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简点头,心里其实有些难受,韩非突然又问:“司空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
“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夷简说,“我也有些天没看见他了。”
“这段日子你去哪了,怎么没见你过来?”
夷简被俘 (6)
夷简沉默,他的提问让她迟疑,当然,这其实本就是她今晚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只是不管如何开口总好像很突兀,现在既然他这么问起……所以考虑片刻,她还是低声回答:“我,看到了我二姐。”
这一次,换成他沉默。
夷简看他不语,继续说道:“二姐她不在咸阳宫里,也没有见到过秦王,她被长安君成蛟带到了雍地,我看见成蛟替她准备的婚衣……二姐她说她现在很平静……”
半晌——
他终于颔首,沉声道:“知道她平安,就好!”始终以为她下落不明的一颗心,也算得以放下,人到这个年纪,沉寂了三年,很多事情已经渐渐能够埋藏在心底深处。
“那你以后还会一直在秦国待下去吗,毕竟,你是韩的王族公子。”
“夷简,你知道‘远交近攻’这句话的出处?”韩非突然站直身体,双眼严肃的看向夷简,夷简不知,摇头,他便继续说道,“出自《秦策》,最初提出的是秦昭王时期的宰相范雎,当时七国争霸格局和如今大致,秦昭王采纳范雎建议,与远隔千里之外的齐国燕国楚国交好,而不断攻打近在咫尺的韩国,赵国,乃至魏国,也才逐渐造就秦国的日益强大,现在的韩国,一如沙地上的城楼,只要风一吹就能轰然倒塌。”
“能再恢复强盛吗?变法呢?”夷简想起过去的申不害变法,内政修明,让韩国终成为小康之治,地处中原立足于七雄之中,百姓们生活富庶安定,田地肥沃绿饶,且近一百年维持了这个奇迹。
公子韩非叹了口气:“变法不易,大贵族们满足于现状,苟延残存……夷简,你说的对,我毕竟是王族公子,我还期待着韩国的兴盛,至少不能让它,被秦王任意凌虐……”
“一定不会!”
一个国家最大的悲哀,是任人宰割,欺凌,秦惠文王时,秦伐韩,拔宜阳,秦武王时,秦败韩师于脩鱼,斩首八万级人首,秦昭襄王时,韩被秦败于岸门,韩太子仓入质于秦以和,同期,秦将干茂破韩国宜阳,斩首六万人马,秦孝文王时,秦伐韩,拔宛,秦庄襄王时,秦伐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就在多年前,如今的秦王时期,秦伐韩,拔野王,上党绝路,秦伐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
秦国人面前,韩人的命,如同春天里的芽草,任意践踏……而对于沿袭了世代暴虐残忍的秦王,六国的百姓城民又怎么会不感到恐惧,颤栗,因为只要是他的战骑所骋之地,必然也是血腥成河,尸骨堆积,怨灵哭嚎……之地……
(五)
早晨,太阳光从东方升起。
夷简被俘 (7)
夷简起床到韩非的门前,韩非习惯晚睡晚起,通常著书到半夜三更再上榻休息到隔天晌午,夷简怕吵到他,只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我要走了,去泾阳县。”象征性的道别完,夷简转身离开,刚到走廊尽头,紫檀香的木门就“吱”的打开,韩非穿戴整齐的出来,说:“我遣下人送你去。”
“恩,我正打算要租辆马车,还有几箱行李要拿。”跟韩非,夷简从来就用不着刻意客气。
“缺钱币吗?”韩非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绣袋,夷简笑着摆手,“就是不缺这个,从韩国带足够来的,有时候一个人走路上,还担心太多了,会不会有人心生歹念,好在秦国酷法严明,明目张胆的不多,看我,有些金饰是缝在衣衬里的,呵呵……”
“要有防人之心!”
韩非轻笑,打量她一身黑色的厚底男装,脸也晒黑了,早上的太阳光下,她的嘴唇还有些干,有些蜕皮,看着,韩非不禁回想起她五六岁时的样子……郑氏四姐妹中,他最亲近的是夷玉和夷简,夷玉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而夷简,更多层面上,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想,在他这一生人世里,应该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儿或者儿子。
同一个早晨,嬴政在雍地的旧王殿里醒来。
这一座老旧的王宫,里面囚禁了大秦国太后,她曾经和吕不韦一道,统治着她儿子的江山,现在她人未老透心先衰,整日浑浑噩噩的坐在大殿里度光y。
偌大的雍地宫,迟暮之色,迟暮之人。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嬴政站在长廊里巨大的石柱前,下面是落差几十米高的雍河水,此刻正泛起金色的波粼,不一会儿,宫里的宦人掌事轻轻走过来,弯腰站到他身后,说:“大王,王叔伯侄们和长安君殿下到。”
嬴政点头,道:“请他们都去殿里坐。”
宦人掌事的颔首,立即下去恭请各主,嬴政对着金黄色的太阳光晕,略晃眼,几千年来,天下人都知道,天是圆的,地是方的,有时候他也不禁常想,地若真是方的,那么地的尽头该是哪里,天若真是圆的,那么圆的另一边是不是就应该将整个地都包围在中央,这样的推测总是让他觉得筋疲力尽,又极不合理,就比如遥远的太阳,早晨日初出于东方,苍凉如水,日中至于头顶,炎炎沸扬,那么方地之上,太阳是该随着时辰移动,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太阳消失,那么它又移动到了地上的哪一角?
这些都是他迫切想习的学识,然而却找不出能够解他答案的老师,转身,嬴政走回内殿,叔伯侄们立即起身行礼,嬴政摆手,环视眼殿下的宗室亲族,开口:“都随意坐吧,今日来的都是赢氏子孙,又多是寡人的长辈,自从上次成人礼之后也一直未来看你们,王叔,又到秋天了,你最近身体如何?”
夷简被俘 (8)
“无恙!”王叔子成站起身,“谢大王惦记,人上了年纪,总会有这些通疾。”
“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王叔要记得保暖。”
“子成谨记!”
“大王!”长安君成蛟突然跟着站起身,道,“臣弟有事禀报。”
“说吧!”
“大王!”成蛟从袖口里取出一折丝帛质的奏章,“昨日半夜从咸阳传书,秦国匠人郑国被押,尚未用刑问,他已经供认自己的j细身份,替大秦开凿水渠,灌溉万顷良田,不过一个‘垮秦’的幌子。”
“大王!”另有叔伯立刻站起身,“秦国人之外,还有谁会真正的对咱们大秦忠心,对大王忠心,他们一个个各怀各得鬼胎,妄图用谋略击垮大秦,谋害大王您!”这一次他们赢氏贵族,是有备而来,郑国计谋的揭发让他们寻到机会。
“大王,外人不可信啊,先有燕太子姬丹,说什么两国永年交好,到秦国做质子,住进宫里,可他逃了,现在还据说要联合六国,一齐攻打咱们大秦,看大儒淳于越,也不过整天授些仁者之术,叫大王对六国施仁,再看这个郑国,大王是如此信任他,让他替大秦挖建沟渠,注泾水入渭水,然而他却从一开始就算计着大王。”
“大王,尉潦也是外人,也许今日他还算忠心,然而谁又知道他骨子里是不是处处为魏国在大秦蛰伏,前不久就有嫪毐叛变,这不是大王的前车之鉴吗!”
“即使吕不韦,他也是……”
“都住口!”
一声低吼,所有人倏地沉默,嬴政的嘴角,隐隐却勾出丝笑意,背板,谋策,他已经厌烦了这些不忠,他们的下场,唯有死……而眼前的这些宗室贵族,亦是各有各的心事,目光转向成蛟,为了大秦几百年的生存,他又有几分真?
“成蛟,对这位郑国,你有什么话说?”这样的变故,嬴政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愤怒,失望,他的心病,大秦千万百姓的粮食,万亩干裂的农田颗粒无收。
成蛟突然走到大殿最前方,在嬴政的面前跪拜,表情凝重,说:“王兄,这难道不是一个攻灭韩国的绝佳借口吗,让我代王兄出兵,半年之内,我会让韩第一个从七国版图内消失,让秦国的疆土,扩展至赵国的门前。”
灭韩——
不知为何,嬴政突然想起夷简,当然,他征服天下的进程,不会因为一个夷简而延缓,所以微一点头,他对成蛟说:“韩国虽然国势薄弱,但仍旧与齐魏赵三国交好,而且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尚未到一触即溃的局面!”
……
(六)
不为人预知的厄运总是不期然发生。
夷简被俘 (9)
当夷简一路风尘的赶到泾阳县,很惊讶的没有看到该有的壮观场面,据说开凿水渠秦王征用了十万劳力,聚集在泾水河畔,可是夷简坐在马车内沿着河岸行了数里,竟一个人影也没,好不容易在经过一块洼田时,看到几个农民在耕地。
夷简下车,站在田埂边问:“请问你们知道修建水渠的郑国吗?”
农民们应声抬头,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位中年的大叔突然反问:“你是什么人?”
夷简拱手回答:“我是他的儿子。”
这一说倒好,那个农民看她一眼立即从田里跑出来,光着污湿湿的泥脚,一点也不拖沓,只不过瞬间的功夫,整条干燥的黄土地上就留下他一窜大脚印,夷简忍不住咧嘴轻笑,这人的反应实在搞笑,看她笑,田里有位妇女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你赶快走吧!”
“为什么,你们没有人认识他吗?”
妇女摇头,不再理会她,其他的几个人也低头忙于自己手里的农活,夷简耸肩,无趣的走开,驾车的随从笑说:“郑大人是官府的官员,普通百姓应该是不认识的。”夷简想想也是,回到车内,马车继续缓缓向村里行驶。
道路的两边堆满了泥土,有开渠挖沟的痕迹。
就在快到村口的时候,一队身穿秦国侍卫军衣的男人忽然从道路端头包围过来,而为首带路的竟然是刚才跑走的中年农民,随从一惊,急忙停车,对里面的夷简低声叫道:“公子,前面来了十几个秦国侍卫。”
“怎么会有侍卫?”
夷简掀开布帘,谁知,“砰”的一声,一支长箭猛的击向她乘坐的马车边棱,随即一道大喝:“都下来!”
什么也来不及想,夷简一骨碌从马车里跳下地,坐在前面的驾车随从也赶忙下车,两个人一起站在众秦侍卫的面前,看他们凶神恶煞,夷简小心翼翼的问:“官大人,发生什么事,我们只是一般的外乡小民。”
“你就是郑国的儿子?”有秦侍卫问话。
看他们的表情不太对,然而替秦国人修建水渠,对秦国人来说这总是善举,何况刚才她是对眼前这个农民自称是郑国的儿子,所以犹豫许久她还是点头。
不动声色的看她,刚才问话的秦侍卫,他的双眼瞥及夷简左耳上的血玉石,不由分说伸手欲想摘下,夷简反应快,整个身体下意识后退一步,左手抚上耳朵,皱眉道:“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哼!”侍卫冷哼,“再珍贵的东西,也轮不上一个快要死的人。”语毕,他眼神一动,周围他的几个同僚立即一拥而上,猝不及防的时间,夷简的耳上一阵剧烈的疼,再看,血红的泪型玉石已经到了他们的手里,而夷简的左耳,手上,已然数滴y血,染红到脖颈。
夷简被俘 (10)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夷简吼,“秦国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侍卫大笑起来,“韩国来的j细,竟然还敢跟我们大秦的侍卫说王法,兄弟们,把他押回咸阳……咔……”说着,他弯腰凑到夷简面前,做出一个诡异的砍头动作,“小公子,再过十八年,咱又是一条好汉,呵呵呵……”
“你凭什么说我是j细,我父亲呢?他被秦王下令来这里开凿水渠,我要见我父亲!”夷简挣扎,反抗,但是徒劳。
“别急,正要送你去。”
……
仿佛当头凉水,夷简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无疑,父亲出事了,修建水渠的工程搁浅了,到底出于何因,她不知道,想起先前田里那位妇女的警告,看来她真的太缺乏防备之心,这都无谓,被秦国的侍卫扣押向咸阳,她也无谓,只不过一开始有点错愕,惶然,但是现在她最想见的是父亲,她此刻真的担心父亲的状况。
摸到左耳的耳垂,空的……
揭穿身份 (1)
第十九章揭穿身份
(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两天后——
秦王审匠人郑国,秦王依旧居高临下的坐在大殿正前方。
郑国被秦侍卫带上大殿,这一次,出乎意料的,他被带至与秦王的距离,不过十数丈,当他走到内殿中央还未站稳,双腿就被侍卫们挟持着跪立,抬头,一瞬间,他就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秦王。
于他的角度望过去,年轻的秦王,端坐在他的王座上,他的脸,第一眼就远比他曾经能想象到的要……震惊,或者说俊美,东方六国的百姓们恐怕素来坚信,虎狼之邦的秦主,他是一个天生有疾之体,他的样貌绝应该与他的酷刑相像。
当然,远远的观视秦王,也只能一眼,他是大秦的囚犯,是韩国派出的j细,所以一眼之后,他不得不秉直了躯体,一言不发的低头跪拜在地上。
负责押送的侍卫长呈送上竹简细片,阉官接过,谨慎的递到秦王的面前……
嬴政扫了一眼,轻念:“秦王选后,迎请六国公主,机不可失,孤家无长女!”念完他抬眼,目光落到大殿下的郑国身上,问:“这是何意?”
郑国拱手,恭敬的回答:“禀大王,这是韩王给臣下的通函,臣下并不明白何意。”
“机不可失!”嬴政重复,又问,“郑国,你可知道你每日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大秦侍卫所监视?”
摇头,郑国答:“我以为大王信任我!”
“寡人不敢信任任何人!”嬴政眯眼,“不过寡人确实曾经对你寄托了期望,寡人期望你忠心耿耿,期望你改善万顷良田,期望大秦的土地连年沃野丰收……然而寡人现在能知道,你并不为大秦而来,你,不过是想借巨大水利工程,以长年累月的拖垮大秦的财力劳力。”
“大王,大秦强大,郑国如何有能力拖垮整个大秦的财力和劳力?”郑国反驳,“的确,郑国最初来秦国的目的,也仅是希望大秦能够致力于庞大工程,而疲于战争,疲于攻伐,试问大王,身为小国的任何一个国民百姓,有谁希望经常被别国欺凌,攻打?”
嬴政的表情终于沉下,双眼泛出淡漠的光泽:“寡人说过,若不能让粮食的收成起色,那么你,灭三族,迫韩王要你三族内的血亲,不难!”
话毕,大殿另一边,吕不韦稳步上前,开口:“大王,老臣有罪啊,当初举荐郑国的是老臣,老臣看他是不可多得的工匠人才,没想到却是姬桓的一场疲秦计谋……如今他供认不讳,大王,跟他一同入秦的,还有他一个儿子,前两天在泾阳县被侍卫抓获,现在已经押候在宫门外。”
……
揭穿身份 (2)
此时宫门口,夷简头发蓬乱,被秦国人马不停蹄的运回咸阳,还未得有机会喘息,更未被押进大牢,一群人刚到咸阳宫小宫门前,里面就有侍卫大声说道:“侯大王的旨意,带犯人郑国的儿子上殿!”
一道命令,她不知所措,知道父亲出了大事,但是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这两天一直就在赶路,被人押扣着,监管押送的侍卫们态度恶劣,根本没人告诉她父亲到底在哪,只隐约说是要杀头的罪,是j细,她不解,也想不明白,此刻,她更是被带进了森严的咸阳宫内,是要见秦王吗?
她不敢置信!
一步步走在青石路上,穿越长长的仄道,她的心莫名其妙狂跳的厉害,走着走着,她不禁四处张望,两边面无表情的宫廷守卫,她试图能看到她唯一认识的尉缭,生平两次能够进入王宫,上一次的气氛即使严肃,却并不惊恐骇然,但是这一次,她是囚犯,即将要见的似乎是秦王,周围没有一个人会对她露出友善的表情,这样的森严,这样的压抑,她恐惧了,替自己恐惧,更替父亲恐惧。
此境此地,很茫然。
(二)
几百级青白色的台阶,直通向秦宫议事大殿!
夷简看到很多很多的人,整齐的排列在台阶两旁,她双手锁上了枷,被人带着在台阶中央穿过,走上大殿外的长廊,走进内殿,好像做梦一样,她一下就看到了跪在大殿里的父亲,因为从外殿传进的通报,郑国也在夷简进殿的一刹那,转身,四目相对,夷简立即加快了步子,想要冲过去,不过押送她的侍卫及时伸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看见大王还不快一同下跪!”
秦王!
跪下,从父亲的脸上转过视线,夷简抬头看向前方……
远远的,正襟危坐的那一个人,夷简冷不丁眯眼,之所以眯眼,她只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因为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从她走进大殿的一刹那,嬴政的脊背就蓦然绷直!
他坐在殿上看她,不同于她在低处仰视,他的目光直视她的头顶,一身宽大的男衫,略有点晒黑的皮肤,修长的身影跪在他的面前,神情惶惑……
郑夷简这三个字,忽然在他的脑中盘旋,这就是郑国的儿子么?
怎么会是她,这个小女人!
单手抚上身侧昂起的龙首,嬴政突然觉得头疼,不觉站起身,缓缓下殿,他沉默的举动让周围的百官们诧异,几乎走到郑国的面前,他低头,若有所思的看他并不说话。
郑国颓然,从他被抓那一刻起,他无时不在担心着夷简,现在看到她同样被俘,他几乎绝望了,殿宫里,他无法转身到女儿的面前做一个父亲该有的关爱,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身后像他一样被秦侍卫缴持。
揭穿身份 (3)
至于郑夷简!
她一动不动的看他,看他慢慢的走过来,越走越近,他每近一步,她的心就好像要漏跳一拍,到后来他近在身前,夷简已经感觉自己双眼一片昏沉,浑身的血y逆往头上冲,感观知觉渐渐麻痹,只愣愣的看他,不知道该是怎样一种反应。
嬴政的目光瞥见她的左耳,突然蹙眉,轻问:“耳上何以有血?”
没有回答他,夷简不明所以,却兀自猝然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政!”他答。
他没有骗她,他是叫政,然而一国王者的名讳,他国寻常百姓又怎么可能轻易得知,即使秦国贵族们都不可随意议论……低头,双眼转向地面,她突然震惊的问自己,他是谁!他如此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眼前,鸦雀无声的人群中,他俨然偌大秦宫的真正主人,而一直以来,她是多么懒于思考,懒于多想,她是真的,只认定他是家境富裕地位阔绰的商贾公子,秦国人,而已。
也是,她又怎么可能,怎么敢于有这样巨大的联想,眼前的,可是秦王,是秦王啊!
这一瞬间,再抬头迎接他的目光,逾样晕眩。
感觉混乱,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却好像找不回对他曾独有的依赖,靠的如此之近,闻见他身上那抹熟悉的异香,站在眼前的却不是她熟悉的人,心里忽然有点说不出的惆怅。
异常的静默,郑国担忧,迅速挪移了屈膝的双腿,转向嬴政方向,拜揖急道:“大王,所有的疲秦计划犬儿他都不知,他到秦国来,仅是跟在我身边学技,以将来继承家族匠人之钵,再言,直到今日,郑国从未真正做过一件愧对良心,愧对匠人道德之事,更没对大秦造成过任何伤害,恳请大王让郑国再回去潜心开渠,绝不会有二心,如大王之前所说,若是两年之内不能令泾阳县的粮食收成起色,再杀郑国三族不迟。”
“大王!”有排外保守派官员适时出列,“一次不忠,百世不用,外入的人客多是心怀不轨,前就有桓錡,毁了大秦十万兵马,最终还是背叛逃亡燕国去了。”现在秦王还在悬赏他的人头。
……
(三)
夷简听清父亲话里的疲秦计划,她并不愚笨,完全可以明白其中的含意,当初她也质疑过的,为何好好的要替秦国人修建水渠。
忽略掉心底的怅然所失,夷简双眼凝视他,开口:“大王要杀我们三族吗?”
嬴政看她,半晌,点头,道:“寡人说过。”
“我并不想死!”
这个,他知道,这一次,嬴政沉默。
“大王,在新郑,父亲跟我提起过,秦国虽然地广物博,但是每年的粮食产量不好,加上有时洪水泛滥,有时却连年旱灾,而且树木大肆砍伐,长久这是一道隐患,秦国必须开渠治水。”
揭穿身份 (4)
“所以寡人曾经寄期望于你的父亲!”
“工程已经开始,虽然不久,但是大王想半途而废吗?如果水渠修成后,秦国绝了后患,不是会更加的迅速强大起来吗,大王如果可以信我,就让我跟父亲一道去替大王修建水渠,夷简和父亲一定永远忠于匠人的身份。”
嬴政神情恢复淡漠,环眼四周,继而抬步,回到大殿最高处的王座上坐定,转眼向吕不韦,道:“如何,仲父,你觉得一个少年异客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可信?”
假使在两年前,每次的议事朝殿或者整个咸阳宫,吕不韦绝对是真正的主子,他的每一言都会左右整个大秦的命脉,然而这两年,他越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人到了年纪不得不服老,嬴政正当年轻,这两年,他一步步收回了他所有的政权,直到嫪毐叛变,一夜之间,他夺回了他绝大部分的兵权。吕不韦老了,好在他也承认自己老了,现在看着嬴政,他只想握住他那一份不可动摇的势力,尊贵到最后一口呼吸。
“大王,他说的自有几分道理,为了水渠的开凿,大秦已经投入十万的劳力,且水渠修建完成后,的确可以灌溉整个干旱的关中平原,可以富国强兵。”吕不韦也是真心为大秦着想,何况当初举荐郑国的是他。
吕不韦的话让朝殿上所有大臣都闭口屏气,拥护他的臣党无数,向来无人敢反驳他的言论,但除了王族派之首的王叔子成,前日他跟随嬴政一起回咸阳,就是想借机打击外族在秦的势力,所以,他站出来说:“大王,几百年来,祖宗们从不重用外人,如今的咸阳城内,整个城西几乎都快成了异域外族的天下,雍地也不例外,可以说,在大秦,六国的百姓无处不在,大王,这难道不叫人担忧吗!”
“王叔难道是在担忧老臣吗?”吕不韦眯眼,说到外族人,他首当其冲。
“丞相严重了,丞相是大王的仲父,几十年为大秦国鞠躬尽瘁,又岂能算是外族人。”
“王叔有什么好建议?”嬴政问。
“大王,依我看,对于六国的外族人,有罪的行刑,无罪的不论为官是民,都立即驱逐,逐出大秦,永不准再踏入秦土半步。”子成回答。
嬴政摆手:“明日再议!”
(四)
和父亲一同被押回牢内,夷简坐在地上不说话,父亲看她,叹了口气,说:“夷简,如果这一劫逃不过,父亲对不起你,你现在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也应该知道,死其实不足以惧,不管是谁最终都会死,就好像每天早晨睁开眼到每天晚上又必须闭上眼,睡着了不会觉得疼。”
揭穿身份 (5)
“爹!”夷简家教严格,一直以来称呼父亲,现在她突然唤了叫法,不知为何在她看来,爹这样的称呼总比父亲来的亲切些,她说,“我们不会死的。”她有这样的直觉,他不会就这么要她死。
郑国无奈点头:“如果死,父亲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如果得以机会不死,夷简,你一定要离开秦国,不要回韩,要去赵,去找你的大姐。”
这样的话跟二姐说的一样,夷简想起二姐,心里又开始难受,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一生,是否还能有机会全家团聚,全家人坐在一起听韩非讲书,听外面风雨交融……
时辰过的很慢,牢里的近乎静止,y湿湿的大牢,囚犯很少,空气流动并不通畅,在大牢屋檐的顶端,只有一扇通气的窗户,外面稀稀落落的光线就从窗户里洒下来,完全井底看天的一层朦胧,最近气候转冷,风也从窗口灌进来,吹在人头上冷飕飕的。
傍晚,狱卒忽然过来,站在铁门外,一手指着夷简,大声说:“你,出来!”
郑国挡到女儿的面前,问狱卒:“这么晚了,为什么要单独出狱,去哪里?”
“大王要问话!”
“大王?”郑国疑惑。
“爹,不会有事,问话就是有活的希望。”夷简拉住父亲的手臂,她现在是不知道该不该坦诚的告诉父亲所有的事。郑国仍旧迟疑,他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女儿之身……”
苦笑吧,还有什么发现比这句话更可笑?
长长的道路迂回曲折,就像一个人的命运,这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要发生的事,夷简一路沉默,她其实也是盼望再见到他的,他知道她恐惧死,他一定会找机会让她不死,她始终这么坚信,但是越往前走,越想起他在大殿上的冷漠表情,想起他是残酷的不近人情的秦王,她就越不敢再那么的确定。
走进后宫,天慢慢黑了,这是她走过的一段永巷,狱卒带领她的方向有些叫人意外,而最终止步的宫门,雎雍宫,很诧异,寝宫里灯火通明,宫门口站有一排伺候的宫人,夷简被带进去,到门口走廊,狱卒将她交给宫女。
宫女们送她走进寝宫,仍旧和以往一样,大理石铺的地面透明冰冷,长明灯的照耀下,可以映s出人的倒影,高高的纱帐垂在榻旁,夷简到屏风前站定,宫女们悄声退出门外,不一会儿的工夫,夷简听见一阵鱼贯的脚步声向走廊过来。
一时间,走廊外的墙灯全部应声点亮。
夷简双眼盯向门口,转眼,是他进来,只一个人,沉步跨进寝宫,一切的人影晃动便被阻隔在门外,雎雍宫的半空恢复清静。
揭穿身份 (6)
今晚,他穿了一身黄色的丝帛罗衫,不厚,进来,他到靠墙的宽椅上坐下,尔后开口:“过来!”
夷简便走过去,心里想着再见他应该是要跪拜行礼的,但是直到他的面前,她的双腿并没有屈膝,仍旧保持僵立的绷紧,嬴政瞥她一眼,问:“左耳上的血衔石被侍卫们抢走了?”
夷简目光定定的看他,点头。
“想回韩吗?”他又问。
夷简不懂这句问话背后的意思,略疑虑少顷,还是点头。
“到大秦之前,知道疲秦之计吗?”
夷简摇头,父亲最初的说法,是与秦国交好,替秦国人开凿水渠灌溉农田。
“还想做我的正室夫人吗?”
这一次,夷简愣住,对她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真的很遥远,想吗,或者不想……沉思许久,她才突然反问:“现在,还是我想做就能做的吗?”
嬴政嘴角有了点笑意,轻说:“比起之前的计划,恐怕是要多费些周折!”
“我……你会怎样处置我,和我父亲?”他白天说了明日再议的。
“你希望寡人如何办?”嬴政斜眉,“寡人在百官们面前下旨斩郑国三族,成蛟正在雍地等候替寡人出韩。”
“父亲从年轻的时候,就走访周边列国,研究地质土壤,他对匠人工程从来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也查勘了秦国许多角落,绘制了地势图形,因为他说,秦国土壤结构先天并不肥沃,这是秦国巨大疆土的遗憾,急需要改良……吕丞相也承认,如果让我父亲将水渠继续修建完成后,可以灌溉整个干旱的关中平原,可以富国强兵!”
“所以寡人会考虑免他一死,锁他终生在秦,替秦忠诚效力,所谓拯救孱韩的‘疲秦之计’或许最终会成强国之策,至于你……”
“……”
“软禁在咸阳宫里,做挟持你父亲的人质!”
(五)
他这样的处置意料之外却叫人忍不住松了口气的感觉!
言毕,嬴政突然站起身,在夷简的面前,两个人的身体靠的很近,寝宫里一阵异样的安静,气氛有些沉闷和窘惑,夷简不自在的动了动僵硬的脚,嬴政的单手已然落下,抚上她l露在领口的脖颈,冰凉的,夷简冷不丁一个寒战,嬴政不满的皱眉,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改而在她的后脑敲了一记,说:“今晚,在这里侍寝!”
夷简一惊,慌忙拉下他的手臂问:“为什么要今晚侍寝?”侍寝,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二姐夷玉和长安君成蛟相拥交媾的姿势倏地忆入脑帘,令人心惊r跳的羞耻喘息。
揭穿身份 (7)
“不愿意吗?”嬴政稍一用力,将她整个身体都紧紧的贴上他的,“那天,你像现在一样趴在我怀里,拥抱,交缠……”他的声音很轻,淡淡的呼吸靠在她的胸前,闻到那抹熟悉的味道,夷简不觉在他冰灰色的眸子里沦陷,诱惑……双手抚摩着他结实的后背,身体可以感觉到他炽烈的坚硬……
“夷简……”
他的声音像是低低的呼唤,掠过耳畔的私语,直入心扉,也像是平静的湖面,漾开层层细微的波纹,夷简的心里仿佛有簇簇火苗窜起,在她的身体里游移,激荡,弯曲……
忽然,一丝凉凉的空气,与她紧贴的身体突如其来的拉离。
彼此拉开了点距离,嬴政眨眼,难得的,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线,道:“绷了一天的表情,可以缓和了吗,寡人今天太累了,你回大牢好好的跟你父亲话别,过了今晚,也许再见就不易。”
夷简脸唰的红透,为了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反应,她的身体不抗拒的迎接……很尴尬,她现在好像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不敢再滞留,转身,她匆匆走到寝宫门口,嬴政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记住,在你面前,我一直,叫政……”
这样的话!
恍若包含了太多太多不确定的,意外情深,这一刹那,夷简的眼眶里,蓦然有汩热气,活着让她每一天里都在更加的成熟……对身后的人,她挺直了背影,像以前在他面前一贯的说话方式,回答:“政,我说过,我一定会活到自然老死!”
所以,即使身为秦王,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他都一定不会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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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不容易将这一大前卷全部完成,答应大家的今日全部更新完毕,今后曲折不再更新,多谢亲们一路支持,我会努力争取快速完成整部全书!
祝大家国庆中秋快乐……
公子韩非 (1)
第二十章公子韩非
(一)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天底下,谁还能像父母一样对子女无怨无悔?
牢里,郑国仍盘腿坐在牢门口,二更天过,石阶上层的铁门传出“哐啷”一声响,郑国瞬即抬头望过去,铁门口,夷简被狱卒们带回来,脚步沉稳的走下石梯,郑国站起身,兴许坐的太久,站起的一刹那,他的双腿一阵苴麻,以致一个踉跄差点就站立不稳。
男人四十过后是不是还算壮年?
夷简站在一尺之外愣愣的看父亲,看他为自己忧心烦虑,心里不禁满怀愧疚,这一生,无论谁会陪伴她走到最后,父母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狱卒长跟在后面提醒说:“快三更天了,过了五更我们要送他回泾阳县。”说完,他打开牢房门,夷简颔首跨步进去。听到狱卒长的话,郑国震惊:“这是秦王的旨意?他有这样的决定?夷简,你进宫里说了什么?”
夷简点点头,并膝在父亲的面前跪下,郑国不解。
夷简低声开口:“爹,我认识秦王……”
一句话,无源无尾,郑国听的糊涂,疑惑,夷简垂下脑袋,继续道:“所以爹你不要为我担心,三年多前我就在赵国认识秦王,我之前戴在左耳的血玉石,他的……在咸阳,他对我来说,是跟家人一样可以信赖的人……他不会为难我……”
听到这里,郑国怔住,神情复杂的盯着女儿,不知该有什么样的反应,秦王,在他眼里代表什么……是一个天下人都惶恐不安的暴君,是东方六王畏惧焦虑的秦主……除此之外,他没有概念,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年纪,只知道他登基七八年以来,伐六国战争无数,仅掠夺韩国就三十多城池,下令斩韩兵士六万余人……
沉默很长时间,郑国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很多事情,做父亲的已经不能给予太多的意见和想法,很多事情,做父亲的也不能完全理解,不知道对错,更无可奈何!”人这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是一个不算十分漫长的过程,每天日出东海落西山。
只祈求平安吧!
五更天的时候,秦王的决令下达:韩国匠人郑国继续替大秦修建水利工程,获劳工不得超过十万,十年之内引泾水入渭河,所经沟渠灌溉土地不得低于四万公顷,即日起有任何差错,斩监侯……
(二)
早晨,吕不韦觐殿,嬴政问他:“对郑国的处置,仲父有异议吗?”
公子韩非 (2)
吕不韦笑着摇头:“大王惜才,老臣自是料到大王会有此决定,这几年大王潜心勤政,老臣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说着,他命身后的随从呈上厚厚一大卷的竹简书,继续道,“老臣今早来也是向大王荐才,老臣府里有位门客叫李斯,颇为博学多才,这几日老臣见他一直读这份谏书,拿来一看,洋洒字体并非他作,再细读,才惊觉世上有如此大才,不仅文章写的好,论解更是独到精辟。”
言毕,随从展开竹简谏书,抚平在嬴政面前,文里叙言: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
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故虚静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有言者自为名,有事者自为形,形名参同,君乃无事焉,归之其情。
故曰: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故曰:去好去恶,臣乃见素;去旧去智,臣乃自备。故有智而不以虑,使万物知其处;有贤而不以行,观臣下之所因;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尽其武。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贤而有功,去勇而有强。君臣守职,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是谓习常。
故曰:寂乎其无位而处,漻乎莫得其所。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是故不贤而为贤者师,不智而为智者正。臣有其劳,君有其成功,此之谓贤主之经也。
……
嬴政通篇读过,细长却苍劲的篆体,气势恢宏的文风不禁叫他惊叹,主道即为君主之道,道家无为而治,君主以“术”治国驭臣,坚守虚静,审合形名,权术同用,与儒家“仁者”道义悖逆,嬴政看吕不韦,问:“仲父向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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