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要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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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个通过水云帮跟凤皎国暗中通信的人是戚卓琚他爹?”左玄歌自己对朝堂之事并不关心,当初发现璜州境内的异状也只是怕牵连到左家赶紧回枟州将事情告诉了宋小人,之后他们要怎么向皇上禀报他可就不管了,左家在两代帝王的登基上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先帝在世时左玄歌常常进宫,被先帝抱在膝头上玩耍的时候大概比几个皇子还多,只是对于新帝的感情也就很一般了。
大概是敏感于他对左家的信任远不及先帝,左玄歌心里本能地对与他打交道有些排斥,帝王家的人嘛若是脾气不和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对也不全对。”李言清装模作样地卖起了关子,被左玄歌一瞪才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通,“这事儿跟戚小王爷也脱不了干系啊?谁借着游玩的名义率先到枟州来安营扎寨?又是谁借口听戏整日个往熙州跑?”
枟州、熙州、水云帮、惊梦楼……这一条线串下来可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问题是眼前这个人在这整件事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难道真的仅仅是父亲叫他拖住自己不要搅合到这滩浑水中去?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跟戚小王爷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你爹还能不知道么?”
“那么你呢李言清?看这架势我爹知道这事只怕还在我之前,以前不动大概是碍于皇上的多疑,等到我把水云帮与这件事的关联包括织云锦这一条线索抖出来之后,顺藤摸瓜可谓是铁证如山,这样才好给皇上上折子而避将事情闹成党派之争,我爹这么谨慎地谋划居然还能叫人跑了,你又浑水摸鱼赚了个盆满钵吧?”
李言清尴尬地笑笑:“左公子说笑呢,言清哪有这能耐?”
左玄歌不理会他的装傻充愣:“好,那我就再说一说我的猜想,若是猜错了还请无所不知的清晓先生多多指教,这事情不妨从熙州的几方割据说起吧,熙州三楼,虹满楼是玉虹轩的地盘,千味楼背靠水云帮,我一直在好奇那惊梦楼属于哪一方呢?熙州本地很难再有一方势力够格掌控,哦,除了卫知书一支官方力量,不过熙州知府连个织云坊都管不好,更何况是惊梦楼?这里就不得不提你心心念念的那位荀先生了,我也是最近才察觉这位荀先生的身份只怕不一般。”
左玄歌仔细观察着李言清的表情,在他听见荀先生时神色果然紧张了起来,而左玄歌直接道破荀风身世不一般时,李言清更是瞳孔一缩,他紧张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吃惊。
“荀先生这般身份的人居然能出枟州到惊梦楼去唱戏?惊梦楼只可能是我父亲放在熙州的耳目,那么,我爹早就应该知道你了。”
李言清唇边的笑终于不再轻描淡写:“左大将军确实早就知道我了,只不过我却没有跟他做更多的交易,他不愿意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答应他离开枟州。”
李言清闭上眼摇了摇头:“不管他告不告诉我,我都不会离开枟州。”
☆、人心难测
“你不会离开枟州,因为荀风在这里……”左玄歌看着这个一贯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所谓清晓书生,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神情肃穆。
“对,因为他。”李言清睁开眼睛毫不退缩对上左玄歌的目光,对荀风的感情,他向来直言不讳。
“所以为了知道荀风的身世,你不惜卖消息给戚暝?”
李言清惨淡一笑:“左公子严重了,李某只是一个商人,只要交换合理,没有什么是不惜的。”
“所以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给荀风自由。”
“事在人为,但求问心无愧。”李言清拂了拂袖重新坐下,“好了,左公子难道不该亡羊补牢挽救一下事态发展?”
左玄歌快步往楼梯口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回头看了李言清一眼:“谢了。”
不知什么时候攀在栏杆上的小童子看着左玄歌离去方向忧心忡忡地道:“先生,他往边地方向去了。”
后领被人提起,小童子猫着身体悬挂在李言清的身侧,怀里还抱着个青布包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先生。
“走了,该干活了。”李言清将他放在地上,缓步走下橘子楼。
小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现在知道眼巴巴地去帮忙了,早干嘛去了。”
李言清突然停步,小童子一个不及撞了上去,额头堪堪撞在他的屁股上,疼倒是不疼,就是心里怪憋屈的。
“我去找大将军,你就在这条道儿上等着司徒凛月,告诉他左玄歌离开的方向。”李言清交待完了之后,又正色看了小童子一眼,“听明白了吗?”
“明白。”小童子点点头,突然又抱住了他的脚,“先生,那位姓左的公子就这么跑了不会有事吗?要是他出了事,先生您会愧疚吗?”
李言清没好气地提着手里的折扇敲在他的脑袋上:“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跑还能怪我了?生死由命,要真的死了只怪他自己……红颜薄命吧。”
小童子望着自家先生离去的背影噘了噘嘴,那个左公子若死了对先生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小童子摇了摇头,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有些不满,自家先生虽然无耻了些小气了些,心地倒也还没有那么歹毒吧。
李言清在一个营兵的领路下走至大将军身前,客套寒暄话都来不及说就先将左承胄身侧两个陵西王府的护从给绑了。
将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若非大将军拦着恐怕就要上前跟李言清打起来了。
左承胄下马走近李言清,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李先生这打招呼的方式倒是很别致。”
李言清眼角余光扫了扫大将军身后铠甲森森的千余甲士,强掩住心里的战战兢兢,笑了笑:“大将军不先想想怎么跟京城里头的那位解释吗?怎么说才不会被有心人解读成大将军跟戚王爷暗中勾结,偷偷放跑了他?”
见大将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手里抓的两个人身上,李言清也不小气,直接将两人推到他的身前:“这两个是戚王爷安插在陵西王府的人,算是言清在枟州叨扰多年的一点薄礼。”
宋孝仁叫手下将人领了下去,看了看左承胄:“我先去审审这两个人,琢磨一下折子要怎么写,你带人继续追,也别太勉强,到时候吃个擅自调兵的罪也够你劲的。”
李言清挠了挠面颊有些不好意思地插话道:“呃,恐怕还是得勉强一下的,您家小儿子已经追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左承胄目光猛地一变,来不及找他麻烦一把推开了身侧的人,大踏步跨上马扬鞭冲了出去。
宋孝仁手伸在半空半张着嘴什么也没说出口,咬了咬牙也跨上马背:“你们先将人带回去,等我和大将军回来。”
交待完双腿一紧猛夹马腹也追了出去。
左玄歌一骑绝尘往凤皎边境而去,依着李言清的性格,就算要提醒自己也一定会信守他的承诺,所以戚王爷现在多半已经出了枟州边境,父亲对今日的抓捕一定早有布局,昨日还特地请了戚家父子一同听戏,整个枟州现在肯定铁桶一般严密,所以他们应该也跑不太远。
只是对于左玄歌而言时间还是太紧迫,要赶在他们与凤皎守军接上头之前拦截才有意义。
戚暝在枟州地界逃了,别的不说,他爹的失职之罪可是板上定钉,他与戚卓琚儿时的那点交情放在这件事面前算什么?所以说什么他爹让李清晓拖着自己不让搅进这浑水里骗骗别人还行,骗左玄歌可没门儿。
所以一码归一码来算,李清晓虽然先促成了戚暝逃走的事实,可是他特地等在橘子楼给自己透露这一事情,这份情左玄歌也承下了。
左玄歌快马加鞭几个关口几乎都是举着左氏令牌擦着缓缓开启的城门奔出,出了最后一座城楼越过茫茫荒地,一路披星戴月直到天际泛白才到了两国之间早已荒弃无人的一座废城。
他下意识放慢了马速,如果说这一路上要选一个地方停下休憩,这儿无疑是最佳选择,现在天还未亮,戚王爷此次出逃仓促一定来不及与凤皎那边联络,那么在此处落脚的可能性非常大。
左玄歌安抚般摸着俊骊侧边的鬃毛,俊骊放轻脚步轻轻一跃,跨过断壁残垣,踏在石板上的马蹄声在空旷寂静的死城里格外清晰,左玄歌跳下马,双手捧着俊骊的脑袋亲昵地蹭过去:“机灵些,情况不对就跑吧。”
俊骊扬了扬脑袋发出低低的嘶鸣声,一双大眼睛通灵地望着他。
“记着给我搬救兵啊。”左玄歌顺着俊骊的脖子拍向马背,俊骊在他手下调了个身,最后轻轻拍一掌在它屁股上,纯黑色的骏马反身跑开,渐渐消失在迷雾一般的黎明天色中。
左玄歌知道它不会跑远,只要听到主人唤声很快便会赶回来,很放心地往荒城深处走去。
浸着朝露冰凉透彻的青石板上坐着个灰头土脸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他身侧立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肩背宽阔一双眼睛尤为明,距离这一老一少更远一些的地方星星点点游走着几名黑衣扈从,看似闲散的步子中却彼此相顾暗藏阵型。
“邢叔,我爹还没回来吗?”戚卓琚搓了搓手,等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便越是不安。
“小王爷不必忧心,此次事发突然,王爷要先行去探路也是为着保险起见,驻守在川都的隋长司与王爷多年交好,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者的话丝毫没有安慰到戚卓琚,父亲将他留在这儿就摆明了此去定是凶吉未卜,他在这儿多待一刻便多一分被枟州追兵赶上的危险,父亲不惜冒险也要把自己留下可见此去川都他是多么没有把握。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拖长了的“咕——咕——”怪叫,戚卓琚同邢屠互望了一眼,老者的背突然拱起如野兽遇险一般警惕起来。
“小王爷请等在原处,待老奴去看看。”
邢屠带着两个黑衣人往声音传来处快步而去,老者甫一离开,那诡异的“咕咕”声又从另一个方向传出,一声叠一声,高低错落地由四面八方响起,听得本就已是惊弓之鸟的戚卓琚心惊胆战。
他将身侧仅剩的黑衣人全部派了出去找那声音的源头,独自一个人在原地来回踱步,一个转身眼前突然多了一身青衣,吓得他差点叫了出来,幸好左玄歌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嘘——”
“左玄歌!?”戚卓琚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惊愤交加,所幸这一声名字叫得并不大声。
“小橘子,那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长进嘛,跟着你爹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都没能让你变聪明点儿啊。”居然那么容易就把身边的人全都支走,叫自己钻了空子。
戚卓琚冷笑,他反手抓住左玄歌:“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把他们支开好叫你现出原形?他们不会走远,我只要拖住你到他们赶回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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