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拿铁

有的时候，丁旭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柴。
明明已经很努力想要忘记过去，深思熟虑觉得白霜霜并非良人。可每当夜深人静，却又偏偏会在一瞬间，忽然想起那个本该早就丢到天边的背影来……
说来也是奇怪，像是随时掌握着丁旭的艾兵豪斯记忆曲线一样——每当丁旭对她的感情稍微有一丁点儿动摇，白霜霜都总能一针见血地让他再度想起。
丁旭原本以为，对待感情，自己向来长性。不论白霜霜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她究竟爱自己几分。他只觉得，只要白霜霜有朝一日能够迷途归马，他便还能给她再次回头的勇气……
丁旭相信爱情，虽然他从始至终只谈过一次爱情，哪怕这段感情最终千疮百孔，岌岌可危。但他仍旧坚信，爱情这种东西，归根结底是不容置疑的。
它太脆弱，像悬而将倾的高塔，因而，便更需要有人加倍地心呵护。
可现在，对白霜霜，丁旭却突然感到迷茫。他觉得莫名的难受，很生气，特别生气！像是被人扼住脖子后惊魂未定般，有些无可奈何。
然后他静静地躺回床上，轻轻地翻了个身。
丁旭忽然觉得，自己脑海中原本清晰无比的白霜霜的浅笑正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越拉越远，最终慢慢模糊。而取而代之在面前挥之不去的，却是唐瑜围着围裙垂首为自己做饭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丁旭自己也惊异于自己抽离的思绪——竟会在这样悬而未决的心情下，突然想起唐瑜来。
在从前的若干年光阴里，丁旭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爱情的意义，他习惯于坚守，也愿意等待。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唐瑜被姑娘挽着的样子，整整一晚上都在他心里不断盘桓着，一遍一遍，像放电影似的，越看还越觉得那个姑娘和唐瑜有种说不出地相配。有的时候，丁旭觉得唐瑜就像是深夜里一盏指路的明灯，永远不骄不躁地微笑着，对每一个人都一样，淡淡发出微弱却柔和的光，让人眷恋，渐渐依赖着。
丁旭越想越气，觉得好像被什么拿住了七寸，有些憋得喘不过气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旭从没有过拿白霜霜同唐瑜比较的意思，因为他潜意识里，对白霜霜仍然抱有无谓的情愫。就连丁旭自己都说不上来，只认为这大约源于多年以来潜移默化的习惯，抑或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坚守。丁旭知道，自己向来不是果决的人，不然也不会苦苦挣扎于这样一种无望的情感中，死死不得脱身。只是忽然，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丁旭忽然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从前付出的和今后拥有的。
在这个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异样的夜晚，丁旭突然想知道，他的过去，现在，与白霜霜的未来，甚至和白霜霜这个人，究竟应不应该再有关联……
然后他翻身起来，走到了电脑前，顿了许久。终于咬着牙下定决心，将那封未看完的邮件，连同那个名为“情书”分组一起拖进了“垃圾箱”里。
然后他越想越气，把桌上没吃完的泡面和刚咬了一口的鸡蛋，还有饭桌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气鼓鼓地就去睡觉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唐瑜回家，刚进客厅就看到满地狼藉。
家里的客厅和饭厅是连着的，一扫过去就能看得明明白白。地上的泡面汁水和着碗碟的陶瓷碎沫乱成一片，唐瑜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发现大门紧锁，也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
于是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拿了扫把出来开始默默拾房间。
第二天等丁旭好不容易醒转，才发现唐瑜竟因为打不开卧室的门，不得不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丁旭望着沙发上被压得有些凹陷的靠枕的痕迹，觉得愧疚，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唐瑜听到动静，主动朝他打了个招呼。
“醒啦？”说罢，他回身指了指沙发，主动解释道：“昨晚回得晚了就没吵醒你，反正今天休息可以好好睡个懒觉。”
丁旭望着唐瑜微笑得亲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在唐瑜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脏几乎不受控制，停顿了一秒。
他忽然想起昨天下午看到唐瑜被姑娘挽着手臂的样子，又想到白霜霜远隔重洋寄来的那些邮件……
然后他突然发现，唐瑜此时望来的目光似乎看起来格外温柔，有些暖暖的，像一碗刚煲出来温热的汤，刚好让饿了许久饥肠辘辘的丁旭觉得，忍不住想要凑上去，与他更亲近一些……
唐瑜没多说什么，他看着丁旭恍恍惚惚的神情只以为在外边遇到了麻烦。唐瑜向来不是多心的人，有些事情与己无关他便也不好去打听。可望着丁旭神色间满是踌躇，却又忍不住心疼，想拿熨斗将他紧皱的眉头熨平才好。
于是饭桌上，唐瑜还是不忍，装作无意，出声问他：“怎么了？刚刚看你脸色不大好。”
“没什么。”丁旭抬起头来，浅浅望了他一眼。
对于自己的心事，丁旭并非刻意避而不谈。只是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看着唐瑜一脸关切，犹疑了半晌，然后小小地深吸了口气，他甚至直至现在都搞不清，自己莫名其妙的一通脾气究竟是冲唐瑜，还是因为白霜霜云淡风轻的挑衅。
他咬牙顿了顿神，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安慰似的：“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别担心。我自己能解决好。”
“那就好。”唐瑜见他不愿再谈，便也不再勉强，只轻轻点了点面前的餐盘：“吃菜吧，红烧土豆是我新学的，尝尝看觉得怎么样？”
丁旭笑了笑，“嗯”了一声，又给唐瑜主动夹了一筷子肉片。
他望向唐瑜微笑着的脸，突然就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不说出口，丁旭总觉得心里堵堵的，有些揪心。
“怎么啦？又发呆？”又过了半晌，唐瑜用筷子轻点了点盘子边沿，小声笑说：“快吃吧，你最近好像都瘦了。”
“嗯嗯。好！”丁旭立刻回过神来，囫囵夹起一块绿绿的就往嘴里塞，可等他刚嚼了一口，还没等来得及竖起了大拇指，就被呛得一个不忍，将口里的一团囫囵吐了出来：“这什么？好辣好辣！！水水水……”
唐瑜眼见他夹着青椒塞进嘴里，却又来不及阻止，此刻又被辣的飙泪，舌头长长伸着，大口大口地吸气，狼狈又可笑。
唐瑜忍住笑，拿眼瞪他，怪嗔道：“傻子吗？什么都吃。”
说罢起身接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快拿着，赶紧漱漱口。”
丁旭尴尬不已，自早上起床，他便一直像行尸走肉一般，迷迷糊糊，止不住地发呆。直至这一刻才被辣得清醒了。
他抬眼看向唐瑜，见唐瑜一脸关切，竟忽然觉得内心舒坦不少。
丁旭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在唐瑜责备又关切的目光中，只觉得无比熨贴，恨不得扑过去，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他没有去接唐瑜递来的水杯，而是眼光顺着唐瑜的视线往下，把嘴轻凑到杯壁，就着他的手，吞了一大口水进去，含了含，这才觉得嗓子眼儿舒服不少。
唐瑜被丁旭没来由的亲近闹得有些脸颊微红，他不敢过分曲解丁旭的意思，只强压着心头那些莫名的蠢蠢欲动，一直跟着他到了浴室。
找到水源的丁旭，似乎一反刚才的老不正经，而是接了凉水，埋头反复漱了几次口。
等觉得舌尖好不容易终于可以缕直一些，丁旭索性打开水龙头搓了把脸，这才犹豫兮兮抬头看向唐瑜，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