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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固然需要最信任之人;可是,知道得越多,便越是危险。
……………………ps:今日到此。
爱的靠近1
秦始皇昔日最信任的建造陵寝的人,最后,全部被他坑杀了。
为了保存秘密,唯有杀掉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她心里没来由的恐惧。
弘文帝,他会如此么?
李奕看出她面色的惨白,一阵风起,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摔倒一般。
“太后……”
“李奕,你回去吧。我这里,其实并不需要你照顾。”
他忽然明白过来,她这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阵感激,同时,也是深深的同情之意,那是男人同情怜悯弱者的天性——尽管,她贵为太后,可是,某些事情上,又何曾由得她自己做主?
“太后,我留下,也许比别人更加方便一些。”
芳菲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忠诚的男人,他是希望保全自己的名声。
她凄然一笑,自己,还有什么名声值得保存的呢?有些事情,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在意。
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夕阳西下。
各色鲜亮的水果摆放在案几上。
芳菲一个人站在别墅的二楼上,眺望远处的湖泊。夕阳下,烟波浩渺,美不胜收,看久了,觉得肃杀之气。
弘文帝慢慢走过去,脚步竟是轻松的。
“芳菲,累了么?”
她没有回答,身子微微伏在栏杆上,稍稍前倾,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雕花的围栏,一圈一圈细致的花纹,不知出自怎样的能工巧匠。
“芳菲,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来。”
弘文帝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字画古玩,诗词歌赋之类的善本。
其中还有一本很古老的《神农本草经》,还是秦朝时候的东西,写在一种经过特殊防腐粉刷处理之后的竹简之上,保存得很好,竟然没有半点腐蚀。
她终于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爱的靠近2
她终于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这些都是你素日喜欢的。芳菲,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翻翻吧。”
她觉得有点困,对于任何的玩物都失去了兴趣,如一个永远恋栈床榻之人,就如酒鬼之于他的酒杯。。
弘文帝跟进来,还是眉开眼笑的,最近,他常常是这样的表情。然后,递给她一杯温热到恰到好处的牛r:“芳菲,喝点东西,这是烧热去了腥味的,你喝喝看,一点也不腥。今晚,我陪你吃晚饭。”
她终于注意到了,很长时间以来,弘文帝,不再自己面前称“朕”了。
热的牛r下肚,身子暖和了,心才暖和了一点儿。
御膳已经上来,非常丰富。
最初的孕吐已经过去,胃口也好了起来,但是,情绪一直不太好,吃了一碗饭后,便不再吃了。
弘文帝将她的碟子夹得小山似的,一个劲地殷勤相劝:“芳菲,多吃一点儿。”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陛下,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让李奕来这里。”
他沉默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尽管经历了这两个月的消沉,但是,她并不糊涂。
他有点艰难:“芳菲,你知道,我一直不太容易相信人。李奕,他算是一个例外。我们两人都知道他的为人。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也可以不用他。我要他驻守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任何人s扰到你。”
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必须永远隐藏在最黑暗的地方。
也的确需要一个忠实的守候者。
芳菲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宫灯那么明亮,照着对面女子的脸。
刚刚梳洗之后,带着淡淡的红润。还是他亲自帮忙的,给她打了洗脚水,但是,她不让他代劳了。
她的身子,日渐地有了好转。
爱的靠近3
弘文帝的心情好得出奇,凝视着那张脸,一时间,竟然愁肠百结,恋恋不舍。这一个多月的日子,犹如一场梦一般。
日日的朝夕相伴,愈加浓厚的感情,和这个女人,还有自己尚看不见的孩子,那种浓烈的情怀,完全牵绊了他的脚步。
末了,竟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了。
迷恋到了骨子里,觉得无比幸福。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芳菲,我想,我其实可以不回去。”
不回去?让平城一年半载也见不到皇帝的踪影?
“历史上,好些皇帝出巡,也有一年半载的,我其实也可以出巡……”那还是相对安全的,只是出巡到北武当,而且,这里本来就是另一个小朝廷。
只要把朝臣们都集中,也不会有什么乱子。
“陛下,希望你不要太引人注目。”
他无可奈何,却又不敢继续坚持。
他的心意,是要公告天下,祭祀山川,大张旗鼓。
就如衣锦还乡的状元郎,岂肯甘心锦衣夜行?
但是,她一日不松口,他便一日不愿意惹她不快。
“芳菲,我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害怕。”
她心想,自己一个人,也许才是最好的。
有什么值得害怕呢?
这一夜,他都守在她的床榻。
因为她的清醒,他上床,尽管是衣不解带,她都会皱眉,拒绝这样的亲昵。但是,他不愿意离开,便在床边增加了榻榻,仿佛两张床并在一起,随时可以照顾。
这一夜,都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梦见一个小孩儿,眉目不清,抱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喊:“父皇,父皇……”
他朗声大笑,醒了。
启明星已经升起,对面的女人睡得很沉。
爱的靠近4
他朗声大笑,醒了。
启明星已经升起,对面的女人睡得很沉。
“芳菲,芳菲……”
她迷糊地应一声,只微微测了一下头。
他暗叹一声,缓缓起身。
她的被子侧了,一臂的肩头露在外面,冰凉的。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睡着了,手臂总是悄悄伸出来。久而久之,是会寒气入骨,引发疼痛的。
他轻轻拿起她的手臂,放回去,替她掖好被子。
很简单的举动,他已经做了一个月,不厌其烦地重复,反而觉得欣慰。
“芳菲……”
他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我走了,你要好好休养,一点也不能c心。”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默立了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无法继续停留了。
“芳菲,我走了。”
他走出门口回头的时候,她依旧闭着眼睛,一点也没有睁开。
心里,竟然是空落落的难受。
大步,就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芳菲才睁开眼睛坐起来。
和弘文帝的心情是相反的,竟然觉得一阵轻松。是压抑许久之后的一种放松。从此,便是自己一个人,岁月,总不会那么闷在胸口,如挥之不去的大石块。
南湖边,迎来了第一场雪。
但是,没有形成银装素裹,只是淡淡地飘落。
芳菲站在二楼的木栏杆上往下看。
身后传来橐驼的脚步声。
“太后。”
她淡淡地转过身,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也是弘文帝获准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外人”。
她没有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个月的身孕,虽然藏在厚重的冬衣下面,看不出任何的猫腻,但是,心情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老道也知道。
爱的靠近5
此时,已经不觉得尴尬,而是一种灰心。
却无法责怪,因为,她发现老道更老了——在他的背后,甚至有些事情,比他的年岁更加苍老。她本是怨恨过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人生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无忧无虑。
能抛开一切的人,向来只有两种:无知的孩子,或者穷凶极恶的暴徒!
凡人,当然就有凡人的痛苦,否则,人哪有七情六欲,恩怨纠缠?
“太后,天气转凉了,你宫室的火炉,贫道想替你改进一下。”
昔日的王公贵族们不许生火盆,希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是,冯太后在此安胎,当然不许任何的闪失。
虽然弘文帝早就安排了火盆,但是,那设计,终究不如火炉来得方便。北武当的宫人们并不精通这一点。
芳菲没有拒绝。
她一直站在门口看通灵道长,火炉都是做好的,直接安装。全优质的煤炭,燃烧完全,屋子的温度便恰到好处,温暖如春。
孕妇切忌高温。
通灵道长,便用了一层隔热系统,只保证屋子里的常温,真正称得上是冬暖夏凉。
甚至那炭火的香味,她也知道,是出产于某个地方的优质木炭。她于是记起自己的封地,那么多的物产,自己还曾经送到青州前线,犒劳军士。
然后,还有一些安胎的药材。
其中有两味,是异常珍贵的,纵然皇宫里,也不见得找得出来。
完全是对症下药,万无一失。
通灵道长对她的情况,对她身体的熟悉程度,仿佛比她自己更加熟悉。
其实,在以前,她很少让通灵道长看过病,虽然是他名义上的侄女,但是跟他之间,远没有达到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
通灵道长替她号脉,确诊无恙。
鹤发童颜的面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爱的靠近6
她想,这个老道,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呢?
她笑起来:“道长,你不像一个出家人。”
通灵道长面不改色:“太后,于公于私,贫道都该照顾你才是。”
她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长,是不是我但有所求,你无不允诺?”
“当然!太后,只要你提出来,无论什么事情,贫道都会替你去做。”
心里忽然有些残酷的快意:“好,道长,你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我也许会有非常多的事情要麻烦你。”
是的,很多很多的事情——只要自己开口,他就会做!
想尽一切办法的做到!
隔着一层纱一般的感觉——真正被人爱怜,呵护的感觉。
那么明晰。
真的,自己今后真正可以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不是么?那么好的一个智囊团,不用,怎么行呢?
这世间,最大的权利全是皇权,最牵绊的,便是情感。
如果斩断其中之一,只要某一样,是不是会更加快活呢?
需求单一的人,才能追求极致的享受——世人皆认为醉生梦死才是享乐,其实,许多人按照自己的目标奋进,为了一个理想,流血流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平城皇宫。
满朝文武参拜归来的弘文帝。
铲除乙浑,平定天下,这还是弘文帝第一次坐在金銮殿上,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臣子们。这是不一样的心情。
臣子们是恭顺的,提出谏议是,也是字斟句酌的,再也没有乙浑这种,随时可以拍案而起的狠角色。他们都明白了,这韬光养晦的弘文帝,狠起来的时候,远比乙浑还狠。
人就是这样,你蛮了一分,别人便退让一分。做臣子的更是如此。主强,臣就弱了。
从此,不再受到任何人的胁迫。
爱的靠近7
从此,不再受到任何人的胁迫。
甚至,还有那么一件弥天的开心事情。
他宣布改元,真正启用了自己的年号。
名正言顺地大赦天下。
暗暗地祈福,为芳菲,为自己的孩子。
心里不是不紧张的,毕竟,她两次痛苦的经历,这第三个孩子,就算再是做得万无一失,还是不曾有一日不挂念。尤其自己不在她身边,便更加的疑神疑鬼,常常甚至生怕她走路也摔倒了。
仿佛一个得了强迫症的人,明知道门已经锁了,但走出去后,非要跑回去确定一下。
他因为这样的强迫症,忧心忡忡,有甜蜜满心。
朝臣们陆续地上奏。
末了,当然得关心弘文帝的终身大事——妃嫔成群的男人,一日没有皇后,一日便是钻石王老五。大家当然都觊觎着这个空位,要想办法补上去。
但是,弘文帝的一席话,便浇灭了众人的好梦,他当即宣布,他的一位妃嫔怀孕了,已经有了安顿。
本来就在担心皇帝绝嗣的文武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那嫔妃名不见经传,只是一个被俘进献宫里的宫女,据说是偶尔受到弘文帝的垂青,竟然一举怀孕。
不止大臣们,就连嫔妃们也蠢蠢欲动起来,但是,陛下并未下令废除任何的法令,也绝口不提,危险尚未过去,大家都还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更疯狂的,还是另一个消息:弘文帝宣布,铲除乙浑,自己从重病中生还,又喜得龙胎,所以,下了诏书,这一切,都要感谢北国列祖列宗和先帝的保佑。
为此,他曾经发愿,要为祖宗守孝斋戒三年。
斋戒期间,当然就不能宠幸任何的妃嫔,不得有任何的ooxx。
三年啊,整整三年!纵然和尚也受不了。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地罩下来。
爱的靠近8
嫔妃们望眼欲穿,等的无非是陛下回来,有个盼头,大家有了侍寝的机会,以后才有登上皇后宝座的一天。
不料,等待众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惊天大噩耗。
难道,今后的天下便是那个怀孕的小宫女的了么?
但是,她们无法去寻她的晦气,因为,她早就被弘文帝送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精心安胎了。
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弘文帝提倡的孝治天下,为祖先斋戒,得到了无论是汉臣还是鲜卑大臣的一致称颂。
从此,他开始励精图治,刑罚宽容,轻薄赋税和徭役。
大家从这个皇帝身上,终于看到了一份中兴的气象。
除了他的后宫,天下,仿佛已经一片祥和。
就在这样的气息里,进入了腊月。
这些年,随着汉人的越来越多,汉人和鲜卑族的交融越来越密切,汉人的春节,也开始渗透到了鲜卑人的生活,成为了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腊八之夜。
米粉设宴请后宫佳丽。同时,请弘文帝赴宴。
这一日,她是做了精心准备的,重金买来一个舞娘,肌骨莹润,香肩玉雪,宫人们纷纷谈论,此女美貌,犹胜当年的第一宠妃小怜。尤其,还是个处子之身。
无奈,三请四请,弘文帝总是不至。
许多年了,他几乎和后妃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一切都是很淡薄的。
米妃出动了任城王劝说,并送上厚厚的礼物。
道理当然是很大的:陛下龙体尊贵,长久的节欲,会伤害他的身子。
任城王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一心耿直忠诚,一听有损陛下龙体,当然得千万劝说,只让弘文帝去饮一杯酒,至少对后宫得有个交代。
弘文帝去的时候,看到满座佳丽,济济一堂,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翘首盼望。
爱的靠近9
他觉得眼生,其实,好多面孔,他都没有任何的印象。
后宫,从来都是个走马观花之地。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女色之人。而且,猜忌心重,不安全感强烈,无法和一个陌生的人,耐着性子,去培养深厚的感情。
他不是一个一见钟情之人。
凉薄的天性,也让他提不起这样的兴致。
米妃热情地献酒,弘文帝也不斥责,只说:“朕替先帝和祖宗守孝,当然不能饮酒,米妃,你忘了?”
态度太过冷淡,米妃不好再劝,一示意,歌舞开始了。
艳冠群芳的舞娘出来,跳的是非常妖娆的舞蹈,别说男人,就算是在座的女人们,也看得心旌动荡,很有点销魂的意思,那丰富的肢体语言,真真是我见犹怜。
米妃得意地看弘文帝,但见他竟然闭了眼睛,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不是装的,是累的。
励精图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太多时间的熬夜批阅奏章,会见大臣,几乎透支了他的精力和体力。
就连跳舞的美女也囧住了。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个男人见了自己,竟然无动于衷地睡着了。她不得不退下去,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
弘文帝睁开眼睛,目光扫过那雪肤花貌的美女,米妃注意看他的神色,观察得十分细微,但见他毫无表情,仿佛看着一个极其寻常的女人,没有一丝惊艳之色。
一腔心血,仿佛在白费。
弘文帝已经站起来:“米妃,以后这些事情不用来请朕,你自己安排招待了就行了。”
施施然地,就走了。
众女面面相觑,一个个又悲苦不堪。
陛下三年守孝,他纵然没有需要——可是,冬夜漫长,一众没有男人的女人,要如何才能熬过这样的漫漫长夜?
就不怕寂寞么?
爱的靠近10
米妃无法面对妃嫔们质询的目光。
她也说不起话——在弘文帝面前,向来就说不上话。
有人说:“这样下去,陛下的身子可怎么才好?”
“是啊,斋戒不是不可以,但是,哪有做满三年的?就是守孝的大臣,丁忧期间,不是也都是三个月或者半年,就行了么?”
“一国之君,如此,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都是替陛下的身子着想——她们永远有大公无私的借口。
米妃站来:“太后!陛下,最是听太后的话。”
要陛下开枝散叶,目前只有求助冯太后了。
“可是,太后在北武当替先皇守陵,她岂会管这些事情?”
“她怎么不会管?别忘了,陛下这次在北武当生病,也是她救治才痊愈的。她说的话,陛下一定会听。”
“可是,如果陛下不允,我们根本不可能去北武当。”
一众妃嫔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节。
民谚云:“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r;二十七,蒸枣山;二十八,贴年画;二十九,去买酒;年三十,吃汤圆;年初一,躬脊儿……”
民间过大年是从腊月起直到正月十五,足足要欢庆45天。
北武当多南朝人,春节的气氛,完全和南朝一样浓郁。
舂米磨面、杀猪宰羊、缝制新衣、准备祭品……张娘娘率领一众宫女,把这一切都办得妥妥帖贴,只等这一天的到来,敬献灶神,当然,也是为太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头天夜里,下了整夜的鹅毛大雪。
第二日推开门时,但见一派的银装素裹,松枝,柏树上,全是一串一串的冰凌。还有些,形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动物形状,花朵形状,仿佛整个物种都改变了。
爱的靠近11
芳菲站在二楼看下去,但见小湖也结冰了,整个世界,忽然像一个一色的冰的碉堡,有种令人诧异的美丽。
连续的大雪,好几日她不曾出门了,难得今日放晴,便想出去走走。
张娘娘搀扶着她,“太后,外面很冷。必须再加一件貂衣……”
她想起自己的花貂——罗迦当年留下的。
一家三口,带了花貂出去玩耍,纵然躺在冰天雪地里睡觉,也不会觉得寒冷。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泪流满面,但是,很快就侧身悄然擦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厚厚的一件雪貂,是黑色的,看起来,如一件庞大的斗篷,做工不慎精细,皮毛倒是很好。
“太后,这是道长半月前送来的,今日穿正合适。不过,这貂皮是上等的,但是缝制就太过粗糙了,你看……这线头都露在外面呢。”
她淡淡一笑,通灵道长,可真是阔气。出手越来越大方了。
这些日子,自己每一次哪怕有一点小伤病,小疼痛,甚至吃的穿的用的,这个老道都无微不至地,仿佛他十分精通,孕妇会吃什么,该注意什么。
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送来。
张娘娘等并不觉得奇怪,她们因着对老道的敬仰,一向认为他是神通广大的。
芳菲当然也不奇怪,反而很轻松——是心安理得的享受。
有些人,欠了自己的,自己当然就不必跟他客气。
无论是鬼魂,还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貂皮发出新鲜的味道。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仿佛某一次失而复得。仿佛一种爱的靠近。
悲惨,痛苦的时候感觉不到。
沉淀下来,才真正感觉到这种爱的靠近——从来从来不曾离开过半步。
就如自己要求过的:但有所求,无不允诺。
这一生,加起来,好像也不曾得到如此多的被爱。
爱的靠近12
那是一种安慰,仿佛,某一种支撑的力量就在自己身边,从来从来不曾离开过。或许在某一天,睁开眼睛,便会看到一个结果。
女人一门心思只牵涉在爱和不爱里,所以,永远没有理性。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男人。
一个怀孕的男人。
她不再做无意义的追究。
她披了貂裘走出去。拥着那厚厚的皮毛,温暖着,不就好了?
双脚踩在雪地上,一脚一个深深的小坑。
松软的雪哗啦啦地陷下去。
太阳出来,反s着冰的光芒,更是显得晶莹多姿。
“太后,您看,可真漂亮……”
她也露出了一点笑意,看着这个白皑皑的世界,几乎将一切的荣辱沉浮统统遮掩了。
听得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在雪地里,走得并不快。
众人大吃一惊,跪下去:“参见陛下。”
弘文帝跳下马来,满头大汗,满面笑容:“平身,不必跪在雪地里。”
他奔着芳菲而去,手里拿着一件镶嵌了紫红色金边的大斗篷,华服重裘,贵气人,批在她的身上,“芳菲,你还好么?我怕你冷,他们说,这斗篷十分保暖,所以我给你带来……”
声音竟然因为喜悦而忍不住的颤抖。
实在是太过想念。
分别的日子,真真是一日三秋,度日如年。
仔细地盯着她,看她眉目之间的改变。尤其是脸色,白里透出一点的红,连斑痕都少有。
身子好了,脸色也好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丰满的珠圆玉润。
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动,但觉眼前的女人明艳照人,不可视,如第一次见到她,如最初的钟情——情人眼里的西施啊!
天下,谁个女人还能比她更加漂亮?
芳菲也微微意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
爱的靠近13
芳菲也微微意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有问。
宫女们则早已识趣地退下去了。
“芳菲,要过年了,我来陪你。我是初九上路的,怕错过了,连夜都在赶路,终于还不算太晚。”
处理了许多的事情,找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微服出来。反正新年里,皇宫本来就要放一段时间大假,今年,他借着改元的借口,又加上几年不遇的大风雪,所以,放假整整一个月。
这八九百里的路程,昔日便服出巡,不过三五天就到了;但是这一次天雪路滑,便要动用了传递紧急公文的兵马驿站,一路改换良马,昼夜兼程,方才在半月后赶到。
也因此,一路就憔悴了。
弘文帝擦了脸上的汗水,只顾盯着她的身子:六个月多的身子,已经无法掩饰了,隆起在重裘下面。
他伸手,想要轻轻地抚摸一下。
她不经意地侧身,正好躲过了他的手。
他也不恼,笑得眉毛都在颤动:“芳菲,我梦见你和孩子,梦见它会走路了,抱着我的脖子,要吃糖葫芦……”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想说的是,这是自己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自己的路,自己一个人才能走,纵然是孩子,也用不着他来多说什么。
但是,终究还是不曾开口。
不想再生出任何的事端。
一棵大松树下安放着大椅子,铺着厚厚的裘皮,旁边生着炭火。
芳菲站一会儿,累了,坐在上面小憩。
弘文帝并不惊扰她,只是兴致勃勃地将雪搬来,在她前面堆积起来,隆成高高的一层小山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弘文帝喜悦的声音:“芳菲,你看……”
她睁开眼睛。
面前摆着三个大雪人,褐色的石子雕砌的眼珠,倒像三头熊。其中一只,头上还c了一朵树枝绕就的小花。
爱的靠近14
中间的小人儿,胖乎乎的,眼睛尤其明亮。
甚至笑容都是异常鲜明的,仿佛受到了很多很多的宠爱,方而如此的甜美幸福。
她的目光落在那小人儿身上,一时,无法移开。
那是一种只有女人才明白的情绪,热烈的,无法掩饰和遏制的情怀。
三个人的目光也很有讲究,仿佛是彼此看着彼此,尤其是最大的一尊,那眼神,充满了爱怜和强烈的力量,仿佛他是一头雄狮,带领着自己的家族,娇妻,幼子,寻找到了最最理想的丰满的草原,鲜花盛开,从此,生活充满了阳光和甜蜜。
三个雪人身上都写着字:
阿爹
妈妈
小宝宝。
弘文帝,只怕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堆雪人。昔日,他不是一个有这般心情之人。甚至,连浪漫和花前月下,都从未曾有过。
他双眼灼热,兴致勃勃,仿佛自己的生命到了最灿烂的时代,喜悦太多,克制不住要跳出胸腔。
芳菲眼眶濡湿。
对这个男人,从来不曾真正的恨过。
也不是没有深情厚谊的。
他何曾真正伤害自己?
纵然打着醉酒的借口——若是自己不醉,他一个人能醉么?
只是,如果没有罗迦,那该多好啊!
没有罗迦,她想,自己一定会真正爱上这个男人——以前,也不是不曾爱过。少女最初的心事,最初的懵懂,本来,都是说于他听的。
如果没有罗迦!!!
阳光下,中间的小雪人,尤其地玉雪可爱,两只眼睛又大又明亮。
弘文帝的目光一直盯着,充满一种温存和热情的力量。
“别看久了。阳光下看雪,容易伤眼睛。”
那是一种雪盲症,容易引起短暂的失明。
他的眼睛忽然迸s出一丝强烈的火花,惊喜得几乎语无伦次:“芳菲……芳菲……”
爱的靠近15
只叫两声,便说不下去了。
她终究是关心自己的。
这个女人,终究是怜悯着自己。
他快活得几乎要大喊大叫。
别墅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喜悦,真正具有强烈的过年的气息了。
宫女们发面饼,一盘灶饼、一包芝麻糖、一把草料、一只杀好的去毛公j:灶饼是让灶王爷在来回天宫的路上充饥的;芝麻糖是用来粘灶王爷的嘴的;公j是送给灶王爷的“天马”;至于那把草料,自然是喂“天马”的。
黄昏的时候,开始举行祭灶。
古人说,男人不拜月,女人不祭灶。
因为灶王爷是一家之主,象征威风赫赫的男权家长。
但弘文帝兴高采烈地携了芳菲一起,亲自主持祭灶。先把灶饼、芝麻糖、公j等物品供奉在灶官像前,然后在像前点起三炷香。
弘文帝亲自端了糖碗,张贴灶王爷,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用胶牙糖敬它,好把灶王爷的牙齿粘住,“吃了人家的嘴短”,当然就不好讲坏话了。
宫女们第一次目睹这样的盛况,一个个都十分欢乐。
祭灶完了芝麻糖,开始了一年的赏赐。
宫女们跪地谢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
弘文帝,从不是一个穷奢极侈的皇帝,但是,他的赏赐,真正显出了天家的气派,以至于宫人们都差点不敢接受。
热闹终于结束。
屋子里安静下来。
案几上的鲜果就分外触目:鲜艳的桃子,哈密瓜,栋梨子。
他拿起刀子,削一个哈密瓜,笑逐颜开:“芳菲,这是我派人出去寻来的。实在太不好找了,弄回来时,坏了大半,一路都用冰冻的厚箱子保存,才留得这几个。等开春就好了,天气暖和了,果子就多了……”
她捏着一片哈密瓜,竟然吃不下去。
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欠了罗迦的情谊。
但是,弘文帝呢?
自己日后,如何偿还他这一番情谊?
………………ps:))今日到此:)
产子1
就在这样的心情里,迎来了二人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炮仗声声,弘文帝如一个欢乐的孩子,用学会的玩法,将竹子扔在火堆里,远远地走开,然后,便是噼啪噼啪的火星溅出来。
他乐得哈哈大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芳菲,好玩么?”
她笑着点点头。
他得到了鼓舞,玩得更是尽兴。
火树银花不夜天,所有人,从未感觉到过弘文帝如此欢乐的气息。
屋子里,火炉很旺。
弘文帝很是满意,忽然想起问:“这是谁弄的?比火盆好多了。”
芳菲淡淡道:“李奕。”
“原来是他,哈哈,李奕向来在这方面有超级的特长。这一次,他可真是立下大功了。我应该好好赏赐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搀扶着芳菲在斜榻上坐下。
铺了厚厚的长羊毛毯子,十分暖和。
弘文帝帮她把金色的大氅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做这一切,非常熟悉,仿佛是早就习惯了的,对于自己怀孕的妻子,上辈子就很熟悉了。
案几上都是小点心,福禄寿喜,讨一个吉利的彩头。
他拿起一个鲜艳的桃子:“芳菲,这是西域商人带来的,据说出产于很奇怪的地方,偏偏要冬天才有。可不稀奇。”
她尝一口,冬日里缺乏水果,所以,这些东西都显得分外的鲜甜而珍贵。
心境也是平静的。
不知道多久没和弘文帝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了。
为什么呢?
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
无论是欢喜也罢,悔恨也罢,孩子的存在,是无法抹去的事实——它无疑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弘文帝情绪好得出奇,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去:“小家伙有没有折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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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子2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强烈的被呵护,很高兴地踢打了一下。却是轻轻的,它知道,能分辨出来。
“呀……别动,别动……你一动,妈妈就难受了……”
弘文帝高兴得眉飞色舞,眼珠子温柔得几乎要穿透那厚厚的冬衣,看到自己的骨r缓缓地跃动——真是太奇妙了。
它在干什么?撒娇?打滚?伸伸小胳膊,舒展一下小腿?或者想翻一下身子,如何躺得更舒服一点儿?
没有做过父母的人,是永远不能体会到这样的心境的。
你的一部分,和最爱的人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重新独立而干净的生命。
那便是你的延续了。
从此,你真正是永垂不朽了。
所以,人类千百年来,才如此热衷于繁衍后代,生生不息。
他搓着手,眉开眼笑:“芳菲,我真想见到它呀,一定好可爱。”
他热烈地期待,这一生,没有如此强烈地期待过这样一件事情。
因为,那是他的头生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尤其,烛光下,他看到她脸上那种笑容,温存的,淡淡的笑容,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光辉——再也不是昔日的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无论对自己感情如何。
至少,对孩子,是发自心底热爱的。
她并未嫌弃它。
孩子何其无辜,仿佛感受到自己分外地被父亲母亲看重,所以,分外地听话,发育得异常结实而强壮。
每一次的诊断,都是完美无瑕的。
仿佛上天专门的一次恩赐。
午夜的钟声敲响。
弘文帝看到面前的女人闭上眼睛,睫毛微微地颤动。
他也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许愿。其实,是从不信天神和命运的,不知道这一次,为何就虔诚了。
产子3
好一会儿才睁开。
“芳菲,我许了一个愿。希望你们母子平安。”
自己并不贪婪,不奢求样样俱全,今年就这一个愿望而已,上天,不会不答应的。
“芳菲,你呢?”
她没有回答。
他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拉开了被子,抚摸床上的温度,恰到好处,才搀扶她上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晚一点儿再起床。”
那是一种度假的心情。
真正的度假。
放松。
无论看什么,都是充满希望的。人间大地,如此善良,美满和谐。战争,饥荒,朝政,血腥,政治,y谋……都走得很远很远。
也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完全消失了彼此的争吵和猜忌,两个人关心着同一个目标,同一件事情,无所芥蒂——
恍惚中,他觉得是恩爱的。
竟然是彼此恩爱的。
她异常平静,等待孩子的降临。怀着温柔的情绪。
纵然做皇后,太后,都是不合格的,至少,做母亲要合格。
没有女人,会拿孩子和爱情对抗——这无关乎感情,而是一种责任。
只是,她很少说话,有时,他完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意。
这令他不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很快就释然。
某些伤痕,是需要时间的——她需要时间去忘记——忘记一个人。
他没有迫,只是等待。
这样真正的家庭生活,给了他很大的深刻的鼓舞。
左右人,仿佛发现,弘文帝在无声无息的改变——昔日的凉薄,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甚至有时宫人们犯了一些小错,他根本毫不介意。
元宵节后的某一天,他出去一趟,回来时,看到芳菲正低头缝制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虎头,玲珑而生动。
产子4
他欣喜若狂:“芳菲,这是给孩子的么?”
她点点头,咬断了针线。
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呀,宫里的绣娘准备了很多,你就不用辛苦自己了。”
话虽如此,可是,一针一线,怎么比得了自己的心血?她爱这个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热爱它,而不是残酷无情地诅咒它——要杀了它。癫狂已经过去,她变得理性,温存。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仿佛也不是被厌憎的。
他心血来潮,把带来的小襁褓打开,全是精致的东西,小鞋子,小衣服,小帽子,内衣,外袍,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孩子太小,用不了这么多。”
“这才是第一批呢。我只选了觉得好看的带来。芳菲,你觉得好看不?”
宫廷的纺织娘们,连日的赶工。
芳菲无法想象,淡漠的弘文帝,亲自去监督,监收这些小孩子衣物的情景。
忽然就暗暗叹息了一声。
孩子之于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那是他天伦之乐,是他亲情骨r,是他迈入正常家庭生活的初开始——他而立之年后,才开始这样的生活。
生在帝王家,荣华富贵是享受够了,但是,其中的悲苦,谁又能明白呢?
她忽然想说,如果是个男孩子,可不可以不要做王子之类的?
但是,终究没有。
在这件事情上,和弘文帝,是没有任何商议余地的。
因为,他背后是整个的鲜卑大臣,她无法与之对抗。
他兴致勃勃地,有时也跟她谈起朝政上的事情,其中为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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