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简清楚他指什么,现在咸阳宫里都知道她是匠人郑国的儿子,到秦宫来做人质,夷简窘:“二殿下,我小名叫甘樘,遇见二殿下的时候怕给父亲惹事,不敢说大名。”她才不承认自己骗他。
“以后也别给你的姐姐惹事!”
“二殿下的意思……”夷简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她能给夷玉惹什么事呢!
“不要让大王知道本侯以后的夫人是郑国的女儿。”成蛟沉声交待,或者称之为警告,夷简咋舌,“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笨。”她怎么会无端的让二姐牵扯进来,不过他言中无意流露出对二姐的在意不禁让她感到安心。
夜幕降临,宫里逐渐起灯,两个人并肩坐在木椅上许久,成蛟忽然又开口:“以前,你说我像一个人……”
夷简点头:“是啊,第一次看见二殿下觉得面熟,只是那会没能想到一块,”那时她怎么可能将秦国的二殿下和政联想在一起,“现在看出来,你和秦王像。”
“真像吗?”成蛟的心蓦然一动,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从来都是他暗自的揣摩,困惑。太后是吕不韦的女人,这是大秦国皆知的笑柄,太后嫁给先王九个月后产下嬴政,所有人都言之凿凿当今的秦王是吕不韦的儿子……他深信过,也怀疑过……
“不说具体哪个部位像吧,就是神色,身形,反正我一眼看见就觉得像。”
成蛟仔细凝视夷简,在他心里他是一个未行成年礼的男子,他的肤色晒黑,他的双眉远比夷玉浓重,脸颊也相对坚毅,唇角分明,但就是那么点神似,让他觉得不明所以的相像,盯着他,成蛟突然勾起嘴角,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道:“这里要是再圆润些就更像你的姐姐。”
夷简郁闷,问了句:“二殿下娶了她后会一直对她好吗?”
成蛟一愣,嘴角的笑容瞬即隐去,这样的问题,她会在乎吗,对她好或是不好有什么分别,她从来不会对他笑,永远的冷若冰霜,他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尽,也许将来她有了孩子,有了他的孩子,她的心也会跟着一起属于他。
没有回答,长安君离开,走出雎雍宫,表情有一点无奈,有一点扭曲……
上党郡叛乱(7)
赵高带一群宫人鱼贯走进来,站在宫门口大声喧道:“郑夷简,大王令你去蕲年宫用晚膳!”夷简以前见过他一次,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顶多只比她长两岁。夷简跨步过去问,“蕲年宫是什么地方?”
赵高忙笑着回答:“那是大王住的寝宫,在前殿。”
夷简点头,又问:“你是秦王身边的常侍?”
“我叫赵高,十一岁就进宫里伺候大王,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跟你说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但是有些事儿,关于咱们大王的我可知道的比别人都要多。”他说的好似得意,夷简笑问:“比如?”
“以前大王老是做噩梦,不过这些也不能随意说,要是叫掌事的太仆听见,那就呕……”他做了个舌头朝外的古怪表情。
蕲年宫位于议事朝殿与后宫正中央,四四方方的四座巍严宫楼,筑有高台,前低后高,中间地平,暮霭磅礴,面朝东南,上百层宽长的青石台阶,台阶下一座巨大方池,池水清澈见底,碧波灯影,池边末端置一只厚重古老三足青铜圆鼎,四周墙壁雕有怒颜龙图腾,鳞爪尖利。
上台阶,老远就听见从内殿里发出一阵阵清脆响亮的“啪啪”声,长长的走廊里站有一排宫女和阉官,走到殿门口赵高让夷简待在外面自己进去通报,一会儿他出来,说:“你进去吧,大王在内殿。”
夷简进殿,“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即扑头盖面而来,夷简循声望去,寝宫最深处,光滑透明的大理石上,嬴政正l着上身,赤足持剑——竹剑,好像发泄一样在一樽庞大的木桩上厮砍……夷简不禁瞠目,慢悠悠的走过去,不想刚走到中间帘帐几尺处,他竹剑的方向陡然一转,就这么直直的指向夷简。
夷简眨眼,愣愣的盯着他l露在外的紧实胸膛,快冬至的天,他大汗淋漓。
嬴政单手抚过剑脊,挑眉:“要不要过几招?”
夷简下巴忍不住又要抽搐,摇头:“不会!”
“那就站着别动!”
言毕,夷简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剑劈下,长长的剑刃迎面触上她的后背,夷简是真的惊到,闷哼一声闭眼,感觉到他的竹剑就要刺进额头,心脏蓦地一收缩。
却——
猝不及防的肌肤相贴,他l露的双臂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低头薄唇纠缠住她的,修长的一条腿强行穿c在她大腿的内侧,竹剑落地,他的吻带有强势的情欲,夷简几乎站立不稳,他的手绕过她的臀部,将她用力的贴向自己,这样的姿势太过燎人,就像一团压抑许久的火,猛然间燃烧,炸开。
夷简清醒,急忙推他,在他耳边喘气道:“我上次仔细想过了,这样的事要等到成亲以后,否则礼教不容,我会有愧于父母。”
嬴政闭目,叹气,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女人了,身体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心里却乖乖的停止攻势,曾经他不屑夏王桀“撕缯裂帛”只为博得红颜一笑,轻藐周幽王姬宫涅烽火戏诸侯荒诞至极,现在他倒不敢确定,自己这一生会不会也做出如此的……贻笑天下的壮举!
“去用膳吧!”嬴政道。
……
寝宫外,月落起雾,稀薄一层,这一夜,夷简用膳之后回雎雍宫。
围场狩猎 (1)
第二十二章围场狩猎
(一)
秦有传统“衅鼓”!
逢征战,必祭鼓,鼓是进攻的号令,杀牲畜,割颈血,血淋军器大鼓,金铎战车,最初由迎战统帅祭“衅”,到春秋穆公时期,秦国称霸中原,穆公果勇,亲自猎杀凶猛野兽以坚定将士们必胜信念。
连续两天嬴政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宫里练剑,而两天后,夷简终于得知原因。
在秦宫东郊方圆二十里是王家私禁围场。长安君领军出征,广袤的围场平地整齐排列密密麻麻的秦兵士卒,一眼望不见队伍的尽头,战将们高举大秦军旗列阵队中,吕不韦携文官们上跪神灵祭祀列祖。秦王嬴政与长安君成蛟相视而笑,一声擂鼓,战车奔驰,漫天尘土飞扬,将士们吼声隆隆,大呼“不用命者斩之!”
这是大秦五十年来第一场正义之战,无关掠夺,无关侵略扩张。
早上起来的时候,若对夷简说:“大王准公子去围场看狩猎。”夷简还纳闷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狩猎,跟随宫里阉人宫女们一起到围场,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壮观恢弘的场面,人都渺小到被淹没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躁动的鼓声人声仿佛要震晃万顷地面。
夷简站在宫人们旁边,赵高从远处跑过来,急道:“你们还不快到太医们的身边候着去,今天要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哼,跟那两头畜牲一样的下场。”宫人们笑,鱼贯端起伺候大王的器皿用具走进围场内的红墙台楼,夷简自然跟上,台楼大约十丈高,位于列队正前端,夷简和宫人们走侧梯上去,到第二层,整个太医令都齐聚在这里,而台楼最高处的四足大鼎里紫气升腾,香火波烟浩袅。
夷简往下面看,视野顿觉开阔,搜寻嬴政的身影,然而震耳欲聋的喧吼中,隐约几声暴怒的虎啸,夷简眯眼看向围场深处,无边无际的枯黄杂草丛,泥土漫天的半空,鼓声夹杂着战车驰骋,两道几乎相同的赤臂身影颠簸在最原始的战车上,不同的是各自的武器,一支青铜长戟,一杆七尺黑铁圆剑……围观士卒们像发了疯似的吼叫。
猛虎神兽的身影逐渐清晰可循,它们庞大的身躯被战车激怒……夷简真正的惊到,谁会料到,所谓的狩猎竟然是与猛兽之王对峙厮杀,这叫谁能不感到恐惧吗,看着他们夷简的一颗心都跟着纠起,血淋淋的搏斗,铁剑锋利的尖头刺到虎颈,立即激起它的攻击欲,纵身扑过,古旧的战车上一道深挚的爪痕。
围场狩猎 (2)
长戟挥动,横击在虎兽的脑门,虎兽发威,奋力攻向拉动战车的野马,野马长嘶一声,翻到在地,虎兽一爪震拍它的腹部,眨眼,腥血横流,马腹肠胃翻搅,被虎爪掀出数丈,战车断裂,人群惊呼,虎兽径自碾向人影,长戟直刺,后方另一架战车几乎同时奔驰,铁剑挥臂,劈头c入,被夹杂在中央的虎兽蓦然停滞动作,两柄致命的武器同时刺中,一声悲鸣,虎身仰立挣扎抽搐……
人群再次欢呼!
成蛟看嬴政,两人终于对视而笑,这一刻他是他的王兄,最信赖最尊敬的王兄,一如多年前从来就未变过。另一只猛虎彻底的狂怒,矫健的身躯飞身一跃,嬴政立即伸手,成蛟握住,上车,不想猛虎攻击的对象并非成蛟,半空中的身躯骤蜷,利爪凶残的划过,顷刻间嬴政的左肩上烙下四爪血痕,深入骨髓……
夷简胃里翻腾,就像刚才毙命的野马,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染红肩膀,浸湿手臂,最终落到战车上,被血腥味刺激的虎兽张开血盆大口,锐厉的锯齿在太阳光的反s下,映着森白的光,它在匍匐,蛰伏,目光追随战车而动,成蛟瞥一眼王兄的伤口,道:“我下去,右引。”
勿需更多的言语,嬴政了然,点头,就在这一瞬成蛟飞快跃身下车,猛扑到右面虎兽的直面空地,虎兽闻声出动,嬴政即刻挥剑,精准的直入它的后背,虎兽怒睁圆眼,转身扑向嬴政的战车,锐齿撕咬住车棱,成蛟奔跑,长长的青铜戟在太阳光下晃了一下眼,狠狠的扎进这只猛兽的额头中央,血流如注……
将士们热血,呼啸山河。
嬴政——
赫赫霸国的储王,年轻的秦主,高举血红的铁剑,仰天长喝:“长安君不败,不用命者斩之——”
将士们齐声跪拜,高呼:“长安君不败,不用命者斩之——长安君不败,不用命者斩之——”
……
夷简的情绪被感染,心潮澎湃,她后怕,却也激动,为嬴政激动!
吕不韦看嬴政,自始自终脸上都流露出欣慰……
虎兽的鲜血淋过战车,洒向战马,浸润战鼓,涂湿军器,鼓声不绝,呼声不绝。
太医令的太医们急忙拎着药箱到大王身边,替他上药,包扎。夷简随许多宫人一起匆匆下台楼,想往围场中央跑,谁知刚到台楼底层,迎面撞见长安君成蛟,他手臂,脸颊,颈口,帛屡,到处有斑斑血滴,周围宫人们立即条件反s般下跪,夷简亦然,然而她的膝盖还未弯下去一半,长安君突然一把拎住她的肩膀,一手轻拍向她的脸颊,满眼带笑,夷简还没意识发生什么事,他又松开,径直步上石阶。
围场狩猎 (3)
夷简转身看他,到第三层拐角他的身影消失,夷简狐疑的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暗自揣测到底怎么回事,然而谁也想不到,当他挺拔的身影再出现时,他的身边赫然多出一位面色倾城的女人……
她的长发在高空中飘扬,白皙的肌肤仿若吹弹嘚破,毫无瑕疵,窈窕的身影柔盈似缎……看见她的一刹,夷简屏住呼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长安君猛然振臂,鼓声嘎然而止,人群霎时噤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台楼上的身影,惊叹于她的美,广阔的东郊围场只听得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成蛟高声道:“她是我成蛟的妻子,成蛟向上天发誓,这一生只娶她一个,她将是长安君府里唯一的夫人,请求上天为我赐福,赐我们共守百年,赐我们子孙安康……”
片刻的鸦雀无声是山洪般欢呼前的宁静,为长安君的誓言,鼓点再起,秦军将士们高声呼应他的誓词,为长安君夫人祈福,吼声越过山脉,向四周每一寸土地扩散,侵透,回荡,这一仗,每个人都期盼着长安君的凯旋。
夷简眼眶通红,泪流满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放声大哭,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鼻酸,她想她大概也是有点高兴的,她虽然猜不出二姐是怎样想的,但是至少她看到了长安君的心,这样好吧,也许都好。
正午的阳光下,嬴政的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触手温润的琥珀衔玉。
围场狩猎(4)
(二)
激昂的一天结束!
到晚上夷简躺在暖榻上,气恼长安君的可恶,明知道夷玉是她家姐,却没让她们见面,他领军出征后直接派侍卫送她回雍地,夷简就被淹没在人群里远远的看她,她的脸部神情从来就不丰富,让跟她相处的人总觉得抑闷,但那其实不是二姐的本性,夷简敢肯定,像今天这样意外的场合,如果让二姐瞧见她,还貌似情绪高涨的眼泪横飞,二姐一准要狠敲她的脑门,以前在新郑,她偶尔也会很暴力的。
政左肩的抓伤应该无大碍,那么多太医宫女阉人簇拥着,她想靠近都没法,有时候跟他单独相处会不自觉的忘记他的身份,但大多数时候吧比如今天,她想到他身边却显得无奈,想去看看他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宫里随便走。
其时,王贲从燕国发回的上书被呈进蕲年宫,短短两言,左将桓旖携残败秦军潜逃至燕,改名樊於期投奔太子丹属实……
嬴政摆手,对尉缭道:“明日午后行刑!”
尉缭颔首,眼眸微动,这意味着桓旖一族上千人的性命明日就要全部斩首示众,年龄最小的仅有十多个月,最大的已经年过八十,他们都无辜,有些人甚至从不认识桓旖,只因为九族之内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那么一点血缘,咸阳城里的血又将冲刷整条刑场御街。
……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
一夜之间秦国忽然降温,咸阳刮起北风,早上起来窗棱地上到处白露寒霜,夷简吃完早膳后就半趴在窗台上等日出,在宫里的日子可谓百无聊赖,若问,“要不要给公子拿一弦秦筝打发时间?”夷简闷笑,“看我的手,也只能开沟挖渠了,哪能弹什么曲子。”她父亲是打算让她来继承家业。
若也笑起来,说:“以前太子丹喜好古琴,他在的时候每天清早都要抚几曲,宫女们都爱听。”
“老听你说起太子丹啊,你很想念他吗?”夷简故意挑眉,若倒大方,承认:“伺候过他的宫女们都想念他吧,他虽然是太子殿下,可是跟宫人们说话从来不疾言厉色,表情总是和善,他从小就在赵国做质子,后来又到咱们大秦,反正宫女们都喜欢他。”
“总是和颜悦色的人也不一定就一副好心肠,也许他肚子里都是黑的,尤其是那种长相也讨人喜欢的。”夷简耸肩。
若笑:“那公子你也是吗?”
“我?”夷简忙摇头,“我当然不是,我是面善心更善,从小到大我就没做过一件坑人的坏事,你看我年纪虽然不算大,可是我个子算高吧,这就是老天爷看我心肠好特意犒赏我来着。”
夷简说的一本正经,若强忍着笑意,说:“公子你也不算高吧,跟许多个年轻公子们比你像是中等高度。”
“我才刚十六嘛,还没长全!”
“呵呵呵呵……公子说的是……”
围场狩猎(5)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间过得倒也快,到隅中时赵高终于过来传话,说大王令郑夷简到蕲年宫,夷简几乎雀跃着过去,像上次一样跟在赵高身后,到秦王殿赵高止步在门外,交待说:“你进去吧,别惹大王发怒。”
夷简心想,她怎么可能惹他发怒,但是走进去,看见嬴政她不禁大吃一惊,不过三天三夜没见过他吧,昨天也就远远的观望着,看不清晰,这会再看他竟然满眼血丝,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从两鬓到下巴一层青色络腮胡髭。
“你经常熬夜?”夷简开口,“你再这样,你要老的快。”
“过来下盘棋!”嬴政盘腿坐在地毯上,夷简这才发现案桌上正摆着一盘乱糟糟的棋局。夷简瞥一眼,问:“你左肩的伤怎样?”降温的天,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色的冕服。
“若是走几步就输给寡人的话,杖刑二十。”他又道。
夷简看他,皱眉:“你是说真的?”
“寡人像说笑吗?”
夷简立即在他对面坐定,举棋沉思,向她一面的白子,总觉得几乎是一道困局,她并不太在行对弈,时间过得缓慢,夷简瞪着乱糟糟的棋局左右不定,半晌过去,嬴政终于恼道:“你到底下是不下?”
夷简反驳:“杖刑二十的,能不容我仔细想吗?”
“寡人难道还真会打你吗!”嬴政眯眼,“寡人是要你用心下!”
“那不早说。”这个人,夷简“啪”的一声落下棋子,他今天看来情绪不甚好。嬴政看她下的一步,不悦道:“为什么往后逃?”
“不逃怎么办,往前就被你的黑子吃了。”
“往前,寡人不过吃你一个子,往后寡人将要围的是一大片。”
“还没到那一步啊,也许还有转机的。”
“没有转机!”嬴政放下棋子,站起身,天底下有谁对杀人能够真正的无动于衷?十岁他从赵回秦,和母亲站在秦宫大殿外,第一个伸手迎接他们的是大将桓旖,他最小的儿子甚至在宫中陪他念过书,他们一起骑s,一起蹴鞠……
围场狩猎(6)
赵高在殿门外突然细声细气的通报道:“大王,吕相爷到!”
夷简一听,马上跪到一边。门开,吕不韦满面春风的进殿,身后跟着几名手持竹简圆筒的贴身随从,看见嬴政吕不韦同样微微一怔,忙关切道:“大王,天气转冷了,要记得多添件深衣。”
嬴政点头:“多谢仲父提醒。”
吕不韦命随从们打开圆筒,从里面各抽出一卷丝帛画像,共六幅,一一展示在嬴政面前,随后笑着说:“大王,这是六国公主们的画像,她们人都已经到咸阳宫,就等大王安置。”
嬴政随意扫视,目光落在其中一幅,问:“她几岁?”
吕不韦看一眼,回答:“这位韩公主,今年刚满七岁,前些日子郑国在秦被捕,消息传回韩国,韩王姬桓寝食难安,这次送上的是最受宠的小公主,交好之心昭然。”
“送她入雍地祖宫。”
“赵国未派出公主,看来夺上党早就有心,燕王喜倒送了女儿过来应选,除此之外东方小国卫也出使了位公主,想与大秦结亲,求大秦庇护。”卫国疆土极小,小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夷简跪在门边上,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很失落,酸涩杂陈。
嬴政微一点头:“和以往一样,五位公主暂先就安置在朝邕殿。”按照惯例朝邕殿是各国进献给本朝君王的美人们寄居的寝宫,从嬴政登基开始,宫内已经聚集上千女子,就等秦王成年礼后宠幸。
吕不韦笑:“就按大王说的办,不过她们身份尊贵,过些日子大王要从中选出王后,嫔妃,大王婚事不能耽搁,老臣已经命宫里放手准备,这些画像就留给大王仔细斟酌,若是特别中意哪位公主,大王可立即召见。”
“仲父c心了!”
“这是老臣的福分,老臣不打扰大王问政。”吕不韦禀退,到门口,他不忘嘱咐,“大王,夜里百~万小!说别太久了。”说完,目光扫及郑夷简,并不在意,在他心里对嬴政,或多或少他其实想再称呼一次“政儿”,就像他未行成年礼之前。
人到垂暮,该有的威严权势,美人尊贵他全部拥有过,且他至今仍旧在拥有,但是这些于他已经不重要,他是重身份重面子的人,人到最后他并不贪权欲,只想大秦好好的记住他的功劳,大王记得他的c心,所以他修编了《吕氏春秋》,所以他要……
嬴政看他的背影,这个背影曾经让他厌恶过,但是现在似乎也无谓了,他是谁的儿子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就让它成为一道千古之谜,任人道说。
围场狩猎(7)
(三)
夷简从地上站起身,绕到案桌后瞥了眼帛绢上的画像,嬴政笑,到她身后突然问:“昨天为什么哭?”
“不算哭,就是感动,有点控制不住。”她是想不到长安君竟有那份心,在祭典大礼上高声向上天发誓祈福,但是她也矛盾,想到公子韩非她就矛盾,从十六岁韩非就开始等二姐,他们彼此有情。
“你是希望寡人像长安君一样?”
“我也不知道!”以前不知道他是秦王,她是真这么想过,父亲一生娶过两个女人,可最终只有母亲一位,纵观天底下的男人,并非所有都娶妾。
“如何办!”嬴政从后面抱住她的肩,“寡人不想让你失望,可是自古君王有哪一位终生只娶一位王后?你知道下人们怎么想寡人?成年礼到现在从未宠幸过一个女人,连寡人自己都快以为自己不能举……”
“什么不能举?”夷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吗?”嬴政故意将头贴在夷简颈部,“寡人小时候看见女人脱尽衣衫站在榻前,看她们扭动身体,寡人突然一阵呕心,连吐她们一身,自此以后,寡人就恐惧看女人的身体,夷简,好在你是男人的打扮。”
“你是因为这个才说要娶我?”夷简皱眉。
“寡人没说要娶你!”嬴政轻笑,“寡人喜欢你,是说要你做寡人的女人,你却说非要做正室才可以考虑,寡人无奈。”
“那你不喜欢女人的身体为什么还打算娶很多女人?”
“寡人要子嗣,为大秦千秋的基业子嗣越多将越繁盛。”
“我可以……”多生两个字硬硬的被夷简回肚内。
“寡人答应你,这几年寡人只要你一个,多为寡人生几个孩子。”嬴政自背后拥住夷简,笑意已经从他的脸上隐去,因为想起了母后,想起她屈辱的l体,满身父亲的痰渍,揪痕,他怒吼中拽扯她的长发,在她痛苦的扭曲里得到满足。
夷简沉默,一颗心好像突然找不到安落的角,人生不漫长,人事却难料,不是吗?几年前她一直认定二姐在咸阳宫里,但是现在她将要做长安君夫人,那次在巴清行馆,半夜醒来却发现深陷火海,认定逃不过了,老天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原以为可以带政回新郑,做郑家的上门女婿,然而他……
人活着,岁月总是不经意就流逝了,如果不必顾虑天地间瞬息万变的事物,不在意过去的得失荣辱,不在意将来无可预知的“福兮祸兮”,不怨山寂,不问水寞,不扰光y仓促,笑迎酷日凉月,傲送凛风冽雨,平平常常只与你最牵挂的人相伴愁悦朝夕,默默无闻,不离不弃相守一世。
……
围场狩猎(8)
午后——
这一天,咸阳城西市刑场,上千灰衣囚犯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忽如一夜北方,百姓们都穿了棉衣,大多数人痛斥桓旖的叛变,所谓不忠不孝即便如此,祸害家人也是罪有应得,也有人看不下去暗自同情。
咸阳百姓都知道大王冷酷,严刑苛法,千百人跪列在刑场高台,行刑前都被灌进迷智药粉,神情呆滞,目光涣散,尉缭一声令下,屠刑者斩下阔刀,群众惊呼声中,囚犯人头落地,血流满城,逝者已矣。
咸阳城的上空又将笼罩y氲,千名孤魂闲荡皇都,古老的城墙上,斑驳的青苔混合着暗红色血迹……
嬴政看高空,灰蒙蒙一片,细微的寒气直沁人心扉。
同一天在上党郡,大将桓旖坐在酒肆里,太子丹问:“大人后悔过吗,投奔到本宫门下与秦国为敌?”
桓旖苦笑:“桓旖懦弱,终归怕死,一念之差背叛了大秦,秦国自古法律严明,所以强大,如今我的族人恐怕都已经行刑。”
“嬴政残暴,有吞天下的野心,但终究还算念旧,一定会派人妥善安葬。”
……
(四)
嬴政八年,长安君驻军上党郡外县,军队到达时上党郡全城封锁,城门紧闭,赵燕两军轮流监守城墙。
长安君阵营有十万秦军,吕不韦后援部队十五万,燕赵军各有十万,一场血腥战争在所难免,上党紧邻赵国内陆,地理战势有利,几十年前,秦在附近大败赵军,长平山下活埋四十万俘虏,这一次赵军为复仇而来。
成蛟到上党郡并不急着叫阵,一来他尚未观察清楚形势,不知道城内什么状况,二来他也要等后援兵会和,事关大秦的疆土荣辱,他相信吕不韦不至有任何花样。
天冷,百姓们开始准备过冬,嬴政要去巡视地宫皇陵和泾阳县河渠工程,出巡前夷简说:“你顺道带上我吧,我去看看父亲。”嬴政答应,夷简便花了点钱,请宫里尚衣令的宫女们接连几天赶做几件厚棉衣,还有两身女童穿的棉纙。
围场狩猎(9)
出巡队伍不算浩荡,几百号侍卫而已,四辆四马并驾齐驱外形完全一致的马车,嬴政居第二,最前一辆予太医令的老太医,最末一辆给予几位同行官员,至于第三辆,嬴政当着所有人面说:“郑夷简,你坐寡人后面,休想算计着逃跑,等到了泾阳县,你父亲若是出点差错,你小命也不保。”夷简汗。
秦国道路大多宽阔平坦,块块青石大砖直通各街各巷,大王出行,一路百姓纷纷避讳,或遇见的跪拜。侍卫们戒备严肃,两天后到了人定时,队伍终到临潼骊山北麓,大王宿憩于骊山北宫。
骊山北宫是周室行宫,建于数百年前,宫墙依山傍水,居于层层叠嶂山林葱郁,行宫内气雾氤氲,温水逶迤。夷简睡在外殿搁道,半夜忽然有人拍她脸颊,夷简惊醒,张眼看见嬴政半趴在她床侧,夷简恍惚,问:“几更天了?”
嬴政压低了声音说:“别出声,跟我去地宫。”
“现在?”夷简看窗外夜色,“出什么事了么?”
嬴政忍不住敲了她额头一记,站起身:“多穿几件深衣,山里寒。”
夷简皱着眉头坐起身,这个人的脾气老是叫人捉摸不透,夷简微恼,初冬的睡眠本来就熟,加上赶了两天路,他倒好像不疲劳,再说深夜里去地宫,难道不觉得骇悚吗,夷简慢吞吞的穿衣,嬴政站在榻边不以为意的看她,穿戴整齐,嬴政拉她从后殿悄声离开。
乌漆抹黑的半夜除了几盏暗黄的墙灯,没有人声,看起来真像幽冥府邸,守夜的侍卫们也都昏昏欲睡,毕竟都是人,赶了路的谁不累。出行宫,上了马,一股冷风袭来,夷简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拽紧前面的嬴政。
天上零星有点亮光,月亮弯成一条牙弦,明天会是晴朗,这会山里的温度估计接近冰点,嬴政策马在山道里奔驰,夷简缩在他背后,就听得见耳边凛冽的北风呼,约一个多时辰后,风止人静,身体忽然觉得暖和,下马,才发现四周石土堆积,高山作屏,绿湖作景,眼前乍然清朗通澈,谷地一簇一簇兰色冬草,肆意盎然。
嬴政开口:“这里是地宫最隐秘的入口。”也是终将唯一不被封存的通道口,沉于谷底,会被湖水淹没,仅有寥寥少数人知道,地宫建成后这些人将随地宫葬物一起长眠。
夷简惊讶,这样一片巨大的极乐似的净土竟然是王陵的入口,印象里的y森潮湿完全没有,似银蛇横卧的湖水平静无痕,四周宏伟的山脉遮挡住外界所有的尘气。沿着湖畔往更深处,双脚不小心踏到地上的兰草,到山的尽头有一条狭窄的石道,石道往上通向地宫石门,推开,里面竟然灯火通明,入口应该处于地面极深的位置,地宫墙壁两侧砌有熔岩夜光石,这样即使千年万年,内壁依旧银蓝长明。
夷简已经震撼,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道,到另一处石门,嬴政转动墙壁三角文案,“吱”的一声闷响,石门向两边推移,嬴政指石门地下,道:“下面将有百顷剧毒赤汞,汇聚成河,围绕王陵终年流动,长久赤汞会侵蚀陵墓各宫各角……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沉眠。”
防盗墓者,夷简明白,大秦到底强盛,再往内室,这是一座异常宽广的透气冥寝,地面铺有r白色透明玉砖,墙壁两侧有宽阔深陷仄道,应该将是赤汞水银流动的河床,正中央是一张黄金寝榻,夷简盯着榻上的玉枕,问:“为什么只有一只?”
嬴政在寝榻上坐下,轻道:“这里是替你建的,靠近谷底,我的棺椁会在皇陵四周漂流。”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既然都已经为她建了。
嬴政轻笑:“我不知道人死后,灵魂能不能走动,如果不能,我也想随时看到我活过的咸阳城。”整座地宫陵墓会严守仿照秦都城咸阳布局建造,呈回字形,陵墓周围筑两重城垣,最深处为葬区,也即王后寝宫,偏殿,圆寺使舍……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层他是为自己修建,所以动工最迅速,最隐蔽,其实不久前他已留遗诏,这一层为王后夷简。
围场狩猎(10)
夷简坐他身边,墓室里空气流畅,气候温暖,两个人一道坐在冥榻上,气氛竟不觉得诡异,夷简指床榻问他:“这是纯黄金吗?”
嬴政斜眉:“你以为我在黑铁外刷了一层金水!”
夷简忍俊不禁,忙换了话题:“政,在山底下造这么一座巨大的陵墓,又要看到咸阳城的样子,那要多久才能完工?”
“我给自己准备了四十年,但寄望我还能有四十年。”嬴政道。
“能吧,你身体看起来很不错。”夷简捏他的手臂,“不过你要注意修身养性,晚上不能熬夜,不要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淡泊名利……算了,这个跟你说多了没用,韩非说大凡高寿老叟十之八九归隐山林。”
“夷简,知道民间长寿四道吗?”嬴政突然一本正经问。
夷简看他,摇头。
“一道饭后百步,二道睡前清酒,三道遇事不忧,四道……”
“什么?”
“妻室貌丑!”
夷简脸上一排黑线,这人!
嬴政淡笑,起身:“该走了,墓室里不宜久待。”
夷简点头,跟他按原通道返回,厚重的石板还很新,几十年过后这里该有斑驳青苔,百年过后墓室封存,葬物沉寂,这里该是有毒气体悬浮,走出入口夷简突然惆怅起来,她和政,谁会先离开这个世界,先离开的人是不是就真躺在这座冷冰冰的王陵里,棺椁边能有鲜花常伴么,时事变迁,如果他先走,她还能迈着佝偻的身体来看一看他不醒的睡脸……
出墓室,天微微亮,走在湖边谷中央,夷简低头蓦然看见水尽头的倒影,一条狭长的暗红在云层中破涌而出,温润的光泽向四处扩散,夷简惊呼,“日出!”是山谷里的日出,她从未见过的妖冶炫目,天气骤降的初冬,山谷深处夏意犹然,葱郁的兰草,是来自y间的使者吗?它在陵墓底端高傲的绚烂,绽放,在向它们的主人微笑!
抬头,与嬴政对视,他在她的面前,她只及他的肩膀,第一次,她距他的心如此之近,兰草的轻轻婆娑中,他伸手抚住她的下巴,薄薄的嘴唇贴上她的,她情不自禁的给他回应,两个温暖的身体彼此纠缠,相偎,像要被风融化开了的浓情,湖面上倒影的背景,是高耸入云的青山,是破晓恢弘的红日。
她会一辈子记得,这样一个山谷中的清晨!
一辈子……
逝者安息 (1)
第二十三章逝者安息
(一)
清晨,天蒙蒙亮。
这几乎是每个人精神最倦怠的时刻,介于清醒与起身之间,有人还可能出现睡梦幻觉,也即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控制,俗称梦魇或者鬼压床,正是这种时候,上党郡城外,隆隆连续几阵暴雨般的战鼓乍然擂起,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姜离冲进长安君营帐,叫道:“殿下,赵军出城进攻了。”
长安君已经穿戴整齐,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吹灭烛火,嘴角隐隐勾出一点笑意,扎营不久,燕赵盟军的进犯早在意料之中,秦军将士们训练有素,情绪不弱,即使毫无预警的偷袭也不至措手不及。披甲出帐,短短盏茶工夫,士卒们都已精神抖擞列阵营前,地面上泥尘烟滚。
成蛟向上将军点头,大步跨上鼓台,接过侍卫手里的鼓槌,奋力扬臂连擂数声,激昂的鼓声瞬时在半空里回荡,音落,他高吼:“所有人都听着,燕赵盟军的首领,是我们大秦的叛将,这三年来李牧杀我们同胞二十万,赵国是我们大秦百年的敌人,赵军不灭,我们祖先的英灵就得不到安息,现在全军向前,用胜利告慰我们祖先的亡灵……”
用胜利告慰祖先的亡灵,歼灭赵国,这是长安君成蛟一生的意志。
将士们呼喊着冲出阵列迎战,这是一次正面交锋,两军在上党郡城外平原相遇,茫茫十多万士卒,在凛冽风中飘扬的黑蓝两色战旗各阵一方,几百架战鼓齐鸣,尖厉的弓箭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穿刺向人群,马匹,土地……
赵国一方,李牧的北方军在几个月前已经调回雁门郡,匈奴是赵国必须长年累月对抗的死敌,所以对秦领军的是左将军赵剩В抢钅恋那孜啦肯拢晕浒簿淖髡椒绞缴钣刑逦叮谝淮闻沙龃缶稣讲2晃抗ィ晃缘小s沈阅昵幔锤娲蠼豸逭鞴剑杏帽椋允'不敢轻视,何况探子回报,吕不韦的援军已快进驻到几十里外。
战场上,待着黑色战甲的秦国铁骑兵越过赵军弓箭手的s程范围,赵聪立即掉转战车方向,对周围将士们大声道:“撤退,全部撤退——”
将军令下,战旗往回奔驰,鼓声再起,风转急下。
成蛟皱眉,随即喝止部下追击,怒吼声中,第一次交锋嘎然停止。
马背上,上将军沉思:“几天后,赵军可能再次来犯,不是大早便是傍晚。”这是李牧对匈奴惯用的战术,“不会长久战,声东击西,指在让我军疲惫,拖垮将士们的士气。”
逝者安息 (2)
成蛟抬头,天似要下雪,上党的冬天远比咸阳冷,还有十多日冬至,秦宫里在准备王兄的选后大典,雍地长安君府也在准备他的大婚,就在冬至之后的除夕夜,然而每当想起夷玉,他的眼里都无法溢出柔和,她冷淡精致的五官甚至不及相似她的郑夷简,在他记忆中那么清晰生动,他是真的盼望,若这次回去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对他的牵挂,哪怕一闪即逝。
“将军,”成蛟道,“李牧一场仗能持续三年,我们却耗不起。”上党郡远离咸阳本土。
上将军点头:“快要腊月,将士们都盼望着回乡过年。”
“将军,命将士们立即回营休息。”
……
回营帐,成蛟对各将军说:“赵国擅长攻防心术,战事越长久越于他们有利,各位将军也对赵军心存谨慎,然而太过谨慎未必好事,赵剩6彩橇系秸獾悖热蝗绱耍颐遣环烈估锓垂ァ!?br /
“殿下,上党郡北面山头地势最高,历来征战先据北山上者胜。”上党郡北面不置城墙,千百年来有天然北山屏障,难以攀登,所以守卫松懈。
“但是半夜,如今天气这么寒,将士们如何渡水翻山?”上将军质疑。
成蛟问姜离:“吕不韦大军赶到上党城门,最快需几个时辰?”
“约四个时辰。”姜离答。
成蛟点头:“你立即动身把军情带给吕不韦,给你七个时辰,请他立即出兵。”姜离遵令,成蛟又补充道:“姜离,对吕丞相的态度,要敬重。”
“殿下!”姜离跪拜,“请殿下放心,姜离不敢有半点倦怠,如有差错,姜离以死谢罪。”
成蛟扶起姜离,表情有一丝缓和,姜离比他年长,从小他就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贴身像影子一样跟随,对姜离他有亦兄亦伴的情感。目送他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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