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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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唐青崖倏忽觉得自从母亲过世,许久以来头一次真切地发现,就算行得再远再偏僻,想要回头了,总会有个人在岸上等他。
他身心俱疲,最终缩在床褥中,死鱼似的闭着眼,让苏锦帮自己清理过。最终也不知何时睡着的,长途跋涉到底对他还是勉强,唐青崖感觉内里真气游走,丹田一片暖意,触手可及之处苏锦又睡得安稳。
恍惚真能一梦到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在某方面决不妥协的小锦哥哥(比心
☆、第五十四章
好不容易的一觉安稳被唐白羽急吼吼的吵醒,唐青崖整个人都崩溃了。
天还没亮,房门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他睡得浅,以为有变故立刻醒过来,却见唐白羽憋红了一张脸。唐青崖低头一看,肩骨上俱是不堪的痕迹。
他立刻把中衣穿好,又拉了被子裹住苏锦,这才下床,拢着一身刚从被窝中爬出来的不耐烦,眼神如炬,一边磨牙一边看唐白羽。
“这么早来祸祸,就为了窥伺你师弟大好春光……唐白羽,我这是要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唐白羽急不可耐,极力压低了声音:“唐玄翊跑了!”
此话一出,唐青崖直接从头到尾僵在了原地,他仿佛听了个不可思议的笑话,望向唐白羽的眼神里惊讶中带着一丝讥讽:“他从水牢跑了?”
唐白羽说话快如爆豆:“此前门主和长老们都有意留他一命,这么多年打理锁魂堂不得不说劳苦功高……谁知就在我从唐门离开的第五天,有个师弟去水牢送饭,发现唐玄翊不知何时在两个看守弟子的协助下跑了!后来那两个人也不知所终,如今唐门虽还不曾乱成一锅粥,可兹事体大,连忙通知了我们。”
唐青崖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取了件外衫往身上一披,待到话音落下,道:“这个节骨眼逃跑……我猜他和鸣泉山庄有关。”
“不会吧?他们不是水火不容,见面就掐吗?”
“正是因为如此,不管是父亲还是长老们都不会想到他会来洛阳,你说呢?”唐青崖沉吟许久,蹙眉道,“我当年还隐瞒了一件事,以为不过是唐弃说出来吓唬人的,现在一想,似乎别有隐情。”
他请唐白羽在外间坐了,又探头望了一眼,苏锦似乎并未被吵醒,这才将当日临安小院中一幕娓娓道来。
唐白羽第一次听说这事,觉得背后冷汗顿起。
“你的意思是,当年……他可能早就借用‘锁魂堂’的名头在外受人雇佣做事……譬如说那时去找阳明洞天的暗桩翻查《步步生莲》,包括后来在南岭围攻苏锦,险些要了他的性命,都是他的人?”
唐青崖略一点头,倒了口茶谁润喉道:“我先前只道唐弃许是自行立业,却没有想到便是他被抓了,迟早会送到大师兄手上,到了他那儿,迟早放虎归山。何况现在对《人间世》最有想法的,除了苏锦,就是乌霆了吧?听阿锦说,南岭那帮人会齐家的北斗七星阵,联想到此前宋如晦出现在鸣泉山庄……你看,是不是齐活儿了?”
唐玄翊,宋如晦,包括此前因炼血蛊走火入魔的何常,夫君为鸣泉山庄客卿的杜若,哪一个不是与乌霆千丝万缕?
与何常的最后一面时那人曾说,“不该轻信,不该炼血”,此时想来,更加令人胆寒。
再一想到群英会召开在即,唐白羽不得不慌张道:“那该怎么办?”
唐青崖静默许久,缓缓开口:“不论如何,我会保他平安。此次唐门尽快与唐玄翊划清界限,否则日后江湖中不知道如何说我们。至于其他,你明哲保身便可。”
唐白羽担忧道:“你却要置身其中?”
他扫了唐白羽一眼,唇角浮起个安抚的笑来:“不打紧的,师兄,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最了解我,何时你亲师弟做事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呢?”
说的真诚无比,唐白羽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此间本没有唐门的事,若是能兵不血刃地回到蜀中,最好不过。
可他又如何能干脆利落地与唐青崖撇开关系?
唐白羽思量得纠结万分,仿佛要把自己头发揪下来一般,看得唐青崖头疼无比,他知晓了对方来的原因,此刻居然不那么着急了,放松之后困意即刻涌上。唐青崖打了个哈欠,裹紧外袍,道:
“师兄,你就听我的。再过两三个时辰鸣泉山庄的人就来找咱们,你赶紧滚吧。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得神不济。”
满腹忧愁的唐白羽终是被他劝走了。
唐青崖又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这才除下外袍,拐回床边。床褥里那人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此时露出一张脸,五官温柔,恐怕沉浸在美梦里,唐青崖看着看着,不觉笑了片刻,掀开被子重又在他身边躺下。
察觉到多了个人,浑身略微冰凉,苏锦本能地靠近,伸出手把他圈在怀里。
唐青崖趁机捏了把他的鼻子,心不在焉地想,“遇到冷的东西别人躲都躲不及,你却还靠过来……当真是睡习惯了么。”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无比窝心,轻轻地在苏锦露出来的肩上咬了一口。
待到真有自称鸣泉山庄的家仆来迎时,苏锦才起身没多久。他一觉睡得十分安稳,中途迷迷糊糊地觉得唐青崖起身过一次,却并不放在心上。
燕随云同丐帮几个长老站在一处,路过他们时目光若有所指地在苏锦脖子上一扫,轻声提醒:“阿锦,太惹眼了。”
言罢留下苏锦还未反应过,藏着一抹玩味的笑走远了。
他抬手覆上自己颈侧,某一块皮肤摸着确实有些感觉不同,苏锦脸上微红了片刻,又回归了正经。唐青崖正从客栈出来,见到他十分开心,脚步都轻快。
那人换了身和唐白羽类似的玄色短衫,比平时的长衫广袖要方便一些,外罩深色斗篷,除了一道银色腰带没有任何缀饰,只是袖口微敞,里面应当另有乾坤。唐青崖手间拿着折扇,展开后玄铁为骨,着实分量不轻,他却拿得轻描淡写。
苏锦将他一缕头发捋顺:“你今儿也要去比武吗?”
唐青崖道:“替唐门挣点面子。咱们几百年来可是头一次,只靠白羽师兄一人,恐怕会输得难看,他本身也不于近身的功夫。”
苏锦笑道:“好久不曾看你和人动手,今日我要好好观摩。”
唐青崖挑眉,调侃道:“看清了以后好跟我打架么?”
苏锦摇摇头没说话,又见秦无端和程九歌。他心知肚明对方到了帖子,乌霆一定冲阳明而来,程九歌必是不会和人动手的,他与秦无端想要讨回一番公道,自是要全力以赴,不觉也紧张了些。
秦无端越过他时,打量了苏锦一通,道:“神不错?”
苏锦颔首:“不会给师父丢人的。”
秦无端却笑了:“那我也不给师父丢人——今日你大约会见到薛沉,届时我跟你多指点。若我能对上他,就再好不过了。”
低头却见常年没有兵刃傍身的秦无端这天佩了剑,苏锦目光闪烁,难以置信开口道:“这是听松?师叔给你了?”
秦无端道:“我喜爱游山玩水,师父一直觉得挺好,不曾管过。他此前送我的剑也被我放在了阳明,随着那场浩劫毁去了……平日与人交手是不用兵刃,可今天实在特殊,便向师叔借了听松来。”
意义自是不言而喻,苏锦再望过去,那双平素玩世不恭的桃花眼中多了些旁的色。他没见过认真的秦无端,却没来由地觉得安心。
所谓群英会,最开始是为抵御日益壮大的魔教,所有自以为名门正派的派人加入。而后大约五十年前,养蓄锐成功,魔教教主身死,魔窟也被烧了,差不多算作永绝后患,实在是一大快事。
后来没有了正邪分明,群英会却被保留下来,由当日讨伐魔窟的齐家牵头,大家齐聚论武清谈,成了每十年一次的盛会。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规格高一些的擂台赛而已。场地要求大,武林各派但凡到帖子的,少至一两人,多至十数人,加在一处数目十分可观。而鸣泉山庄财大气粗,乌霆更是放话说不会让此次盛会令任何人失望。
被鸣泉山庄家仆引到位置落座,依门派安置于一处。又有人前来送签,每个门派遣人抽一张,由此来定自身出战的顺序和位次……以及对手。
春日和煦,大柳树枝条柔软,迎风摇曳,空地上搭起了五个擂台,同时至少有五组应战,从而尽快地在短时间内选出修为更加湛的人。
苏锦见秦无端拿了签,不声不响地在他身边坐下,凌霄剑往桌案上一放,立时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他瞥过右侧棚内是一队打扮粗犷、身着暗红衣衫的青年人,当中一位毫不掩饰自己,直直地盯着凌霄剑。
这把剑太有名了,没见过的人也知道鹤羽剑柄和云纹剑鞘意味着什么。
苏锦偏过头同秦无端说话,得知自己的顺序不算太前。他抬起头环顾整个场地,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奇装异服的,自命不凡的,仿佛整个江湖浓缩在洛阳城郊的方寸之地里,这感觉着实不太好。
他又见四方环境,依山傍水,却显得逼仄万分。苏锦暗道许是自己多疑了,他正要勉力调整,突然不知从何处来的一枚飞镖“嗖”地一声插在面前桌案。
飞镖正中却是一个“唐”字,末梢的穗子被一条残破的布取而代之。
苏锦额角微跳,连忙取过来拿下那布条。材质和当日谢凌用以记载《凌霄剑谱》的白绢略有类似,他展开,上头是唐青崖的字迹。
“或许有埋伏,届时不可全力以赴。”
这话打通了苏锦脑中一个关节,他再次以目光勘探周遭,山是山,水是水,草木茂盛,可怎么看都有种诡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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