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

第 21 部分

天刚好是斋藤教授的忌日,令我产生一种天意无常的观念。坦白说,是因为我讨厌再当人类,如果不是要遂行这样的研究,无处运用头脑的人类世界之肤浅、低级实在让我无法忍受。
还有,若是像如何利用新发明的火药让这个残缺世界爆炸,或研究让青蛙卵孵化出人类那样的研究还差强人意,可是只为了证明心理遗传这种连三岁小儿都能懂的简单明了原则,却得历经双腿有如木棒、脑浆像是变成石头的多重辛劳,导致犯下了罪恶的因果因缘,几乎坠落地狱深渊,虽然后来好不容易证明真理,可是,报酬呢?别说下能在妻儿的环绕下享受余生,甚至在获得结果的时候,也就是生命幻灭的时候、被认为是无法无天的家伙,受人们拳打脚踢、吐口水的时候,不是吗?“
“……”
“我直到今日为止完全未曾注意到这样的结论,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愚蠢,只希望不要再当人类或所谓的学者专家,回归到伊甸园的亚当,可以肆无忌惮的击溃一切对手……”
“……”
“我现在的心情当然必须和若林完全相反。若林无论如何都固执的想藉著这项实验来和我彻底分出高下,尤其是他受到肺结核侵蚀,自知时间不多,所以今晨获知应该继承公布此项实验结果最后责任的你可能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时,马上焦躁的做出让你理发、换上大学生的制服、带你与她见面等等行动,尽可能想让你赶快承认自己是吴一郎,成为他的帮手,依他的意思公布结果。不,甚至现在都还在你我的四周布下眼睛见不到的天罗地网,企图让一切能随他所欲。”
“但是,我本来就认为没必要随他起舞。反正我打算化为电子或什么的游离于彗星之前,所以虽然没有多少财产,也将其连同印章和文件资料等,全都交给他,打算在你恢复记忆后,当作公布实验结果的谢礼转交给你,并且告诉他,只要公布的内容与心理遗传相符,那么附录实例中出现的事件凶手名字为何,我完全不在乎……
可是,应该称之为前世冤孽吧?见到先前若林用他一贯的手法给予你似催眠术般的暗示,企图诱导你的脑筋转移至对他有利方向的态度,我的牛脾气又被惹出来了,这才决定反击而来到这里。
不过在这样和你谈话之间,我的心情又有所改变,觉得一切都很麻烦,反正这是得下偿失的工作,日后变成如何又有什么关系,以致于很想一举毁掉一切。因此……
我决定今天就让你和真代子离开病房,同时烧毁所有的文件和资料。
我敢肯定,六号房的少女真代于绝对不该成为站在解放治疗场一隅的那位青年的妻子!不论从法律或道德上来说,她都是命中注定该成为你未来妻子的女性。我可以用自己和若林的名誉保证,即使从科学的立场来说,楚楚可怜的她都应该成为你的另一半。
同时,基于我的立场,我要再下一个断言,若你没这么做,没有和真代子展开婚姻生活,不管若林和我如何努力、费尽苦心,你终究无法脱离自我忘失症的障碍。根据先前各种实验的结果,已可确定那是真代于和你可以得救的唯一最后手段。我这样说绝不是强迫你,为了让你因为坚守童贞导致的自我障碍自我忘失症痊愈,这是最有效也是最后的精神科学治疗方法。关于这种治疗法的原理原则,精神分析专家佛洛依德和性科学专家史泰纳哈也和我有完全相同的论点。
你马上就能知道,这种最后治疗手段的效果超过二加二等于四的准确。证据重于理论,我所说的话绝非虚构的证据在于,你和她进入幸福婚姻生活的同时所恢复的记忆力中,一定会想起各种各样的事,从而发现至目前为止所遭遇的极尽神秘怪异事件,与那位站在解放治疗场角落微笑、容貌和你完全一模一样的美少年毫无关连,而是直接与你本身相关。这一切就和扭亮电灯开关同样的鲜明,原因何在?这是因为你和那位小姐进入新婚生活的同时,现在累积在你的脑海中,造成自我障碍的生理原因将会得到解放,恢复截至目前为止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所有过去记忆。另外,也能识穿现在让你迷惑、怀疑、苦恼的所有事件真相……亦即,当你进入物质上和精神上都真正幸福的家庭生活,即使不受他人之托,也能够站在基于自己理智的公平立场,将观察这桩事件所得的真实纪录向学术界公布,让我和若林辛苦努力的实况诉诸正义的审判,同时形成现代脱轨的邪恶文化的一大转机。我以专家的立场下此论断……为了你和真代子的名誉与幸福……“
“不行!”我突然以非比寻常的力量跳起来,火烧般的激愤令我全身不住发抖。低头望著正木博士嘴巴楞张的脸孔,咬牙切齿,嘴唇颤动著说:“不要……我不要,绝对拒绝!”
“……”
我从方才就极力忍住的所有不愉快脱口而出,想制止都没办法:“我或许是精神病患,或许是痴呆,可是我仍有自尊心,仍有良心。就算对方是何等美若天仙,就算为了治疗病症,我也绝对不会和无法知道是谁的恋人之女性在一起,即使知道在法律上、道德上和学术上都没有问题,我的良心还是无法同意。纵然那女人认同我为理所当然的丈夫,渴望获得爱情也一样!只要我自己没有那样的记忆……只要那样的记忆没有恢复,我怎能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更何况……更何况要公布如此污秽的研究成果……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且慢……”正木博士坐著不动,脸色苍白,举起双手:“但是为了学术研究……”
“不行,绝对不行!”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因此,正木博士的脸孔和房间里的景象看起来一片模糊,但我却下想擦拭,继续大叫:“学术研究算什么?西洋的科学家又如何?我或许是疯子没错,但却是日本人,自觉体内流著日本民族的血,就算宁死也下愿意从事那样残忍下知羞耻的西洋式学术研究和实验,如果必须为了所谓的学术研究,做出这样污秽不知羞耻的事,而且又与这样的研究脱离不了关系,我宁可把这颗头和过去的记忆一起打破,现在就……”
“不是这样的,其实你就是……吴一郎……”说著说著,正木博士的态度眨眼间崩溃,一直以为泰山崩于前也无动于衷的他,那浅黑脸色霎时转为赤红,又再变成铁青,半站起身子,伸出双手,似乎想打断我的话。那种狼狈态度在我新涌出的泪水中晃动,但是,我完全不想听他说话。
“不要!不管我是吴一郎的什么……亲戚也是一样,反正罪恶就是罪恶。”
“……”
“医师们要进行什么样学术研究,要怎么随意置人生死,那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是,被你们当成学术研究玩具的吴家人……吴家的人们曾经伤害过你们吗?不只是这样,他们都是在相信、尊敬、仰慕、信赖你们之际被你们所骗,或者变成疯子,不是吗?甚至你们还让吴家生下了儿子,目的却是为了进行世上罕见的恐怖实验,他们难以罄数的怨恨,你们又该如何偿还?刻骨铭心相爱的亲子、恋人却被你们强制分开,承受比地狱更痛苦的折磨,你们又如何能够恢复原貌?难道只要是为了学术研究,真的就可下管一切的胡作非为?”
“就算不是你亲自下手也一样的!难道你以为让别人公布罪恶的告白,就可以抵销一切?就能够只受到良心的苛责,却洗净所有罪孽?”
“太过份了……太惨无人道了!”
“……”
“医师……”我叫著,突然感到头晕眼花,忍不住双手撑在大桌子上。眼睛因为新涌出的泪水而模糊,呼吸急促。 “事到如今,请你接受惩罚吧,设法让那些可怜人们的牺牲不至于白费……然后我会很高兴的答应公布研究实验结果。”
“……”
“首先,我拉著若林博士来你面前亲自道歉,自白出所做过的一切可怕罪行……”
“然后你和若林博士两人一起向被害者们谢罪,在斋藤教授的肖像前、在遇害于直方的千世子坟前、在真代子与八代子和发狂的吴一郎面前意义忏悔,表示是为了学术研究而做出这种事,由衷向他们道歉。”
“……”
“我向你请求的只是这样,请……我求你……”
“……”
“这样的话,我自己就算变成怎么样都无所谓,不管手脚或生命皆可奉献出来。就算你要我承接这项研究工作,就算承受一切罪名,我……”我无法忍受的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下停流下。“这样残酷、冶血的罪恶,啊……我的头……”
我整个人趴在大桌子上,虽然极力不想出声,却没办法制止的从双手底下哽咽出声:“对不起,请让我……替大家报仇。”
“……”
“请让这项研究……成为真正神圣的研究。”
“……”
叩、叩、叩……叩、叩、叩,有人敲门。
我忽然注意到,慌忙从口袋掏出手帕,一面擦拭被泪水湿透的脸孔,一面抬头望著正木博士的睑,立刻,我倒吸一口气。那是足可让我攀升至亢奋顶峰的感情霎时萎缩的形貌,如同厉鬼般极端恐怖的形貌!像瓷器一样毫无血色的睑上布满苍白的汗珠,额头的皱纹倒吊,青筋暴窜,两眼紧闭,假牙咬紧,双手用力抓住椅子扶手,头、手时和膝盖各自朝不同方向颤抖。
叩、叩、叩……叩、叩、叩,有人敲门的声音。
我颓然萎坐在旋转椅上。
彷佛在宣告什么,也j像是来自地狱的讯息,又像是世界末日,我瞪睨著似乎直接触及我心脏的敲门声,如聋哑者般挣扎,努力想透视站立门外之人的身影,却无法得逞,想呼救又发不出声音……
叩、叩、叩……叩、叩、叩。
不久,正木博士似乎压制住全身的颤栗,但紧跟著又出现更剧烈的颤栗,然后又开始更努力的抑制。他上身微微仰起,充血的眼睛无力睁开,灰色的嘴唇发抖,回头,好像想回答,声音却像被痰哽住,喉头上下动了两、三下后,声音却消失了。同时,低垂著头,彷佛死人般的倒在椅子上。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我在这时候并下觉得自己有发出声音,只是感觉到不知道从哪里响起既不像鸟又不像兽的奇妙声音在室内回荡,同时觉得头发一根根的往上窜,而,在往上窜的感觉犹未消失之际,房门半开,转动的合金门把手侧面出现一颗红褐色的圆形物体——是先前送蛋糕进来的老工友的秃头。
“嘿、嘿,对不起,茶应该冶掉了吧?不好意思,这么慢才来换热茶,嘿、嘿、嘿。”
说著,他把还冒著热气的新茶壶置于大桌子上。然后,原本就佝凄的腰弯得更低了,眨著泛白的眼睛,伸直满是皱纹的脖子,怯怯的望著正木博士的睑。
“嘿、嘿、嘿,有一点太慢了……昨天晚上起,其他工友都休假了,今天早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
老工友的话还没说完,正木博士似乎藉著最后的微弱气力,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站起,用死人般无力的表情回头望著我,牵动嘴皮好似要说些什么,然后轻轻摇头,泪水沿著两腮而下,点点头后,再度低垂著头,抓住工友开著的房门门框,步履下稳的走出门外,脚步踉舱的差点倒下,他慌忙扶住门柱,好下容易才在走廊木板地面站稳,立刻用力紧闭房门,发出像是门板裂开的巨大声响,室内的玻璃窗同时产生共鸣,有如哄然大笑般的震动、鸣响、颤抖。
回头望著他的工友,不久又怯怯的转过脸来,愣愣的望著我:“医师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鼓起可说是最后的力气,勉强挤出像是在哭的笑声:“哈、哈、哈、哈,没事,只不过刚刚我们吵了一架,所以他很生气。别担心,很快就好啦!”
说著,两边腋下有冰冷的水滴滴落。我完全不知道说谎居然是如此难过
“嘿,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医师那样的脸色……请慢慢喝茶,只剩下我一个人,难免服务不周到。医师真的是好人呢!虽然常常骂人,不过平时很亲切,而且从昨天那个解放治疗场发生严重意外,让另外一位工友因为脚部扭伤而休息……医师也很可怜的。嘿、嘿,请慢用……”
秃头工友提著冶掉的茶壶,弯著腰蹒册走出门外。我像是望著来吞噬自己灵魂的恶鬼离开般,目送他的背影。
工友关上房门后,我又再度茫然若失。一面从腹部深处缓缓吐出颤抖的呼吸,双时拄在大桌子上,用双掌掩睑,指尖用力按住两颗眼球。头脑中似是完全乾涸,在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疲劳之同时,用力按住的眼球前浮现种种幻像,其中有如电光般纵横、无尽驰骋的问号,然后问号彷佛深入脑中般的产生自我焦躁。
——解放治疗场的白砂亮光
——正中央挂满枯叶的梧桐树
——怔立对面的吴一郎身影
——再过去的砖墙上方的屋顶上的两支大烟囱
——大烟囱吐出的袅袅黑色煤烟和蓝天
——趴卧在白色床铺上啜泣、穿白色病患衣服的少女
——若林博士摊开在绿色平面上忘记带走的调查报告
——紫色漩涡的雪茄烟雾
——若林博士的奇妙微笑
——正木博士眼镜镜片的反光
——?……?……?……
——?……
我用力摇摇头。想著想著,我觉得自己成为了学术研究之饵,于是紧闭著眼睛挥动双手,似想拂拭掉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因果之网。
以疯子的黑暗时代为背景,c纵著蛛网捕捉我的人,乃是栖息于学术界的两只大毒蛛,旷古绝今的精神科学家m,以及举世无双的法医学家w。其中,m所丢出的蛛网最为可怕,我截至目前为止全力抵抗,全身血y逆流,绞尽一切冶汗热泪的战斗,感觉上似乎总算给予严重打击而驱逐,但,在此同时,我自己也精疲力竭,别说没有能力判断自己行为的善恶,连离开这张大桌子一步的气力都没有,甚至下知道精神上和r体上是否有再次振作的勇气。
可是、可是,我背后却还有另一个强敌!这个强敌w或许已经预见这样的结果而冶笑。他是如此毫无破绽,张开结实牢固的网等著我陷落,运用著别说是我、就连正木博士也未能察觉的巧妙、缜密、伟大的智慧力量,将我牢牢控制住,期能让我成为藉著污秽和虚伪完成的学术研究的牺牲品。
如果会被他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我宁愿下去反抗正木博士。也不知道为什么,以若林博士和正木博士两人而论,我比较喜欢正木博士,尽管两人皆是想以我为饵食的学术界毒蛛,我却觉得正木博士亲切而容易接近,如果他此刻回来,对我说一声“我错了”,我可能会非常高兴的忘掉一切而成为他的奴隶,举发若林博士卑劣的行为,公布同情正木博士的纪录,目的只是不想让若林博士那双苍白的手抓住我的心脏……
但是,四周一片静悄悄,没有听到正木博七回来的声音。我虽失去与命运对抗的力量,却还是只能等待命运
啊,怎么办
我又再度呼吸急促,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久,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身体恍如空dd的,只有耳d里有如雷鸣……
黑色、黑色,乌黑……
只要吃了乌黑的眼眸,
白色、白色、洁白……
洁白的眼珠就会跳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白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从口中跳出,
从筷子尖端逃走,
不停的滚动,
看不见逃去了什么地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白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黑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真正的眼珠很可爱呢
可爱呢、可爱呢、可爱呢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可爱呀、可爱呀
最先前的舞蹈狂少女澄亮的声音隔著南侧的玻璃窗传入。
突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纠缠在我头脑中的无数问号霎时消失无踪。我像机器人般的双手离开脸部,重新在旋转椅上坐正身体,望著正木博士走出的房门,望著正面墙壁上挂著的金黄色和黑色两幅区额,环顾散落眼前的各种各样的文件资料。秋天接近正午的阳光让弥漫空中的雪茄烟雾看起来蓝白透明,让一切东西都清楚反s著亮光。
“怎么、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哈……”
我用双手紧紧按住两边侧腹部,极力抑制忍不住的笑意,持续放声大笑。
白痴、白痴、白痴,真的是最大的笨蛋,啊,哈、哈、哈、哈、哈……
若林博士和正木博士也是一样,不,甚至是比我更严重的大白痴!我们三个人彼此都互相误解了,这是何等可笑的错误呀!这……
是谁杀害千世子?是谁把绘卷交给吴一郎?谁是吴一郎真正的父亲?w呢?或是m呢?或者还有另外的人物?这些谜团连一个都未解开,说下定只是第三者随性所为,不,这桩事件本本来就没有任何凶手,事件的内容完全只是偶然,只不过是几个原因不明的意外事故所重叠。千世子的缢死,斋藤博士的溺死,吴一郎的发狂,或许皆是独立发生的事故,否则不应该是如此神秘不可解、深不可测的事件。
只不过是两位博士判断错误,硬是将其重叠在一起,想让它成为一个焦点,互相害怕对方对方夺走自己宝贵的研究资料,戴上有色眼镜望著对手,认为一切都是对方所为。
很可怜的,因为自己过度错觉,不,是因为两颗古今无双的脑髓迄今一直未能找到棋鼓相当的对象,在此发现适当对象,而开始发挥本能的战斗欲,全力对抗的结果,导致彼此都无法动弹。
哈、哈,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另有像这样愚蠢荒唐的竞争吗?两位博士的研究与争斗比事件本身更严肃、更深刻、更可怕!或许所谓的学者皆是如此,经常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认真竞争也未可知。
但是,仔细想想,也难怪会如此吧?吴一郎和我这般酷似双胞胎,再加上吴真代子和绘卷中的死亡美人画像简直一模一样,在这种地方会发现如此难得的双重偶然,而且是凝结在同一血统中,任谁都会大吃一惊吧?进而认为其中绝对隐藏著某种深刻原因,以致一开始就戴上有色眼镜的研究。或许本人没有这样的打算,却因为与一开始就戴著有色眼镜研究的心情相同,而不得下变成如此结局。证据是,若是将组合成这次事件的各种事故二分开来观察,就算两位博士没有c手,它们还是可能自由随兴发生,只是因为两位博士彼此认定是对方所为,看起来才会变成一种重叠,假定没有两位博士唠叨的说明,也只下过是两宗单纯的离奇死亡事件和一桩发狂事件而己,不是吗
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是这样没错,一切只是毫无根据的事件之重叠,却因我未曾注意到而饱受s扰、自寻烦恼,白痴、白痴、白痴,真是愚蠢的大白痴!我们三个人都是……
搞下j这桩事件的凶手是我也不一定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自己的笑声在室内回荡,我忽然噤口了,同时发现,不知不觉间双手托腮的我,眼睛被滚在眼前绿色平面上的绘卷所吸住。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灵感吧
我心跳加促,又在旋转椅上重新坐正,全身充满前所未有的神圣心情,伸手拿起绘卷,凝视。
最后剩下的是这卷绘卷的魔力!其他一切都能够否定,但是这卷绘卷的魔力却直到最后仍旧无法否定。
这桩事件从表面上观之,一切都出自于无知,可以认为只是几桩无聊的小事件的结合,只不过因为正木和若林两位博士相互勾心斗角,试图以这卷绘卷的魔力为中心成就奇怪的事业,才导致整体呈现出非常有意义的颤栗、紧张气息,但是,退一步从事件的背面来看,两位博士其实都是被绘卷左右了行动,抛弃自己拥有的智慧、胸襟、学问、地位、名誉和生命,在绘卷的魔力之前三跪九叩。万一正木博士的话属实,其他人的生死、流离、烦闷,应该同样都是由绘卷所引起的事件,结果,支配一切不可思议的中心魔力都是显现自这卷绘卷。就算所有现实的事实与一切科学说明皆能予以无知化,伹这卷绘卷的魔力却是不管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予以无知化的。
所以……如果这卷绘卷有灵,绝对会知道一切,同时也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的经历,也应该完全清楚自己与这桩事件有什么样的关系、又是如何落人吴一郎手中的全部过程,也知道让两位博士苦恼、甚至令我饱受折磨的内幕。
这卷绘卷至目前为止,已经让很多人狂乱、迷惑、互相伤害,可是它自己却视若无睹,同样的,今天同样故作不知的落入我掌中,但是……
距今一千一百多年前,大唐唐玄宗的y乱反映出青年绅士吴青秀的忠志,显现于六幅腐烂美人的画像中,而且笼罩在怪异画像中的奇怪艺术家执念,即使在远渡日本以后,仍旧与吴家血统纠缠在一起,呈现恐怖的因果循环延续了几十代,到了相隔十几世纪的今日,落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正木和若林博亡手上,即使受到科学知识的无上光明所照s,非但未丧失其魔力,反而增加了其怪异作用,从各方面蹂躏、嘲弄两位博士的一生。甚至今天处在现代文化权威的九州帝国大学里,才刚接近我的指尖,马上就伸出眼睛看不见的魔手,一把掐住我的心脏,带给我几乎绞尽血汗的痛苦,藉著下可解的因缘攀附著我,将我吸入不可思议的命运漩涡,朝事实真相继续喷出白色烟雾,藉著烟雾将我玩弄于股掌间,想让我想起记不起来的事情、思考无法思考的事情、看见看不见的东西:要求我记起消失的记忆,想起并不属于自己的身分,拚命追寻并下存在的事件真相,迷惘、狂乱、哭泣、大笑,在比疯子地狱更恐怖的疯子地狱中打转。
啊,多么可怕的魔力呀
我凝视眼前的空间。思索至此,圆睁的眼眸空d,再度浮现死亡第五十天的芳黛夫人露出冷笑的幻影。
可恶,看我如何对付你
想到这里,我有预感能发现足以一举打破所有神秘和不可解的恐怖秘密关键,用力咬紧下唇。满怀著足以一举揭发折磨两位博士和我的魔力之真相,以及其他尚未被发现的意料之外的东西皆潜藏于绘卷某处的一种灵感,我迅速解开绘卷的绳子。趁这个时候顺便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正好是十一点五十分。正面的电钟指针则指著十一点四十九分,但,或许是长针正j要移动之际吧
在绘卷卷轴的绿石上呼了一口气,一看之下,似乎有许多不知身分的指纹重叠,等发觉是我自己刚刚把玩的痕迹时,不禁苦笑,重新拿好绘卷,同时暗骂自己:不能这样大惊小怪……
裱装的刺绣和内部深蓝色纸上黏贴著无数似是细小发光的纤维,应该是以前用棉花或某种东西包裹绘卷的痕迹吧?放在鼻子前闻嗅,在一股霉臭味和轻微的、像是樟脑香气混合的味道中,彷佛还有某种更深刻的气味,不过仔细冶静重新闻嗅之后,证实那是很淡的高级香水的味道。
有意思!照这样下去,应该还能发现各种各样的东西呢!这种霉臭味与似是樟脑的木头香气应该是在弥勒佛像内被渗透而留下,这是任何人都可以想像得到的事,但,香水气味可能无人注意到吧?这一定是暗示著绘卷先前的主人乃是女性。
太好了,如果能再找到未曾被发现的什么,就算是一根头发,一丝烟层也好,就能当作决定凶手的有利材料了。
我一面想像自己成为名侦探,一面更积极的将绘卷从头开始逆卷至《由来记》的文章结束部分,仔细的观看正面和背面,却发现方才无法正视的死亡美人腐烂画像只见到颜料的排列,心中非常吃惊。那绝对不是光线的因素!我特别注意的看著从芳黛夫人腐烂的嘴唇可透见的美丽牙齿部分,以及内脏被气体包覆膨胀泛光的的部分,但是,怎么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不由得为人类神经作用的盲目咋舌了。
但是,继续注意看之后,发现刚开始的地方,纸张质地有几分粗糙,愈接近《由来记》结东的部分却愈光滑。这也是正常的事,对最初执笔的吴青秀而言,愈开头的部分绝对是愈常打开又卷起,后来观看绘卷的吴家后代们一定也是相同,对于前面的完整身影画像也愈仔细地观看,这点说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绘卷背面全部涂满某种闪闪发亮的淡褐色y体,上面处处留有疑似指痕的白色圆点,可是因为不太平滑的纸下浮现不规则粗纹,很难分辨是什么痕迹。结果,从绘卷上,我只发现先前所述的高级香水味道。
我再度把绘卷栘近自己脸孔,反覆不断的深吸著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的香水味道,虽然下知道那是叫什么名称的香水,却发觉那不仅是真正高级、洁净的香气,更含著某种勾起我记隐深处怀念的、无奈回忆的气味。当然,那是属于女性所散发的气味,但,感觉上不像我昔日的恋人或是母亲、姐姐的气味……为求慎重起见,我站起身,从入口门边拿来自己的方帽子,闻嗅著比较两者的气味,发现我的帽子内侧只有新布料、人造皮、以及淡淡的霉臭味,不能当作某人使用和绘卷同样的香水之证据或参考。
我把帽子放置一旁,轻轻地叹口气,正想将绘卷卷回时,忽然停止动作,忍不住凝视著虚空……
因为,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掠过意料之外的暗示。
在侄之滨的石头切割工厂,吴家的老佃农户仓仙五郎发现吴一郎的时候,见到吴一郎凝视的只是绘卷的空白处。现在,我已明白这项不可思议的事实之真正意义。
说起来很简单
这卷绘卷,一直至最后面汉文所写的由来记为止,一定经常被人用手拉开、卷回,所以在这将近一丈长短的卷幅中,有可能掉落观看者身上的某种东西,但是,如果万人之中有一位拉开至接下来的白纸部分观看,则此人的头脑必定和一般人有栢当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绝无仅有。话虽如此,假设真的出现这种凭常识无法想像的情形,或者脑筋构造与一般人不同的人,将《由来记》后面的白纸部分拉开至最后面观看,情况又是如何?简单地说,此人一定是认为绘卷的画者吴青秀,绝对会将芳黛夫人的形貌一直画到只剩白骨为止。当然,包括芳黛的妹妹芳芬在内,吴家历代后人和正木博士应该都认定绘卷上只有六幅死人画像,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看穿这卷绘卷具有令人发狂的魔力,而把绘卷展开至最后面,情况又会如何?若有这种情形,能说这一部分不会有什么东西吗?而且如果掉落著某种东西,无论何等细微,应该都具有重大的意义,或许凭此就能指出利用绘卷导致这桩事件产生的凶手之真正身分也末可知,至少,没有调查到那样的程度,如何能说无法由此绘卷中有所发现呢
吴一郎在侄之滨的石头切割工厂专注凝视绘卷的空白处,能够推定当时他的心情已经一半是自己、一半是吴青秀,虽然不知道他是抱著何种心情这么做,看他总是看著绘卷最后的空白处,可以推定他在这个部分发现了掉落的某种东西。
证据是,吴一郎告诉仙五郎老人说“我知道交给我绘卷之人的真正身分” 。
为什么?我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都未曾注意到这点
这样想著的瞬间,我脑海里掠过又被某人紧追般的预感。瞄了一眼手表和电钟,两边都是差四分就十二点。
我的手再度反s般的拿起绘卷,开始拉开至空白处。在最初的约莫一分钟,我极力抱持著冷静调查的念头,可是随著怎么看都是无止尽的白纸,没多久,我就产生了好像在无涯的白色沙漠里独自旅行般焦躁与愚蠢的感觉,对自己亟于当名侦探的心思感到可笑,好下容易才前进了三尺左右的长度。
这时,我开始怀疑吴青秀确实只画了那六幅画像。
假定吴青秀陷入痴呆状态,应该也是在听了小姨子芳芬的说明,想到自己乃是古今罕有的大白痴,为了毫无用处的忠义而害死最深爱的妻子的那一刹那,整个人茫然若失以后吧!这么一来,在那数分钟,不,数秒钟之前,他应该还是正常的,如果没有忘,一定会说明自己最后是画到什么内容。而,芳芬也是一样,一面看著自己恋慕的男人牺牲最宝贵的姐姐所完成的伟大事业,一面绝对不可能没注意到绘卷上出现的任何事物……想到这儿,我整颗心都凉了。
不过,基于一种似是习惯性尽义务的心情,混杂著迄今为止的疲倦,此时一起涌现而昏昏欲睡,我用双手一口气拉开大约还有一丈长的空白部分,聚精会神看著,j下容易到达约莫三丈左右的绘卷空白部分的最后,意外发现有像是黑渍般的东西,我不禁瞠目。
仔细一看,那是距离最后深蓝色的纸上、用金色颜料画有波纹处稍远的位置,写著五行纤细、娟秀的女子字迹,应该是属于小野鹅堂流的宇迹。
照亮思子之心暗影,
开放世间智慧光明。
明治四十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正木一郎之母 千世子
正木敬之阁下
我的头发倒竖,慌忙将绘卷往回卷,但是双手发抖,绘卷因而掉落……
绘卷像是有生命般自行展开,从大桌子上滑落地板,逐渐伸展,我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怎么开门,更下记得何时跑过走廊,冲下楼梯,从玄关出到外面。
突然一声轰然巨响,好像追赶我似的响彻九州大学校园内的松原。
是午炮的声音
只能够认为那是一项奇迹。恰似某种眼睛见不到的伟大力量,从空中伸手拖著我旋转一样的下可思议
我跑出九州大学医学院正门后,完全记下得自己绕过什么地方,也丝毫不知道为了何种目的又回来九州大学精神病科教室。
背后传来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在眼前紧急煞车的电车呼啸声,脚踏车铃声的聒噪声,也听到叱骂的人声和狗叫声。我见到团团转的太阳,吹向前后左右的风,还有彷佛战争般相互追逐的沙尘:见到云中垂下的电线杆;见到滴血至檐下的图画招牌:眺望地平线对面透明山峦绵延的宽阔平原;迷失于不知几千、几万、几亿的红砖堆里:看见在紫色y影中伸出手脚挣扎的婴儿幻影:仰望澄蓝色天空中闪动黄色光影而逝的飞机……之后,看见六幅排列整齐、只剩白色轮廓的死亡美人l体画像。
恍若人头,又似眼睛,也像鼻子、嘴唇等各种形状的白色流云、黑云、黄云,云缝间是如药水般苦涩澄清的蓝天……我乱扯乱抓底下包覆著清醒的神经和散乱的感情之头发,时而前额感到几乎忍下住要跳起来的痛楚,不停搓揉因刺眼光线和沙尘飞入而疼痛的眼睛,也不知道要去何处,只是踉舱前行。
河川、桥梁、铁道、寺院红色的山门,站立在山门左右两侧的正木博士和若林博士……我极力抑制想要狂奔的冲动往前走。
一切都是真实,并非虚伪的学术研究,也不是捏造的告白,而且,从头到尾都是正木博士一个人自导自演,亲自执行。
若林博士什么也没有做,他从一开始就毫无所知的被利用来遂行正木博士的研究。而在受到正木博士极其奇怪巧妙的犯罪所魅惑,主动进行调查之间,下知不觉的接受搜集研究材料的工作,并提供给正木博士发表。他掉入正木博士布置好的陷阱,被要得团团转。
但是,从结论来说,若林博士却发现了千世子留在绘卷最后部分的笔迹,和我一样历经重重疑问,发现了最后的唯一焦点,也和我同样在瞬间解决一切,明白全部都是正木博士所为。
但是,若林博士采取的态度却非常可贵!若林博士在识破事件真相核心的同时,决定基于同乡同学的立场,对正木博士传达身为学者的无限同情与敬意,只解开事件内容的重点,而把正确的调查报告交给正木博士,不管是烧毁或丢弃皆随其自由,又故意派人送茶点进来,不动声色的点明“我已经离开很远,别担心,请随意自由的说话”。他之所以会说“正木博士已经在一个月前自杀”,同样是带著此种意义的亲切心理,让正在一旁偷听的正木博士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出来,陷入那样痛苦的局面,当然,同时也是防范我即将恢复记忆的头脑又陷入无法挽回的混乱。反正,就算日后我知道是谎言也无所谓……
若林博士采取的实在是男人最可贵、弥足尊敬的绅士态度。
相反的,正木博士为了这项实验,牺牲其全部灵魂与一生。他从最初就对这个传说产生兴趣,欺骗千世子的感情,让她生下孩子之,顺利取得绘卷,然后不顾一切的遂行此项计画。
但,正木博士却作梦也想下到,千世子在拿出绘卷的同时,会在绘卷的最后面写上那首相歌,以及年月日和孩子的姓名、出生地点,埋下意义深远的一根钉子。他无从想像怀著世上最深刻的母爱,以及天赋才智的千世子哀伤的头脑会缜密到这样的程度,导致在他大胆、眩惑、天才般的事业计画中,出现唯一且致命的疏漏,所以会在他自认为为了学术、为了人类,冷笑的抛弃血泪、躁躏神佛,甩脱作梦或清醒时都饱受的苦恼,以及接踵而来的良心苛责与人情无奈之际,就是逃不掉被死人紧紧掐住心脏
这就是正木博士的一生,极端污秽的同时也极端洁净,既令人哀伤,也令人痛快……
但是,当正木博士那受诅咒的研究终于进入最后阶段的同时,见到若林博士提出的调查报告也不禁吓破胆,了解到对方那恐怖剔透的脑髓,正极端迂回、毫无间隙的紧密环绕住自己,在无法忍受而陷入重重包围的痛苦中,再度尝试以极其卑鄙且彻底讽刺巧妙的手段进行反击,从手边的病患里挑选出我这位第三者,向我告白一切,企图由我进行冒险的实验公布。
其实,他的告白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一手计画、亲自实行,以其独特的机智巧妙采入对方的个性和行动,呈现极端空前绝后的精致。这种一人二角方式、分别利用m与w的大胆巧妙、企图超脱自绑自缚的手法,绝对是举世罕见的,只不过,结果还是陷入原先的自绑自缚,实在可悲又愚蠢。
“危险……”
“混蛋!”
“啊……”
我背后传来各种各样的怒叫声,同时紧跟著响起“哗啦啦啦” 、“碰、碰”的剧烈声音。
我一回头,发现所有站立的人们全都瞪著我,就在我背后停了一辆蓝色的巨大卡车和一辆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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