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led显示屏刷地被调至最高亮度,姜氶心吓了一跳,冷白的光勾出他摇摇欲坠的身形,下颌绷紧,牙关几乎被咬碎,他已经看见了显示屏上的内容。
他一直以来惧怕的,想掩盖的,全都毫无保留,轻易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屏幕上的内容不只是旁人,单是他看着,胃里就翻江倒海。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瞬间翻涌而出的水汽,只知道他正在遭受灭顶的打击,吃惊于这个才貌双全的设计师原来劣迹斑斑,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姜氶心失去了感知能力。低声窃语他听不见,焦急大叫的路瑶他看不见,跑过来面露急色的殷青他也看不见,他眼里只有摔在脚边停止转动的手表。
挣扎、痛苦,仿佛他才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手表,下意识想逃,想藏起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握紧那只坏掉的表,踉踉跄跄,落荒而逃。
瞒不住了,怎么办?姜氶心腿软,跑出展厅的时候摔了一跤,昂贵的西裤蹭出一个洞,膝盖鲜血淋漓,他狼狈不堪,
他应该叫一辆车,他应该尽快处理膝盖上的伤口,他应该松开扎烂他手心的表,可他只有一个念头,顾疏澜还要他吗?
此时的顾疏澜正在把车开进停车场,很不顺利,找车位找了很长的时间,还被不长眼的司机剐蹭到车身,顾疏澜心急,草草应了那缠人司机的赔偿,快步走出停车场,核对请柬的时候才想起副驾驶上的花篮没来得及拿。
只是个小事而已,没有伴手礼姜氶心也不会介意,可他莫名地有些低落,许是展厅里的色调太暗,让他觉得有些压抑,胸口像是有一股气堵着。
无端的,他急于见到姜氶心。
展厅很大,人不多,他顺着路标一路找去,发现人都聚集在一处,仔细看,似乎就是ms的展区。
顾疏澜知道有事发生,惦记着姜氶心,快步走过去,越近,路瑶愤怒的咆哮越响。
对方应该是主控室的工作人员,被骂得不敢抬头,顾疏澜草草听了,大约是显示屏出了问题,这与他无关,可他越来越慌,因为他没有在人群中看见姜氶心。
顾疏澜拉住路瑶:“氶心呢?”人转过身,这才看见路瑶哭肿的眼睛,听清她夹杂在怒骂声中的哭腔。
路瑶看见顾疏澜就崩溃了,哭哭啼啼说不出完整的话,旁边的人也都支支吾吾,顾疏澜冒火,控制不住,从薄唇中迸出来:“我问你姜氶心呢?说话!”
路瑶不住地摇头,事发之后,她就没有看见姜氶心的身影,调监控才知道他跑出去了,眼下处理显示屏的事要紧,她忍住情绪问责。现在看见顾疏澜来了,姜氶心最在意的人来了,她心酸又难过。
顾疏澜心急,还要问,被路棋拦住,寒声道:“冷静点,你先看看这个。”。
顾疏澜怀疑地看着递上来的手机,点开一张图,草草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塞还给路棋,环顾周围,所及之处,人都退了半步。
“我看见姜老师跑出去了!”殷青拨开人群,跑过来,带着哭腔说话。
顾疏澜看了殷青一眼,转身往最近的出口处跑去,被路瑶快手拉住胳膊。
路瑶哭得抽抽,边说边摇头:“上面的话都不是真的,你不要信,氶心他……在国外很辛苦。”
顾疏澜点点头,大步往外走。
落在原地的路棋上来抱着自家妹妹哄:“别担心,微信群已经禁言,我也报警了,那些图片不会流出去,氶心没事,一定能找到散播谣言的人。”
顾疏澜边跑边想,姜氶心会去哪里?为什么不等等他?他们不是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吗?开着车,不断观察道路两边是否有姜氶心的身影,拨出去的电话没有一个成功。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顾疏澜胸口似乎被强行捅进一把刀,无形的力道卷着刀柄把他的心绞成碎沫,滴滴地往外淌血。
方向盘已经快要被他掐出指印。
他只是晚来了那么一会,姜氶心就遭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惊恐地逃走,没有留给他一句解释。原来姜氶心一直避而不谈的过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原来姜氶心那么不信任他,那么久的相处没有透露哪怕一点点。
可顾疏澜又不敢真的怪姜氶心,混乱的过去堵在他心里,他该有多害怕啊。
思绪纷繁间,顾疏澜把车开回家。下车时看见副驾驶的花篮定格了一秒,鼻子发酸,随后决绝离开。被关在车里的花因风扬起花瓣,大约是天寒地冻,花瓣开始出现了褶皱。
“氶心!”顾疏澜冲进家门,来不及换鞋,失了分寸的步伐散在室内各处,一声声呼唤越来越失望,越来越落寞。
“氶——”顾疏澜失声,也失了反应,因为他在露天阳台的角落找到了人。
他哪里见过这么狼狈的姜氶心?
发胶固定好的头发早就凌乱,那双眼睛红肿着,往外淌着泪,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看见顾疏澜的瞬间,千头万绪一涌而出,纠成无助和闪躲的眼神。
他从内到外都在受伤。
顾疏澜不管他怕不怕,拥住他,锢得很紧,是勒人才会用到的力道,可姜氶心受用,在顾疏澜碰上他的刹那间,先是像只受了惊吓小鹿产生应激反应,浑身绷紧,等到顾疏澜同样冰冷的脸颊贴上他,他才顷刻间卸了全身的力道,痛苦的隐忍全部瓦解,他失声痛哭。
他一直以来害怕的和不愿回想的过去全部被抖了出来,在他最爱的人面前,他不得已褪了年少时单纯天真的皮,他内里腐烂,他配不上顾疏澜了。
这样想着,他哭得脱力,似乎做好了一下子哭死一了百了的准备。
顾疏澜说不出一句话,他想告诉姜氶心没关系,他想安慰姜氶心都过去了,不用太在意,可他说不了,喉咙被情绪堵住,眼睛红得可怕。
“我、我该怎么办……”姜氶心边哭边说,“我改变不了我的过去,我对不起你。”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姜氶心了!我不配,我不应该回来……”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姜氶心哭得快要晕过去,口齿不清地央求,“我为了你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我不想离开你,我不要……”
顾疏澜眼前已一片模糊,摸索着捧起姜氶心的脸,帮他拭去脸上的泪,很专注,专注得似乎听不见姜氶心的话,只自顾自地呢喃:“好多……怎么擦不完,怎么那么多泪水……”
姜氶心哭得神志不清,揪顾疏澜的衣角语无伦次:“我不要、我不要走,我舍不得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些事我都可以解释……我能给你解释……”
“不要走……”
现在的姜氶心如同失了方向的惊弓之鸟,沉浸在顾疏澜会厌弃他,嫌恶他的臆想中,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任何安抚都没用。
顾疏澜拥着他,亲他湿润的脸,等他的情绪慢慢平稳。发觉他在抖,手背透着青紫的血管,这才知道他穿着衬衫在室外待了多久。
想把他抱进室内,手往他膝盖下伸,看见他蹭破的裤管和膝盖上刮蹭的血丝,顾疏澜心一沉,开始上上下下检查姜氶心全身,发现他的右手渗出血,哄着把手张开,跌出一只破碎的手表,表盘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顾疏澜心疼得呼吸都刺痛,他把人抱进室内,轻轻放到沙发上,把暖气打开。
他刚起身就被拉住,姜氶心害怕,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把那一截衣角被得发皱。
顾疏澜亲亲他的眼角,轻声说:“我去拿药箱,你先把裤子脱了。”
姜氶心没动,担忧地看着他,眼圈发红。
“听话,我不走。”
顾疏澜等姜氶心不情不愿放手后,往门口的储物箱走去,打开柜子,在翻找药箱的时候听到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冷不冷?”顾疏澜提着药箱,一转身就看见浑身雪白的姜氶心,发现他把衣服全脱了,正曲着腿靠在沙发上。
顾疏澜没法,只好把暖气开足,替他拿了一个枕头让他挨着,整个过程姜氶心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睛一直粘在顾疏澜身上,没受伤的手一直拉着他的衣角。
顾疏澜在他身边坐下,握着他那条见血的腿,不带一丝情|欲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全身,确保没有多余的伤口。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转身去找棉签和消毒水,没防备,被姜氶心不管不顾地从后背抱住。
“先上药,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再说。”
姜氶心被他后面的那半句话吓到,湿漉漉的眼睛闪躲开,也松了手。
顾疏澜看在眼里,知道他刚才边哭边说要给他解释的话是假的,他再次选择了隐瞒和躲避,他不信任任何人,想到这里,顾疏澜眼神黯淡下来。
“不疼吗?”顾疏澜专心处理他的手心,他知道消毒水冲上去伤口处会火辣辣地疼,他也知道姜氶心作为设计师有多宝贝他的手。
但姜氶心反应很慢,愣了几秒才缓缓地摇摇头,并不看自己的手,只专注于慢慢挪动,离顾疏澜更近一点。
“晚点我们去医院拍个片,万一伤口很——”话没说完,姜氶心亲了顾疏澜一下,有些紧张,是试探性地讨好和亲近。
顾疏澜没反应,继续低头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处理完了手,他又握着姜氶心的小腿,细细查看膝盖上的伤,伤处蹭进泥沙,他用棉签沾取消毒水轻轻地擦。
姜氶心又亲了顾疏澜一口,很轻,有些害怕,像一只小鹿拖着伤痕累累的后腿去舔舐自己珍爱的宝。顾疏澜不回应他,心疼得说不出话,在他伤处轻轻吹气。
“不疼。”姜氶心的声音沙哑难听,把自己吓到了,默默地低着头,裸露的胳膊环抱住顾疏澜,把自己薄薄的胸膛贴上去,低眉顺眼,近乎卑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疏澜残忍地问,没推开他。
只一瞬间,姜氶心眼底又红了,摇摇头,不愿意说,可心底委屈,屁股蹭到顾疏澜大腿上。顾疏澜手无意识地抚着他光洁的背部,眼神很冷,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姜氶心还想着瞒他。
姜氶心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顾疏澜身上,对顾疏澜细微的情绪变化心知肚明,知道他对自己失望,可痛苦的挣扎让他决定闭口不言,只能顺由自己最原始的想法,用腿夹住顾疏澜的腰,腹部之下紧贴对方。
顾疏澜毫无兴致,看见姜氶心用那条刚处理好的腿撩|拨他,气不打一出来,使力推开。姜氶心歪倒在沙发上,心冷了半截,但还是不愿意放弃,拉住要走的人。
“那些,你都已经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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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不腻歪,明天那章只放一半,另一半会放微博,原因不多说,反正就是心疼姜氶心吧。 (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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