书拓片’，威力虽然不强，但是足够我修行之用了。随后她将我带回她的洛河宫，并且洛书拓片的使用方法教给了我。
“我还在心中暗自研习操控洛书拓片的法门时，她就忽然身形一闪从我面前消失了，临走前她只留下一句话，说是让我在洛河宫中好好修行，早日继承她的衣钵，这样她就能放心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了。”
听了宁霖的解释，青辞脸上的愠色稍稍有所缓和，但是心中的焦虑却更深重了，他蹙着两道剑眉问道：“她的法力不是时强时弱吗？难道她离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她法力恢复正常的时候？”
宁霖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惊叹之色：“的确，师父当时周身气息十分强大，然后一瞬间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追出去的时候却是丝毫也察觉不出她所去往的方向。”
“那……依你们猜测，翎儿姐姐会去哪呢？”青辞担忧的问道。
“从她对宁霖的交代来看，她应该是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了，只是……她如今的意识和记忆都不太正常，我们也猜不出她想做的事究竟是什么。”空离无奈的说道。
“哎，如果她还是原来的翎儿姐姐，那她最想做的事应该就是想办法复活阿念哥哥。可是阿念哥哥已经……殒落了百年了，当初他消失得那么彻底，连一缕残魂都没有留下，即便是想依靠什么逆天之术做个傀儡出来，也是没有一点办法。”青辞神色黯然的说道。
空离抬手在青辞的肩上拍了拍，安慰道：“其实，宓翎不记得苍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都爱过，自当明白失去爱人的痛苦。她既然彻底遗忘了这份感情，那么天地之大，她愿意随遇而安，也总比终日守着一处地方以泪洗面要强多了。”
“可是……就怕她独自在外的时候法力突然消失，遇上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呢？”青辞还是十分的忧心。
安如月这时候拉了拉青辞的手，轻声劝道：“神女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会有应对之法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天她自己就回来了也不一定呢。”
……
人界，铁共山。
此时此刻，众人为之担忧的正主却是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一间小茅屋内，透过窗子对着屋外的树林发呆。
风湮如今的情况正如空离所言，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法力也是时而强悍时而微弱，不过她心中明白，自己大概是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后才会被现有的天地规则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数日之前她从沉睡之中苏醒，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她无法掌控的力量硬生生的将她心头某些最重要的东西给剥夺了，对此她感到有些惶恐不安，也莫名的觉得感伤。
她就那般迷迷糊糊的度过了几日，直到她的五感能够再次接周遭的一切，她看到了宁霖。那一刻她只觉得脑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她竟然想起自己许多年前曾经见过这个男子，当时对方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童，那时候的他名叫“小秋”。
很快，风湮又想起了一个地名，那是一座山，名为“铁共山”，而她曾经在那座山上与小秋和一位不知名的老者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
隐隐约约的，风湮感觉到就是那一段时间似乎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可是那一段记忆却飘忽空荡，就像一本书最重要的一页被人撕去换成了白纸，纵然她偶尔还能施展出高强的法力，却也对于那些不知被谁被剥夺的记忆无能为力。
她醒过来的这几天陆陆续续也听说了百年前的天地浩劫，知道了自己陷入沉睡是因为那一战中自己受伤过重，但是她总觉得身边的人有事情在瞒着她，甚至没有人告诉过她那一战三界究竟是如何取胜的。
由于她这些天都在利用自己法力充沛的时候施展术法寻找记忆，所以空离和宁霖他们才会觉得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时而冷漠时而天真，因为那些东西都是确确实实在她身上存在过的。
想到三界霍乱早已平息，天下安宁平静，于是风湮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将感知天机的方法传授给那位刚刚飞升天界，并且直觉总是出奇的准确的新晋仙君宁霖。风湮相信，以对方的资质和天赋，只要勤加修炼的话，不是遇上什么天地浩劫，肯定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将一切都交代好了之后，风湮便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人界，来到了这座并不怎么起眼的铁共山上，她想试着用自己所擅长的“追本溯源”这门神通，从自己混沌不清的记忆里找寻出那些依旧留有印象的地方，然后通过前往那些地方，一点一点的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