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身上四处乱摸,我又踢又咬,尖叫肆虐,乱作一团,突然,砰的一声响,一个精致花瓶从空而降,直直落在了维纳的背上,动作停止了,碎片四裂,背部出现了几处伤痕,流水喘着粗气,站我们身旁,看样子是本想打他的头,可那时他正好偏过,怕伤到了我,就击在了他的背部。
但这个维纳的身体不知是什么做的,被击中了后只是停顿了一下,马上就站起了身,他的脸色y沉,眼里含着杀意,背部的伤口鲜血慢慢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
我把流水拉在了身后,退到了墙角处,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暗暗捏紧了拳头,必要时,跟这个男人拼了。
他一步一步向我们靠近,面部y森暗沉,眼里s出无情与恶狠,房内空气已然凝结,暖意顿失,就像寒冬来临,他过来就用力抓住了我的颈脖,紧捏不放,窒息感瞬间扑来,我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我使劲用手要掰开他的的铁钳,却始终也掰不掉,双腿乱蹬,怎么也没蹬到他,我想咳嗽,喉咙被紧掐住,半声都发不出来,很快,我就觉得头晕眼花,软弱无力,无气抗争。
他的一双手,强劲蛮力,怎么也不肯放松。
流水哭得扑在地上,“维纳大人,我求您,求求您放过她吧,这都是我的错……”哭得泪眼婆娑,语不成调。
“滚,”维纳抬起一脚就重重踢开了她,脚力极猛,她被甩到了角落里,头撞到了镜子上,鲜血溢出,血花染镜,小小的身体贴着镜面缓缓落下。
第三十四章 强 娶(六)
“流水……”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死命挣扎,想呼喊她的名字,话到嘴边又没力气喊出,慢慢地,我全身发软,胸口闷气难耐,一股钻心刺痛又冲涌全身,完全失去了控制,一大口鲜血从我的喉咙中不能抑制地喷了出来,染满了维纳的紧捏我脖子的双手奇qisuu。书,延至手臂。
他的眼睛惊得瞪大睁圆,万万没有料想到我居然会吐血,下意识反应松开了手,我向下倒落,被他迅速接住,我落入他的怀中,他的双臂紧紧抱住我,“你怎么样了?”语气里竟有几分惊惶与担忧,他不是想杀我的吗?
但过了两秒,他的眼神突然定住,身体变成了化石般,硬得一动不动,我在迷糊中看到,他的眼睛正定定在我的胸前,那无意中滑落掉出的,流水为我戴上的水晶项链上,他的神情,震惊而迷惑,久久不能回神。
“你……”我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水晶紧紧抓在手心里,生怕他又有什么不良之举。
他抱紧了我,紫瞳里充满了不信与焦虑,“你的水晶是从哪里来的?”
我沉默不语,闭上了眼睛,体内的绞痛再次涌上,痛苦叫喃出声,一缕鲜血再次从我的嘴角溢出,他慌了神,连忙抱我起身,但却又立刻直直挺住,像是又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恐怖之事,身子动弹不得。
时间仿佛静止,一股暗流与杀机正在涌动,异常的沉闷与压抑……我睁开了眼,惊人意外地,却看见一柄长长的银剑正放在维纳的脖子上,而那个拿剑的人,对面那个极高身材,体格结实,傲然站立的英俊金发男人,竟然是帕斯星。
我的头脑再次发晕,还是被他找到,这下我惨了,蓦地回忆起他曾对我发脾气时厉芒冷颜,我只能乞求上天这次能让我逃过这一劫。
此刻,他没有望向我,只是冷冷地盯视着维纳,手中利剑用力地在这个人的脖子上划了几下,血缓缓流下,维纳只是身子抽动两下,但仍对立站着不动,。
“放下她,”帕斯星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y狠与杀意,这种完完全全严酷无情的冷硬表情是我所陌生的。
有丝惧怕。
维纳的唇嚅动两下,仿佛想解释什么,但仅一秒钟,帕斯星一个拳头就重重地挥了过去,事出突然,毫无防备,一下子把他打得横躺在地,半天爬不起身,同时,我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帕斯星的怀中,简直就像是乾坤大挪移,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表情冷酷,但手臂却是出奇温柔地环抱住我,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就会碰伤我似的。我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吸了一下他身上熟悉的温暖味道,安全而让人留恋。
倒在地上的维纳撑起了半个身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流溢出鲜血的同时,轻轻扬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既不站起身,也不行礼。
帕斯星持着长剑,抱着我,走向他,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冷冽中,一剑挥过,维纳的胸前出现两个大d,触目惊心,血流满地,和红色地毯相互交映,惨不能睹,维纳倒在地上,他既不反抗,也不呻吟,只是尽力撑住自己身体,一双紫色瞳孔的眼睛,神色复杂,看向我们。
房间里没有开窗,血腥味久久不散,放眼望去,一片死伤,那个性感的跳舞女郎也像受了惊的小兔躲在彩色窗帘背后,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浑身轻飘飘,喉咙,胸口处都是一阵不舒服,几欲作呕,我想逃离这里,离这个血腥恶劣的地方远远的,抓住帕斯星的胸口,我使尽全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们走吧……”
听到了我的声音,帕斯星凝视着我,冷硬的表情才微微放松,他的双臂在轻轻颤动,一个转眼,他已抱着我走至门前,达伊和大批的侍卫们正全副武装地守候在此。
“把第三宰相的儿子,世袭贵族继承人,特雷亚斯一品禁卫首领云非维纳给我囚进死牢,不日处斩,如有求情者,一律与他同斩。”
这是我在身体极度虚弱,陷入晕迷之前,隐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8卷
第三十五章 返 宫(一)
有人说,当生死一线时,你最先想起的那个人,就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我曾设想过种种,那个人会是爸爸,是妈妈,是弟弟,是姑姑,但一定不会是我的恋人,我的爱人。
因为,恋人可以随时变换,爱人可以轻易离开你,只有身边最至亲的人,才不会遗弃你,永远永远地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当我病情加重,痛彻煎熬时,第一个想起的人,却是帕斯星,颠覆了我从前种种的设想。我想念他的吻,期待听到他的声音,他紧握住我的双手,是最好的疗伤药,让难以忍受的身体痛楚奇迹般的减弱与消失。
曾听有人也说过,亲情,友情,都很伟大,但这些,都替代不了爱情。
在我辗转模糊病痛之际,知道有一个人永远守在我的身边,为我抹去额上的汗珠,轻轻吻上我的眼睛,亲自用他软软的唇喂药给我,在品铭苦涩的同时又渗出一缕甜蜜。
在病中,我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不断地给我念着艾米莉狄金森的诗,
我的生命曾两度终止,
在终止之前;它仍在等待,
看第三次苦难的秘密,
是否会被时间的手揭开。
如此巨大,如此难于想象,
就像曾经的两次,令我昏厥。
我们只能一次次告别天堂,
一次次梦想着与地狱告别。
半梦半醒之间,晕睡迷蒙,身体轻飘飘,灵魂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轻扬在何处,每当想要远飞而行时,总是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地焦急地催促着我,将我拉回,他在对我说,你为何还不醒来,我已经等了太久,磁性而轻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如同雨水甘露,使灼热焦燥的身体一片清凉。
很多时候,其实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片虚无飘渺的空间里,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y谋,没有争斗,也没有流血,没有回忆,更没有爱情。我欢欣雀跃,远离了人间的爱嗔痴怨,内心一片宁静,穿透了世事,获得了超越和解脱,从上至下地俯视这纷繁乱杂的红尘世间,超然而特立独自前行,前生后世,抛诸至身后最遥远的地方。
只是,那个声音在我耳边一直没有停止过,他的温暖也不断地传至我的手心,我微叹息,他的执着与坚定是我始终难舍的所有一切,是我在这片血腥灰暗空间中最不能放下的心中牵挂。
艾米莉的诗依然在我的梦里回荡着,轻语飘飞,温柔低语,
有人说,有一个字,
一经说出,也就,
死去。
我却说,它的生命
从那一天起,
才开始。
某个午夜,我终于醒来。应是初冬了吧,室内仍可听到窗外的冷风呼啸狂掠而过,壁炉里一片通红,深紫色金边纹绣的精致绒毛地毯在火光的微亮下呈出异域的情调,温暖充溢着这个美丽而宽大的宫廷油画般的优雅寝间。
有一个男人,正在我的身边微微闭着眼睛,满脸的疲惫,金发凌乱,完美线条的下巴上有着乱七八糟的新生胡渣。他的一只手环绕着我,另一只手紧握着我的小手,宽厚的手掌,粗砺的掌心,仍将温暖源源不断地传来。
“帕斯星……”我轻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宛如蚊蝇般嗡嗡。
他立刻张开了眼睛,望进了我含泪的眼眸,欣喜若狂,他吻上我的眼睛,低喃而如释重负,“青依,你终于醒了。”
我忍不住笑起,“怎么了,我睡了多久?”
“整整四天,”他把头轻埋进我的颈项间,“答应我,你以后不要再睡这么久了。”
“这又不是由我控制,”我道,“谁知道会这么久了。”
他抬起头,微笑,“再睡这么久,我就要把你打起来了。”
“你敢,”我不服气,“那我就不理你了。”
他深深凝视着我,眼睛里有一种亮晶晶的东西,“能生气了就好,说明你又生龙活虎了。”
我笑出了声。
一旦醒来,身体就恢复得很快,只是帕斯星有令,在完全康复以前,我决不能出寝宫一步。另外他还加派了一批侍女细心服侍,和一个连队的卫兵日夜守卫。
眼前不断是新面孔走过,贝佳尔和小玄都不见踪影,我小心地询问帕斯星她们到哪里去了,帕斯星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职守不擅,当诛。”
我手中的水杯陡然落地,柔软地毯,没发一声响,水流一地,精美毛毯全被浸湿,呈现亮紫颜色。
注:艾米莉狄金森的诗;第一首是灵石译;第二首江枫译。
第三十五章 返 宫(二)
“她们决对应当诛,只是,”他留意到了我面色的突变,继续漫不经心地,“看在她们曾经全力用心服侍过你,也并未与其他外党或后妃结私,就饶了死罪,现在全部押在死牢,不日将发配边境。”
“帕斯星,”我转过了头,可怜兮兮地,“可不可以,让她们回来?”
“不行!”他一口拒绝,绿眸里满是坚定不移。
“为什么不行,”我着急,“我只是习惯了她们照料。”
他不再与我多加争论,只是站起了身,就走向了门外,我急着跳下了床,紧追在后,“帕斯星,你就让她们回来……”
他转过身,将自己的披肩披盖在我身上,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别着凉了,我晚上再来看你。”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紧闭。我重重坐在地上,号淘大哭。
直至过了午夜,帕斯星却始终未见踪影,我心烦意燥起来,唤来了侍女,“国君怎么还没有来?”
侍女小心回禀,“君王陛下日理万机,但一定会来看望王妃的。”
“告诉我实话。”我冷冷地注视着她。
侍女双手绞驳着衣角,低着头,不敢开口。
我疲了,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她忐忑不安,临走之前,忽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像是第三宰相家族的人过来了,已与陛下在议事厅里耽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三宰相的那个好色儿子,此次好死不死偏偏找上了我,我微叹口气,帕斯星怎么可能放过他?但是,作为世袭贵族的功臣,第三宰相努多努也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唯一的儿子被送上断头台。第三宰相,原本也是帕斯星极力拉拢的对象,现在真不知他会怎么处理了。
目前在宫廷内把权最盛的臣子是第一宰相之利索和第一将军孟非塔,两人深得君王器重,在权廷内很是了得。但以我对帕斯星的了解,他决不会允许过硬的羽翼在自己身边出现,如真出现了可能一方倒的危险,必会培养另外势力来与之权衡。
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这么说来,他当初娶雅蜜儿,也许是为了提高第二宰相在宫廷的影响力;并且,为控制即将继承一品贵族头衔的云非维纳,便借助舞女事件来暗中收拢招揽他。只是没想到,中途却出现我的这件事。真是越想越头痛,索性不想了。
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空空的,帕斯星仍然没有回来。
我在侍女们的陪同下进行沐浴,五十平米的华丽宽大浴池上飘荡着热气蒸雾,热水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我深深呼吸一下,闭上了眼睛,任由侍女们为我梳洗长发。
沐浴过后,神清气爽,穿上了贴身白色长裙,披上微厚的毛羽衣,回到了房间。
刚进入大门,便被拥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帕斯星把我紧拥在怀,“对不起,我来晚了。”
侍女们识趣地退下。
我打趣,“不是来晚了,是昨晚根本没来,现在已是第二天了。”
他微笑注视我,“不会为这件事也要生我的气吧?”
“如果总是等待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就不生气了。”
“好吧,”他投降,“你说吧,想怎么罚我?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那,”我的眼珠子转了了转,也不客气了,“我想你把那些侍女们都放出来,还是过来这边吧。”
他的绿眸微微颜色略深,嘴角轻轻上扬,“你还真会落井下石啊,”出人意料地,他说,“好。”
我略感惊讶,他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不会有什么y谋吧?
他看着我变化莫测,惴惴不安的表情,眼里闪过了戏谑,“我已答应,你怎么还是不高兴?看来想取悦你还真不容易。”
我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我的唇,诉不尽道不明的暧昧情愫在唇齿相交之际缓缓荡漾开,有时,接吻,真的比实际的身体接触更为摄人心魂,我们将无尽的思念与情动都毫无保留地传递予对方,在吸吮品尝的那一霎那获得了无尽的满足。
闲暇时,我会摸着脖子上的水晶项链,思忖着流水的近况怎样了,那天,她的头部受了很重的伤,我当时也是晕晕乎乎,无法顾及上她。
还有,那个男人,云非维纳,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坏,我能感觉到,他看似花心纨绔的外表下,骨子里的孤单寂寞。
这时,侍女来报,宁多柯来见。
宁多柯站在我面前,仪表落落大方,面容却苍白憔悴,眼角旁甚至出现了密密的细纹,这个年轻的男孩,短短的一段时间不见,仿佛老了十多岁。我坐在外间,有些诧异,吩咐侍女们奉上茶水,请他坐下。但他直挺挺地站在我对面,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
第三十五章 返 宫(三)
沉默不语,我大病初愈,面色也未见得能比他好哪里去,揣度他的来意,我小啜了一口茶。
忽然之间,他“扑通”一声跪下,跪在我的面前,眼睛异常悲哀地望着我,那种伤悲与无奈,流露着痛苦万分的信息,他脸上的肌r颤动,喉结上下滑动,却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
我迷惑了,有点摸不着头绪,放下了手中精致茶点,扶起他,“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他不肯起身,直视着我,有点豁出命来的感觉,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希望第一王妃仁慈,能够饶恕第五王妃一命。”
如炸弹丢锅里,然后在头顶上炸开,我吓了一跳,惊得退了两步,“你在说什么?”
饶第五王妃一命?我什么时候要她的命了?自歌舞团事件之后,与她几乎未曾谋面,也没再打过任何交道,何来的深仇大恨以至于毁人性命?
他不解地看向我,而后继续说道:“七公主确实有错在先,她不该联合第四王妃对您不利。”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更清楚一点。”
“第四王妃一直在秘密拉拢我们的七公主,想与她联合巩固力量,以便能稳站后宫,并且加强她父亲的势力。在您出走以后,四王妃便与七公主买通了城内巡视守卫统领及主事,要他们一定不要找到您,并暗中控制了所有药铺和医师所,勒令他们不得给任何女人卖药及看病,如有违者,第二宰相必不饶过。”
我已经木然。她们这又是何苦?如果知道我的经历,她们会恍悟,这些全都是多此一举。
“另外,”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为了表现诚意,还是决定说实话,“是她们怂恿威胁蕾蕾小姐要维纳大人强娶您,她们比国君更抢先一步找到了您。”
我靠在安乐椅上,有气无力,软软地道:“那你想我怎么做呢?现在这些事都被国君发现了吧?”为什么我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y谋的人呢?
“国君下令囚禁了两位王妃,并刚刚决定要将第四王妃从此打入冷宫,而第五王妃,”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几乎不成声,“决定把七公主十天后处斩。”
我淡淡地看着他,心中忽有几分明白了,我就好像一个导火索,开始掀起宫里的风起云涌了。她们虽然存心算计我,但必竟罪名也不算大,而且有着显赫的家世背景做靠山,怎么算也还不足以构成死罪。
因此,帕斯星这样做必是另有打算。把雅蜜儿打入冷宫,只是顺手牵羊,无非是为了削减第二宰相势力,目的不得而知,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既敢这样无所顾忌地去做,必是心中有相当的把握可以控制政治局面及后果;但要处死多罗列第七公主,我就有点不理解了,一国和亲的公主,如果真处死了,岂不是又要激怒对方?
另外,我还非常疑惑,一个异国的外嫁公主,又何来的资本能够让第二宰相的女儿雅蜜儿热情相邀联手针对迫害我?
宁多柯看我始终不肯说话,急了,再次哀求,“王妃,现在只有您才能救七公主了。”
我讥讽地道:“她既然想害我,我为什么又要救她?更何况,国君决定了的事情,我也没这个能耐去改变。”
他急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到这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快要哭起来,他硬咽不成声,“七公主本性善良,以前在多罗列时连一只小蚂蚁都不愿踩死,若非现在生存危机感重,她又怎么会棋行险着,以致现在满盘皆输。”
我冷笑,“她有心计有胆量敢走这一步,自然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宁多柯猛地站起了身,我暗惊了一下,他激动而愤怒,几乎是冲到了我面前,大声指责:“王妃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自从你与国君重逢,她就一直备受冷落,在宫里,连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侍女都可以欺负她,不拿她的命令与指挥当回事。国君从未驾临过她的寝宫,甚至连新婚之夜都与你在一起,根本就忘了那天是他与公主的婚礼,让她沦为了赤鹰皇宫里所有人的笑柄,夜夜哭泣,天天悲伤,连寝宫的正常供给都不能按时发放,日子就像在地火里煎熬,这种痛苦王妃怎么又能体会得到?”
是的,照他这样讲,岂不是一天不除掉我,我一天就是他们的七公主的心腹大患,所以和另一宠妃联手,欲秘密置我于死地,先下手为强,便是最正确的做法?
第三十五章 返 宫(四)
我也“霍”地一下站起,“我记得,我曾帮过你们公主一次了,留了歌舞团所有人的性命,她当初还信誓旦旦,说要为我竭力效忠,结果一转眼,就过来反咬我一口,你想要我怎么做?去当什么都不计较的圣人吗?”
他平静地道:“我知道王妃是不会再卖七公主情面了,但是,您还欠我一个人情,不是吗?在来赤鹰的路途上,如果不是有我的出手相助,王妃恐怕还未必能顺利来到赤鹰,见到国君,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想甩手一个巴掌揭在他的脸上,但我忍住了,只是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早有该预料到了,天底下哪有无缘无故的帮人,白拿别人的,白吃别人的,终究有一天是要归还的。
我的胸膛不断起伏,胸闷难耐,脸色发白,宁多柯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更是一副视死如归。两人怒火对恃,箭在弦上,几乎一触即发。
大门被撞开,一大帮侍卫突然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小玄面色惊惶,必是刚刚见我们交谈不妙,忙溜出去搬了救兵。
侍卫头领带着大批侍卫快速行来,绑押着宁多柯就往外走,宁多柯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在众侍卫的强押下,扬头走出门外,“等一下,”我喊住了侍卫头领,脸色平静,“放他走。”头领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但不敢违抗我的命令,示意侍卫们松开他。
宁多柯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定神两秒,就大步迈出了门外。
晚饭时,小玄秘密告诉我,宁多柯已被国君打入了黑牢,将会从重发落。
我凝视着跳动的烛火,高高的银制烛台,整个人仿若静止般。
第三十六章 二人夜话(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帕斯星今晚通宵忙碌,没有过来。
深夜,我被一阵寒风惊醒,我的心惊了一下,缓缓坐起了身,关好窗的房间,怎么会有寒风进来?
眼前一花,只见一个黑影一晃,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一片鬼影重重,昏暗的火光,破烂的墙壁,黑乎乎的地面,还有深黑铁锈的高大栅栏,我惊得身体往后退,这是什么地方,而且寒气渗骨,我浑身冰凉,简直一分钟都不能多留。
“你醒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你是谁?”受了凉,我猛地咳嗽几声,缓过气来。
“还是个病美人了,我见犹怜,难怪这么受宠爱。”男的声音含着几分讥讽。
我冷冷道:“就算是病美人,也总比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小人好。”
一片沉静。
慢慢地,我面前的突现了一片y影,一个男人,昏暗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全身黑色长袍,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按兵不动,暗暗捏紧了拳头,这个人不简单,能把我从守卫森严的寝宫中带走,必极有来头。
这个男人走近了,定在我面前,高高地俯视着我,我站起身,与他对视。
近距离地盯视,眼前的男人,年逾中年,棱角分明的五官,锐利的眼神,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像谁。
他的眼神凌厉而深刻,我毫不退让,直直地注视着他。
半晌,他笑了,语气里透着深意,“不愧是国君看上的女人,落到这种境地,还是胆子不小啊。”
“哪里,”我客套,“你敢绑架第一王妃,胆子不小的人是你才对。”
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响彻整个地方,一刻也没停下来,不知笑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问我,“你想不想知道帕斯星是怎么登上王位的?”
冷冷的冬夜寒风吹到脸上就像被针刺一样的痛,我的身体只能勉强站立,努力靠着墙边撑起,冷空气深深吸入了胸腔,一片冷静和清醒,情绪沉入那深深的大海,表面的平静暗藏波涛汹涌,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一直把寒冷的空气吸到肺里,渗入心脏,浸凉心灵的最深处,睁开了眼睛,才回答了他,“不,我不想知道。”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讶异,重新又开始打量着我,问道:“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有必要知道吗?自古以来夺位的过程都一样,政治上的事情,向来只有成王败寇,没有真正的错与对。”
他的身体抽动了一下,面部表情略微僵硬,“好,”他说,“不同一般的女人,多少年了,赤鹰从未立过第一王妃,这次国君力排众议,甚至不惜得罪重臣权子,也一定要为你举行加冕仪式,看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暗暗吃惊,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可对赤鹰政事一清二楚,而且似乎大有临驾于这些形势之上的势头。
“你一定在想我是谁?”他意味深长地问我。
我不置可否。
“帕斯星是我的儿子,”他缓缓地道,却一语犹如惊雷乍响在平地,我退后两步,定定地看着他,“你是卡罗?”
他摇了摇头,颇有深意地笑着,“卡罗怎么配有这么出色的儿子。”
我震惊在地,看着暗处这个骄傲的男人,他的气势,他的五官,难怪觉得这么眼熟,原来,他竟然是帕斯星的亲生父亲,我问,“那,你是谁?”
“第三宰相努多努。”他神情自若。
一霎那,脑中如闪电划过,一切都明了。第三宰相,最近发生在他家的事情太严重了,亲生儿子面临上断头台,他带我来这里的原因,无非是要与我好好谈谈,关于他儿子生死攸关一事。
想起维纳,我哑然失笑,“帕斯星这么优秀,但你那个儿子怎么……”我没说下去。
他却意外赞同地点点头,但接下来说出的理由让我大跌眼镜,“可能是母亲不同的缘故吧,”他解释着,我笑笑,不置可否,他却对我娓娓道来,维纳的母亲只是一个极为平凡的女人,但帕斯星的母亲塔梅娜公主可是当年倾国名花,出了名的美貌与智慧,名扬各国,多少皇亲贵戚慕名来求亲联姻,她的父亲都没有答应。
“后来,塔梅娜不知为何爱上了卡罗,硬要嫁他为妻,便成了一段悲剧故事的开端,因为她嫁了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他叹息着,“可尽管如此,她依旧非常爱他,爱得深入骨髓,只是为了报复他,才有一段时间与我在一起,并有了帕斯星。”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盯着他,眼睛里有着恐慌与怀疑,他敢把这么机密的事情说出来,难道等会儿打算要将我杀人灭口吗?
第三十六章 二人夜话(二)
“你放心,”他的锐利眼神看穿了我的心事,“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想帕斯星因此而与我为敌。”
我松懈了下来,“帕斯星知道这些吗?”声音有些发抖,或许是真相太过惊人,或是其它,或是对于帕斯星,我的心中越发地心疼与伤感,现实太过残忍,我想保护他,呵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努多努点了点头,接着道,“帕斯星的命运一直多波折,十一岁那年就被迫离开皇宫,开始了十几年的逃亡生涯,我曾经暗暗帮助过他,找了一位剑术极为高超的奇人授他以剑术,他非常聪明,很快就掌握了保护自己的本领,并且青出于蓝,短短一两年就超越了那位剑术奇人,让人相当惊叹。只是那时我也太不小心了,当他学成之后,便不顾一切地告诉了他身世真相,他无法接受,在盛怒之下便做了不少错事,走了很多弯路,”他感叹着,“他当年年轻气盛,轻信于人,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后来落入了暗月国宰相的手中,并沦为宰相的杀人工具。”
听起来很耳熟,依稀记得刚与帕斯星认识时,他曾对我说起的关于他的故事。
“那个暗月国的第一宰相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他掌控了暗月国的真正实权。而暗月国名义上的国君则是一个软弱无知的男人,当年才三十五岁,却已被这个第一宰相牢牢控制住,成为其傀儡,任其摆布,至高皇权则掌握在宰相的手中。暗月宰相那时也控制住了才十五岁的帕斯星,经常命他去暗杀政治对手或皇亲国戚,久而久之,帕斯星对这一切非常厌倦,并且非常恨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掌控摆布,所以暗暗下了决心要摆脱这种y暗的生活。”
“首先,他制造假象,让这个权倾暗月宫廷的人以为自己夜夜笙歌,每晚与不同女孩过夜,醉生梦死,其次,他有计划地引诱了宰相的妹妹,也就是暗月国的皇后,与帕斯星同年,却嫁给了一个三十五岁国君的美丽女孩。这个引诱的计划成功了,宰相的妹妹疯狂地爱上了帕斯星,甚至不惜为他牺牲一切,哪怕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她帮助帕斯星把自己的亲哥哥引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当然,她事前并不知道帕斯星是要杀他,她以为帕斯星是要与他的哥哥单独谈谈他们恋爱的事情。”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忘掉了寒冷,紧张而手心里泌出了汗。
“就在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暗月宰相在没有任何随从的保护下,挣扎格斗了几下后,被帕斯星一剑挥掉了头颅,宰相妹妹正好冲了进来,看到了一切,近乎崩溃。”
我的心悬了起来,高高地吊在半空,我颤抖着,“那她一定不会原谅帕斯星了。”
他微笑,继续说了下去,“起初,宰相的妹妹,也就是暗月皇后确实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天天哭泣,夜夜失眠,命人把帕斯星关在一间屋子里天天折磨,两人都身心疲惫,但女孩又始终不肯离开他,甚至还怕他摆脱控制后跑掉了,便几乎时刻与他守在一起,每夜还要抱着他才肯入睡。”努多努说到这里时,居然笑了起来,眼里毫不掩饰对这个儿子的骄傲,对儿子能力与魅力的欣赏,即使利用了别人,杀害了别人的亲生哥哥,可别人依旧对他爱得死去活来。
我的心里却酸酸的。
“但帕斯星最后还是逃脱了,并且跑得很远,一下子就回到了赤鹰,而这时,”努多努的声音深沉了起来,“暗月皇后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她召集了她哥哥从前的亲信,以惊人的谋略和气魄取代了她哥哥从前在暗月的地位,在自己的父亲和亲信们帮助下控制了暗月的实权。此后,她还不断派出一流精英杀手追杀帕斯星,立誓要把他追回。”
我恍然,从前就觉得奇怪,为何暗月国的杀手要不断地追杀,打击帕斯星,无孔不入,紧追不舍,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由于情债,或者说情仇。那么,帕斯星有没有爱过她呢?思及至此,就像吃了酸梅一般,直直酸到了心里,酸得几乎要掉出眼泪。
“帕斯星有没有爱过她我不清楚,”努多努仿佛会读心术似的,窥出了我心所想,“但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他在躲避最精心谋划的一次暗月杀手的追击中,意外地认识了你,并从此以后,把你一直带在身边,不让你离开,就好像暗月皇后当初对他时一样。”
会不会是对那女孩的一种报复?女孩曾经如此对他,如此爱他,他偏不领情,还要对另一个女孩做出一模一样的行为,便是对她极端爱情,以及之后持续不断追杀的最好报复。想到这里,我的心逐渐开始变凉。
第三十六章 二人夜话(三)
而且,另外,我感觉,帕斯星是爱过那个女孩的,至少曾有一段时间,他也是付出了真心,否则精明如斯的女孩又怎会轻易地敞开心扉,不顾哥哥的反对,不顾已婚的身份,不顾自己是皇后,而要飞蛾扑火般地与他在一起。
只是后来,女孩的爱太沉重,太尖锐,以致于对方无法承受,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只能远远逃开,从此不再回来。
在这一瞬,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第三者,介入了他们两人之间。
如果,当初,那个女孩没有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留住他,也许,他们之间仍有可能在一起,更也许,如果我后来没有出现,他们也不是没有冰释前嫌的可能,重新走在一起。我的出现,其实原本就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脱离了自己生活的正常轨道,而落入了这个奇异的世界。
我沉默不语,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起初,密探回报帕斯星身边总是跟随着同一个女孩时,我还不相信,以为情报出错了。因为以我对帕斯星的了解,他必不会长期眷恋钟情一个女人,他的性格喜怒无常,从不放在脸上,他的心思叵测多变,深沉如海,他的感情,”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更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只除了他的母亲。”
他看着我笑了笑,“所以,我怎么也没料到后面的事情,维纳只不过多纳了两名妾侍,居然就招来杀身之祸,任我拉上宫中权臣,皇室贵族,宗族长老,神殿祭司,都无法让他回心转意,依旧嘴硬得像铁一样,不肯放松一下。无奈之下,我现在只能亲自找到这件事的主要人物之一,第一王妃您来求情了。”
终于说出了目的,我们双方虽早已心知肚明,可现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说出来。
我说道:“我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多,连第四王妃和五王妃都涉入了其中,但是我能力有限,帕斯星也不会轻易听进一个女人所言,如果他真的这么听一个女人话的男人,他也当不上赤鹰的国君。”
努多努悠悠地笑了起来,“那要看什么事情,”他呵呵笑着,“王妃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国君现在等的就是您开口求情赦免维纳的死罪啊。”
我一时摸不透他的用意,同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为什么要我开口求情?”
努多努含笑着,“王妃真是清纯得可爱,您是事件的中心人物,除非您计较,没人真的能定维纳的罪。只有您对国君表示,不再计较之前发生之事,国君才有台阶可下,才能赦免维纳死罪。”
我冷哼一声,“笑话,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如果帕斯星真的不想他死,就根本不会定他的死罪,难道之前他一切都是在做戏?我不相信。”
努多努道:“王妃您这么说就错了。国君并非是在做戏,他确实是心疼王妃才下令要把维纳斩首,只是到了后来,形势突然变化,他才不得已要改变初衷,重改策略,”看着我犹疑不定的眼神,他接下道:“第四王妃与五王妃联合陷害您,却意外地被国君发现了幕后一直深深隐藏的由利国和多罗列国的间谍,第二宰相有与由利通敌的嫌疑,因此国君借机将四王妃打入了冷宫,算是给第二宰相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告。第二宰相家世显赫,在赤鹰的家族历史与赤鹰国的建立同年,算是赤鹰的一个标志性象征,不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另外,还要借用他们的力量来平衡第一宰相在朝中的势力,国君考虑再三,只能先将四王妃打入冷宫再行从长谋划。
多罗列国的探子是无意中发现的,在五王妃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女,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间谍女探,这次发现,纯属意外偶然,却为国君解了大围,因为她们当时正准备将得到的最新军力情报秘密传回多罗列,一旦多罗列得到这样的情报,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为何陷害第一王妃这件不算是太过严重的事居然要判两个王妃一个进冷宫,一个为死刑,我的事件,成为了一个表面的导火索,一个外观上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掩饰这些皇室内部的丑闻机密。
正当我左思右想,浮想联翩之际,听得努多努重重的拍掌声,大大小小的火把瞬间打亮,四周忽全都亮起,我站在原地,诧异不已。这里原是一座监牢,潮湿黑灰土坯墙,粗粗的铁栅栏,y冷的地面,无限凄冷与灰黯,刺骨的寒风正不断地从高高墙上的小铁窗里不断地刮入……
第三十六章 二人夜话(四)
在我的正前方,一个上身赤l,被打得遍体鳞伤,残不忍睹的蓝发男人正被几条锁链高高地捆绑在墙上,浑身是伤,血迹已凝固,青肿一片,他正抬头看着我,听到了刚才我们的所有对话,紫眸里若有所思,带着讥讽与嘲弄,这正是那位帅哥花花公子,第三宰相现在唯一的继承人云非维纳,现在被折腾得狼狈不堪,还是一脸的骄傲和桀骜不逊。
“自国君不顾一切立下第一王妃后,我和其他宫中权臣一直都在四处打探王妃的来历与身世,可不知为何,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均是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我来看望维纳,他告诉我,你居然拥有我们的家族祖传的水晶信物时,我才略有所悟。这种水晶只有我们云非家族的直系后人才能拥有,”努多努深沉地打量着我,“一共只有两条,一条在维纳十三岁那年我亲手为他戴上,而蕾蕾因为是过继而来的女儿所以从来没有给过她,所以,那另一条,我曾交给过一位非常善良和富有爱心,当时肚子里怀着我亲身骨r的一个女人。”
我呆若木j,定在原地,千条线万条线从我脑海里不断地闪过,原来……流水……水晶项链……那夜冷清月亮的光芒下,流水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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