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龙武场是近几年来扬州首推一指的道场,其创始人“推山手”石龙,内外功均臻达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否则如何能数十年来盛名不衰。
近几年来,石龙已罕有到场馆治事,一切业务全交由弟子打理,但因武场挂的是他的名字,所以远近慕名而来者,仍是络绎于途。此人天性好道,独身不娶,自拿到长生诀后,便一个人居住于城郊一所小庄院里,足不出户,由徒弟定期遣人送来所需生活用品,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如此看来,硬抢是不成了,且石龙对这长生诀这般重视,想要借上来观看一二,怕也没那么容易……”李建成支着下巴,喃喃说道。
李成安听罢,亦是点了点头,“属下也正因此事而犯愁,前些日子也曾趁夜往石府一探,却是功力尚浅,被石龙发觉,打草惊蛇。日后恐怕再难下手了。”
“像石龙这样功成名就的江湖人必不重利,亦不贪名,又一心修道,想来酒色也是不沾的。罢了,明日你替我递上拜帖,既然暗箭不成,倒不如明着与此人交手试试。”李建成无奈说道。
李成安听此,连声应了,这才告辞。
李建成一路旅途辛苦,到了扬州后,又是连番意外,此时已经乏了,叫小二上了几个小菜后,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李成安托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已将拜帖交给了石龙,李建成听此,待过了晌午,才往石府走去。
李建成单人匹马,只带了佩剑,将拜帖递给家丁,由着石府的下人,带他入了石府的正厅。此时,石龙已经等在那里。
此人深居简出,修身养性多年,又专注于武道,一身修为比此时的李建成高了不知多少。此刻他一身粗衣,端坐在厅中,气定神闲,看上去年约四五十岁的模样,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晚辈李建成拜见石前辈。”李建成往前一步,抱拳说道。
“可是李阀阀主李渊之子?”
“家父正是李渊。”
“倒有几分气魄。”石龙将李建成上下打量一番,慢慢说道,挥手示意他坐下。
侍女上了茶来,李建成饮了几口,才恭恭敬敬地说道:“建成此次,本是为长生诀而来,但见到了前辈,却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哦?”石龙声音微扬,似乎有些意外。
自他拿到长生诀后,这石府之中,便不时有人来探。他虽知长生诀在此,极易惹祸上身,却终究是舍不得这稀世的奇书。李建成来所为何事,石龙是心知肚明,只因不愿开罪李阀,才叫他入了门。此刻,石龙却有些好奇,李建成单刀直入不说,竟说不准备夺长生诀了。
“长生诀虽是好物,但所谓长生不老之法却未必准确。家父虽有意借此物向皇上示好,建成却以为这物若当真呈上去,恐怕反倒成了惹祸上身之物,锦上添花固然是好,然则若弄巧成拙,却是白白叫天下人来耻笑。”李建成这般说着,暗自去瞧石龙的表情,果见对方的脸色有些动容,心中松了口气,随后说道,“晚辈虽无多少江湖阅历,却亦知道些艰险,此时,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龙未料到李建成竟会与他说这些,立时变了神色,凛然道,“公子话已至此,但说无妨。”
“长生诀之下落,我李阀既可查清,其余三阀并江湖朝堂中名门名宿的势力,自然都不会毫无所查,石前辈握此奇书,当早做安排,建成只怕日后……”说到这里,李建成已然不必再多说,只静静坐着,眉头微蹙地看着石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公子小小年纪,便明白这其中道理,进退有度,当真是了不得。”石龙被李建成说中了心事,脸色亦是难看起来。他方得到此书,一时心花怒放,时间稍久,却是难耐焦躁之感。一来是因为他参详长生诀日久,却毫无进度,二来是连番的来此刺探的人络绎不绝,让他不胜其扰。
石龙沉默半响,方伸手入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李建成,“李公子并非第一个来寻长生诀之人,却是第一个说出肺腑之言的人。李公子所言句句合了在下此时的境况。只是参悟此书乃石某平生所愿,纵然日后身死,亦算是殉道而亡,此番心意,李公子年纪轻轻或未能体谅,却也不必多言。此物便是长生诀,石某见李公子天资聪颖,或可看出一二,为石某解惑。”
迂腐至极!
李建成在心中暗道,面上却未露出丝毫不敬之色,反而双手伸出,郑重接过那本薄册子。
“石前辈如此信任晚辈,晚辈总也要评说出个一二来,不可让前辈失望。”李建成说罢,这才低头打开那本簿册。簿册上总共只有七幅图画,每幅图都是一个练功的姿势,并以红线标出经脉,以气色彩线标出内息游走的方向。只是图像与图像之间,却是毫无相通之处,且内息游走的方向也与寻常练功之法不和,看起来甚是怪异。旁边标注之字,皆是甲骨文一般,古朴稚拙,又毫无章法可循。李建成看了半响,却仍是毫无头绪,只好暗自回忆起《大唐双龙传》的内容,这才渐渐想明白了一些。
“此书上所画内息运行之法似乎与世间现如今流传的武功都大相径庭,石前辈可曾依着上面一幅图,试着运气过?”李建成皱着眉,装模作样的问石龙。
石龙轻叹一口气,“石某如何未作,只是若当真依着这图上所画而为,不用半个时辰的功夫,便会觉得丹田、百会、至右足涌泉x都疼痛难忍,如同走火入魔一般,此后石某元气大伤数日,再不敢轻易为之。”
李建成沉吟半响,才喃喃道,“果然如此……前辈你看,此图所示的练功之法根本与一般练功之法门相互冲突,想来只要有内功根基之人都不可修炼吧……”
石龙听罢,脸色稍变,悚然看着李建成:“李公子的意思难道是……”
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言,石龙自然明白李建成怀疑要修炼长生诀必须先化掉一身修为。只是此事虽有道理,却也毫无保障可言,石龙成名多年,一身修为已臻化境,若无完全的把握,如何舍得就此废掉,且不说,纵容他废掉武功,如今他年纪已长,再来修炼这长生诀还能达到原本的修为?
一时之间,石龙竟是怔忪呆坐在座位上,连李建成起身告辞,都顾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格格的火箭炮和阿susu的地雷,掩面,刚开坑就收到这些,太感动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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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转洛阳世民病危 。。。
李建成从石府中出来,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客栈之中,问客栈小二要了纸笔,闭门谢客,将长生诀默写下来。此番功夫足足花了十二个时辰。此间除了唤人送饭进来,李建成未曾让任何人踏入他的房间一步,也不曾迈出房门一步。
其中心血,不足为外人道。
大功告成之后,李建成将长生诀贴身藏好,又另外默写了一份假的出来。这份赝品上所述的,是他在地府无聊时,翻开过的一本修身养性的道家典籍,虽并不是长生诀这般的奇珍,也称得上是一顶一的好东西了,足以应付李渊等人。准备好了一切,李建成这才唤来了李成安,打点了他几两碎银子,以李渊之名,叫他马上离开扬州,往长安去,不必有何行动,只待李家的人再与他联系。
此番想法,亦是李建成深思熟虑所得,他心知几年后,按着剧情的发展,石龙必将死于宇文化及之手,却怕到时,宇文阀的爪牙从李成安那边查出李阀今日的所为,毕竟石龙的命运李建成并不想多加干预。若说来扬州之前,李建成对双龙多是杀心,现下他却有了几分收拢的心思。因按着《大唐双龙传》所说,双龙无疑是李世民的人,对他的威胁极大,只这一回却是李建成先与二人有了交情,而双龙今后命运轨迹李建成也早已成熟在胸,日后所能占到的便宜,可不一般。
所以,现在,李建成有心栽培双龙,那么双龙命运的每一个转折点,他自然都不会太多干涉,只要李阀在此期间不会多了旁的麻烦,他就绝不会在其中添乱。
如此一来,为了让宇文阀难以借长生诀之事,向李阀发难,这李成安就必须打发了。
李建成原本也考虑过直接杀了李成安,只是思虑再三,却是觉得无甚必要,只是先将其打发到长安去,再做打算。
安排好了这一切,李建成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洛阳去。
一进洛阳城,李建成便发现李家的一个小厮满面尘土的站在城门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微微皱紧了眉,一拍马股赶了过来。
那小厮见了李建成,便如同见着救星一般,扑了过来,声音都发起抖来。“大公子,您可回来了!”
李建成猛地勒马,皱着眉头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点头如捣蒜,哭哭啼啼地说,“前些日子……二公子和三小姐一同去游湖,谁料……谁料二公子失足落水,已经昏迷了足足三天,昨日夫人也急的都病倒了,老爷急痛攻心……府中如今……如今……哎……”
李建成一听,怔忪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想也未想,便催促身下骏马,往李府中奔去。
径直冲进内院,李建成这才翻身下马,只见丫鬟小厮们乱成一团,他也懒得理会,径直冲进了父亲和母亲的房间。
因都生着病,李渊和窦氏都是分开住的,李建成先入了李渊的房门,便闻到一股子药香,再往里入,便见李渊半倚在床上,正由一药童侍奉着喝药。端的是脸色苍白,与平时不同。
“父亲,孩儿回来了。”李建成一进屋,便吓了一跳,急忙走到父亲床边,仔细查看李渊的气色。只见李渊虽面露菜色,但并非垂危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
“咳咳,孩儿们长大了,我也就老了。”李渊见李建成虽然风尘仆仆,一脸倦容,但却仍是目光炯炯,身形硬朗,心下微宽,原本的低沉的心情,也好了些,“为父如今还撑得住,去看看你母亲和你弟弟吧。特别是你弟弟那孩子……哎……”
李建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应了下来,转身离开。
窦氏虽然年纪尚轻,此番长子离家日久,本就思念,次子却又遭此横祸,生死未卜,连番打击才将其击倒,此时仍在休息。李建成便只轻声到病床前一探。只见母亲姣好的面容早已变得倦怠,面色苍白如纸,一把青丝更是飘零散落,看着很是让人心痛。
最后,他才终于来到了李世民的房间。只见李世民的小院外,丫鬟小厮人来人往,都是脚步匆匆,浓郁的药香味在院外便能听到。李建成方一入院子,更有女童响亮的哭声阵阵袭来,场面乱的厉害。
李建成皱了皱眉,循着哭声便发现了蹲在地上,被一群丫鬟围绕着的李秀宁。
“大哥……是秀宁害了二哥……他们还不让我进去……大哥……怎么办大哥……”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见着李建成走过了,李秀宁立刻扑在李建成怀里,哭得眼泪汪汪,抽噎着声音,颠三倒四的,也没让李建成听明白多少。
“莫哭,走,大哥陪你进去找你二哥。”将李秀宁一把抱起来,不顾身后丫鬟们的阻拦,李建成就这样一手握剑,一手抱着李秀宁进了李世民的卧室。
李建成对这个三妹素来也没什么好感,李家的这位巾帼英雄后来嫁得是柴家的公子柴绍,自不用说,在他和李世民的夺嫡之争里,是秦王一派的铁杆。不过,那毕竟只是个女孩子,李建成也无甚恶感,所以一直不冷不淡。
李世民那日呛了水,好不容易就醒了过来却又开始连番高烧不退,很快就昏迷不醒,大夫们也是束手无策,又怕李秀宁年纪小被传染,这才叫人将她弄到屋外去。此刻,大夫见李建成神色冷淡,将李秀宁带进来,想到李世民三天里都没什么起色,多少也有些心虚地不敢说话。
“几位不必在意,医者父母心,建成不会为难各位的。”李建成微一抱拳,先与几位大夫寒暄几句,趁着这个功夫,李秀宁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李世民床边,哇哇大哭起来,只见她细嫩的小脸上满面的泪花滚落下来,满了床。
李建成心里冷笑李秀宁对李世民的维护,面上不动声色,也跟着走过去,查看李世民的病情。只见床上男孩满脸通红,额上还冒着汗水,身体却在冷的发抖,嘴唇青紫,模样很是不好。男孩睡得并不安稳,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滴溜溜的一直转悠,不知在想些什么。
“秀宁,莫要吵了你二哥,放心,有大哥在这里,世民绝对不会有事的。”李建成见李秀宁这般模样,一边假惺惺地安慰,一边伸手抹去女童脸上的汗水,才接着说道,“不若大哥先带你出去,你二哥也需要安静。”
李秀宁瞪大了眼睛,小声嘟囔,“大哥,我不吵二哥,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李建成听此,也懒得再管,横竖死了他也不会多么心疼。
上辈子他倒是个爱护弟妹,兄友弟恭的主儿,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身边只跟着李世民和李秀宁两个,而他则和其余弟妹们在河东老家,直到家仆送了信来,才急匆匆地收拾行李由家仆护送往太原走去。一路上可谓是凶险万分,差点被隋军截杀,李建成更是身受重伤,到头来,临着封赏的时候,秦王殿下手底下那些将军,竟还好意思厚颜说太子殿下毫无作为。
若非李建成修养够好,说不得就要破口大骂了。
李世民一直不醒,李秀宁一直在哭,大夫们为了药方吵得脸红脖子粗,李建成烦躁地坐在一旁,恨不得一剑把李世民捅死了事。
连番的折腾,李秀宁小小年纪,哪里受得了,渐渐的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即便没被李世民传染,事后恐怕也要大病一场。李建成上辈子可有过不少孩子,小儿子自幼多病,他一直接在身边照顾,这孩童的身体有多么的娇嫩,他也是清楚的很。
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想起李世民来了,就是这个人,上辈子不顾及丝毫的兄弟情谊,将他的儿子赶尽杀绝,毫不留情,即便李建成在地府亲眼见着他们喝了孟婆汤,忘却自己的身份,再度转世为人,也依旧无法泯灭他心中的恨意。
那是他大哥的儿子,是他的亲侄儿啊,若论狠心,想来这世上无人可出李世民之右了。
心中划过一丝恨意,李建成不动声色,眼底却冷了下来,只抱着秀宁到李世民房内的一张矮榻上,淡淡道,“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小心你二哥还没好,先把自己折腾病了,到时候爹娘又要为你伤神了。”
“嗯……秀宁听哥哥的……”李秀宁难得能进屋来看李世民,心里好受了几分,加上也是真的倦了,很快便沉沉睡去。李建成只待她睡着了才起身,示意几位大夫到外面说话。
“诸位都是当世的名医,更有几位在太医署供职,此番世民的病情到底如何,我今日想听一句实话。”李建成说罢,抬眼一一扫过这几人的脸,这般犀利的眼神和气势让几位久经人事的老大夫都是浑身一僵,心里暗道一句英雄出少年,这才相互之间小声的讨论起来。
李建成也不催他们,便在一旁慢慢听他们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李世民这病来势汹汹,若是待到明日还不退烧,恐怕难保性命。
记忆里,李建成并不曾记得李世民小时候曾经有过这么一劫,至于大唐双龙传更没提小时候的事情,不过想来这世界既然有他这个异数在,个中细节与过去有异,也不是什么怪事。
“既然如此,还请诸位今晚多多费心。秀宁年纪尚小,这般变故恐怕对她身体不利,劳烦几位太医给秀宁开个预防调养的方子,可好?至于世民那里,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诸位还请宽心,生死有命,我李阀断不会因此为难各位。”家里没了主心骨,李世民又这般模样,这些个大夫有几个甚至是杨广从宫里调来,以示恩宠的。这些人都关于用药温和,只求不功不过,这般危机的时刻,竟也无一人敢下几位重药,李建成心知肚明,也不再指望他们能有多少作为,除非他先保证,无论生死,都不怪罪这些太医们。
几位太医听此,连声应下,这才拿了李建成的指示做理由,诺诺地退出了李世民的房间。
李建成嘴角微勾,转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世民。
男孩睡得极不安稳,一直不停地扭动着身体,眉头皱紧,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李建成低头看他,却觉得对方或许有醒过来的痕迹。
“李、世、民……”满心的复杂说不出口,李建成喃喃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起来。
男孩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打了个哆嗦,眼睛紧闭,嘴里却几乎是哭着低吟,他说:“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斥着悔恨和歇斯底里被折磨的模样,让李建成微微一怔,随后轻笑起来,“成王败寇,你就算有歉意又有何用,再重来一次,你一样仍会这样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改bug,orz,不知道为毛记忆里老是觉得独孤伽罗她妹是李渊的老婆,明明以前母上大人纠正过我一次了,竟然又按着错误的那个写了,各种神奇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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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授长生峰回路转 。。。
也不知李世民是否当真听到了李建成的话,竟慢慢安静下来,眉头也松了开。
看着男孩病态般潮红的脸,李建成支着胳膊,坐在床边,面色沉静如水。青年人眼睑低垂,嘴唇紧抿露出好看的弧度,鼻梁高挺,轮廓深沉,从侧面看过去,格外俊美深沉。侍女红着脸,端着药碗走过来,轻声道,“大公子,该喂二公子吃药了。”
李建成恍惚间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远远地看着。
病的几乎奄奄一息的男孩,张不开嘴,那侍女见李建成站在一旁,本就紧张,手指轻轻一抖,药汁顺着李世民的嘴角滑落下来。李建成见了,开口道,“给我吧,我亲自来。”
侍女轻轻点头,道了一声“是”,窘迫的站在一旁。
坐下来静静查看李世民的情况,只见他太阳x微微鼓起,牙关紧锁,浑身上下都僵硬异常。
李建成伸手将李世民扶起来,将他半抱进怀里,随后手指捏紧他的下巴用力,勉强掰开牙关,那侍女见此,立刻回过神来,把药汁一勺一勺的喂进去。李建成的手指过于用力,在男孩的脸上留下两个清晰的红色手印,即便如此,李建成仍然面无表情,竟似乎对此未曾察觉。
这一番喂药费了些时辰,待喂完时,那侍女的额角沁出的汗竟是有些花了妆容,李建成挥手叫她下去,吩咐她去给李渊和窦氏传个话,便说李世民已经大好,方才还吃了药,这一阵已经睡下了,叫他们不要担心。
随后李建成则继续端详着李世民,他伸手摸摸男孩的额头,依旧滚烫如初,那药喂下去,竟是没有丝毫的起色。这般下去,李世民恐怕很难活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吧。李建成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手指紧紧攥成拳。
许久,天色渐晚,侍女们点了灯,兼又送来两样清淡小菜和清粥,李建成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人来人往的声音吵醒了李秀宁,小姑娘一溜烟儿地从矮榻上爬下来,去看李世民,见她二哥依旧没醒,嘴角微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秀宁莫哭,小心惊动了鬼差,过来把你二哥拘了去。”实在懒得和小姑娘多解释,李建成干脆半哄半吓的说了几句,将她打发着吃饭去了,李秀宁不过是个小孩子,被李建成温言温语地劝了,当她只要不哭,二哥明日便会醒,高高兴兴地吃了饭,回了自己的房间。
入了夜,李府各处的灯火陆续熄灭,打更的声音隐约传来,只李世民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而躺在床上的男孩仍然没有丝毫转醒或退烧的迹象。
“李世民?李世民?”李建成轻轻唤着李世民的名字,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早已煮好的药盛在被侍女端着的碗里,药汁颜色浓郁,与白日的那贴并不一样。
这一副药下去,可谓凶猛异常,用大夫们夸张的话来说,便是“生死立判”,李建成依着白日的法子给李世民灌下去,心中带着些漠然的冷意,他已尽力,若是此生李世民命当绝此,亦非他之所为。
服了药没多久,李世民就浑身抽搐,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嘴里甚至发出小声的呻吟,似乎痛苦异常。他挣扎着在床上翻滚,口中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双手在身上胡乱抓着。李建成吓了一跳,微微皱眉,下意识地从后面,将李世民的两只胳膊锁起来,把他半抱在怀中。
垂死的挣扎让男孩几近抓狂,李建成用上一分的功力,将孩子的胳膊压得咔嚓咔嚓作响,男孩口中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嚎叫,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建成的脸,眼睛瞬间的睁大。李建成似乎可以看到对方漆黑的眼珠里流露出可怕的恐惧、痛苦的情绪。
“世民?”他下意识地发问,李世民伸手攥住他的胳膊,指甲在李建成白皙的手臂上划下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下一刻,李世民却又突然松了手,浑身抽搐了片刻,再次闭上了眼睛。
方才那混乱的瞬间,房间里的侍女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将大夫都召唤了进来,又是一阵慌乱的把脉和讨论,最后大夫们得出结论,李世民此时的脉息诡异,实乃诸人平生罕见,竟是毫无办法。
李世民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脸上泛着青,除了微弱起伏的胸膛,几乎看不到丝毫的活力,李建成莫名的觉得失望起来,他低下头,审视着李世民昏迷中也不得安稳的睡颜,低声喃喃道:“世民,你可不能这么快便死了啊,否则我重生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去将府中所藏的那坛三十年花雕取过来,另寻一块干净白布和一个铜盆。”许久,李建成直起身,淡淡吩咐着,待众人出去这才闭上眼睛,细细回想曾经背过的长生诀口诀。
犹记当年,太子府尚是门庭若市,朝中文武,除了秦王死忠的那些,无不时常至太子府,或巴结或逢迎,彼时魏征还尚是太子谋臣,曾说,“太子纵有鸿鹄之志,却无帝王之心。帝王之心,当心如铁石,守疆土以血火,觊天下以权谋,当六亲不认,当以寒光冷剑,筑万世之基。”对方说的含蓄,建成却是明白其中的含义,不杀秦王不足以谋天下,他如何不懂,然则他却终究无这般的手段和心性,说得好听些这叫做宽厚仁慈,说的难听些便是心慈手软。
一寸山河一寸血,这个,他懂。
然后他却想不通,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人,又何必要自相残杀呢?
这一世,他便偏偏要做这样的事,皇位他要,李世民他却不杀。
来日,他要将这个人彻彻底底踩在脚下,嘲笑他的残酷,嘲笑他的禽兽不如,那一刻才会有趣吧。
不过这些事的前提是,至少,他得让他活下去。
将花雕倒进铜盆里,酒香立刻弥漫开来,李建成用白布在酒水中沾湿,随后走到床前,将李世民贴身亵衣脱去,一遍遍地擦在他的全身。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李世民身上的热度终于降了下去。
随后李建成伸手将自己的真气推进李世民体内,强行刺激他醒过来。
“若想活命,什么都不要想,按着我说的运功。”李建成淡淡吩咐道,随后开始按着长生诀中一副仰躺的图,背诵经脉运行的口诀。
幸而在《大唐双龙传》的世界里,李世民也是自幼习武,这些内容他都了解,本能地依着李建成所说之事,修炼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李世民再次剧烈的挣扎起来,李建成心中明白,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双手运功,强行止住李世民浑身的抽搐,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说道,“若想活命,只管练下去。”
那一刻,李世民突地睁开眼,黑黝黝的眼睛里尽是惊讶之色,却是一闪而逝,随后男孩再次闭上了眼睛。
李建成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脸上的潮红终于渐渐退下,身上的温度也越发降了,竟有转好的趋势,李建成一边暗自惊叹,一边又有些心境复杂,李世民年纪尚小,功力微薄,这才能够修炼长生诀上内功,而他自己内功根基已筑,若想再练,恐怕要先废掉自己的武功。只是他年纪大了,再练这功夫,恐怕难以再达到一流境界。
想他费尽心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了这长生诀,如今第一个得益的竟是李世民,李建成心中滋味,简直无法言说。
侍女们站得有些远,并不能听到李建成之前说得话,只是见李世民脸色渐好,又惊又喜。
待到天色渐亮,李世民的脸色已彻底恢复正常,李建成一路从扬州赶回洛阳,身心俱疲,又连番折腾一夜,还给李世民渡了真气,更是强弩之末,干脆走到白日里李秀宁睡过的矮榻上,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日晌午,李建成才渐渐转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躺在床上。明明是白日,外面却是一片寂静,连侍女们的走动声都听不到。李建成从床上坐起,穿靴下床,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前略微有些模糊,头疼欲裂。他急于弄清此时家中情形,懒得理会,往外走去。外间有几个侍女正支着头倚着桌子打瞌睡,他笑着摇了摇头,又往外走,径直去了李渊的房间,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李秀宁。
“大哥,世民哥哥果然没事了!”李秀宁昨夜似乎睡得不错,脸上没有疲色,一张小脸红润润的,气色甚好。
“世民此时可醒着?”见着李秀宁一脸兴奋的模样,李建成轻轻点了点头,问道。
“醒了醒了,爹爹和娘也在世民哥哥那里,大哥我们也快点过去吧。”李秀宁笑嘻嘻地说着,拉着李建成的手,便往李世民的院子走去。
无法,李建成再次跟着李秀宁到了李世民那处。
便见屋内李世民的床边,众人环绕,李渊和窦氏虽仍有病态,气色却好了不少,都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次子,房间里充满喜色,见李建成和李秀宁来了,更是高兴地招了招手。
窦氏本就是心疼儿子的心病,待次子脱离危险,病立刻好了大半,笑盈盈地对李世民说,“世民可要谢谢你大哥,昨日你大哥才刚从扬州回来,连休息都顾不上就照顾了你一整日呢。今日大清早,你阿爹和娘一起来看你时,你大哥还睡在那方矮榻上呢。
李世民似乎很是惊讶,神色间狠狠愣了一愣,随后才转头看向李建成,眼里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
那样的眼神让李建成微微一凛,强作淡然地说道,“世民病得这般厉害,为兄长的照顾弟弟有什么谢不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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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烽火燃再下江南 。。。
李世民转醒,李渊和窦氏放下心中大石,皆是宽慰不已,又有贴心的儿女在侧,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了午饭。饭后,窦氏打发李世民和李秀宁去隔壁休息,李渊则拉着李建成到一旁,询问长生诀之事。
“长生诀儿子自然是带回来了,只是儿子心中隐忧,却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建成露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我们是亲父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渊口中这般说。
“今上虽有大志,却是性情多疑之人,手段素来狠辣,与先帝不同,如今父亲将长生诀送上,儿子恐怕以今上的行事,李家上下反有性命之忧。”
“哦?那我儿以为,为父当如何行事?”李渊听李建成这般说,倒是未露出吃惊的模样,只不动声色地回问,眼里敛过一丝精光。
“我以为与其将长生诀献出,凭白惹来非议,倒不如先由父亲保管,日后再做他想。”李建成见李渊这副模样,便知他一开始便根本不准备将长生诀交出去,心下一阵微妙。那本大唐双龙传他看过数遍,其中李渊的行事作风他多少有些了解,前期做事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后期则被女人左右,又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让李建成对作者愤愤不平了很久。他那父亲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千古留名之人,却也是李唐王朝的开国之君,如何会是那般不堪的模样。只是到了这个世界……李建成心里暗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我儿的想法竟与为父不谋而合。”李渊听李建成这样说,脸上露出宽慰和轻松之色,随后状似随意的问道,“那长生诀我儿路上可曾仔细研究过?”
“儿子一路着急赶路,只在扬州时曾看过一眼,并未发觉其中有何奥妙之处,想来儿子年纪尚轻,还无法参透其中一流之境界。”说罢,李建成极其上道的将长生诀取出,递给李渊。那自然并非实物,而是李建成伪造的那一份。
长生诀何等绝世利器,又怎可轻易授之于人呢?
更何况,这一世的李渊,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都让李建成有些不信任。
见李渊的心思被长生诀吸引了过去,李建成淡笑着告退了。
此时方过了晌午,连日劳累虚脱让李建成觉得浑身乏力,便先回去想要睡个午觉。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里尽是过去的事,血腥的战争,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他并不如李世民那般半生戎马,李唐建立以来,他至少有多半的时间都留在太原,辅佐父亲处理政事,然而乱世之中他自不可能不沾染半点血腥。
只是无论哪一场战役,或许都不如玄武门来的真切。长安城内风雨飘摇,他又如何不知玄武门埋下埋伏,他与元吉身披华服,气势汹汹地打玄武门而过,只等着到朝堂上先礼后兵,要将李世民连同他手下那些不安分的将领们一同以污蔑皇太子的罪名先扔进大牢去。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那一次却是自己的死期。
其实死亡也不过短短的一瞬,他看着玄武门外,士兵们喊着杀声涌进来,下一刻就被弓箭穿透了胸膛,几乎是立时毙命。临死之前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身披甲胄,手中长弓的弓弦兀自微微颤动,那人双手稳健,面容沉稳,眼里冰冷的好像杀人的并不是他。
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他恨了一千多年,仍然鲜明的仿佛昨日。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李建成便迎上了这样一双眼睛,他吓了一跳,随后才渐渐注意到站在他床边的是李世民,而那恍惚间的冰冷已经褪去,恢复了孩童的简单和率直。
“大哥……你发烧了……我刚才叫人去找大夫去了。”男孩试了试李建成的额头,冰凉的温度让李建成微微一个激灵,越发清醒过来,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的厉害。
“无妨,小病而已。”李建成坐起来,转头看着李世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病一场的缘故,他总觉得李世民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这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他却又有些说不清了。
许是病得有些没精神,男孩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吱声,看着李建成从床上下来,到桌旁倒了杯水。青年人如今体力正好,小小病痛他并不以为意,饮下一杯茶水,随后坐下来,勉强打起精神应付李世民,一副大哥的派头,温言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李世民点点头,“已经无事了,那日哥哥教我的口诀很好用。”
李建成暗自冷笑,若非他主动相让,李世民现在恐怕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他有点担心李世民日后进境过快,又怕长生诀之事被李渊觉察,面上却不得多说,只道,“我教你这内功心法并非李阀的武功,乃是我此去扬州,一高人所授,只是碍于门户之见,所以我不能与父亲言明,你亦不可向父亲提起,知道吗?且这心法乃危急时刻救命之用,平素里却极易伤身,你若想修炼,还需等些时候,待内功有了些根基方可继续,便是如此,谨慎起见,也定要记得告之我一声,知道吗?”
“弟弟明白,哥哥果然对我最好。”李世民咧嘴一笑道,模样间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得意,终于比方才活泼了几分。
李建成莞尔一笑,罢了,横竖还有不少年月,真正的布局才会开始,更何况他这一遭掌握了先机,大不了提前将李世民杀了便是。他在地府里呆了那么多年,这人世间短短数十载韶华,于如今的他来说,也不过是寂寞中的消遣罢了。只是这个消遣比过去那些,更刺激,更有趣而已。
之后的几年,刚刚建立起来的大隋帝国随着杨广的大兴土木穷兵黩武,迅速的衰败下来,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农民起义连绵不绝,然而杨广却毫无所知,依旧在宫中享乐。而此刻,时任太原太守的李渊尚在次子与三女的游说间反与不反间犹豫,远在河东老家的李建成却悠哉悠哉的收拾着行李,随时准备着那场他早已经历过的举家逃亡。而与此同时,远在南边的扬州城里,宇文化及敲开了石府的大门。
这才是故事的开始,是寇仲和徐子陵辉煌半生的缘由。
杨广醉心长生不老,明察暗访多年,终于找到了长生诀的所在,是以派了宇文化及等人前来夺取。而与此同时,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徒弟傅君婥为刺杀杨广来到中原,却两次失手,遂准备将杨公宝库开启,以借刀杀人,致使杨广不敢再对高丽用兵。
传闻杨公宝库乃杨素生前为谋反将筹集的兵器银两粮草皆囤积于某处,却不料在他谋反之前文帝率先察觉,将杨素及其党羽尽数斩杀,只是那传说中的杨公宝库,却始终没有找到。
自此后江湖中便有传言,得杨公宝库者便可得天下。
而y错阳差的是,寇仲徐子陵无意间得到了长生诀,在宇文化及追杀二人时,两人又意外的邂逅了傅君婥,还认其做了干娘。随后,傅君婥与宇文化及交手身受重伤,临死前将杨公宝库埋藏地点告诉了寇仲徐子陵。自此,运势极强的两个人在逃脱了多次追杀和屡次奇遇间,将长生诀上的武功与傅君婥教给他们的心法融会贯通。随后,他们起出杨公宝库,渐渐在漫天的战火割据中夺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地盘。
而此时,战火已经燃遍了整个江南,寇仲和徐子陵因为身负杨公宝库之谜而被人四处追杀,与此同时,李渊奉旨入太原做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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