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万丈(明星文)

87-94

☆、87 伤害
这是混乱漫长,充满煎熬的一夜,黎舒终究没有等到郑鸣海,他们的那盏灯一直熄著,没能亮起来。
他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冷,浑浑噩噩的睡去,明明坐著没动,却感到自己在不停的奔跑,在寂静寒冷的夜里一直的跑,冷风呼呼的灌进肺里,针扎一样的疼,就像从前那样,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可是这样好爽。
清晨被刺眼的阳光惊醒,他抖著睫毛勉强睁开眼睛,世界已是白茫茫一片,太阳挂在覆了白雪的枯枝上,原来昨夜在他梦中时已经落了雪,将这世界裹得干干净净。
“你醒了。”
带著浓浓倦意和无奈的声音响起,“有没有好一点?我本想带你走,又怕擅自做主你不高兴。现在怎麽样,手还疼吗?”
“啊……天哪!!”昨夜的记忆一瞬间涌进脑海,黎舒打了个冷战,手立刻尖锐的开始痛,“天哪我的手!我干了什麽!”
“没事吧?这麽严重吗?!”
黎舒摇摇头没搭话,打开车窗把手伸到冰冷空气里甩,“痛死了!”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闷了一会儿,懊恼得直砸额头,“啊──”黎舒仰起头,长长的哀叫一声,实在太丢脸了。静默片刻,他转头问身边的男人要烟。黎舒深深吸了一口,看见後视镜中的自己,猛然觉得怎麽那麽眼熟,他再四下打量一遍,恍然大悟,原来这车又是宾利,他闷闷的道:“真巧,你这车跟我以前朋友的车一模一样,他最喜欢这款,经常开。”
在黎舒睡著的时候,周东一夜未睡,他凝视著黎舒,惊讶於即使在这麽狼狈的情况下,他依然无一处不美。他用苍白透明的手指捏著烟,狠狠的抽上一口,随後仰起头,伴著轻微叹息将烟吐出来,脖颈拉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湿润睫毛在晨光中闪著金色光芒,男人被这一幕蛊惑,小声问他,“我现在送你走好不好?”
黎舒终於转过头看他,他哑著嗓子说好,随後又垂著眸自言自语,我真不想走,可真得走了对不对?让你见笑了。
车子发动起来,黎舒半眯著眼睛,额头抵在玻璃上,放松身体晃晃悠悠的随著车子走,盯著马路上刷刷扫雪的环卫工人发呆,心里空荡荡的,这回他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又能往哪里去了,连那梦里都不如。
可是只能这样,他回不到过去也不可能再找回鸣海,想著想著,憋了一夜都没有流下的眼泪,静静的淌了下来。渐渐越哭越厉害,变成止不住的抽泣。周东有点犹豫要不要停下车给他一个拥抱,就怕这样太快吓著他,他的手刚刚搭到黎舒肩上,只见黎舒突然双肩一抖,大叫:“停车!停车!!”
周东赶紧踩下刹车,黎舒拧开车门就跑,去追刚刚错身而过的那辆黑色吉普,边跑边在雪地里大叫:“鸣海!!郑鸣海──”郑鸣海的车在不远处停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大跨步下车,撒腿就往黎舒的方向跑,几步之後两人扑到一起,踉跄几步,搂做一团滚到路边的积雪里。
这天下午齐清接到江皓的电话,说好久不见,想晚上聚聚,邀他回他们的“家”。
这是江皓在他遭遇挫折的时候常上演的戏码,不管是他们之前好著还是吵了架,他都一样待他。昨夜北京城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白天放晴,雪又迅速的融掉,到处都脏兮兮的,空气冷到骨头缝里。齐清搓著手打开他俩以前的房子,那时候他一直劝他手头有点钱赶紧合夥先买下来,以後房价要涨,江皓偏不听,到了这会儿,两人想买也一时半会买不起了。
但他们依然一直租著,就为有个还能落落脚聚一聚的地方。开门时江皓已经在,他炖了一大锅羊r汤,还准备了红酒,正坐沙发上等他。
两人也没多的客套,齐清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开吃,昨晚那顿让人倒胃的晚宴之後,他已经饿了很久。酒足饭饱之後,齐清翘著二郎腿看电视,江皓围著围裙在厨房刷碗,他穿著件格子衬衫,发型也简单,还跟个学校里的大男孩似的,甚至腰间的围裙都是以前他俩在超市一块儿买的。
齐清看著灯光下江皓那颗不停动著的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有些发酸,他恍恍惚惚的想,要是他俩不想那麽多,不要那麽多,然後再勇敢一点,是不是他们就可以这样一辈子了?那应该可以是很不错的一辈子。
见江皓忙完了,齐清挪了挪屁股,拍拍沙发,要他过来坐。江皓在他身边坐了,齐清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江皓忙乎半天,身上微微有点汗味,相当好闻的汗味。
齐清闭上眼睛,微微有点哽咽,“谢谢你。”
江皓轻轻推开他,还摇了摇头,他起身把电视关了,打开下面的cd机和音响,片刻之後,清冽如泉水的吉他声在房间内响起。
江皓蹲在机器旁,背对齐清,一字一句的说:“齐清,你说说,说实话,昨天晚上黎舒的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齐清花了点时间去听音乐,就是些吉他曲,还不完整,音质也不好,像是偷录,大概是在片场黎舒练琴时江皓给录了下来的。他真没想到,江皓居然痴迷黎舒到这地步。
神经就像是瞬间爆炸,齐清吼道:“你他妈当我是谁?一个人人都能踩的小角色,我敢?我有这能耐?江皓你不是发疯了吧?”
“不可能是袁云鹏!他还没那麽蠢!可是齐清,我太了解你,你会!!”
“哈──!!”齐清被江皓的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怀疑他,质问他!就为了黎舒,就为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黎舒!
“我蠢?!你他妈才蠢!!”齐清一脚踹了茶几,骂道:“也就你这傻x才把他当宝!他什麽人?!荣耀锦捧了他十年,他说分就分,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连郑鸣海这种男人他都是用了就扔,他又是什麽好货色了?!”
“闭嘴!你有什麽资格说他?!”江皓气红了眼睛,他捏著拳在茶几上猛砸,“闭嘴!”
“难道不是吗?!”齐清尖锐的叫起来,“他大牌,他清高,他别去啊!他不是爱装逼吗?装逼就要装到底,只装一半算怎麽回事?他还有脸委屈,要我说啊,他活该!”
早上医生来给黎舒看了病,吃药打针之後沈沈的睡了一觉,半夜饿得醒来,郑鸣海已经煮好了粥等他。填饱肚子後黎舒睡意全无,j神倒越来越好,他趴在床上,晃著小腿翻杂志看,拿胳膊肘抵了抵身边的郑鸣海,“喂,鸣海,你看这房子怎麽样?等我手好了,我们去看看?”
郑鸣海睡眼惺忪的瞟了一眼,“嗯,你想买房?”
“啊,年初我就跟你说过啊,咱们可以先看著,等我发了新专辑,买肯定没问题。”黎舒举著受伤的右手,笃定的说:“肯定会好的!”
“行啦!”郑鸣海温柔一笑,拍了把他的屁股,探身关掉床头灯,“早点儿睡觉才好得快,不要瞎想了!”
黎舒在黑暗中不满的哼了哼,心想郑鸣海还是不同意,翻身躺回来又小声嘟囔道:“可这里真的太小了啊,钢琴都没地方放……”
“知道了知道了,你买,你去买,睡觉睡觉!”
“真的啊!”黎舒开心的把腿一弯,在被子里勾住郑鸣海的腿,“我再去重新买架琴,就是上次你帮我选的那个,好不好?”
郑鸣海双腿并著,夹住黎舒的脚,鼻子里哼了哼又要睡去:“好,好,随你了……”
黎舒的脸上霎时间笑得开了花,他想抱住郑鸣海,但一只手伤了不方便,只好搂了他的手臂往他身边挤,脚下也不老实,直往郑鸣海腿间蹭。
可蹭了半天,郑鸣海像老生入定,半点反应都不给,黎舒皱皱眉,凑到他耳边念咒:“鸣海,我想洗澡,臭死了,你帮我洗澡……”
苦命的郑鸣海被骚扰得没办法,爬起来把黎舒拖到浴室,放了水给他泡澡。
怕花洒会洒到他手上,郑鸣海没用,将他受伤的手用睡衣带子绑了挂在浴帘杆上,拿毛巾鞠了水帮他擦身,“小心点啊,别沾到水,医生可说了,一点都不能碰。 ”
“没事,”黎舒笑嘻嘻的,毫不介意,早上还因冷和病白得像纸的一张脸,此刻被热水的水汽蒸红了,双颊红扑扑的,头发又塌著,笑得像个年纪轻的男孩子一样,“他说了只是点皮外伤,你不用这麽紧张。”
“哼,我能不紧张吗?”郑鸣海没好气的掰过他的肩,恶狠狠的替他擦背,“你自己说说,自打我认识了你,哪一天我省心过?”
“嗯……好像是,”黎舒低下头,连耳朵都红了,随後他别扭的拧过脖子,斜望著郑鸣海,轻声道:“我再也不让你c心了好不好?”
啪──!!郑鸣海将毛巾扔进水里,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黎舒,他在黎舒唇上猛亲一口,随後果断起身,给黎舒裹上浴巾,“好!那现在就乖乖去睡觉!”
“别啊!”黎舒仰起头叫:“不许偷懒,下面还没洗!”
郑鸣海挑挑眉,看著水下黎舒微微抬头的器官,故意干咳一声,“你自己洗罗,一只手也行。”
“呀……”黎舒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他眨眨眼,反问道:“你要我m给你看?”
郑鸣海只觉得鼻子一热,赶紧仰头吸了吸,夸张的张开双臂扑上去哈黎舒的痒:“破孩子!生了病也不老实是吧?!”
“哈哈!你别乱来!饶了我,饶了我!”
两人闹了一阵消火,郑鸣海重新放了热水,坐到黎舒身後抱著他,两人的嘴角都挂著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身体贴在一起,轻轻的在水中摇。郑鸣海把黎舒受伤的手捧到手里,低声道:“你今天早上突然跑到我眼前,我都吓死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麽狼狈的样子,大雪天只穿了件破衬衫,手上还乱七八糟裹著绷带,就是去年你最难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今天那麽糟。”“你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我想起什麽吗?我想起那年春节,我跟著你跑回苏州,你跟你妈吵架,一直都没哭,到了火车上哭得一塌糊涂。我把你裹在大棉衣里不给人看,抱著你时浑身都在抖,我就是生气,就是生气!我想跟人打架,他们凭什麽欺负你!”
“小舒,你让我心都碎了。”
郑鸣海的声音不高,但浴室很小,轻微的回声混著,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动人心魄,黎舒闭著眼睛,睫毛不停的抖动著,他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扭过头吻郑鸣海的下巴。
“小舒,”郑鸣海深吸口气,轻啄著他的眼睛道:“你告诉我,昨晚究竟发生什麽?你究竟……”
“不要问!”黎舒睁开眼睛,转身单手抚上郑鸣海的脸,“鸣海,都过去了,我没事,你相信我。”
“可我想替你分担,黎舒,你不要什麽都自己扛著。”
“真的没有,鸣海,”黎舒摇摇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情,我都不放在心上,我还会让你去c心?”
“鸣海,鸣海!”黎舒笑著唤他,搂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早上见到你时,我就知道,鸣海,我又活过来了。”
这话讲得郑鸣海甜到心里,他亲了一口黎舒的唇,却又道:“黎舒,上次我们吵架,我就说不要什麽都瞒我,你该告诉我,我们不该有隐瞒,既然你说不重要,为什麽非要瞒我?”
郑鸣海松开他,拉著他的手郑重道:“你看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想过没有,真的不能弹琴怎麽办?”
“真的哪天不能弹琴,我就去死。”黎舒敛了笑容,盯著郑鸣海的眼睛道:“只要没到那步,这些都没什麽。”
“黎舒!你说什麽傻话!”郑鸣海一听急了,“你怎麽还这麽倔!你看看你现在,跟十年前有什麽两样?!不要再这样了,黎舒!”
“是!我干了蠢事!可那有怎麽样?!”黎舒也吼起来,他甩开郑鸣海的手,砸在水面上,“难道就因为别人,我就不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他们能真正伤害我吗?他们不能!谁也不能!”
☆、88
“齐清,我刚才忘了和你说,”江皓坐在沙发上,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今天是咱俩最後一顿饭,以後就散了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为什麽?”齐清张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江皓,脸上带著不可置信的恍惚,“我没有做,g本就不可能,你冤枉我,你就为黎舒,你要跟我绝交?”
“明明是你说过,我们一辈子是朋友的。”
江皓摇摇头,他没看齐清,而是盯著cd机的光点,答非所问的道:“你第一次跟罗凯出去的那晚,我很难过,我帮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但後来我想,小清,你还是你,这只是你的选择和你的方式,有什麽关系。”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和你,完全不同,走不到一起。”
他的声音有些抖,单手捏著鼻子,半闭著眼睛,像是伤心得很,“齐清,你以後好自为之吧。我知道其实这不是你的错,这个圈子本来就复杂,都不容易。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你,一步步沈沦,却无能为力,太难受了。”
齐清沈默良久,之前因为他骂黎舒的气话,他俩动了手,差点大打一架,还是江皓先冷静下来,说他们该好好谈谈,没想到冷静的结果居然是江皓要跟他“分手”。
“……哼。”齐清冷笑一声,他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里,说道:“说得有多在乎我似的,我们俩有关系吗?有吗?这麽几年,哪怕你……算了,我不说了,说来说去,像我要求你。我求你什麽?我跟你在一块儿,我又求过你什麽了?你这会儿倒又看不起我了!”
他的脸上带著嘲讽的笑,用那种冷冰冰的、满不在乎的目光看著江皓,江皓闭上眼睛,强行又把肚里的火压下去。他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关门之前半侧著脸,俊朗的眉目第一次显得忧郁,低声对齐清说道:“小清,我以前是真喜欢过你。”
“滚你妈的──!!”齐清大怒,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扔出去,迎接他的只是更为巨大的砸门声响,江皓转头就走。
齐清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气,肺像要炸开。江皓走了,这回真的走了,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江皓真的走了!
生生把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憋回肚子里,齐清微微昂著下巴,给秦扬打电话,“秦大哥,我想去香港发展,你看行吗?”
在电影被剪的消息出来时,秦扬曾安慰过他,放心啦,至少香港会全上,实在不行,你以後过来香港。
他这样说过,所以他打电话给他,却没想到秦扬到了此刻,在电话那头十分迟疑,“啊,你想来啊?现在来香港?多少香港演员往内地跑,你要来香港?现在早不是十年前的香港啦……其实你还是该留在北京,这麽多机会,对不对……”
够了够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齐清已不能够再听,啪的一声挂掉电话,秦扬那看似体贴的话犹如狠狠的一耳光,扇得他发懵。过了几分锺,秦扬又发来条短信:不是我不帮你啊,你得罪到他头上,我也没办法。
“哈,哈哈……”他独自笑起来,真可笑啊,他又做错什麽了?
只有他一人的房间太过安静,连脑子里奔腾的血y也慢慢的冷下来,静得让他终於能听到声音,仍在cd机里不知疲惫的唱著的黎舒的声音,他的吉他声和浅浅的低吟,那声音模糊而清洌,仿佛从天边来,又仿佛就在耳边,直唱到人心里去。
不能弹琴的日子尤为漫长,黎舒以前也不是没有离开过钢琴,可至少手是好的,他的十g指头能动,只要动一动,脑袋里就能听到声音。但这次不同,整整十天,200多个小时,左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只是他肢体末端多出来的一块石头。
好在终於熬过来了,医生来给他拆绷带,他坐在琴凳上,身边站著郑鸣海、魏蕾、安妮,还有那晚帮了他的歌迷先生周东。连露娜都乖乖的趴在他脚边,所有人专注的看著他的手被慢慢拆开,医生仔细的检查了手指,点点头:“恢复得很好,来,黎舒,你试一试。”
黎舒半眯著双眸,此刻窗外阳光灿烂,钢琴漆面白得发亮,印著他的脸。一切都是平静而美好的,一如往常。
简单的一曲弹完,黎舒扭头看著郑鸣海,郑鸣海轻咳一声,小心的抓起他的手,“疼不疼?”
黎舒摇摇头,“但我有点紧张,感觉是僵的。”
“这很正常,”医生笑了,“还有个过程,你不要太x急,但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影响。”
“谢谢,很感谢。”黎舒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与医生握手道别,又谢了周东,魏蕾和安妮红著眼睛分别搂了搂他,最後郑鸣海紧紧的捏著他的肩,在他耳边道:“真的没事?”
“没事了,”黎舒回以温柔一笑,尽管手还是隐隐作痛,但今天能弹到这个程度,那他相信之後就不会有问题,“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
郑鸣海笑著没搭话,神色有几分落寞,这几天黎舒讲了太多谢谢,但他仍伸出双臂紧紧的拥住黎舒,“你没事就好。今天我不能陪你了,你晚上早点休息,今天就不要急著开工,好不好?”
黎舒在他怀里点点头,又是对他温柔一笑:“好,我听你的。”
“鸣海,”魏蕾送郑鸣海出门,他还有乐队的演出和采访,扯著他的衣服小声嘱咐:“鸣海,这两天你一定要忍住,记者问黎舒,什麽都不要说。”
黎舒不愿将受伤的事情闹大,已经推掉了原本定下的活动,再加上那天晚上袁云鹏也刻意压了消息,以及周东的守口如瓶──他保证这事绝不可能透出去,外界只捕风捉影的知道黎舒出了状况,但具体是什麽,还真没曝光。
“我明白。你看著他点。”郑鸣海的语气很无奈,心想我也什麽都不知道,又能说什麽?
黎舒抱著猫在落地窗前跟他挥手道别,直至他的车在晴空下消失不见。
魏蕾站到他身边,几次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捏了把他的手臂,倒是黎舒自言自语似的开了口,“小蕾,我伤他太深了。”
说著黎舒问魏蕾要烟,魏蕾不肯给,委屈的又补上一句:“你让我松口气。”
一闭上眼睛,黎舒就想起那晚看到的郑鸣海的样子,他抱著他说我不问你了,真不问了。
黎舒记得自己哭著对他说,鸣海,鸣海,不要离开我。
他也记得郑鸣海低沈酸涩的声音,不离开,我再也不离开你。
他在夜里一直抱著他,有时候也会沈默的与他做`爱,黎舒会觉得他就像他的名字,是一片泛滥著无限温柔的海。半夜从梦中惊醒,黎舒却常常看到他在窗前抽烟,如雕像一样的侧影显得有些弯,仿佛有什麽看不见的东西突然把他笔直的身躯撞弯了,一下子就老了五岁十岁,连吐出的烟都显得沈滞。
黎舒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成熟,两人不再吵架,谁都清楚的明白,他们再也经不起一次“分手”,因此小心翼翼的靠近,卷起各自身上的刺,试著更耐心的靠近,彼此相依。
暂时收起所有情绪,黎舒开始复工,重新进棚录音,将单曲碟最後的工作做完。这又比想象中艰难许多,他总想再好一点,但手指不听话,心也不听话,乱了,全乱了,他常常会彻底推翻之前自己所确定好的一切,常常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好的。好像在爬楼梯,层层叠叠的蜿蜒而上,走了一阶又一阶,一层又一层,偏偏到了顶端,临门一脚踩了空。
雅宁将他赶出录音棚,说他瞎折腾,魏蕾也要他放松,转移些注意力,适当的时候也要出去见见人,把该做的事情做了,也好堵住别人的嘴,不要让人担心。
她给黎舒的手心抹上粉底、遮瑕霜,把嫩红色的伤痕遮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指,脸上毫不在意的笑著:“你看,没人能看出来啦!”
作家的话:
有点卡文呢,这章写了很久很久。。。。。不过说起来,反正这文已经写得够久了,我也不用著急了。。。。
☆、89
“哒,哒,巴,巴……”
“啊,爸,爸爸,阿仔乖,叫爸爸。”荣耀锦捏著小勺,边喂儿子边教他说话,他现在已经能够叫妈妈了,爸爸也差不多能发出来,荣耀锦开心得不得了,他捏住儿子举起的小手,在脑门上狠亲一口,“乖儿子,爸爸爱死你啦!”
“阿锦,”母亲笑盈盈的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好啦,你去休息,我来抱宝宝,给他消食。”
荣耀锦摇摇头,亲自抱起儿子,拍著他的背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动作熟练又温柔,“我来就好,妈你早点休息。”
孩子很快就长大了,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只是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一转眼就长成个整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大胖小子,开始长牙,开始说话,开始含含乎乎的唤他,每天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像是很想知道父亲说的话究竟什麽意思。
荣耀锦轻轻哼著不成调的歌,儿子已经睡著了,他还舍不得撒手。婴儿细微温暖的呼吸就在耳边,双手间沈甸甸的,那是他的儿子,那是对於一个男人实实在在的安慰和成就感,也只有在这一刻,他的心才是满的。
“阿锦,宝宝睡了,放下他吧。”蔓薇从丈夫手里抱过儿子,脸上挂著柔和的笑,“你也该睡了,这几天你都没怎麽睡,今天早点好不好?”
“嗯,你先睡吧。”荣耀锦揉揉额,拢了拢睡袍,显得有些疲惫和敷衍,他坐到沙发里,戴上眼镜开始低头看报。落地灯昏黄的光照在他额头上,整张脸没在y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这是干什麽?又打算一夜不睡?!荣耀锦你搞清楚!”蔓薇情绪有些失控,她一把扯了荣耀锦的报纸,骂道:“我要你跟我上床了吗?我没有!我求你了吗?!我没有!我只要你睡觉,睡觉!”
“你自己答应了阿仔周岁前不离开香港,你现在又做给谁看?!折磨自己给谁看!”
“蔓薇,你想多了。”荣耀锦没有跟著生气,他耐著x子解释,伸手拍拍年轻的妻子的头,态度就像个好脾气的长辈,“我知道你关心我,为我好,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男人,身体好,本来就睡眠少,再讲我想多陪陪阿仔,你先去睡好不好?”
“不,不是,”李蔓薇摇著头,她毕竟还年轻,情绪哪能像眼前的男人那样收放自如,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流,再不像那个往日高高在上的千金,“你明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阿仔,你是他的父亲,可你好自私,你不要他!你不要他现在陪再久有什麽用!!”
“嘘──!”荣耀锦怕儿子被吵醒,忙拉住蔓薇,把她往阳台上带,“你冷静一点!”他无奈的扶住年轻女子柔弱的双肩,深深的叹一口,最终还是松松的圈住了她,“不管到什麽时候,他都是我儿子。蔓薇,等我死了,荣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你还年轻,以後你……”
“不要,我不要听!”蔓薇哭著扑进荣耀锦的怀里,“阿锦,阿锦,我留不住你,儿子也留不住你吗……”
蔓薇哭得太凶,荣耀锦只好哄著她去睡,折腾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他仍觉得疲惫,很累了,但闭上眼睛又不敢睡,只要一陷入黑暗,黎舒的脸就会清晰无比的出现,还有他的眼睛和分手那天,他流下的泪滴。
仔细想想,荣耀锦也会记起前年他们第一次分手吵架的情景,那时候林义还在,黎舒哭得歇斯底里,伤心得厉害,可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委屈,觉得黎舒一点都不肯退让,还是不够爱自己。
熟悉的烦躁又涌上心头,荣耀锦更加不能睡,他再次下床,把手机拿出来翻。安妮已经好多天没打电话过来,问她她只是说舒哥很好,生了点小病,对於这几天取消一切活动,没有任何解释。可这种风平浪静反而让荣耀锦不安,直觉告诉他黎舒出了事情,也许不是什麽大事,但无论事情大小,即使他远在北京,也绝对不该什麽消息都没有,什麽风声都透不出。
正想给安妮再打个电话问问,没想到半夜三更的,王安伦打电话给他,声音显得火烧火燎,“阿锦,片子二审没过。”
“嗯”荣耀锦蹭的坐起身,“什麽?床戏不是已经剪了吗?”
“对!”王安伦在电话那头重重叹气,“这次是讲慕容冲全部得剪,不剪不给过。”
“什麽──!!”荣耀锦激得大叫,“神经病呀!!”
王安伦也在电话那头抱怨一通,“我也烦死了!一天一个样!谁知道到底要怎样!华辰那边要我再剪,再剪那还是这部戏吗!?”
“不行,不行!”荣耀锦捏紧电话,气得磨牙:“你告诉袁云鹏,不剪,过不了内地就不上,香港先上!”
“怎麽可能啦,这部戏不讲制作,光是最近的宣传都投了多少钱进去,他不赔死?”
“多少钱?你问他,多少钱?!”荣耀锦下了床,冲到阳台上大吼:“多少钱,我赔!!”
在荣耀锦站在自家阳台上发火的时候,黎舒正坐在北京一个颁奖礼的後台里。
魏蕾在一旁小声跟主办方沟通,原计划今天来领奖,顺便现场发布新歌,但黎舒手还没好,整个单曲的进度全停了,今天无法上台。
黎舒已经在这里耗了一晚上,红毯要压轴,领奖和表演也要压轴,现在的音乐颁奖礼越来越多,时间还越拖越长,没意思透了,但也不能一个都不去,至少最重要的还是得露面的。黎舒看著镜中自己的脸,恍惚想起前年这个时候,他也是来北京参加这个颁奖礼,也是坐在这个地方化妆侯场,只不过那时候身边还有林义,还有荣耀锦。那时候林义心心念念要他演电影,可惜现在演是演了,又要被剪,他即使是在天上,也看不到了。
真的就是一眨眼,两年已经过去,从前总听说人三十岁之後快得很,哗啦啦在飞,现在才明白这是真的。回想从前的日子,他每年干了什麽,有什麽变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久远的细节,都铭刻於心;唯独这两年,它好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他记不清数不出;又像什麽也没发生,他似乎做了许多事情,却看不到个结果。
这时郑鸣海发来短信:今晚我赶不回来,记得早睡觉,不要喝酒,不要吃药。
黎舒的脸瞬间黯淡下来,心想你又不回来,我怎麽睡得著。他乖乖的回了个好,配上个笑脸,郑鸣海很快又回了条:老婆,我爱你!
嘁!黎舒笑著摇摇头,下意识的要删掉,但想了想,还是回了他:老公我也爱你!
短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安妮抱了一大捧东西进来,“舒哥,舒哥!好多礼物!”
黎拍了把她的头,“你又乱收!”
“堵著不让我走嘛,你也知道他们都认识我的,没事啦,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安妮边念叨边帮黎舒整理,将卡片都抽出来给黎舒看,她们把慕容冲的剧照印出来制成卡片,内容一如既往的热情奔放:黎舒我爱你!我一辈子都会爱你!
“安妮,”黎舒小声的自言自语,“她们知道我是同志,还说爱我。”
安妮一脸莫名,“当然啦,爱你又不是要嫁你,有什麽不可以?再说我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不一样帮你几年嘛!”
“黎舒──黎舒──啊啊──”
“谢谢,谢谢今天拿这个奖给我,”黎舒高举最受欢迎男歌手的奖杯,凑在麦前发表今天的获奖发言,对台下尖叫的粉丝一个劲的放电,“许久不见大家,我很感动。”
“黎舒你什麽时候回来?你最近还好吗?什麽时候发新专辑,”主持人的脸上笑开了花,这平庸冗长的一晚终於迎来高潮,“歌迷都等著你!”
“很快了,”他笑得自信又从容,迷人无比,“我会先发一张单曲,然後就是大碟,请再等一等!”
由於新歌没发,再加上电影审批未过的消息已经传出来,黎舒取消群访,下台後直接离开,不死心的记者举著麦撵他:黎舒!黎舒!有消息说你的电影被封杀了你怎麽看!
黎舒!黎舒!因为你演同x恋,电影不能上映了你怎麽看?!
依然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围追堵截一样的追车,隔著车窗所有人都在跑,无数的人影无数张脸从眼前晃过,黎舒把受伤的那只手捏好,藏在y影里,只对追他的歌迷笑著挥手,心想怎麽看,难道要我哭给你看?
这天离开比上次顺利得多,周东帮忙安排了警车在前面开道,黎舒觉得这太夸张了点,但毕竟刚出了事,小心一点准是没错的。
“我该谢谢你,”道别时黎舒这样对周东说,“总说请你吃饭,也一直没请成。”
“你要真想请,现在就可以。折腾一晚你也饿了吧?我们去吃夜宵,我常去的一家汤特别好,安神。”说著他又笑著对魏蕾道:“也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很不错,对皮肤好。”
魏蕾打了个哈欠,“算啦,喝什麽也比不上睡觉。”她拉过黎舒,在他耳边眨眨眼,小声道:“你去罗,该讲什麽跟人讲清楚,不要欠一屁股人情债,小心没法还,到时又闹得无法收场。”
周东这个人,要说他是谁的狂热粉丝,那绝对是没人肯信的。他看起来理x又温和,待人接物都是挑不出错的好,黎舒也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然而不知不觉间,他已然侵入他的生活,有时候举动细心体贴得过头。
黎舒啜了一小口汤,果然唇齿留香,暖人心脾,“周东,谢谢你了。”
“哪用说谢,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再说不过举手之劳,”热气雾了镜片,周东取下眼镜来擦,眉目比平日里又要柔和几分,他笑著道:“我这粉丝够格吧?”
黎舒也笑了,“很难相信你会是谁的歌迷。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特别是那天晚上。”
“谁说不是!”周东叫起来,他重新戴上眼镜,正色道:“怎麽不会?黎舒,你要知道,喜欢你的人这麽多,什麽都有可能。”
“其实也很巧合,我从来不听流行乐的,你发第一张唱片那年,我还在留学,有次转机路过香港,随便在那边逛逛,无意中看见你的cd。那时候你g本不红,唱片被摆在角落里,海报也给压在下面,但我一眼就看见你。”
“後来我带著这张唱片去美国,很长时间是我身边唯一的一张中文歌,也是唯一一张流行乐的cd,你陪我度过了非常不一样的一段时光。”
“啊……”提到那张专辑,黎舒有点不好意思,那是唯一一张他认为可算失败的作品,“它哪有那麽好。”
“不是,”周东颇有几分神秘的摇摇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对你──”他故意顿了顿,拖长声调:“一见锺情,直到今天。後来我一直想找到你,但我前两年才回裹,嗯,还好,那晚遇见你了,我想也不太迟。”
“是这样吗?我有点无法相信,”黎舒不以为然的笑了,“你说你爱我,可你g本都不了解我。”
周东仍是摇头,“我现在可以说很了解你了。”
黎舒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你了解我的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我已经有男友了。”
“这不是问题,”周东哈哈一笑,有些怅然,“黎舒,我知道这有些唐突,可我只想坦白告诉你,我绝不只是想做你的歌迷。他不是不好,只是好多事情他做不到。”
“越是了解你,越发现你跟我想的不一样,”周东单手支著下巴,表情显得有点孩子气,”你远没看起来那麽强,你需要有人能真正的支撑你,帮你,帮你去面对和解决除了音乐之外的其它事情,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你不会过得好。”
“我哪有这麽差!”黎舒十分不服气,以前林义荣耀锦这样说也就罢了,怎麽连才认识没多久的人也这麽说。
“哪里是说你差了?哈哈!”周东笑得是个开怀,“黎舒,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各自的位置,也有各自最擅长的东西,你的出色完全可以让你更单纯的生活,这没有什麽不对,这才是最适合你的。我不愿意看到你受苦,我会心疼的。”
“嘿,”这样的表白,黎舒还从未听过,他将桌子一拍,笑道:“听起来跟要和我签约似的!”
“当然不是,我是要追你。”周东压低了声音,轻轻抚上黎舒的手背,一脸的痛惜,“黎舒,见你受伤,我很难过……要是那晚我早一点来,也许你的手就不会受伤。”
“啊?”黎舒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话什麽意思?”
作家的话:
新年快乐!
这文终究还是写到第三年了。。。orz。。。
虽然这章的内容不是很happy,但还是祝福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总会长大的(and变老orz。。。)
☆、90
“……这是什麽意思?”
周东见黎舒一脸诧异,也知自己话讲得多余了点,解释道:“那天袁云鹏请我去就是为电影的事,只是我有事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到──”
“不,挺及时,那天真谢谢你,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哈。”黎舒打断他,自嘲的笑笑,“不过你看,我除了谢谢,也不能多讲什麽。我是真觉得你人挺好的。”
这是打算发卡了?周东不置可否的笑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并没受打击,反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黎舒:“其实那天我去赴约,不是为给老袁面子,纯粹是为你。你在采访里说希望这部戏能过,我就愿意为你去试。”
黎舒打开周东递来的信封,仍没搞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情:“你的意思是,你能拿到电影批文?”
“不是我能,是已经拿到了。黎舒,这事有点复杂,但说来也简单,规矩是人定。”周东的嘴角挂著笑,轻叹一口气,“黎舒,我真不愿看你为这事挂心……这些事情也不应该影响你,”说著他起身站到黎舒背後,弯下腰揽住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试试,给我一次机会,它就是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黎舒脖子全都僵著,被热气喷到的地方汗毛都快竖起来,偏周东还补上一句:“我是真的很爱你。”
黎舒退开一点,憋了几秒锺,终於还是没忍住,扭头笑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自从上次险些出车祸後,魏蕾都不许黎舒开车,走哪儿去都让司机等。黎舒独自钻进车里,发现魏蕾并没有走,而是和安妮靠一块儿在後座上睡著了。
回家回家!安妮醒来後开心的拍手,魏蕾倒是没说什麽,只问:搞定啦?她笑著看了黎舒一眼,开窗点了一支烟抽。
她从後面伸手捏黎舒的肩膀,小舒,其实我挺後悔的,当时不让你接戏就好了,坚决一点阻止你就好了。说完自己又摇头,不过你啊,谁能劝得住?
嗯。黎舒模棱两可的哼了哼,我以後都听你的了。他挠挠头发,又说:不过小蕾,真没什麽可後悔的,真没有。
冰冷刺骨的风吹进车里,吹得皮肤发疼,安妮在後面大叫:魏姐姐魏姐姐!你快点!快关上啦!!冻死了!
回到工作室,露娜已经窝在他的枕头上睡著了,大概以为今天他不会回来。黎舒把它推到一边,拍拍枕头倒下便睡。他答应过郑鸣海,今天晚上要睡觉的。可失眠时往往越想睡越清醒,连猫都被他吵醒,气鼓鼓的蹲枕头上看著他。他只好又把它塞到被子里,拧开台灯,将之前的剧本翻出来看。
不算太厚的一本书,早被他翻烂,慕容冲的那几场戏,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注解说明。黎舒写了给导演看,导演又再补上自己的讲解给他,要他一遍遍揣摩,如何去演。台词更是早就背熟,闭上眼睛张嘴就来:“我为何要回去?我得了长安,我就是王。”
“回去?”他仰起头,闭著眼睛,将剧本贴在额上,低声轻叹又似自言自语:“我还能回哪里去?我若回去……岂不任人宰割,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安伦说过慕容冲不需要太多的台词,还说过他在那里,就已经是慕容冲。他让黎舒看这段剧本的时候反反复复的听那首民间歌谣:凤皇,凤皇,何不归故乡?何故在此取灭亡……
导演说人之绝境,不是无路可走,而是退无可退;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得到一切,依旧无处可去,这世界依旧不承认你。
他在黑暗中读慕容冲的台词,越读越是动情,越读越是惊心。他有那麽一点後悔,当初演的时候,他该更努力一点演好他,更多的去理解他的,毕竟这机会只得这麽一次,慕容冲死了千年,依旧未能正名。
渐渐睡熟之後,慕容冲入梦来,他穿著红衣在烈火笑,笑著笑著流下眼泪,他的那张脸仿佛就是他,又仿佛不是他。黎舒看得胆战心惊,他想伸手救他,却如同所有噩梦一样,喊不出声音也动不了身体,眼睁睁的看著他消逝在火海里。
所有的一切,他的笑颜、他的红衣,他背後庞大恢弘的g殿都化作了片片灰烬,那些灰烬盘旋著嚣叫著上升,没入深邃夜空,随後缓缓的往下沈,一片片飘到他的手上、脸上、身上,飘在他脚边泥泞的地面上,化成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纷纷扬扬。借著火焰的余烬,他看见了照片上的内容,那是他,被人扒光了压在身下的他。刹那间的感觉如同去年在演唱会上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他明知道那些豔照不是他,不全是他,可他无法辩驳也无法否认,连他都开始怀疑,那g本全都是他。
“啊──!!”黎舒总算从梦中惊醒,他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拼命的让自己醒来,醒来!睁开眼之後,额头上和脖子上全是细密的汗,他难耐的扭了扭头,瞥见枕边的电话一直在闪,电话铃声微弱的不断唱:我想忘了你……可是你的影子……
黎舒第一次觉得,他真的该换个手机铃音。
“黎舒!你怎麽回事!!”电话一接起来,郑鸣海在那头怒吼:“干什麽一直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
“呃……大哥,”黎舒揉揉眼睛,他的心鼓鼓的跳著,勉强稳了声音,慢吞吞道:“你搞错没有,你看这都几点了,不接不很正常嘛……”
“你别想瞒我!”郑鸣海在电话那头仍旧气势汹汹,“说!今晚发生什麽事情?!你一直没回我短信,又不接电话,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不对!说!”
“说什麽呀大哥──”黎舒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怎麽,逼供啊?怀疑我干坏事啦?”
“什麽跟什麽!!”郑鸣海又在那边咆哮,劈劈啪啪吼了一通,最後道:“黎舒,我一晚上心神不宁,後悔死了,我不该离开你,一刻都不离开。要不你看这样,我啥也不干了,天天守著你。”
这话倒真让黎舒惊了,正想说这怎麽行,转念一想,慢悠悠道:“行呀,以後我养你,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语气激得郑鸣海浑身起**皮疙瘩,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骂他:“你又皮痒了是吧?看我不回来收拾你!”
黎舒笑得在被窝里蜷成一团,把露娜都挤了出去,他跟郑鸣海表白:“鸣海,我爱你。”
挂上电话黎舒将通话记录翻开一看,足足二十几条未接来电,也难怪鸣海著急生气。再看看信箱,老婆我爱你那条之後,又发了十几条。
郑鸣海说今天演出结束後记者堵著问他了,开始发的短信还比较正常,说电影的事我也很遗憾,你别放在心上,後来说什麽哎呀你千万不要生闷气啊,咱不跟他们玩,哼!见黎舒一直没回他短信,又开始撒娇,老婆老婆,你不要不理我,再不理我我真生气了!
傻瓜!──黎舒窝在被子里呵呵的笑起来,他都替郑鸣海害臊,这麽些年了他哄人哄得还是这麽简单chu暴,还是像从前那个在他受伤时就要冲过去找人打架的大男孩。
翻到最後一条,语气却全然不一样,黎舒,你放心,片子会在香港上,阿义会看得到的。
黎舒倒吸一口气,在黑暗中捂住脸,泪水瞬间就沾湿了掌心。
他拨林义从前的号码,完全无视於电话那头的嘟嘟声,自顾自的讲电话:阿义啊,好久没给你打来,你还好吗?我乱七八糟的,你看,我就跟你说过,我搞不定,真学不会啊……
☆、91 上
黎舒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迟迟未落音,他忍不住会去想:如果19岁那年夏天他没有去试爱的滋味,会不会他就能顺利去英国留学,能够一直学琴,像曾经梦想中那样生活,甚至有天能弹到金色大厅里?
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会怎样了。听到如今指尖下的音乐,黎舒现在能够确定的是,他的手真大不如前,从前他还想坚持练下去总有一天他能更好,现在突然发现,他真的一辈子再不可能回到19岁的水平了。
“嗙──!”压下琴盖,他埋头坐在琴凳上,肩膀在不停的在抖,他埋著头反反复复的翻看自己的手背掌心,除了几道疤,它们与从前又有何不同?疼痛终会过去,伤口也会愈合,再尴尬痛苦的时候都会被时间冲淡,消失,可为何音乐本身却回不来?
黎舒感到自己的心很痛,那种痛类似於被人背叛的痛,只是他自己也理不清,究竟是他背叛了音乐,还是音乐背叛了他?
这种失控的感觉太糟,这样不好,绝对不好,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也知道他该控制住情绪,他不能也不该著急,可他怎麽能够接受,这双手不能够再驾驭李斯特或是贝多芬,那他弹琴还有什麽意义?!
美与永恒是太不可琢磨的东西,他曾经离那条梦想的河流那样的接近,仿佛触手可及,他已经找到了通往彼岸的路,如今却如隔了鸿沟天涧,再也无法起启及。
黎舒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他才攒足力气将琴盖再次掀开,开始弹他自己的曲子。他没有时间了,必须得将曲子完成,无论他现在能弹成什麽样子。
他至始至终都埋著头弹琴,泪水不断滴落在琴键上,它们不会发生任何的声响,转瞬便无声无息的消逝在黑白的琴键间,比起琴声比起音乐它们的存在是如此微不足道,却让原本只是有些伤感的曲子,透出悲怆的意味来。
终於完成录制工作後,黎舒再次感到脱力,他难得的将後期的工作全都丢给了雅宁,离开录音棚离开钢琴,到公司里呆著,这是唱片发行前最後的时刻。他不知道这次是对是错,更不知道这次的结局会如何。但整个公司都在为他的单曲发行忙碌,唱片的发行包给了发行商,宣传还是自己在做,同时公司□□和络在线发售也卖了出去,黎舒想就只是为了他们,自己也不该继续任x下去,该有个结果和交代的。
光是唱片的事情就够忙了,偏偏黎舒还老出状况,魏蕾感到自己哪里像个经纪人,分明就是个救火队长,每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停的协调,道歉,或是互相恭维,讨好,务必给黎舒创造出一个更加宽松的环境来。
黎舒有些惊讶的看著她,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她一头乌黑的蜷曲长发没了,变成了贴耳短发,发梢还是卷的,在耳畔勾起一个弯,挺妩媚的样子。
黎舒张著嘴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头发,“怎麽把头发剪了?”
魏蕾甩了个白眼给他,“三天了!你才看见!”说著她捏起一支烟,皱著眉点燃,埋怨道:“还不是为你!忙都忙死了,哪里有空管什麽头发!”
“我知道啊,”黎舒小声道,“可也不要剪头发嘛……”
“怎麽?还嫌不好看?!”魏蕾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不许有意见!”
“好看啦,但我更喜欢看你长头发嘛……”
黎舒无意的一句话,让魏蕾瞬间红了耳朵,她懊恼的继续嘴硬:“你喜欢,你的喜欢又不算数!你管我!”
“呃……”黎舒被噎得够呛,只好挠挠头赔了个笑:“是我不好,让你太辛苦了。”
“嗨,算了,还算你有良心。”魏蕾哈哈一笑,“不跟你计较。”接著她压低嗓子,攀著黎舒的肩盯著他的手说道:“只要你好,你的作品出来,什麽都无所谓,真无所谓。我对你绝对有信心。黎舒,你还有鸣海,你还有我。”
“还有我!”这时候安妮突然冒出来接话,她委委屈屈指著自己的头发跟黎舒说:“舒哥,我也剪啦!我不想的,蕾姐要我陪她去,非要我也剪!”
安妮也剪成了齐耳的短波波头,倒是相当适合,黎舒拍拍她的头,哄道:“好看的!这次剪得好!今年肯定能嫁掉!”
“舒哥你讨厌!你又笑我!”
三人都轻松的笑起来,过了今晚,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黎舒复出的第一张唱片就将面世,王安伦也打来电话,说要帮他拍mv,不收钱。魏蕾笑著开了瓶红酒,倒了些给黎舒,要提前小小的庆祝一下:“唱片大卖!喝了回去睡个好觉!”
透亮的玻璃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黎舒笑著一仰而尽,刚放下酒杯,脑袋有些微的眩晕,电话响起来。
原本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成工作去休息的雅宁,突然打电话过来,声音还异常的严肃:“黎舒,你现在打开电脑,上去搜齐清发的新歌,打开来听。”
☆、91 下
当音乐响起时,黎舒心里咯!了一下,前面几个小节非常的似曾相识,齐清的新歌旋律,很像他这次单曲的初稿;谁也没想到,几分锺後所有人都会听得脸色煞白,高`潮部分的旋律,和现在他要发的新歌一模一样!
黎舒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怎麽回事,怎麽可能?
雅宁在电话那头也急了:“黎舒!怎麽回事?!怎麽可能!你仔细想想,曲子有没有漏出去的可能?!”
“唉!”他在电话那头重重叹了口气,“之前袁云鹏找我帮他做唱片,我给推了,早知道我就接下来,就不会出这事了!”
见黎舒在电话那头一直没吭声,雅宁有点尴尬,“黎舒,你相信我,绝不可能是我这边有问题。”
“你想什麽啊──”黎舒勉强的笑了笑,“你让我想想……雅宁,”他揉了柔额头,声音很是苦涩,“嗯,这样,我要是重来,你还帮我吗?”
雅宁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赶紧道:“我随时等你!”
听到他俩的对话,魏蕾有点迟疑:“黎舒,这到底怎麽搞的,你确定不是他那边有问题?”
“当然不是!”黎舒苦恼的摇摇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肯定是在片场。这歌是那次我在片场写的,当时我带的吉他去,总弹来著,那段时间我写了好多东西,这是最喜欢的一首。回来我後我改成钢琴,前面改了不少,只有副歌的主旋律是完整保留下来的。他用的是最初的版本,就改了下编曲,加了点配乐。那时候……他应该听到了。”
魏蕾的一颗心也在狂跳,但她还是一边听黎舒解释,一边平静的上查了齐清新歌的消息,挑著眉毛道说:“重做什麽,没关系的,他这歌今天才发。哼,这袁云鹏行嘛,不知道撒了多少钱,推得这麽到位,还一堆乐评人捧场。不过无所谓,你的歌明天就出来,才一天罢了,谁抄谁还不一定,就算真有人下套,”她冷笑一声,说道:“光你那群歌迷就得撕了他!你怕什麽?!”
“不是这个问题!”黎舒气得浑身在抖:“谁怕了?谁要跟他争输赢?!我是恶心!这事真恶心!”
“那又怎麽样!cd已经在做了,通稿也发了,这次本来就已经拖了很久,你知不知道要是明天开天窗,得赔多少钱?!”
“钱嘛!不过是纸!”黎舒扯起桌上的电话塞给魏蕾,“我赔!我赔不起吗?!”
“你给他们打电话,现在就打!”他将桌上的一堆demo扫到地上,“要他们停下来,做好的都销了!我不要,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魏蕾从未见过愤怒的黎舒,一张脸涨得通红,完全没有理智的样子。她咬咬牙,抓起电话转身就拨。她打电话时黎舒没出声,焦躁的转来转去,几分锺後她挂上电话,对黎舒道:“好了,都依你了,满意了吧?”
“啊,”黎舒停下来,後退几步,颓然的跌坐到沙发里,表情一片空茫,“嗯,好。”
“别这样罗,”魏蕾轻松的吹了个口哨,站到黎舒面前,拍了把他的肩,“告诉你个好消息,那边说才正式开工,原本计划今天做的,但设备有点问题,拖到晚上才开。嗯,所以几乎没什麽损失。而且我说你要推迟,他们说没关系,不用付违约金,都给你留著。”
黎舒听了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真的!难道这时候我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不错嘛黎天王,面子够大。”
“哈──哈哈!!太好了!!”黎舒开心的蹦起来,一把抱住魏蕾往她脸上死命亲了一口:“谢谢你!有你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回琴房!”
“傻瓜!”魏蕾笑著从他怀里逃开,把他往办公室外面推,“好了好了,你赶紧走,我这边今晚还有得忙,你赶紧弄你的去,我告诉你没太多时间的啊,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後,这张单曲无论什麽样,你都得发!”
“好!我这就回工作室,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黎舒朝她扬扬车钥匙,抬手挥了挥,迅速消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极有神采的样子。
魏蕾站到窗前,目送著黎舒离开,她突然感到喉咙灼热,想大哭一场。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绝对不是。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魏蕾觉得现在的心跳都还未恢复正常,他们已经做了最快也是最正确的反应,她也相信凭黎舒的才华,这事对他而言g本不是个问题,可问题是,原本算是黎舒经典曲目的一首歌,苦苦雕琢了许久的曲子,就这麽白白的没了。
魏蕾仰头喝了一口酒,当黎舒的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在茫茫冬夜里时,泪水忍不住顺著眼角流下来,她突然想起他们的从前,曾经20岁的那个晚上,她也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著她的小舒消失在黑夜里,再也不知他会到哪里去。
☆、93 上
黎舒新单曲发行的第一个星期,魏蕾便觉得钱跟自来水龙头似的,一拧就哗啦啦流出来。不光是首批40万张单曲销售一空,无线彩铃和络下载的收益噌噌的涨,眼看轻松的就超过唱片收益。魏蕾脸上笑开了花,事前人人都说黎舒此举太过超前了,没人会买账,但事实恰好相反,有太多的人愿意买他的帐。
看起来一切糟心的事情都过去了,当随便走到什麽地方都能听到黎舒的新歌时,曾经再多的艰难在此时都变得不值一提。除了北京的签售,黎舒还需要去一趟上海,整个宣传期只做两站,却轻易就吸引住了所有媒体的目光。
这次黎舒没让郑鸣海陪,他笑著告诉他自己已经ok了,无需担心,再说前後不过两天,他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一刻都离不了情人似的。
郑鸣海与他拥抱道别,整整一星期各种报纸电视娱乐新闻,不光都在讲黎舒的新歌和他的高调复出,还都在说他的那一吻,说他们在炒。郑鸣海很想说不是你离不了我,是我离不了你好不好?他酸酸的想著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况仅仅是48小时不到的时间而已呢。
“等了一年终於等到黎舒的新歌,我可以这样讲,听了他的歌就好像这一年来我什麽歌都没听过。我知道这说法很夸张,但事实就是这麽夸张,单曲发售首周卖掉40万,简直就是奇迹!今天我很荣幸请到他来我们的直播间──欢迎黎舒!”
“谢谢。”黎舒在电台直播间里坐定,对外面挤满的人露出一个笑脸,“大家好,我是黎舒,很高兴来上海,非常感谢歌迷朋友的支持。”
这次上海的签售会顺利而平静,当然这不是说场面不热烈不火爆,而是说它同黎舒习以为常的那样热烈火爆,他的歌迷还同从前一样热爱著他追随著他。
简单的开场白过後,伴随著黎舒的新歌,主持人开始提问:“黎舒,其实我很意外,我想所有的歌迷都被你去年演唱会上最後的宣言吓了一大跳,你当时有想过今後会怎样吗?是真的想过退出吗?这一年来你几乎都没有正面接受采访,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可以说了吗?”
“呃……有,”黎舒皱了皱眉头,显得有点怅然,“至少当时站在台上是有这样想过。”
接著他浅浅一笑,语气轻快的说道:“不过这当然不可能,我很快意识到我不可能离开音乐,它是我唯一会的东西,也是我与这个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失去它,我的确不知道还能干什麽。”
“呼!”女dj松了一口气,她讲话速度有些快,颇为夸张的拍了拍x口:“你刚才吓到我了。那黎舒,古典音乐呢?谁也想不到你的钢琴这样b,上次演唱会的那一首连喜欢古典音乐的人都赞不绝口,你居然瞒了这麽多年!要是别人,会一点点都会让全世界知道,可你完全没有说过,这简直无法想象。我们都知道你曾经在上海学琴,你当时究竟为什麽会离开?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你又更爱谁呢?”
主持人的连珠带p问了一堆,难掩兴奋,黎舒微微一沈吟,他需要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再开口,他现在坐在这里,面对的只是一个主持人,一个提问者,但与此同时有无数的耳朵在听,听他此刻最真实的声音。
“在我心里,不论流行还是古典,都是音乐,都是我的最爱,它们不分彼此。”
“我五岁开始学钢琴,直到20岁之前,我都不知道流行音乐是什麽样。我的梦想曾经是做一个钢琴家,可後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得不放弃它──我知道很多歌迷朋友都很想知道原因,我只能简单的说,原因跟我去年发生事很相似。它与别人无关,只因为我自己。”
黎舒无奈的眨眨眼,云淡风轻的将这个话题带过去。现在他可以不用避讳的讲到这件事,但不代表他要直白的讲出来,也不用不著太直白。接著他又说道:“那年我离开上海去到北京,第一次听到摇滚的时候,完全被它震撼,它的那种自由与热情,无拘无束的感觉,是我在古典音乐中所找不到的。我从小练习钢琴,差不多一天至少4个小时在练琴。整个少年时代,音乐是丰富的,但又非常孤独和寂寞。我那时候几乎没有什麽朋友,我当时很幸运,遇到很好的朋友,是他把我领进一个全新的领域,就好像世界再一次为我打开了。”
“哦……”dj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又试探黎舒:“是郑鸣海?”
“对,哈哈!”黎舒笑了起来,“什麽也瞒不了你!”
dj也笑了,“可以和我们聊聊他吗?”
“嗯……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过多的讲我的私人感情,”黎舒歉意的摇摇头,“我只能讲,这麽多年过去,他依然在我身边,这就是最让我感动的事。”
讲这话时黎舒m著自己的下巴,笑得如春风化雨,就像他的歌他的琴声一样温柔,背景音乐已经切到黎舒的钢琴曲,女dj笑了笑,居然有点脸红,她的声音也放慢下来:“好啦,那我们继续聊音乐。这次单曲碟里的钢琴曲也非常让人惊豔,它与你之前的音乐非常的不一样,我们以前总说黎舒的音乐是非常丰富,并且很超前的,但这次不一样,它很古典,也很单纯,对这首歌你自己满意吗?之後的新专辑还会是这样的吗?你还有可能单独的演奏古典钢琴,甚至开演奏会吗?”
“谢谢。”听到这样的评价,黎舒舒心的笑了,接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十指交叉,半垂著眸沈声道:“之後的新专辑已经筹备了一大半,最後呈现的面貌会跟这次的单曲碟有些类似,但不会是钢琴和歌两个版本,而是有一个穿c和融合。至於古典钢琴,我想不可能了。虽然现在听起来不太糟,但我心里最清楚那个距离,音乐骗不了我的耳朵,更骗不了我的心。”
“唉……”女dj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再进行下一个问题:“那麽黎舒,新专辑的主题是什麽呢?会和现在的这首歌一样,让人感到很伤感吗?我听到它的时候一方面觉得很感动,另一方面又会觉得是不是你在过去的一年,过得不是那麽的好?”
直播间里很安静,只有黎舒温和缓慢的声音在流淌,“嗯……不会,新专辑的主题是珍惜。遗憾和怀念只是诸多情绪中的一环,但真正的主题,是讲珍惜。过去的一年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一年,我将过去将近十年的生活斩断,几乎就是重新开始。对於一个男人而言,三十而立,该是十分清楚自己要什麽,并且有所成就的时候。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迷惘,不断的怀疑自己。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然後我发现有很多事情我都无法控制,最後不得不放弃。”
“比如电影?现在的消息来看,慕容冲已经确定无法和内地观众见面了。”
“这是其中一件。”黎舒的语气难掩怅然,他的歌在耳边回响,它依然很美,很受欢迎,可它已经不是他最想要的样子,“还不止於此,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也许从结果来看,它们已经无关紧要了,但的确对我有很大的影响。”
“什麽样的影响呢?会影响到你的创作吗?”
“嗯,大概还是学会了妥协吧。以前我不懂什麽是妥协和放弃,什麽都想要最完美,最好,可能现在渐渐的……会学著去平衡自己。毕竟以後的路还很长,我还希望自己一直走下去。”
“所以我说这张新专辑的主题是珍惜,珍惜我现在所有的一切,也珍惜曾经得到过的真心,从前的朋友,感情,回忆,还有这麽多真心热爱过我的歌迷,都值得我珍惜。”
这段近似独白的话,听来似乎云里雾里,但气氛太美,dj也不忍打断他。她又再次放了黎舒的新歌,听黎舒最後再讲他的新专辑:“这次自己做单曲和专辑,的确比从前慢上了许多。但我很享受这种慢,甚至煎熬的过程,回过头来看也是一种享受。现在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一定要多长时间出一张专辑,要卖到多少,要开多少场演唱会,我现在只是单纯的想要做一张好的专辑。而一张好的专辑,我认为该和古典音乐一样,每首歌就好比每一个乐章,它们不该是独立的,而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流行音乐与古典音乐最大的不同,我想就是流行音乐的时效x,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希望我的音乐没有这个时效x,即便它不会像古典音乐那样流传几百年,至少当我老去的时候,依然还有人在听著我的歌。”
☆、92
阿舒啊,你不要心急。
看,嘴都撅起来了。林义拉了拉黎舒的衣领,拍了把他的脸颊道:乐评怎麽说关你什麽事情?唱片卖得好才是正经。你红得快,遭人妒好正常。你不要放在心上,一会儿见了记者,随便敷衍两句就行。
林义笑眯眯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黎舒安心不少,却依然小声抱怨道:可这不公平,他们凭什麽这麽说我。
哎呀,林义无奈的笑起来,看你这什麽话,说你孩子气,你还总不肯认。公平,你跟他们讲什麽公平?你再怎麽努力,再怎麽优秀,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我不希望那些无聊的事情伤害到你,占据你的思维,影响你的心,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怀疑自己,改变自己。
好啦!荣耀锦从旁边冒出来,搂过他的肩膀在他脸上轻啄一口,酸溜溜道:一样的话,我说你不要听,他将你才听!
他咬著黎舒的耳朵,在他的耳畔呢喃低语:你信我,有我在,没什麽值得你……
“黎舒!黎舒!醒醒,醒醒!”
从梦中惊醒,黎舒一睁眼即看见熟悉的情人的脸,他张嘴唤他:“阿……”
待真的看清眼前的人,又把已到嘴边的名字生生咽回去,脸上放出一个暖和的笑来:“鸣海。”
“你这家夥,怎麽回事!洗澡也能睡著!”郑鸣海没好气的拍了把黎舒的头,把他从浴缸里出来,扯一旁的毛巾裹了,往卧室里拽。黎舒不满的搂住他的脖子,张腿环在他的腰间,嚷道:“抱我走啊!哪有你这样的,一点都不温柔!”
“重得像猪!”郑鸣海笑著把黎舒扔上床,转身帮黎舒翻衣物,“先别急著睡啊,我给你吹头。”
“喔。”黎舒应了一声,把被子一裹,睡眼惺忪的坐在床边,“那你吹罗……”
一时间房内极静,只有电吹风嗡嗡作响,温暖的热风让人更加昏昏欲睡,黎舒的头发还没干透,头已经点得跟**啄米似的。
郑鸣海的手指抚过黎舒後颈,忍不住心疼,为了他的歌,黎舒连著三天几乎就没阖眼,抱在怀里简直硌人,明显的又瘦了一圈。
他低头吻在黎舒後颈突起的骨头上,皮肤因为绷著,简直白得透明,他吻著他,连人带被一起卷到怀里躺倒,伸手关掉台灯:“睡吧。”
黎舒却翻过身,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鸣海,我不要睡。”
“那你要干嘛?”
黎舒光裸的身体从被子里探出来,往郑鸣海身上凑:“我要你。”
“刚才你亲我脖子,我还以为你要做,一下就醒了,结果上了床,你要我睡觉。”
黎舒懒懒的趴在郑鸣海x口,全身骨头都是酥的,高潮时美好的感觉还未褪尽,正是舒服得不得了。
郑鸣海的手指轻轻摩娑著他的下巴,捞起来亲了一口,“我见你太困,怕你累著。”
“不用啊,”黎舒摇摇头,搂紧了郑鸣海的脖子,在他颈窝里蹭:“你不要每次都要我说你才来,搞得我好没魅力的样子。”
说著他抬起头又亲了一口郑鸣海的下巴,“你想要就来啊,我是你的。”
“嗯,看起来你还挺舒服嘛。”郑鸣海笑著在被子里捏了把黎舒的屁股,“喜欢吗?”
“进步不小,哈哈,”黎舒笑著躲郑鸣海的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比起一年前好多了,那时我就觉著自己跟个烤猪蹄似的,你就知道瞎啃!”
“好哇!”郑鸣海气得磨牙,“哪有这样说老公的!”
“哈哈!”郑鸣海那双手太厉害,黎舒招架不住,只好边求饶边躲,“好了好了,我错了!”
“哼,你没错。”郑鸣海却气哼哼的闹起别扭,张嘴咬了一口黎舒的肩膀,含含糊糊道:“你只是不知道我要多珍惜你。”
黎舒闻言一愣,沈默片刻,起身开了灯,认真的看著郑鸣海:“我也一样。”
郑鸣海没有搭话,把黎舒的脸埋到自己x前,慢慢的抚m著他的发,“小舒,”他这样叫他,“我常常不知道该怎麽待你才好,我知道我给不了你太多,除了我自己。”
“我也一样。”黎舒在郑鸣海怀里缩了缩,声音有些委屈,“鸣海,我也一样只有我自己。”
郑鸣海在他头顶上狠亲一口,又捞起他的手,在唇边细细的吻著,“黎舒,刚才你洗澡睡著了,我看见你在做梦,我看见你在哭。”
“黎舒,告诉我你梦到什麽?”
黎舒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他的脸颊贴在郑鸣海心口,睫毛微微颤动著,似在听他心跳的频率:“我梦见林义。我最近常常梦见他。他走之後我一直没梦见过他,直到最近。”
“林义走之前一直放心不下我,我太让他c心,直到最後一刻。我以为现在我会有点长进,谁知一直没有。连他最想要我办到的事情也没做到。”
“呵,他要是知道,一定被我气死。”
“有时候想想从前,那时我也挺可笑的,什麽也没有什麽也不会就敢去香港找他,也没想过他要是不理我怎麽办,就是觉得他是欣赏我的,他会帮我。”
“以後再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人了。”
郑鸣海默默的抚著黎舒的发,他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才能真的安慰到他,他用指尖轻轻摩娑著黎舒温热湿润的睫毛,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
“当然,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做到就能够完成,就能够圆满,我知道你有太多不甘心,但此刻你问心无愧,我想这就够了。何况还有很多时候,明知结果未必好,也只能不计结果的去做。”
黎舒抬起头,对郑鸣海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对的。虽然接受起来很难,可我又能怎麽办?”
“鸣海,这太难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不撑得住,我总在怀疑自己,不知道我做的东西,我唱的歌还会不会有人听。”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他们会这样对我,我很怕,忍不住很害怕。”
郑鸣海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对手是整个世界,更是他自己。就是再怎麽爱他,他也不能替代他。郑鸣海搂紧了黎舒颤抖的肩,双唇覆上同样颤动的睫毛、唇瓣,他唯一能够做的,仅仅是安慰他:“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你。”
第二天郑鸣海陪黎舒出席在北京的发布会和签售会,不管在人前还是後台,他的手始终搭在黎舒的肩上。
从下车开始,记者和粉丝的追逐就没停过,无数目光紧紧包裹著他们,仿佛一张严丝合缝的。耳边充斥著喧闹与浮躁,郑鸣海尽量把眉头展开,面露微笑,看著身边的爱人的脸颊,和他唇边始终漾著弧度。那笑容让他仿佛听到夜里黎舒弹过的钢琴曲,清冽的、如月光一样的琴声,一颗心也跟著渐渐舒展开,变得平静。
临近黎舒出场,郑鸣海在後台门边拉过黎舒,将唇轻轻的印在他的唇上,刺耳的尖叫随後响起,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回头,而是覆在黎舒耳边耳语:加油,我爱你。
黎舒带著微笑与一颗狂跳的心走到台前,这是一个商场的圆形中庭,他仰头望去,他的巨幅照片从顶棚挂下来,一层又一层的扶手栏杆上挤满了人,一张张脸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都往他的方向张望。
随著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有无数金色纸屑从空中洒下,那一瞬间黎舒感到呼吸困难,心脏也几乎骤停,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他张大眼睛看著他们自他头顶飘落,所有的声响与影像渐渐褪去,就怕是噩梦重演,。
目光随著片片金色纸片下落,在让人眼晕的耀眼金色闪光中,黎舒看见郑鸣海的脸,他将手抄在裤袋里,微笑著站在人群的边缘看著他。
随後声音回来了,色彩回来了,黎舒可以再次的听到看到,再次的活因他笃定无畏的姿态,因他眼中无限的深情。黎舒对他微微一颌首,清了清嗓子,扶住桌上的麦,绽放出璀璨笑脸,对所有人挥手致意:“大家好,我回来了──!!”
☆、93 下
晚上黎舒独自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边,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整个外滩,和几乎整个上海。
老建筑灯还未灭,水面上游轮熙熙攘攘,偶尔有大货轮驶过,速度慢得像在爬,黄浦江身後是由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汇集成的一座城,靛蓝夜空中云卷云舒,一派温柔迤逦的样子。
黎舒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置身其中,那时老师除了带他去音乐会,也会带他到外滩来,他们沿著江边散步,在暮色中听锺声响起,老师对他说要长久的做音乐,做艺术,首要的就是要学会克制,然後就是坚持。他说你要明白不论做得再久,你的身边也始终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真正的帮到你,始终只得你自己。
他意味深长的看著他:就连爱情也不能。
黎舒举起手中的红酒杯,轻轻的抿上一口,他的酒量差,酒香就以足够,他举起杯对著窗外微笑,想说如果今日有机会再见到老师,他会告诉他其实真的没那麽糟。
带著微醺的醉意,黎舒哼著歌去拆歌迷送来的礼物,不少歌迷在知道他也喜欢古典音乐後,不断的送古典音乐的唱片给他,钢琴曲尤其多,也没想过他怎麽可能会没有。
他笑著将它们挨个拆开,这个过程是相当愉快的,至少在此刻,爱是份很简单很直接、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但也有意外让人感到浑身冰凉,它潜伏得太深,隐藏得太好,就算千小心万小心,躲不过的还是无法躲开,不经意的如一当头闷棍,猛的敲下来!
也许爱到极致便是恨,那恨意来得更加赤裸而残忍,他想不通为何有人会这样对他,将慕容冲的剧照做恶意的篡改,送来给他看,要他看他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什麽样子。
抖著手撕了那张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照,盒子低下躺著另一样东西,一件带著j美蕾丝边的女士内衣,大红色──他们说很合适他。
黎舒端起盒子,木然的走进卫生间,他的动作有点僵,手肘保持了水平的弯曲,五指却不停的微微颤抖。
他深吸口气,将撕碎的照片和内衣都扔进垃圾桶里,然後转身回卧室睡觉。
酒店的床柔软舒适,床单被褥也有股特有的干净味道,把身体裹了深深的陷进去,也会觉得安全。黎舒强迫自己睡觉,刚一闭上眼睛,手机又响了。
舒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
居然是齐清打来,黎舒倒吸口气,沈声道:你要是想要歌,我可以写给你,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齐清居然在电话那头哭,说自己鬼迷心窍,求他原谅,又说起电影的事情僵了,请他出面。
黎舒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挂了电话,到这份上,电影的事还关他什麽事?!
再次在床上躺下闭眼,黎舒并没做噩梦,额头却细细密密布满了汗。他的心始终静不下来,始终躁动,始终不安,好像他的x前真的被什麽东西禁锢、绑著,一副惹人嘲笑的滑稽样子。
他再次爬起身来到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将刚才扔掉的女士内衣扯出来,拿著剪刀,一刀一刀的剪。
神经病,都是神经病!
黎舒一边在心底恨恨的骂著,一边仔细的将内衣剪和照片剪了个粉碎,一丝一缕都没放过遗漏,全都冲进马桶里。
全都冲干净之後,他仰起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额上的冷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缕热汗,顺著鬓角流下。他感到自己累极了,就像连续练了几小时琴或者开了一场演唱会那样,耗尽所有,心力交瘁。
他撑著洗手台慢慢的起身,刚一抬起头,便瞥见镜中此刻自己的样子──凌冽的发丝,通红的面颊,双眸闪著异样的光,是他从没见过的扭曲的样子,简直像个疯子。
☆、94 上
“妈,我过年不回了。不,你们也别来,没地方住……”
“我真有事,剧组忙,都不给放假,没骗你。”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把钱汇爸卡上了,等我闲了,一定回家。”
没有讲道别,也没有依依不舍,齐清挂了电话,摇下车窗,点上一支烟,继续他的等待,时间相当的漫长。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他独自一人呆在郊外的树林边上,夜空中时不时可以看到朵朵烟花绽放,爆竹劈劈啪啪,时远时近、毫无预警的在耳边炸开,听得人头皮发麻。
眼看已过约定时间,黎舒仍未出现。齐清烦躁的不断换著电台,一轮轮的拜年广告,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好容易换到一个放歌的,恰好在讲这周的新歌排行榜,他拿了个第三。在黎舒发新歌之前,他可是拿了第一。
齐清趴在方向盘上,在黎舒的歌声响起时摁下开关,他不想再听到他的那番装模作样的表白,不想再听到别人对他的吹捧,好像满世界只有他一人是真爱音乐、满世界只他一人是不食人间烟火,是那天上的云。
耳边终於清静了片刻,“咻”的一声,大约又有支烟火要升入夜空,在黑色天幕上开花,齐清闭上眼睛,不用看也知道它是什麽样子,绚烂归绚烂,可它实在太短暂,以为它会照耀黑暗,转瞬即被黑暗吞没。
就像他第一次尝到一夜窜红的滋味,在短短几日里,人人都知道了他齐清,知道了他唱的歌,即便很多人都说他像黎舒,就如同电影里的他们的慕容冲一样,他只是他的影子,起码现在有那麽多的人,知道了他齐清。
那又能怎样?
转眼他就再次跌进泥沼里。
他浑身都在痛,从脚趾到发梢,每寸皮肤都在叫嚣,心和屁股尤甚。
分明是自己斗不过香港人,又拿不到批文,袁云鹏却来折腾他,到了这时候他才骂他蠢,说他明知是套还往里钻!
他撒够了火又哄他,现在也不是没机会,你去陪陪姓周的,他气消了,这事也不是没机会。
齐清趴在床上冷笑,对袁云鹏说不是我不想,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麽办法?
我对你有信心,袁云鹏那张微胖的圆脸笑得恶心透顶,他拍了把他的屁股:你的拿手好戏,我最清楚。
理智几乎瞬间殆尽,齐清气得浑身发抖,他感到自己g本不是个人,甚至不是个活物,只是个没有灵魂没有生命的东西,一个廉价的东西,他尖锐的叫起来:我不想卖吗?!我要能攀上他我还理你?!我他妈不值那麽多钱啊!袁老板你有本事,你有本事给他弄人去啊!
啪──!!袁云鹏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扇在齐清脸上,你信不信,现在我捏死你,还是跟捏死蚂蚁没两样。
这袁云鹏最近越来越蠢了。
齐清把後视镜往下掰了掰,哪有要他去卖还打脸的,打坏了岂不是更加的卖相欠佳?
他眯著眼睛,手指轻轻摩娑著脸颊,摩娑著那并不存在的红痕,不是他自夸,这张脸虽不能完全比得上黎舒,却自有他迷人之处的。
他认命的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晚上,他还是逃不掉。对著後视镜将头发整理好,衣领稍微松了松,完全露出喉结和锁骨,又将已经整理好的刘海拨了拨,刚巧搭在眉梢,要去求人,就要有一副求人的样子。
前方的树林依旧空荡荡,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又拿起手机,想再给黎舒发条短信,他不是这麽热爱他的音乐吗?为什麽听到他要把他的歌都还给他,还完全无动於衷?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一阵车灯光扫过,远处的小路上,一辆白色的车驶来,慢慢停在树林边上。
黎舒裹了一身黑色衣服,头上压著顶黑色帽子,他从车上走下来,一身都是比这夜色还浓重的黑。他沿著小路走到树林里的空地里,抬起头四下张望,远处突然烟花大放,在瞬间照亮了小半个夜空。那一瞬间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齐清竟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他如画的眉目,白得发光的脸,还有那双映了烟花的眼睛。
不能怪我,你自找的,不关我事。
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
齐清喃喃的念著,嘴角挂著一丝笑,掉头离开。
他的心砰砰的跳著,脑中一片空白,车也越开越快,完全没有方向,笑著笑著脸终於僵掉,眼中突然落下泪来,他再看不清眼前的路,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
☆、94 下
腊月二十八的下午,郑鸣海拉著黎舒准备出门,“走,我哥他们在催了。”
“你哥也在?”黎舒帮郑鸣海整理好衬衫衣领,又拿起外套帮他穿上。
“我大伯一家都回来了,还有三叔他们,爷爷也在。”
“啊……真好。但是……”黎舒有些迟疑,拍著郑鸣海肩膀的手也停了,“这麽多人,我去好吗?不太合适吧?”
“团年嘛,当然人多,我家也几年没这麽齐了,往年他们都没回国。”郑鸣海顺手拿起大衣要为黎舒穿上,他凑到他耳边笑眯眯的道:“郑家媳妇,你不合适去谁合适去
?”
“去!”黎舒笑著给了郑鸣海一拳,没配合的穿外套,只是将它搭在肩上,他伸出双臂环住郑鸣海的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没有说话。
郑鸣海无奈的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真不想去?”
“好多人。”黎舒的神色有些倦怠,“三十我们回家陪爸妈过年就好了啊,你们一家都在,我去这怎麽弄啊……”
“哎,”郑鸣海挑挑眉,松开黎舒,把刚穿好的外套脱了,“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去,在家陪你好了。”
“那怎麽行!”黎舒赶紧拉住他的手,“你去你的,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看著黎舒略带忐忑的笑脸,郑鸣海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两天黎舒j神不是太好,郑家老一辈的人并不是都像父母那麽开明,就算面上过得去,也未必能真心接纳他。
“那这样,我今天去,早点回来,改天再约大哥他们出来。”说完他又搂住黎舒,在他额头上响亮的啵了一口,“在家等我啊!三十咱回家陪我爸妈,初一我就带你回苏州,给你妈拜年。”
“我……我找不到,我家早搬了!”
“我找得著啊,”郑鸣海瞪了他一眼,竖著眉毛凶他:“你今年别想溜!”
黎舒愣愣的看著郑鸣海,双臂圈得更紧。他拉下他的头,对他轻轻的笑了一下,旋即闭上眼,吻上郑鸣海的唇。
从温柔的触碰到激情似火的缠绵,只需短短几秒锺,郑鸣海便激动的按住黎舒的头,把他压到墙上深吻。黎舒笑著推开他,双颊绯红,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顶起大腿蹭郑鸣海胯下鼓起的那团东西,揶揄道:“挺j神嘛!”
“嗯──”郑鸣海恋恋不舍的拉回黎舒又吻了吻:“要不我晚点再去?”
一面说著,手下已经不老实的钻进黎舒裤子里,颇为得意的笑了:“你不也一样?”
黎舒打掉他那双不安分的手,把他往外推,“得了得了,再闹下去不知什麽时候了,快走快走!──少喝点酒,我晚上等你回来。”
真把人推出去了,又有点後悔,黎舒拉开门探出头对郑鸣海说:“鸣海,我很高兴,第二年了。”
郑鸣海站在电梯门口给了他一个漂亮的飞吻,“不是第二年,对我而言,已经很多年了。”
临别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不断的在黎舒脑海中循环回放,郑鸣海温暖的体温,俊朗的笑脸,还有他入骨的温柔。他的时间好像就在那一刻静止了,始终停在那里,直到下一个应该出现的场景出现,他的时间才会再次启动,重新开始。
现在属於他的,只有无尽漫长的黑暗,只有无法感知的时间与空间。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晚究竟发生什麽,不愿去感受在他身上正经历什麽,他封闭感官,已将灵魂抽离,r体留在世间,拼劲全力的反抗挣扎,承受这无法想象的阿鼻地狱。
鸣海……鸣海……你回来啦
作家的话: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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