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多情太动人

第 4 部分

“我丑死算了。”丁娜带着泪意指控。“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你哪时听我这么说过?”
“还说没有!你刚在电话里,明明就跟别人说我是你朋友……”
刚在电话里……她没说他都忘了。“我刚身边有其它人在,当然得先搪塞过去……”
喝醉了的丁娜才不管成隽刚才身边有没有人!总之,她亲耳听见他说的话了。
“你不用再跟我解释,我自己很清楚,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一头热,你压根儿不曾喜欢过我——”
丁娜哭得泪涟涟,酒意加上失望,原本压抑在她心底不肯正视的问题,这下再没有顾忌,一下全都从她嘴里冒出来。
“小吉说我呆头呆脑,我承认,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嘛,我没谈过恋爱,更没追过男人,所以我只好拿我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你从来没有想过,我送的每一朵花,都是有涵义的,后来,我听了小吉的话,主动一点,结果我们又卡在那个阶段上,你不抱我,也不承认我,我知道是我自己说要等你,不给你压力,可是,我也需要一点点鼓励,不要老让我觉得,都只是我一个人在努力……”
成隽双手环胸,凝眸将丁娜表情全看进眼里。
她此刻的模样真的非常狼狈,一双大眼哭得泡泡的,鼻子也红通通,酒意将她脸染上红艳的樱桃红,原本绑着的长发也被她哭乱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觉得她这样子很丑,或者觉得她是在借酒装疯,故意勉强他才对,但成隽仔细想想后发现,竟然没有。
看着丁娜哭红的脸,他心里竟只有一股浓浓的舍不得。
一个声音在成隽脑里提醒
成隽呀成隽,你糟糕了你!你知道你心里这股舍不得,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是想要一点点鼓励嘛……”
大概是哭得累了,丁娜说话音量渐渐变小,也不再有力气坐直,她身体自有意识地偎靠在床边,嘟嚷两句之后,她眼皮慢慢合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已听见她发出均匀鼻息,进入沉沉睡眠。
成隽轻叹了口气,随手帮她收拾丢了满床的内衣内k,才弯腰将丁娜抱上床铺。
唔!酒醉的人还真重!
眶当眶当,一不小心踢着床边的啤酒瓶,听着瓶子落地声,成隽低头细数,一二三四五六,这丫头,根本一点酒量也没有,还敢一次喝这么多!
“包管明天头痛死你!”成隽没好气地轻敲丁娜额头。
丁娜瘪嘴咕哝一声,翻了个身换方向继续睡。
真是拿她没办法。成隽摇头叹息。
六点半,饭店morning call准时响起。丁娜伸长手摸索着电话,待听见电话那头道早的机器式女音,她这才恍惚地睁开双眼。
这是哪里?
瞪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晌,丁娜才突然记起,这地方是汉来饭店,她跟成隽得在八点之前赶到凤鼻头搭船渡海!
对对对,小琉球!
丁娜猛地翻身,一坐定,她忍不住抱头哀嚎。
我的妈啊!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她头怎么疼成这德行!
“不错嘛!还爬得起来!”昨晚她醉倒,出她房间时成隽顺手拿走她房间钥匙,打算一早过来挖她起床。
看见已换好衣裳的成隽进门,丁娜蹙眉问道:“昨晚谁偷打我?我头好痛!”
“原来你不记得啦!”
成隽指指仍榈在床底下的啤酒空瓶,丁娜一看,昨晚的回忆才一点一滴慢慢溜回她脑袋。对对对,她记得成隽被一个中年妇人绊住,然后丢下她,之后打电话给他,她还听到他跟那妇人说,她只是一个朋友……
“还在发什么呆!快点起床梳洗,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成隽打断她思绪。
“好啦好啦!”丁娜瘪着嘴,掀被下床,一站直,免不了又是一阵唉叫。
十五分钟后,成隽与丁娜两人搭上饭店叫来的计程车,直奔凤鼻头。坐在计程车上,丁娜试图回想昨晚的事,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第一瓶酒下肚之后的事,她全都忘光了。
丁娜怯怯地看着成隽。“我问你噢,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之所以这么怀疑,是因为她刚收拾行李时,发现她带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性感内衣内k,竟然全都被搁在房间椅子上。没道理它会自己跑出来啊!
“脱光衣服在外头l奔算不算奇怪的事?”成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啥米!丁娜瞪大双眼。“你说我昨晚——”
“当然是开玩笑。”成隽白她一眼。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吓到我了……”丁娜抚着胸口。“你突然间那么正经说话,我当真以为我做了那种事了勒!”
“既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昨晚还敢喝到那么醉!”成隽冷眼瞪她。
丁娜嘟着嘴帮自己辩解:“人家心烦嘛!谁教你昨晚让我等那么久。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我原本只打算喝个一、两瓶,看可不可以醉了就睡着嘛,结果没想到,竟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那么多……”连她自己也很惊讶呢!
“等会儿上船你就知道。”成隽懒得再骂她。“包管吐死你。”
不出成隽所料,打从爬上摇来晃去的快艇,丁娜头就开始晕了,而当快艇开始往前飞奔,丁娜更是沿路吐个不停。
一开始她还不好意思坐在成隽旁边吐,一个人拿着呕吐袋躲到一旁去解决,随着时间拉长,她也懒得遮掩了。
我的妈啊!这真是丁娜这辈子度过最漫长的二十五分钟,根本就叫“度分如年”。吐到肚子里再也没东西之后,快艇这才抵达小琉球的“白沙港”。
“喝点胃r,胃会舒服一点。”一下船,成隽便从行李袋拿出矿泉水和胃r,递给她。
丁娜感激涕零地打开喝下。她愿意对天发誓,她丁娜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乱喝酒了!
等了五分钟,胃感觉舒服了之后,丁娜嘴巴也灵活了起来。她瞧瞧仍拿在手上的胃r包装,好奇地问成隽。“你出门习惯带胃r啊!”
成隽白她一眼,懒得说话。他又没胃病,干么随身带胃r。想也知道,胃r是他昨晚特意去帮她买的。
“干么板着脸?”丁娜被瞪得满脸莫名其妙。
成隽丢下她,迳自走去和当地人交涉租车事宜。要在小琉球活动只有三种选择,一是跟当地人租机车,二是搭乘唯一的一班公车,三是用两只脚走路。成隽来之前已做好功课,甚至租一辆摩托车多少钱合理,他都上网查得一清二楚。
“上来吧!”成隽打点好一切,才拍拍车子后座要丁娜上来。
打从到台北工作,丁娜就没什么机会坐摩托车了,丁娜跨坐上去,双手还不忘紧紧环住成隽的腰,一副恨不得粘死他的表情。
“这样可以吗?”他的背那么宽那么暖,丁娜心满意足地磨蹭,真想就这样抱着,一辈子。
感觉得到她怀抱的紧度,成隽望着前方,唇微微一笑。“随你。”
两人第一个停留的地点,是位于白沙湾尾端的“花瓶石”,高禹之前fax交代了几个景点——花瓶石、美人d、蛤板湾、观落日亭和白灯塔,叫成隽一到小琉球,务必带回那几个地方的照片。
成隽工作的时候,丁娜就站在旁边乖乖等待,偶尔发现什么新奇景色,她都会忍到成隽将相机放下,她才开口要他转头看。她在台北发过誓,绝对不会乱吵他乱闹他的!
瞧成隽一副识途老马样,丁娜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之前来过小琉球吗?”
“没有,你呢?”
“我也是第一次。”
小琉球的海跟在台北海边的海颜色不太一样,没那么灰扑扑,是一种很漂亮,感觉近乎透明的靛蓝色。丁娜眺望远方海洋,突然发现有一些圆形的球体浮在海面上,她转头问成隽:“那是什么?”
“箱网,也就是养鱼的地方。”这件事他曾在网路上读到,刚好可以现学现卖。“其实那下面是个非常大的网子,鱼就在里头游来游去,算是一种半养殖渔业。据说那样养出来的鱼,比一般养在鱼塭里的鱼要更好吃。”
“不会被海流漂走吗?”
“应该是底下有锚,还是绑了什么很重的东西吧!”这部分成隽就不太清楚,不敢说得太笃定。
两人重新回到摩托车上,小琉球的路极好认,两条环岛公路再接仁爱路跟三民路,沿路不停大概骑半个小时就把整个岛逛透了。丁娜还发现,小琉球人口不多,除了靠渔港附近感觉较繁荣之外,其它部分几乎全是荒凉一片。珊瑚礁岩不利草木生长,经过几个地方,路上甚至连根草也没看见。
“肚子饿了吗?”成隽问。
“好饿。”丁娜摸摸肚皮。早上胡乱塞进肚子里的早餐在船上全部吐光光,肚子当然早就饿扁扁。
“那我们先折回渔港吃饭,休息一下,两点之后再继续拍吧。”
丁娜对小琉球印象最好的,就是蛤板湾上那一片白净的沙滩。虽然头顶上太阳很大,但因为一路海风不断,感觉倒没有想象中热。成隽正站在海滩一角拍摄海景,丁娜乘机在沙滩上寻找贝壳,想捡一些带回台北当纪念品。
踩着洁白的浪花,眺着眼前海蓝蓝的美景,丁娜忍不住哼起一首,好久好久以前听过的校园民歌——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成隽拍完照片,转头突然看见穿著白棉衫小短裤的丁娜,正孩子气地追着海浪奔跑,浪花打来,她格格笑地跑给它追,浪花一退,她又像泼妇似地冲到海浪面前,对着它挤眉弄眼。
瞧她玩得这么开心,成隽忍不住拿起了相机,偷偷地拍了她几张照片。
热烈的阳光下,白皮肤褐色发的她,有一种小仙子似的神秘灵气,当她立在滔滔浪花中戏玩着水花,那神态,简直就像刚被打上岸的美人鱼。
仿佛受到蛊惑,成隽情不自禁脱下球鞋,跟着她走进海水里。
转头一见成隽走来,丁娜扬头给了他一抹大大的笑。“照片拍好了?”
成隽点头。“你刚在唱什么歌?”
“你站那么远,还听得见啊!”丁娜脸蛋突然冒红。“哎呀!被你发现,我唱歌声音不好听说……”
“再唱一次。”
丁娜用力摇头。
“不然你说歌词。”
“就外婆的澎湖湾啊。”丁娜指指海浪跟沙滩。“刚在玩水,就突然想起这歌词还满符合的,可是唱了之后才发现不对,这里是小琉球,不是澎湖,还有这里也没有仙人掌。”
她转头看着成隽。“你记得有哪首歌有讲到小琉球吗?”
成隽想了一下。“有一首台语歌。”
“快快快,唱给我听,我要听。”丁娜诱哄。
“为什么我叫你唱你不唱,你要我唱我就得唱?”
“好嘛!不然一首换一首。”丁娜伸出右手和成隽打勾勾,一边叮咛。“说好了噢,我唱完就换你唱。”
丁娜仰起喉咙唱了潘安邦的“外婆的澎湖湾”,她声音娇脆,唱起歌来感觉像幼稚园小童,带着一点稚气味,一曲唱完,丁娜合起嘴巴,转头娣着成隽。“换你了,来宾请掌声鼓励——”说完还用力拍手。
成隽深吸了口气,知道他接下来唱出的歌词,绝对非常有震撼力。
“八月十五彼一天,船袂离开琉球港……”
“唉呦喂呀!”丁娜做出跌倒的动作,然后俯在沙滩上拍岸大笑。“我的妈啊!真的是太猛了,可以让你想出这首歌!”成隽那张帅脸,跟台语歌曲的感觉一点都不搭,偏偏他还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去唱。真的是,笑到肚子痛啦!
眼见丁娜仍旧笑不停,成隽忍不住汲水泼她。“还敢取笑我,是你说的,要跟小琉球有关的歌。”
“是啊!是我说的,可是我没想到你会选唱八月十五彼一日嘛!”提到“八月十五”,丁娜又是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微喘地说:“你知道我刚一到蛤板湾,想到的是什么吗?”
成隽摇头。
“是很久之前的mv,刘德华的,叫我和我追逐的梦。里头有一段啊,就是刘德华牵了一条黄金猎犬,在一个很漂亮的沙滩上跑来跑去……”
为了表演生动,丁娜还起来示范动作。
“读书的时候看到那首mv,我当时心里就在想,哪天一定要养条狗,不然也跟有狗的人借一下,带它来沙滩上跑跑看,看那画面是不是真像mv拍起来那么好。”
“不用等,你现在就可以试。”
丁娜瞧瞧左右。“但又没有狗!”
“你可以假装扮演啊。”成隽伸手拨弄丁娜长发。“反正你头发是咖啡色的,跟黄金猎犬还挺像的,至于我呢!就勉勉强强充当一下刘德华,牵着你在沙滩上跑。”
一见丁娜举手想打人,成隽哈哈一笑,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你这家伙!竟然当我是狗!”丁娜追在成隽身后。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成隽腿长,总能在丁娜追上之前,早一步溜掉。“越来越有追逐的气氛喽!”说罢!他还朗声唱起歌来!
“讨厌鬼啦你!”丁娜跺脚负气不理成隽。
“生气了?”成隽转头看她,然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哼!”丁娜别过头去。
“好,别气,跟你开玩笑的。”成隽用鼻尖磨蹭丁娜耳际,丁娜怕痒,一下就弃械投降。
丁娜转过头,凝眸望着成隽俊朗的眉眼。
唉!真是讨厌死了,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害她老是没办法对他生气!
“成隽……”看着看着,丁娜又想吻他了。
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成隽黑眸突然变暗,然后他朝她俯低头,直接将唇贴上。她的唇带着一点海水的咸味,成隽伸出舌尖轻舔,然后才一下钻进丁娜嘴里。
“我脚软……”丁娜呢喃。
成隽拉着她坐到沙滩上,丁娜和以往一样,跨坐在成隽腿上,只是这回他们俩是在室外,而她方才玩水,身上的白t恤被她弄得有点湿。
成隽手指抚过濡湿的痕迹,然后撩起衣摆,将手探进衣里。
哎哟,真羞!他头一次在外面表现得这么大胆,将头偎在成隽肩上的丁娜,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害羞,脸颊胸口突然红成了一片。
成隽手指一边拨弄内衣边缘,突然问道:“玛格丽特的花语是什么?”
丁娜被吻得晕头转向,只能做直线思考,他问,她就答。
“期待的爱。”
“桔梗呢?”
“不变的爱。”
听见这个答案,成隽沉吟久了点。
“那波斯菊呢?”
直到这一刻,丁娜才突然意识到,他问的这三种花,不就是她送给他的花名吗?“你问这个干么?”
成隽轻扯她头发问:“先回答我。”
“波斯菊的花语是永远快乐。”
期待的爱、不变的爱、永远快乐——想到自己之前竟然那么狠心,将她所给予的善意全都送进垃圾桶里,成隽突然觉得好惭愧。她不过就是喜欢他罢了,他有必要老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吗?
成隽敛眸思索了会儿,突然朝丁娜一笑。“那之后呢?波斯菊之后你打算送我什么花?”
丁娜别开视线,脸红红地嘟嚷:“向日葵。”
“向日葵又是什么花语?”
丁娜头垂得更低,她不好意思说。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迟疑了许久,丁娜才小小声地吐露:“爱慕。”
成隽深吸口气,难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是高兴、感动,还是震撼?或许,都有那么一点吧!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为了确认,成隽不厌其烦又问一次。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丁娜蓦地垮下脸来。
不,不是不信,他只是想再多点确认而已。“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喜欢我,是很辛苦的喔!”
“现在说这些早就来不及了,人家早就把心投进去了。”丁娜瘪嘴。
说得好。
成隽微笑地抚摸丁娜头发,再亲亲她脸颊。
确定了,就是她了。
仿佛过五关斩六将,丁娜凭恃着一片热诚,毫不退缩地朝他心房攻来。一直到昨晚,成隽心里还抱持着怀疑,还在打探她接近他的目的,直到聆听到她的解释,成隽终于愿意承认,一切是自己太多心。
他不再问躲逃避,从此清清楚楚将她的身影、笑脸纳进他的心。这就是他一直等候的女人,成隽瞅着丁娜微笑,他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伴侣。
“我相信你——以后,你就把花直接拿到我家去吧。”
耶耶?!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他温柔的笑脸,丁娜蓦地瞪大双眼。
“我会告诉你我住在哪。”说完,不等丁娜回应,成隽突然伸手将她拉站起来。“开船时间快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第七章
回程路上,丁娜一逮到机会,就拚命跟成隽套话,她不懂他突然说那些话的原因。成隽这人也别扭,不管丁娜怎么诱哄询问,就是不肯给她一个干脆。
要他怎么好意思表明。成隽别过头去,望着海的脸颊已呈现一片赤红。
认真论来,这也算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愿意把人放进他心底。那种浓情蜜意的思绪要他化为言语,实在太让他觉得别扭。他需要多一点时间,好让他的心和口两个部分,连接在一起。
“说嘛!”丁娜喋喋不休。“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我你家在哪了?还有花,你之前不是挺讨厌的吗?怎么一下子又愿意收了?”
成隽别过头去不理,丁娜不死心,继续缠着他不放。“说嘛说嘛,为什么?”
吵死了!
成隽被问得心烦,索性反过来威胁丁娜。“你再问,我就不告诉你我家住址了。”
“好嘛好嘛!不问就不问。”小气鬼!丁娜忍不住在心底嘟嚷。
回到台北,成隽先将丁娜送回她家,直到望见电梯门关上之后,成隽这才掉转车头,开回他位在瑞安街上的家。
几年前决定从家里搬出,成隽便花了不少时间在寻找房子上。最后选定瑞安街,就是贪在它靠近大安森林公园,从他住的阳台往外瞧,可以看见外头一片葱绿树影。
进家门第一件事,便是找出先前丁娜送他的花瓶。打从上回顺手拎它进屋,成隽便一直将它志在储藏室里,好在没弄破。成隽将瓶子仔细洗净抹干之后,将它往屋里最显眼的茶几上搁。
丁娜下车前答应,明天下班,她会带一把向日葵来。成隽站在茶几前看了花瓶一会儿,坦白说,朴拙的陶瓶与室内摆设有点不搭,成隽喜欢的装潢偏科技前卫风,除了沙发之外,橱柜桌椅全都是线条刚硬的金属质材。不过他想,既然丁娜是花艺专家,那么她就应该有办法调和这两者之差。
暂时先摆这儿。成隽满意地点点头,一切等丁娜来了再说。
过午,大把大把的雨便开始从天上往下落。下班前,成隽赶在丁娜出门前一刻打手机给她,说他等会儿会来“花艺所”接她,要她等他一下。
切断手机通讯,丁娜还开心地转了个圈圈。小吉走过她办公室瞧见,好奇地问:“瞧你开心的!发生什么好事了?”
“成隽说要来接我。”
“呦——这可稀奇了!”打从丁娜与成隽交往,还是第一次听他要来“花艺所”。小吉对这个名叫“成隽”的男人,已经好奇很久了。“请他进来坐坐。”
丁娜抿嘴想了一下。“要先问问,我不确定耶!”
“笨,不会找借口硬要他进来!”
“不行啦,他最讨厌人勉强他了。”丁娜摇摇手指。
话才刚说完,丁娜手机又响,一听,丁娜顿时忘了小吉存在,抱起她中午从花市带回来的向日葵,便急匆匆地往外跑。
“各位各位,明天见!”
话才刚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冲出“花艺所”大门。小吉探头,只见一辆亮黄色金龟车停在门口,一接到丁娜,便毫不迟疑把车开走,速度实在太快,小吉根本来不及看成隽长相。
成隽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着丁娜。老实说,她是他看过最适合拿花的女子。不过说也奇怪,第一次看见她,他却以为她是个算命师。
想起算命,成隽随口闲聊。“你最近还在帮人算命吗?”
“啊?!”丁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她刚好在帮连咪咪排塔罗。她摇摇头。“从那一次之后,就没什么机会算了。”
“为什么?”
“因为连咪咪生气啦!”丁娜跟成隽大概描述了下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之后不是跑去认识你吗?她气死了,隔天还打电话过来骂我忘恩负义、见色忘友!”
这么严重啊!成隽惊讶。“想不到我这么受欢迎!”
“你才知道噢……”说到这,丁娜才想起,打从认识他到现在,她都还没问过,除了她之外,他还有其它交往的对象吗?
丁娜顿时脸色惨变。
“我都忘了问,你该不会有什么未婚妻,或者是什么感情已经很稳定的交往对象了?”
“现在才问这个,会不会太晚了?”成隽馍她。
“你不可以顾左右而言他,快点回答我。”
成隽就是这一点坏,明明回答一句“没有”就行了,他偏要说一大堆话,要丁娜自己想。
“你哪时看过我接别的女生的电话了?”
“可是我们又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成隽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放到丁娜手心。
这个是……丁娜像傀儡娃娃似的,傻傻地注视着自己手心。
“今后你就可以自己过来看,看我还有没有其它女人。”
god!丁娜做出惊恐貌。她不是在作梦吧!为了确定这两把钥匙是真的,丁娜甚至还放到嘴里咬咬看。
“你干什么?脏死了!”
“我在确定它是不是巧克力做的啊,我怕它们是假的嘛!”咬起来很硬。真的!它们是真的钥匙耶!
噢噢噢———她太开心了!虽然坐在车里动作不便,但丁娜仍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
噢不行,不能再继续兴奋下去,她开心到心脏快受不了了!
等等,丁娜突然想到。打两人从小琉球回来,成隽就做了好多奇怪的举动,包括答应带她去他家,接受她的花,现在竟还给了她家门钥匙——这代表什么?丁娜望向成隽。
会是她所想的那样,他喜欢上她了?丁娜在心里开心地尖叫。是吗?是这样吗?该不会是她会错意了吧?她迫不及待想要确定。
“我不懂,你突然给我钥匙的原因?”
“你不是要鼓励?”成隽瞟她一眼。
啊!丁娜转头看着成隽,暗忖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心里事?
丁娜张开嘴巴,正打算问,却被成隽早先一步捂住嘴巴。
“唔唔……”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再追问,小心我收回钥匙。”要他坦率地说出他的心绪,这事目前他还做不出来。
这怎么行!
二话不说,丁娜急忙将钥匙收进皮包里,感觉这样还不够,她甚至将皮包塞进靠近车门的大腿底下,严防成隽突然抢了回去。
嗯嗯,这样他就抢不走了!
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反应,一旁的成隽,忍不住放声大笑。
雨从昨天下午一直下到今早,一发现雨整夜未停过,成隽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早进医院,便看到新闻说气象局发布豪雨特报,提醒民众要随身携带雨具,住在低洼或山区的民众,更是要提前做好防洪准备。
雨下得越大越久,医院就越忙。打从发布豪雨特报,成隽便不再有时间跟丁娜约会吃饭,医院诊疗工作结束,他还不能回家休息,还得一一打电话和他所负责的慢性病人连系,跟他们确认存药量,顺带叮咛他们注意身体,千万别染上感冒。
逮着一点空档,成隽马上拨丁娜手机。
“你在哪?”
“刚回到家。”一边说话,丁娜一边掏钥匙开门。隔着话筒听见声响,成隽唇瓣微微露出抹笑。
“你还在医院忙啊?”看见来电显示号码,就知道他现在人在哪。
“是啊!有一堆事还没做完,等会儿跟你讲完电话,我就得马上到急诊处报到,最近涌来好多急诊病人,医院里每个人都忙翻了。”
“这样啊……”丁娜沉吟。“那今天晚上,不就又不能见面了?”
“我也很想过去
但看这情况,我实在不敢跟你约时间。“
这场雨的确破坏了许多事,上一回在汉来海港餐厅的回忆还一直挂在成隽心上,他本是打算回台北后,找个机会带丁娜到餐厅吃饭,弥补她当时的委屈。怎知天公不作美,竟一连下了三天大雨。
“这也不能怪你啦,谁教老天老下雨下个不停呢?”
成隽早在第一天留守医院,就先帮丁娜打预防针了。他告诉她,医师工作向来最怕天灾人祸,每次遇上这种情况,不要说约会了,一天能给足八个小时让他们休息睡觉,就让他们开心地偷笑了。
他都讲这么坦白了,她怎么好意思再跟他计较陪伴的事情。
“跟你说噢!”丁娜一改失望的口气,用着愉悦的声音说话。“为了祈求老天爷早点放晴,好让我见到你,我每天都会做几只晴天娃娃挂在窗户上,睡觉前都还会跪在它们面前祷告哩!不过看这情形,好象是雨下太大了,我的祷告词没办法传进老天爷的耳朵里。
成隽可以在脑中描绘出丁娜专注缝着晴天娃娃,再满脸虔诚地将它挂在窗台上的画面,唉,成隽叹口气。疲惫不堪的时候,他心里总会浮上抛下一切,直冲她家找她的冲动。不过一想到挤在急诊处排队的病患,成隽再累,还是得强迫自己微笑面对。
这是他的职责,他的使命。
“那也帮我做个两只吧!祷告我会在医院补上。”成隽转头望着白苍苍的墙壁。“我也希望两早点停,我就能早点去见你。”
这是成隽头一次倾诉思念,听得丁娜脸都红了。
“听你这么说,我好开心,这是你第一次说想我呢!没问题,等等我马上做,干脆一次做二十只好了。”说不定两会因此而停呢。
“小傻瓜!”成隽笑道。
“对了,说到帮,除了帮你缝晴天娃娃之外,还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吗?”
“有是有,但就是怕太麻烦你。”
“什么事情?”
“我的衣服,我一直没时间拿去洗衣店送洗。”
平常成隽穿的衬衫跟裤子这些衣物,都是送交洗衣店清洗,他只在家洗他自个儿的内k和袜子。前一个星期日他和丁娜到小琉球,接下来又连下了三天雨,待洗的衣物至今还堆在浴室前的洗衣篮里。
丁娜听见,马上开口说:“没问题,这就包在我身上!”太棒了,她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用用他家钥匙!
“你也太兴奋了点吧?帮我整理脏衣服又不是去旅行。”
“人家喜欢帮你做事嘛!那会让我有种被你需要的感觉。”丁娜甜甜地答。
“反正我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好嘛,你就让人家帮你?”
“好,就让你去。”他实在敌不过她的甜言蜜语。
一挂上电话,丁娜二话不说,急忙抓起皮包钥匙直奔成隽家。这是她第二次进成隽家,一打开门,丁娜立刻冲进他房间,目标是他每晚惯睡的大床。丁娜整个人呈大字形扑倒在双人床上,用力滚了一圈后,这才将脸埋在他枕头上,心满意足地用鼻尖来回磨蹭。
啊啊啊,就是这个味道,成隽身上的香味!
丁娜一个翻身,转头看看自己的左右手边,左边是成隽放衣服的衣柜,右边是成隽每晚百~万小!说的书桌,啊!这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丁娜忍不住在卧房里转起圈圈,四面八方都是他平常惯用的东西,就像被好多好多的“成隽”环绕一样。
叹息罢,丁娜朝床上一躺,抓来成隽的枕头抱在怀里,这就是成隽每天晚上看见的画面。丁娜张着大眼望着天花板,细细数着上头壁纸的格数。不知道成隽上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跟她一样,一边等待睡意袭来,一边看着天花板回忆他们一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丁娜承认,每晚睡前,她都会抱着被子喃喃念好几回“成隽”,和幻想中的他交换一个晚安吻之后,这才甘愿合眼睡觉——丁娜脑中浮现成隽促狭的笑脸,然后摇摇头。
不可能,那种憨傻的动作跟他一点都不搭。丁娜敢拍胸脯保证,打死他都不可能这么做!
哼哼哼!被我猜中了对吧!
仿佛将怀里的枕头当成了成隽,丁娜手指着枕心对它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这才满心怜惜地将它拥进怀里。唉呀!开玩笑的啦!她爱他疼他都来不及了,哪可能为了这种事跟他胡乱呕气!
这么一想,丁娜才猛地想起此行来意。
真糟糕!躺着躺着,都忘了时间。进门时她跟管理员打听过了,收垃圾的时间是七点半。也就是说,她只剩下不到一小时时间可以整理家务。
急急忙忙翻身下床,再拉平被她弄乱的床铺跟棉被,低头在他枕头上印下一个吻之后,丁娜这才施施然走向客厅,开始她的整理大业。
成隽卫生习惯一向良好,房子根本就不乱,只是堆了好几天的垃圾跟换洗衣服比较难处理。将房子打量过一遍,丁娜决定,不把衣服送洗衣店啦,由她亲手清洗。
这才叫“贤慧ㄟ查某人”嘛!
拎着两大袋脏衣服回家,丁娜站在洗衣机前,将深色衣服、淡色衣服一一分类,突然她从里头拎出一条内k。
好大一条噢!
丁娜咋舌地将成隽穿过的脏内k挂在自己腰上比了下,玩着玩着,最后才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成隽刚好又打电话来。
他本是想提醒她,记得要把他的私人衣物留下,千万不要将它们带到洗衣店里。结果怎知道,丁娜竟已经动手在整理他的内k了。
闻言,成隽呼吸声一停。“你连我的内k也带走了?”
“是啊!我家有烘干机,等会儿洗好马上烘干,这样你明天就有干净的小内k穿了。”丁娜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从衣服堆里拎出一条内k,圈在手指上转啊转的。“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穿三角花内k。”
成隽哪甘心被白糗,马上回话。“你不也一样,喜欢穿三角丁字裤。”
啥米!他怎么会知道?丁娜脸爆红。
丁娜大叫。“我就知道,你那天一定偷看过我的行李。”
“哪需要偷看。我一进门,就看见某人捧着内衣内k往我面前丢,说什么她花了好几千块,结果全都派不上用场——”成隽在电话里啧了两声。“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套紫色白点的,我看那条小裤子,后面根本就只有一条线……”
“啊啊啊——听不到听不到!”丁娜以尖叫掩过成隽声音。
“听不到没关系,记得有空穿给我看就行。”
耶?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丁娜蓦地停下尖叫声。
“谢谢你帮我整理家务,等过阵子一豪雨结束后,我们再安排时间,一块儿去旅行。”
一听,丁娜笑得好开心。“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可不准骗人噢!”
“我哪时骗过你了!”成隽反驳。“好了,不跟你多聊了,我还得去急诊处驻守。”
“辛苦你啦,晚上回家行车要小心。”
“我知道,掰。”
“掰。”
连续豪雨进入第五天,刚结束早上的巡房工作,成隽一进办公室,便接到一通紧急来电。
之前雨初下时,成隽便打电话要求病人家属提前过来医院拿药,但家属却拒绝了,依往常惯例,他们觉得雨应该很快就停,怎知道雨竟然一连下了五天,连通往城市的道路也被大水冲断,此刻一家人正受困家中动弹不得。
“怎么办,成医师?我爸昨天晚上就觉得不舒服,最后一包药昨天早上已经吃掉了。”
“他现在是哪不舒服?还可以说话吗?可以就先把电话交给他听。”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随后一阵粗嗄的喘气声由小渐大传来。
“成医师,我一直在发烧啦。”从电话里听,病人林木立呼吸上气不接下气,是可以说话,但感觉起来非常费劲。“昨天早上觉得喉咙有点痛,就担心会不会是感冒,结果今天早上头就真的烧起来了……”
病者林木立年纪已经六十多岁,体内的癌细胞之前在医生与他自己的努力配合下,已缩小到能够用药物控制的程度,一年来一直没再复发。怎么知道突来这一场豪雨,竟又让他一向不太健朗的身体染上感冒。
成隽当机立断,决定马上连络救援单位,看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病患送出灾区。
经过一整天的连络协调后,救援单位派出气艇,病人家属也帮病患严密里好,再套上雨衣,折腾近四十分钟,终于安全将病患送至救护车上,成隽早已守在车里准备接手照料。
朦胧间,病患睁眼瞧见穿著白袍、模样俊秀的成隽,霎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断气升天,而成隽就是前来接他的天使之类,哽咽地哀叫一声。
“你不用怕,我在这。”
“成医师……”听见成隽熟悉的嗓音,病患认出他,两行老泪立刻滚落眼眶。
成隽坚定地握着病患的手,并沈稳地向驾驶发出开车的指令,“欧一欧一”警笛声大响,四十分钟后,车子驶进“联合”急诊室门口。
仔仔细细地以手指触诊,紧接着是听心音,测体温量血压,抽血验n,照x光等等工作,做完检查后病人被护士推至加护病房,成隽则是带着厚厚一本病历表,走进会议室会同其它医生,决定接下来的治疗方针。
忙了整天,连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护士一通知病患出现异状他随即得赶回病房,重新做出处置。趁病人打点滴时成隽打电话给丁娜,请她帮他送两套换洗衣服来医院。
今晚,他势必得留守医院,不能回家休息。
接到成隽电话,约莫一小时,丁娜拎着行李袋出现。一见她来,成隽立刻带她进他办公室。
“你看起来好累……”
关起办公室门,丁娜马上伸手触碰成隽脸颊,才几天不见,他清俊的脸庞又瘦削了一大圈。
成隽露出淡淡地苦笑。这个时候,他多想偎在丁娜怀中,好好休息个一天一夜。
“对了!这个。”丁娜从皮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成隽手心,成隽一看,原来是把钥匙。
“这是……”他抬头看她。
丁娜垂着头,红着脸小声地说:“我家离医院近,如果你刚好想找个地方休息,又觉得你家太远,二十四小时,欢迎你随时过来。”
收到这把钥匙,感觉就像打了一剂强心针,成隽一扫先前的疲惫,再次觉得精力充沛。原来身后有人可以倚靠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利用的。”成隽忍不住伸手握住丁娜小手,若不是担心随时有人进来,他早凑过去亲她了。
丁娜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后抬头,给了他一抹好美的笑。
第八章
晚上八点,丁娜正站在客厅里,拿着熨斗帮成隽烫他的衬衫,突然这时候,传来一阵开门声。丁娜转身,正好看见成隽推门走进。
他瞅着她打开双手。“我说过我会好好利用这把钥匙的。”
丁娜切断熨斗电源,轻盈地奔进成隽怀里。成隽将脸埋进她头顶,深深吸进她身上的香气。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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