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错觉

这下戚风遥也睡不着了，翻了两下后索性起了床。
走到客厅，家里空无一人。
水池里的碗碟已经洗干净被回了柜子里。餐台上放着一小盘煎蛋和三明治，旁边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戚风遥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正准备去找手机打电话时，便传来了门锁响动的声音。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还没看到云在野的身影，一束清雅洁净的百合便映入了戚风遥的眼帘。
“这是……”
云在野一边换鞋，一边回答道，“我觉得菊花太俗气，便换了百合。你抓紧吃早餐，我们等会回渡河……”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云在野换好鞋抬起头一看，便看到站在餐台旁眼眶发红还努力忍着不出声的戚风遥。
将花束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云在野抬手走了过去，“哭什么啊？”
“你还记得……你真好……”
云在野笑了笑，“才知道我好啊？赶快吃早餐吧，等会凉了。”
看着戚风遥乖乖坐回餐台前啃着三明治后，云在野转身拿着手机走到客厅。
“喂，刘叔叔，您已经过来了吗？”
“那麻烦您在楼下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嗯，谢谢您。”
挂断电话后，戚风遥转过身便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戚风遥。
“这么快，面包咽下去了吗？”
戚风遥挑了挑眉，嘴巴还在不断的咀嚼着。
几分钟后，两人下了楼。
云先生的秘书已经把车开过来等在楼下了。见云在野走了过来，刘秘书快步上前迎了过去。
道过谢后，云在野扬了扬头示意戚风遥上车，然后自己绕到了车身的另一边。
没一会车便平稳的开上了高速，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窗外猎猎的风声。
突然，戚风遥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后悔。”
云在野没有开口，只是听着戚风遥接下来的话语。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埋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和他们胡闹，又为什么要提出去旅游，甚至为什么要选择那么远的一个目的地？”
“这要那么多因素里有一样发生改变，或许他们就不会离开了。”
“又或者，如果当时我坐在副驾驶。那么……离开的人或许是我，这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云在野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叔叔阿姨的离开是场意外，谁也不能提前预料到，这与你的任何一个想法或决定都没有关系。”
“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你为什么毫发无损的秘密。”
在戚风遥的注视下，云在野缓缓开口道，“事故发生的那个夏天，我和几个朋友相约去了西藏旅行。七月七日，我在拉萨，参观布达拉宫。”
“我跪在那万尊神佛面前虔诚的祈祷过，希望他们保佑我出门在外的家人，可以平安无事，健康安乐。”
“我去跪拜是因为那段时间我父母在国外，我总觉得心慌不已。后来遇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冥冥之中，佛祖已经认定你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
听着云在野声音淡淡的讲述，戚风遥本来烦躁不安的心就这样渐渐平静下来。
许久，戚风遥开口问到，“云在野，如果你有能够直面过去的勇气。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有勇气去原谅自己？”
“你一向都比我勇敢，风遥，你该做的不是原谅自己，而是走出回忆，放过自己。”
又是许久的沉默，车厢里一片沉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喇叭声音。
车程大概过去了三分之二，戚风遥才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他低着头眨了眨眼睛，随后抬头看向云在野。
“忘了说正事。”戚风遥咳了两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沉闷，“你昨天去干嘛了？”
“昨天？什么时候？”
“就是约好了六点见面可你来晚了的时候。”
“啊，那会啊……不告诉你！”
“……你确定不告诉我？”
“确定啊，就是不告诉你！”
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又被云在野勾起一股无名怒火来。
戚风遥没再说话，摸出耳机来戴好，转头看着窗外，像是睡着了。
云在野叫了两声没人应，笑了笑便也没再开口了。
半个小时左右，汽车驶入了渡河的高速出口。
“从哪走？”云在野把车靠在路边，抬手戳了戳戚风遥的腰，“我还没来过，不认识路。”
果然是在装睡，才轻轻一碰，戚风遥便摘了耳机转过身来。
“渡河不大，我跟你指路你开。”
“行。”
在人群车流中走走停停了半个钟头左右，汽车驶入了墓园前面的公路上。
“我不进去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戚风遥刚刚想要说出口的话便立刻卡在了嘴边，“……好。”
去后备箱拿了百合和蜡烛，云在野便站在车旁看着戚风遥一步步走上墓园门口的台阶，最后消失在尽头的那节台阶上。
看着戚风遥进去后，云在野转身坐回了车上，拿出手机一边查找着什么，一边切换在备忘录上删删减减着。
遥遥小朋友的生日，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当云少爷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记录信息的时候，车窗外的天色逐渐阴了下来，随后便有几点小雨打在车窗上。
云在野皱了皱眉头，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下车。
有一次一家人开车出去闲逛，结果半路上下了雨饶是紧赶慢赶的往车上跑，母亲还是被淋到了，回家便病了一周多。
自那以后，父亲便一直记得在车上放两把伞，一把遮阳伞，一把雨伞。
云在野在后备箱翻找了一会，从储物箱里拿出一把伞，撑开走向墓园里面。
这是他第一次进公墓，爷爷奶奶都埋在老家的山上，外公外婆还在外地，也没怎么去过。
一排排白色的墓碑整齐的顺着低矮的山势往远处延伸着，中间穿插着的松木已经青翠高挺，只是在雨幕的掩映下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因为不是清明这样的日子，陵园里的人不多，云在野一边找寻着戚风遥的身影，一边加快步伐往里走去。
绕过两条小路后，云在野看到了戚风遥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云在野看了看戚风遥一耸一耸的肩头，又看了看暂时不会变大的雨势，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而是站在距离戚风遥不远的一颗松树旁等着。
等到戚风遥准备起身时，云在野才撑着伞快步上前，将人整个罩在伞下。
“你怎么来了？”
“我看下雨了，在车里等了你，好久不见你回来，便想着下来接一下你。”云在野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几张手帕纸递给戚风遥，“没想到我来的这么巧，刚来你就准备走了。”
戚风遥笑了笑，接过纸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我来打伞吧，比你高点。”
闻言，云在野胸口一滞，不知道能不能当着岳父岳母的面骂人。
忍了又忍，云在野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开口道，“不就是两厘米吗？”
随后，戚风遥露出一个皮笑肉也笑的笑容，抬手接过伞，“没办法啊，你就是差那两厘米……”
两人拌着嘴回到车上，把逐渐变大的雨隔在窗外。
“这会去哪？”
戚风遥歪着头想了一会，开口道，“带你去我高中旁边的那家店吃抄手吧！”
云在野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刚好，确实有点饿了。”
从小餐馆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属于夏日的阳光又重新照亮了天幕。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戚风遥抬头瞄到了什么，立刻回身拽着云在野的袖子，“快看快看，虹！是虹！”
云在野一条腿还没放进车里，这一扯便几乎整个人都躺在了驾驶室里面。
“遥遥小朋友原来这么童真，还喜欢虹啊？”
这次没等多久，便传来戚风遥欢快的声音，“也不全是！其实是喜欢和你一起的时候看到的虹！”
转悠了一会，两人开车来到了戚风遥的高中。
幸好高中还没有放假，戚风遥向看门的大爷报上自己当年班主任赵璐的名字，便拉着云在野跑了进去。
走在校园里，戚风遥给云在野讲着自己当年在这里的生活。
对于戚风遥来说，一次性讲这么多话实在是太难得了。云在野便一直没有开口，笑着看戚风遥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当年叛逆的高中生活。
走到操场上时，戚风遥突然停住了脚步。
“提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挺好，就……挺突然的。
云在野想了想，开口道，“图书馆，南川大学的图书馆。”
戚风遥皱着眉想了一会，拍了一下手，“对哦，是那次。但是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见到你的吗？”
“这两个问题有区别？”
“当然啦，一个是一厢情愿，一个是两情相悦啊！”
云在野笑了笑，摇着头说自己不知道。
戚风遥指了指操场那边的宣传墙说道，“就在那边。”
“我被老师拉去参加物理竞赛的时候，在那边看到你的报道。”
“不错啊，南川的天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