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话,杨娃娃心中一阵咯噔,仿佛湖中惊起骇浪一般;猛地回头,她盯住洛桑,研究着他的复杂表情:那种温热的清亮目光,那种迷蒙的倾慕表情,原来真的是针对爱宁儿的!
洛桑看见公主锐利的眼神,惊觉心中所想之人之事的外泄,心慌慌然地跳着,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错愕地看了公主一眼,随即低首不语。
丘林野冷冷地笑了,是自嘲,也是同病相怜:“原来,洛桑兄弟,也和我一样!”
“不,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去打扰她!”洛桑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杨娃娃暂不理会洛桑的情绪,先解决眼前要紧的事,示意洛桑不要跟他争辩,转而横睇着丘林野,目光清迥:“这次,你失败了,下一次,你要杀我,更不容易了!”
丘林野仰头看天,坚定道:“不,不会有下一次,丘林野不是愚蠢之人!”
她不放心地说:“那你怎么跟爱宁儿交代?”
“我自有办法!”丘林野凄凉地微牵眉毛,随即木然地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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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幻灭(6)
杨娃娃望向远方,沉吟着:禺疆已经开始讨厌爱宁儿了,再这样下去,禺疆还会做出更加伤人的事情,罢了,爱宁儿待在这里,会开心、快乐吗?会吗?如果让她离开呢?她愿意吗?按照她那种固执的个性,肯定不愿意!
“丘林野,你有没有想过,带着爱宁儿、远走高飞,远离酋长,远离挛鞮氏部落,远离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或许,她会开心一点,也说不定!”
让爱宁儿离开——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出于私心,自私也罢,善心也好,她只是想让爱宁儿不那么痛苦,不再受到拒绝与伤害,因为,禺疆的个性绝对不是拖泥带水的那种。假如爱宁儿再做出什么激动的事情,禺疆的反应绝对会比她更加激烈!
丘林野木涩的脸上春回大地一般,显出几许盎然的生机:“带她离开?远走高飞?”
“对,你应该很清楚,在这里,爱宁儿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她的生活,只会痛苦、失望,而离开这里,可能会淡化她对酋长的爱慕之情,也许就会快乐一些。你觉得呢?”
“阏氏说得很对,爱宁儿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但是,爱宁儿恨我,她恨死我了,恨不得一刀捅死我,她怎么会跟着我离开呢?”丘林野的声音逐渐微弱无助,那几许生机,因为眼睛深处纠缠的凄楚情绪,而消失殆尽。
杨娃娃的神色,闪现出些许的游离,缓缓地迟疑着:“也许,等到半夜,她睡得很沉的时候,你让她昏迷不醒,然后,就可以带着她离开!”
“丘林野谢过阏氏!”丘林野黑黝黝的眼睛中盛开一种明亮的光泽,脸孔的色彩也带上些许的欢欣,动作轻快地跨上骏马,纵马而去。
回过身,看见洛桑正为自己包扎右臂伤口,她微微一笑,唇线上散开一片清冷的自嘲:“洛桑,我是不是很自私?”
洛桑怔了一怔,摇摇头,面上稍含诚挚之色:“洛桑觉得,阏氏不是那样的人,是为居次着想才让丘林野带她离开的!如果居次再这样任性,终有一天,酋长一定会忍受不了!到那时,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她微觉诧异,问道:“你也觉得酋长会伤害到爱宁儿?”
洛桑的语气淡淡的,亦是庄重的:“除了公主,酋长对于别的女人,可能——会——心肠比较硬!洛桑觉得,酋长是不想有别的女人挡在你们中间,妨碍你们!”
“洛桑,谢谢你!”杨娃娃轻轻地笑了,心念一动,想起了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真儿的含情若水的目光:“对了,洛桑,你做得很对,有些感情,放在心里,自己知道就行了;而有些感情,有些人,却值得你去发现,去珍惜!”
洛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惊异的眼神,甚是迷惘!
然而——两天后,丘林野并没有带着爱宁儿远走高飞!
那是飞雪满天的午夜,万籁寂静,只有簌簌的落雪声拍打着这沉睡的雪原。从北边极寒之地刮来的北风,“呜、呜、呜”地呼啸着,一阵紧一阵松的,像一条无形而又宽广的长鞭,无情地鞭打着原野、雪地、枯树和毡帐。
一声尖锐、高亢的马嘶,划破死寂的冬夜,也惊醒了杨娃娃。
她本就睡得很浅,再者,担心丘林野办不好事情而辗转反侧,后来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女子癫狂的笑声,恍惚之中看见一个男子绝望的眼神,逐渐冰凉的目光,那一束清亮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掌上,就像一片雪花,慢慢地融化、消失、湮灭……
马嘶长鸣,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杨娃娃叫醒了禺疆,穿好衣服,走到帐外,恰好,当值的洛桑来报:爱宁儿居次疯了!
杨娃娃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刺骨的冰冷,不由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震惊地转头看向禺疆,有些错愕,有些惶然,有些——不敢置信!然而,她感觉自己非常排斥这个事实,确切地说,她无法承认一个事实:爱宁儿疯了,就是她害的!
禺疆见她小女孩一样悲伤的表情,心中一动,心疼地拥她入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轻抚着她的脊背,接着,拥揽着她,来到爱宁儿的毡帐。
雪花不停地飞落,火把旺旺地燃烧。纯洁的白雪,金红的火光,相映成趣的对照,强烈如寒风。
爱宁儿举着一把乌黑的匕首,阻止着丘林野的靠近,脸色苍白如雪,乌黑的桃花瞳仁惊惶地转动着,头发散落如稻草,兀自仓皇地飞扬。
丘林野着急死了,又是无奈又是惶急,濒临崩溃的边缘,近乎哀求地叫着:“爱宁儿,别这样!你先放下匕首,我答应你,我不强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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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幻灭(7)
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珠子,仿佛就要冲破眼皮跳脱出来,惊骇地叫着:“住口!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是魔鬼!阿妈说了,你是魔鬼,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得好死!你是魔鬼,我不会跟你走的,不会跟你走的!”
禺疆瞪向周围站着的一圈护卫,询问、责备的目光迫得他们一个个低下头;眼色怒然一收,看向丘林野,严肃地问道:“丘林野,这是怎么回事?”
“酋长——”丘林野怔了一怔,不知如何应答。
爱宁儿忽然看见杨娃娃,惊喜地叫唤,“阿妈,阿妈,你救救我!那个魔鬼来了,他要把我抓走,把我吃了!”她走上来,又急又慌,就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撒娇似的哀求着,嗓音乖巧、娇嫩,“阿妈,你看那个魔鬼来了,我不要跟他走,阿妈——”
丘林野从背后抱住爱宁儿,生气地吼叫道:“爱宁儿,你疯了,你安静一点!”
杨娃娃猝然地捂住嘴巴——她的梦,应验了!爱宁儿疯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丘林野搞砸了事情?
“放开我!放开我!”爱宁儿奋力地挣扎着,左右扭动着身体,极力挣脱丘林野两只手臂的抱拢,骇然地看着杨娃娃,苦苦哀求的眼神,让人心生恻隐,“阿妈快救救我,魔鬼就要把我吃了!阿妈救我呀——”
爱宁儿疯了!把杨娃娃当作阿妈,把丘林野当作禺疆,真的疯了?为什么疯了?
禺疆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脸色冷冷地冻住,不耐道:“丘林野,把她抱到帐内!”
洛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清亮的眼睛涂上一层温热的光影,随着爱宁儿的疯狂举动而躁动不安、却又愣愣地站着,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他也不知道爱宁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知道丘林野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的,他在附近巡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刺破沉寂冬夜的尖叫,立马转身跑到这边,接着就看见爱宁儿和丘林野对峙的情况,看见爱宁儿异常激烈的举动,紧接着,就去报告酋长。
冰清玉洁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身上、脸上、头发上,萧萧绵绵;地上的积雪,泛映出冰冷的白光,反衬得爱宁儿的脸庞更加璨白;火把的红光,影s在丘林野的眼眸中,激动的情绪宣泄无疑。冰冷的白色之中泛着红红的血丝,燃烧的红色里面渗出死白的光点。
冰与火,碰撞,交融;白与红,纠缠,挣扎。最后,该是如何?
“放开我!放开我!”爱宁儿癫狂地尖叫,更加剧烈地摇晃着身躯;猛力一个转身,她侧对着他,举起匕首,当胸狠刺,带着一股生猛的野蛮、一种喷薄的恼恨……
血y喷溅的声音,清脆悦耳,悚动人心!一束鲜红的光,彩虹一样升腾而起,却在转瞬之间,碎裂成珠,漫天飞舞,与洁白的雪花,共舞!纷飞!相融!零落成泥!沁入大地!
那声音,那鲜红,那红雨,灼伤了杨娃娃的意识和情绪……
那场红雨之中,抱着心爱女人的一双手臂,保持着搂抱的姿势,沉沉的疼痛一点一滴地蔓延,生命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流失,错愕的表情僵在他的脸上,发硬,发冷。丘林野的脸孔,在白雪的飞落中,慢慢地冷却,慢慢地褪去那抹残红,慢慢地惨白。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爱宁儿迅速地拔出,再次刺进僵硬的血r,血珠点点的脸上,灿烂地笑开,仿佛无辜的小女孩,取得了胜利一般:“魔鬼,我要杀死你!杀死你!哈哈哈……”
“你——终于——杀死我了!这是我——欠——你的,你——应该拿——回去——你还——恨我吗——”
丘林野艰涩地挤出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很低很沉;厚厚的嘴角,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微笑,淡淡的,微弱的,缥缈的,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松开双臂,他的身躯向后仰,向后倒去,直挺挺的,躺倒在地,发出闷重的声响。
爱宁儿转向杨娃娃,血花点染的脸庞愈加白得吓人,激动地笑了,夸张得有些狰狞:“我终于杀死魔鬼了,阿妈,我终于杀死魔鬼了——”
一个不稳,她跌坐在雪地上,就像一件被遗弃在雪地上的破碎裘袄,凄凉、孤独,喃喃自语道:“阿妈,以后,爱宁儿一定听你的话,不再任性,一定听你的话!阿妈,抱抱我吧,爱宁儿好冷呐……”
洛桑那颗悬着的心,落回原位,微微侧过头,不忍看见这个血腥、悲凉的一幕,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爱宁儿疯了!爱宁儿在疯狂之下,杀死了丘林野!
杨娃娃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疯的疯,死的死,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就是她的“好心好意”、多管闲事,造成这样的结局。再一次的,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难过的泪水,滑下她的眼眶,在脸上蜿蜒成河。悲伤如水,只要轻轻一晃,她就难过得抽痛,绝望得无以复加。
禺疆轻叹一声,难掩脸上的一抹无奈之色,轻轻搂过她,任她在温暖的怀中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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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头曼(1)
丘林野死了,禺疆派人向丘林基泰报丧,说明情况,之后,塞南护送尸体回到丘林氏部落。据塞南说,丘林基泰只是悲痛、愤怒,但也没有愤怒到率兵来犯的程度。然而,禺疆和伦格尔总觉得丘林基泰的反应太过平静,不像他的脾气和个性。于是,派人时刻关注着丘林氏的动静。
爱宁儿真的疯了!
她不再纠缠于禺疆,确切地说,她纠缠于自己的幻想世界,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只跟黑妹说话,多数的时候自言自语,也是一惊一乍,疯疯癫癫的。她很快乐,行走在部落里,低头沉思,或者唱着嘹亮的牧歌,宛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天真无邪地行走在白雪皑皑的雪原上。
然而,部民们都知道,爱宁儿居次,疯了!
杨娃娃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造成的;即使禺疆多次劝慰她,她仍然无法释怀。就像夜天明、林咏和夏心的死,让她抑郁了好一阵子,这次,她能否再次地拿得起、放得下?
也许,事情总有因果循环,总有了结的办法,未来,谁能预测呢?
飞雪萧瑟,草原的冬天是孤闷的,冷峭的,砭骨的,凛冽的寒风扫荡着贫瘠的大地,部民的日子更加寒苦,心境也更加焦躁,企盼着来年春天的来临。
禺疆禁止她出外走动,说外面寒冷,风雪漫天,怀孕的女人要乖乖地待在帐内休息。杨娃娃忍气吞声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烦躁的情绪,跟他发了一通脾气。她掐着肥腰,腆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朝着他大叫,“我要出去!你知不知道,怀孕的人不多多走动的话,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很痛的,而且还可能生不出来,到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
禺疆被她吼得愣住了,豪气的俊脸上无辜得没有一丝涟漪,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他颤抖地问道:“生孩子,真的很痛吗?”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走上来,从背后拥住她,靠着她的侧脸,沉溺地说:“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会在你身边,一定在你身边!如果你要生了,而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知道吗?”
闻得此话,她呆住,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边笑边说道:“宝宝急着要出来,我还能不让他出来吗?难道我跟宝宝说,等你阿爸同意了,宝宝才能出来哦!宝宝乖哈,再等一会儿才能出来。不然,你阿爸就不疼你了!”
“你这小东西,就会逗我开心!”禺疆亲昵地抚弄着她的下颌,爽朗地笑开,高昂的笑声,流荡在营帐中,浓浓的暖意。
当然,这天之后,每天的午后,他都会陪着她在外散步,走遍挛鞮氏部落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会走得很远,雪原上,月亮湖……她挽着他的胳膊,缓慢地行走,她觉得,幸福,离自己很近很近,可以听得到幸福呼吸的声音,仿佛就隐藏在冰冷的空气中,流淌在她的脸上,流溢在弧度优柔的眉梢眼角。
转眼,宝宝已经七个多月了,她的身子越发笨重了,圆滚滚的,又有点尖,倒像别人九个月大的样子。临近三月份,草原上仍然雪覆千里,月亮湖和内陆河流依旧冰封冻人,然而,冰凉的空气中似乎熏染了丝丝缕缕的暖意,枯树上仿佛也能窥见纤毫的春意。
这天,禺疆和兄弟们外出打猎,嘱咐她不要外出散步了,就落下一天,没有大碍。不过,待到下午,她觉得头晕晕的,胀胀的,有点心烦气躁,一下子完全抛开了禺疆的叮嘱,叫上真儿四处溜达。
平展的天空密密匝匝地贴满了彤云,不见一丝缝隙,望也望不到边涯;空气中流散开一股y湿的潮气,沉沉的发腻,西北风就像暴动的乱民一样失去了控制,一浪赛过一浪,汹涌不绝;整片莽荡的草原,y霾得厉害。
“阏氏,好像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真儿搀扶着阏氏,担忧地说。
杨娃娃抬头望天,天色晦暗,风势稍稍减弱,漫天的雪片开始细细地飘落。除了几声狗吠,天地间更加宁静了!
她想着他也该回来了吧,于是折身往部落走去。
远处的草丛,簌簌抖动,风雪萧声的掩盖下,传来隐约的弓弦声。杨娃娃警觉地捕捉到了,连忙喊了一声:“真儿,小心!”紧接着,她看到了右边踏雪飞s而来的羽箭,一念之间,她推了一把真儿,然后快速地侧开,避开羽箭的追魂夺命。
又一枚羽箭穿越风雪追风而至,誓不罢休的劲头强劲无比,笔直地冲向杨娃娃的胸口。
“阏氏!”真儿大吃一惊,尖叫着奋力地跑过来,挡在她的前面。顿时,飞奔而至的箭镞猛力地扎进真儿的右肩口,血r裂开的声音和喉咙里喑哑的惊愕声,混成一片,沉闷,凝重,却似丝帛撕裂的尖声,震荡在杨娃娃的耳畔,清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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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头曼(2)
“真儿,你怎么样?”杨娃娃扶住真儿下滑的身躯,放眼瞭望,没有发现放箭之人的藏身之处,下定决心道,“我带你走!撑着点儿!”
真儿的脸色霎时苍白,唇上的血色一丝丝的剥离、流失,宛若覆上一层白雪般的冷寒,秀丽的眼睫因为疼痛而微微抖动:“阏氏快走,别管我!”
不由分说地,她搀抱着真儿快速地转身离开……刚跑出不远,感觉腹中的宝宝猛烈地踢了一脚,疼得她僵住了身子,倒抽着冷气。宝宝似乎踢得挺爽的,连续地又踢了好几下,好不乐哉地手舞足蹈着。
宝宝,安静点,好么?妈妈很疼很疼的呀!宝宝……疼痛,越来越强烈……她的脊背上,冷汗潸潸,额头上,悬着豆大的汗珠,莹莹的透亮。
“阏氏,你怎么了?”真儿焦急地叫着,转身扶住阏氏,苍白的脸上惶急无措;不经意的,瞥见远处洁白的雪地上站着的一个女子,惊慌地喊道,“是爱宁儿居次,她在那里——”
杨娃娃忍着腹中的疼痛,艰难地举眸望去——惨淡的天空下,雪花萧萧疏疏地飘洒,爱宁儿一身白色的裘衣,容颜清冷、诡异,桃花眼眯成一条缝,缝中只有某个人的身影;飘忽的眼神,如雪花一般冰冷、恪人,附在肌肤上,冰得发烫。
爱宁儿举起弓弦,缓慢的姿势充满了决绝的气息,拉弓,扣弦,在放箭的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回荡着禺疆叔叔冷酷的表情、坚冷的话语——即使他会杀了她,她也义无反顾,她就是要他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箭下,为自己报仇,为丘林野报仇,为——无论如何,她就是要那个女人死,一尸两命。
真儿挡在她的前面,扎在肩口的羽箭颤抖着,鲜红的血染红了衣服,艳丽的血色慢慢的洇染成最美的生命之花;她急急地哭叫道:“阏氏,快走啊……”
“真儿,你闪开!”杨娃娃尖声呼喝,把她推到旁边,顺手抽出她身上束着的腰带,“她要杀的是我,你快走!”
羽箭追风逐月般地飞s而来,接连三五枚,力道迅疾,转眼已到眼前。她扯动腰带,贯满全身的劲道,朝着近前的羽箭抛掷出击,裹住箭身、如水袖般婉转地抛出,再次收回、出击,却是充满了刚硬的力道。只见,她快速地左闪右躲,腰带翻飞如燕,灵动,曼妙,敏捷,纷乱;满天的雪花,四散如羽,仓惶逃奔,飞落大地。
真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静静地,像是惊呆了一般……阏氏,好美好美,好厉害好厉害,一条腰带就可以舞动出这么强劲的力道,这么优美的姿势,刚与柔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幻化出无穷的幽婉、迷离。
不多时,雪地上已然横陈着十多枚羽箭。间歇发作的腹痛,加上一番激烈的动作,她已是筋疲力尽,急促地喘息着,全身发凉;刚停歇下来,又有两枚羽箭一前一后地s来……腹部一阵抽痛,她痛得提不上力,虚软地站在当地……
羽箭,裹挟着一股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她听不见真儿的叫声,只觉得腹中似有一只利爪,使劲地搅动着,抓挠着,无声的狂笑,狰狞的脸面直直地过来,得她手脚冰凉,软绵绵的无力,好似再也支撑不住……
狂啸而至的羽箭,仅有三步之遥,可是,她无力躲开,更是无力保护宝宝;今天,她就要葬身在这风雪之中吗?原来,爱宁儿装疯,瞒过了所有人,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今天,就是这一箭。
原来,爱宁儿如此恨她。恨,原是理所当然,偿命,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就偿命吧!
轻轻地,她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眼,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冰清玉洁的,没有一丝仇恨。
“阏氏——”真儿惨烈地吼叫。
铮铮的两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锐利得刺耳。
她悚然而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四枚羽箭掉落在地,就在她们的脚下。适时的,右边传来铁蹄踏雪的沉闷声响,一小队骑士朝这边狂奔过来,踏醒了沉睡的雪原,搅乱了宁静飞翔的雪花,一种勃勃的生机,犹如呼啸的北风狂啸着涌荡而来。
“阏氏,是他们救了我们!”真儿喜极而泣,兴奋地嚷道,“爱宁儿掉马跑了,你看,有两个骑士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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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头曼(3)
真儿回头一看,看到痛得萎瘫在地的阏氏,大惊失色,蹲下来撑住她的上半身,嗓音都颤抖起来了:“阏氏,你怎么了?阏氏——阏氏——”
杨娃娃坐在雪地上,左手撑在雪地上,右手抚着隆起的腹部,腹中疼痛欲裂,仿佛火球,烧得就要炸开一样。疼痛一如波浪般侵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疼得她扭曲了小脸,断断续续地说着:“好疼——我——可能——要生了,快——快送我——回去——”
一个俊奇的男子神速地跃身下马,略显慌乱的,跑过来,搂抱住她,心慌慌的,关切道:“深雪,你怎么样?”
她看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大而清俊的双眼皮,俊逸的鼻梁,清奇的脸孔,只是,上唇的胡须短而粗重,比以前长了不少,显得成熟、稳重。她感受得到,他的心,是惶恐的,于是轻轻地牵动着唇线:“是你,呼衍揭儿,麻烦——你,送我——回去!”
失血过多,真儿微微的眩晕,晃了晃脑袋,蓦然的,看见阏氏的大腿处流涌出嫣红的血水,在白雪的映衬下,令人发怵,刺痛了人的眼睛:“啊,好多血,阏氏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她想起禺疆说过的话:如果你要生了,而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
他们说好的,他会在她身边,要陪着她,可是,现在……而呼衍揭儿突然出现,在她分娩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他会怎么想?她咬住下唇,坚决道:“我要生了,送我——回去!”
呼衍揭儿不敢想象,如果晚了一步,那枚羽箭就会刺进她的身躯,那么,他将会后悔一辈子!他的心中,泛滥着潮水一般的疼痛,他想砍人,他要宰了那个放箭的人,而现在,她这般痛苦,他要怎么做?
真儿拼命忍住箭伤的痛楚:“不,不行,阏氏不能移动,这样会很危险的!”
“我不能送你回去,太危险了!”呼衍揭儿抹开她脸侧潮湿的发丝,心疼不已。
雪花落在额上,丝丝的沁凉,好舒服!一阵绞痛漫荡开来,她揪痛地尖叫了一声,凄厉的嗓音,穿透了重重风雪。她抓住他的手腕,抓得死死的,忍着刀绞般的腹痛,艰涩地说:“真儿受伤了,救她——找一个最近的——毡帐,找一个接生的——婆婆;然后——把禺疆——找来,快——求求你,求求你——”
看着她痛得变形的脸庞,倔强、坚忍的神色,呼衍揭儿不忍拂她的意,沉痛地安慰道:“好,我一定照办,可是,你不能有事,一定要撑住,答应我!”
她虚弱地点点头!呼衍揭儿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往部落的方向狂奔……
……当听到杨娃娃出事时,禺疆一阵恍惚,紧接着,脑子里轰的一声,全部的思绪炸得粉碎,犹如大风雪狂乱地下。之后,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当他在帐外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声,他恨不得飞奔到她的身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她。而当看到呼衍揭儿蹲在床边的时候,他慌乱、焦急的脸上,刹时冷硬如铁。
杨娃娃觉得快被撕裂了!一种剧烈的痛,蔓延全身,侵蚀所有的意识,可是她知道,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到禺疆!
“用力,再用力,坚持住!”呼衍揭儿稳声地鼓励着,可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是恐惧不安的。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水有如倾盆大雨,小小的脸庞,仿佛泡了水一般;她感觉到腹部的重心往下下坠,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温热的y体有如春天解冻的河水从双腿之间奔泻而出,畅快淋漓。
她转过脸,瞥见了站在帐口的禺疆,一脸的冰霜雪色,满身的寒冬气息。思及呼衍揭儿的不合时宜,她禁不住心中的难过,挣扎着半坐起来,凄楚、疼痛地望着他,扭曲了眉眼,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簌簌而落。
呼衍揭儿见此情景,回头一看,稍稍掩去脸上的关怀之色,退到一旁,正气凛然的气度并无一丝一毫的惶然与愧色。
“啊——”又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狂卷而来,她痛得躺倒在床,惨烈地尖叫起来,释放出腹痛对她的折磨。
那一声惨叫,撕裂了他的神经,摧毁了他的整个世界,禺疆再也顾不得其他,狂冲过来,握住她潮湿的小手,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痛苦的眼睫、湿透的发丝,沉痛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雪,我来晚了!”
她安慰地扯了扯唇线,有点涩然,弱弱地发出声音:“我说过——我会等你,我一定——会等你!我要你——陪着我,不要——离开我!”
她用劲地抓住他的手,乌黑的眼珠子,往上一翻,痛得再次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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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头曼(4)
禺疆吓得心惊r跳,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颤抖地哽咽着:“好,我一定陪着你!雪,坚持住,坚持住,为了我,一定要坚持住!”
在接生婆婆的催促下,她一次又一次的用劲、使力,力图把宝宝推挤出来,可是,宝宝仍然幸灾乐祸地在体内玩耍,折磨着他未来的妈妈。
呼衍揭儿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心中焦急万分,却无法在她身边陪伴着她、为她打气,只能默默地干着急、默默地关心。刚才,他们的那番话,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酸涩异常,却又无可奈何。
是的,现在,那个位置,是禺疆的。而以后呢?她说过,生下孩子,就会离开挛鞮氏部落。她还记得吗?这几个月,在挛鞮氏部落,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和他,是不是也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么,他还有机会拥有她吗?
禺疆,为何那么在乎她?是真心爱她的吗?他不停地擦拭着她脸上、额上的汗水,不停地给她力量,不停地亲吻着她的小手,不停地……他的脸孔,随着她一次比一次惨烈的尖叫而苦痛地撕扯着,仿佛他也经受着一样的折磨;眼睛中注满了慌乱、恐惧与无所适从,竟然比她还要脆弱,脆弱得一击即倒。
这是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分娩时该有的表现!
呼衍揭儿相信,如果是他自己,他也是这般的脆弱!因为,他也是爱着她的,虽然时隔几个月,他仍然无法忘记她!
“快了,快了,已经看到头了,再用力,用力啊!”接生婆婆惊喜地叫着。
她拼却残余的力量,推挤着腹中的宝宝,那浪潮般的疼痛,一波波的汹涌,淹没了她的意识,一丝丝地剥离了她坚韧的意志……她的喉咙已经沙哑,她痛得快要死掉,再也无法忍受,热辣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模糊了双眼……
禺疆感觉到身体一寸寸的发凉,从脚底蔓延到胸口……揪心地瞅着她,眨巴着灼跳的眼皮——天,她好辛苦啊!生孩子,为什么这么折磨、这么痛呢?他不要她这么痛,不要孩子,只要她好好的,开开心心的,那么,他已经满足!然而,此刻,她如此痛苦,而他无力为她分担,他要怎么做,她才会舒服一点?
他擦干她的泪水,却忍不住自己眼中漫溢的眼泪,从眼眶中冲决而出:“再用点力,雪,快结束了,再坚持一下……”
朦胧之中,她看见他流泪了。她从来没见过他哭,他是难得哭的,他为什么哭了呢?
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又一阵锥心彻骨的疼痛粉碎了她,腰部和胯间似乎要裂开,甚至爆炸得碎裂;她疼得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尖尖的指甲,嵌入他的肌r,掐出斑驳的红印。
宝宝似乎忍受不了体内的闭塞,急切地想要冲破关口,来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猛然地,她感觉一大块东西、从腿间滑落,顿时,腹部的疼痛骤然松懈下来……同时,响亮的啼哭声适时地响起,惊天动地一般,刺激着每个人兴奋的神经。
接生婆婆捧抱起浑身鲜血的小宝宝,用准备好的柔软棉布松松地包裹住小小的身体,轻轻地擦拭着小生命的脸部,欢喜道:“酋长,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女娃娃?快,我看看!”禺疆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小的宝宝,激动的脸上兴奋得无以复加,竟自乐呵呵地傻笑起来,对着啼哭的宝贝女儿绽开欢喜的笑容,“我该给你取什么名好呢?”
杨娃娃看着他欣喜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是个女儿而有所保留,轻轻地笑了,宽慰的思绪铺展开来:“让我取名字,好么?”
禺疆蹲下来,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抚触着她凉丝丝的额头,虔诚地看着她,目光又深又浓又远,嗓音中有水波微漾:“当然好,我们一起取名字……宝宝好可爱好漂亮,雪,谢谢你!谢谢你!”
她撑起半边身子,柔柔地看着他,萦绕心头的,亦是生育儿女的喜悦,以及此时此刻的心甘情愿。低下头,她看着宝宝,指腹轻轻地抚过宝宝柔嫩的脸蛋。那嘴巴,是如此的嫣红可爱,那眉眼,是如此的轮廓分明,那肌肤,是如此的柔软娇嫩……宝宝,是如此小,如此温暖,如此地生命张扬。
突然的,腹部再次传来阵阵的剧痛,一丝丝地啃噬着她身躯的知觉,瞬间,刚刚松懈下来的身体,再次痛得抽搐起来。她的脑中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忍不住惊叫起来:“天啊,我的肚子里,好像还有一个……啊……啊……”
“雪……怎么会这样……”禺疆惊吓得吼叫起来,焦灼地看向接生婆婆,平静的眼睛再起波澜,漾满了哀痛的光色。
接生婆婆赶紧跑上来,受惊于酋长的怒气,战战兢兢地继续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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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头曼(5)
禺疆抱起宝宝,却不知道让哪个人抱着。呼衍揭儿走上前,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声音,平静道:“我先抱一会儿吧,你陪着她!”
看着他诚挚的表情,禺疆愣了一下,还是把宝宝递给了他。呼衍揭儿双手接过,笨拙的双臂搂抱得很是别扭,清俊的眼眸流泻出温和、欣赏的水波,无限喜爱地看着怀中的宝宝,夸张地眨动着眼皮,逗弄着她。
而不停啼哭的宝宝,在他的逗弄下,竟然欢喜地咧嘴笑了,单纯无邪的笑容璀璨得让人眩目!
……又是一番的痛楚、挣扎与折磨,第二个宝宝的出世,却要顺利得多。
咬紧牙关、拼力推挤,胯部又是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感觉到宝宝嗞溜一声地钻出身体,从腿间滑落下来,暖暖的,软软的……宝宝欢快地挥动着四肢,带着愤怒狠狠地在阿妈的身上踢了一脚,抱怨阿妈的不公平,让他变成小弟弟。
接生婆婆抱起宝宝,兴奋地大叫:“是个男孩,酋长,很健康的男孩!”
“真的吗?”禺疆凑上去仔细地瞧着,像个小男孩腼腆地伸出手指,拨弄着宝宝舞动的小手,激动地哽咽道,“雪,他长得跟我好像呢,很强壮!”
他快速地转身,旋转到床边,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脸颊,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我有女儿和儿子了,雪,真好,真好,我要怎么谢谢你,雪!”
他热烈地俯下头,轻轻地啄吻着她汗湿的脸颊、苍白的嘴唇、白嫩的小手……
她很疲倦,很想回应他的热情,然而,她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丧失了;眼皮轻轻地合上,她觉得好舒服,好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沉入到一个宁谧的世界中……是的,就这样,喧嚣渐渐远去,他急切的叫唤声也逐渐消失……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酋长营帐的毡床上,脑子仍然昏昏沉沉的,恍惚是半梦半醒之间。帐内宁静,只有数盏青铜火焰熠熠地燃烧着,昏黄的光幽暗、迷离。禺疆坐在雕花木案前,背对着她,火光拉出他庞然的影子,姿态轩昂,影像高彻,随着火光的晃动而轻微地跃动。
禺疆似乎听闻她微弱的声响,回过头来,发现她睁着眼睛,犹如神驹找到主人那般的惊喜,立马跑过来,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急切道:“雪,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吗?还难过吗?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要不要看看宝宝?我让人抱过来!”
她摇摇头,虚弱地牵动着脸颊,开口道:“我还想睡,宝宝还好吧?”
“宝宝很好,现在有人照顾着,你放心!”他拨开她黏湿的额发,脸上是难得的平静。
“等我好一些了,我要亲自带着宝宝!”她当然明白,早产儿先天不足,体质孱弱,一定要好好护养,即使不是早产,她也会自己带孩子,因为,婴儿时期的培养是很重要的。
禺疆不同意地竖起浓眉,面色一沉:“不行,你身子这么虚弱,要好好的调养!”
她明白他的意图,却坚持自己的决定,幽幽地解释道:“宝宝七个多月就出生了,身子骨很弱,很难养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也不放心的吧,嗯?”
他晓得,只要她认定的事,他是无法让她改变想法的,只好点头答应。
“我答应你,一定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她的笑容仍然是疲惫的,无力的。
对了,抓到爱宁儿了吗?呼衍揭儿呢?他回去了吗?禺疆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有什么想法?她仔细地研究着他的脸孔和眼睛,秀眸微澜,轻声问道:“有没有抓到爱宁儿?呃……呼衍揭儿应该回去了吧!”
禺疆的眸光转了转,幽暗如潭水,自责、愧疚的涟漪层层地漾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雪,你放心,我没有怀疑什么。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恐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打猎,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平静的,眉眼间的一缕愁色,竟自散去:“不要自责,我知道你也不想那样。爱宁儿……我想,还是不要为难她,毕竟你哥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好吗?”
“好,我答应你!”他爽快地答应,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的事似的,炫耀地问道,“雪,你知道我给儿子取了什么名吗?”
见她浅浅笑意的脸庞,他骄傲地说:“我的儿子,叫做头曼!”
她心神俱震,惊呆地睁大眼睛,良久才讶然地叫出来:“头曼?你的儿子?”
“是的,我要让我的儿子成为草原的大英雄,十年以后,我要给他一万骑兵,让他从小就带兵征战,哈哈……雪,你怎么了?”禺疆惊见她瞬间转变的神色,心颤地说道,“我的儿子,头曼,十岁统领一万骑兵,带兵随我征战,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大漠南北威武英明的大英雄,成为骁勇善战、胸怀远大的单于。头曼,多么嘹亮的名字啊,雪,你不喜欢吗?”
她摇摇头,讶异的眼眸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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