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非正常生活

第 8 部分

“她得有五十了吧?”我问。
“那有什么,她可嫩了!那天晚上她可真有毅力,上台之前她哭着跟我说,你知道吗,我七个小时之前接到美国长途,我丈夫在纽约和别人上床了。”
“她老不回家可不是要出这种事。”我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故事里的“女强人”,所以没有什么同情感。“那后来呢?”——我只有好奇心。
“后来她还是登台表演啊,这么多人都等着她,轿子把她抬出去的时候她换了装,挺高兴的样子,谁也看不出来她丈夫刚把她蹬了。”
女强人问卷一:当丈夫在地球的另一端与别的女人睡觉时,女强人的反应是:a。追到地球另一端b。冻结他的银行账号c。打长途骂死他d。在这一端的万人体育馆里坐八抬大轿坐在我对面的女孩是来应聘“秘书”职位的。她长得很大方,像50年代电影里的人物,比如李双双什么的。我按照招聘手册一个接一个地问她面试的问题:“你的理想是什么?”
“当女强人!”她响亮地回答道。
我吓了一跳,马上抬头看看这个姑娘。“女强人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就是你这个样子的呗!”
我一下子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那我是什么样子的?”
“老板!”
“女强人都是老板吗?”
“那倒不一定,反正都挺成功的,像《时尚》杂志里介绍的那些都是吧。我特爱看《时尚》,那里面全是女强人。”
“那这本呢?”我狡猾地将一本《i look》推到她面前。
“没见过。”她不在乎地摇摇头。
我没录取她,我当然不会录取她!!
女强人问卷二:如果你的理想是当女强人,你应该:a。告诉你的老板b。在家悄悄练c。看《时尚》杂志d。在面试时把对方吓一跟头女强人是中文说法,但是洋人里也有很多“女强人”的楷模。我的第一个老板,自己做了一个咨询公司,与很多大公司签了很赚钱的合同,也和最大的投资者睡过觉,还有不少小伙子追着求婚,日子特别红火。只是不幸终于来临,大投资者的老婆对其丈夫和女强人的深层接触有所耳闻,所以大投资者访华,她也就跟着来了。
女强人先是要我使调虎离山计,把大投资者的老婆带到西安,推到兵马俑的坑里去。我没干。后来她又用了其他招数,都没见效。所以老婆就留在北京了。可是女强人和大投资者的感情按捺不住,终于被大投资者老婆抓住。结果在一个有副总理出席的宴会上,老婆狠狠地扇了女强人一个嘴巴子。
女强人问卷三:女强人应该如何对待大投资者?
a。睡b。不睡c。睡d。不睡我不给你答案了,你配不配当女强人,自己琢磨吧。
我最讨厌的字眼就是女强人,恐怖。但是经常有人这么说我,还真的是想夸我,非常郁闷。在我眼里,女强人就是年纪大一点的cosmo girl。
时尚包袱
这篇文章可能太沉重,因为一个同行,朋友的朋友过世了。也因为她还年轻,正当年,所以特别可惜。我不认识她,只是打过招呼。有个朋友说:“也许,她在那边更幸福。”我想,如果那边不用时尚,大概我们都会觉得在那边更幸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感到时尚是个包袱。永远的j尾酒会和派对,无休止的穿着打扮,化了妆再卸妆,再化再卸。我们都是为了不落伍,别人不会在我们转身的瞬间说:“她不如谁谁谁。”我们盲目地在赶时尚的集市,好像我们靠这个市场来确定我们的自我价值。
其实,生活比时尚要美得多。我最好的记忆是十几岁的时候在新泽西的海边抓螃蟹,我们穿的都是从中国带去的,难看无比的泡泡泳衣,与三点式相比,其不时髦无法比喻,美国人肯定会因为这些泳衣联想起中国的落后。可是我们那时候是孩子,没有世上的意识,只知道玩,高兴。过了两年,知道什么是时髦的款式,我们在海边反而不自如了,不像以前那么洒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泳衣很难看,别人会说我们土,是“红中国”来的土孩子。
我们经常骗自己,说我们打扮是为了自己。其实不太现实,因为几乎所有好看的东西都不太舒服。我知道我的身材和面孔不理想,却非要不择手段地否认这个事实。我们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外表上的缺陷,这是不是很成问题?
我买过所有的收腹产品,包括内衣、丝袜、运动器械,甚至一套法国的减肥药膏和塑料薄膜,认真地按照没看明白的法文说明书,把自己的腹部好好地捂了两个多钟头,结果是长了一肚皮的痱子。
我得了鼻炎,一直懒得去看,后来发现我的鼻头发红,实在怕别人以为我是酒糟鼻子,这才去医院。想一想,真是惭愧,我已经成了时尚的奴隶。
还有就是“比”。只要你想时尚,你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比。父母、职业、银行存款、男朋友、丈夫、情人、衣服、首饰、包……连内衣、内k都可以比。我记得一个女孩,因为加入了一个大酒店的健身房,特意去买了几套新的内衣内k,为了在更衣室里也时尚。我想放弃时尚,再好好地找一找自我。
我想试一试这样去想问题:穿衣服是为了舒服地表达我自己,化妆是为了我的皮肤健康,瘦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背的包是为了装东西。我发现我开始买agnes
b。的衣服,vichy的护肤品,有“绿色”字样的食品。包嘛,还是得有lv这两个字母。
不离开这个世界,大概就不会彻底离开时尚。我当然觉得放弃时尚活得轻松些更好,但是我做不到。
我们总是这样,放不下时尚的包袱,哪怕生活因此变得不美好了。
这是在我听说《时尚cosmo》的主编高晓红过世以后写的,那时候正好i
look改版,我也在调整我自己对主流文化的态度。高晓红是中国第一代外刊的编辑,我只是在一个活动上碰到过她,没有多交谈。因为在一个行档里面混,所以总是有点耳闻。我听说她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主编,不是特别好处,她过去之后,又有传她曾经有压抑症。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否属实,但是如果是真的,这是对时尚最大的讽刺。时尚的人真是太可怜了。
老情人
也就邪了门儿了,天一暖和,三妹子的老情人像雨后春笋一样都冒出来了。
“要一个grand
laitte,在这儿喝。”三妹子约了我在星巴克说说对付老情人的策略。没事她就泡在星巴克。“你要什么?”她问我,“给你来个mocha吧。”我们拿着饮料找了一个沙发座,我发现从柜台一路过来,三妹子东张西望,六神无主。坐下,喝口咖啡,三妹子深叹了一口气,小身条在沙发里凹进去,还带着点牛奶沫的小嘴,抿着都笑到耳朵根儿了。老情人的出现让三妹子年轻了好多,那样子就像刚得了巧克力的孩子。
我们这圈朋友都公认,三妹子不是个漂亮女人,但绝对招男人喜欢。她也喜欢男人,特别是长得好的男人。说白了,三妹子是个好色的女人,我和她一个公司的时候,一个星期里她至少迟到三天,脸上经常带着一夜的快乐就来上班了。
“说吧,哪个又冒出来了?”我问。
三妹子满脸坏笑,眯着眼说:“有一个发小,从小就爱我,其实他也有家了,就是现在想把他和我的感觉解决一下,以后真的就当朋友,他也可以不想别的了。”
“也就是说让你友情出场一夜,是吗?”我得问清楚。
三妹子咯咯地笑着点头。
“还有吧?”
“还有一个是大花匠,但是我们俩的确配合得最默契。”
“他想再和你配合一次,是吧?”我真不敢相信这个不起眼的女人怎么招了这么多男人,“还有?”
“我一个朋友的原来的男朋友,他们分手后不到一周,我在飞机上碰到他,我们都是出公差,去广交会,结果什么买卖没做,我们在酒店里没白天没黑夜地过了五天。”三妹子眼睛的焦点虚了,她已经又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
“后来呢?”我把她叫回来。
“后来?”她不看我,只看窗外的行人,“后来我们6年没来往,直到昨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饭。”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都在想,如果他不是我的朋友的朋友,也许就不一样了……”
我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三妹子现在有老公、有孩子,过得很好,但是看得出来,这个原来朋友的朋友让她动心了。
“洪姐,我生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了。”三妹子认真地看着我说,“可我还没到那年龄,昨天晚上我是多少年来头一回有了一种冲动——我想跟那广交会走。”她停了一下说:“那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行。”我斩钉截铁地说,“咱们安排一下,把三个都办了。”
“你不想劝我啊?”三妹子惊奇地问。
“这种事拦不住,”我站起来,“咱家老公和孩儿呢?”
三妹子的样子有点恍惚了:“老公出差了,孩子在我妈那儿。”突然,她的态度转变,兴奋地说:“行,正好,我也生活一下。”她站起来,“走,陪我买东西去”。
出了星巴克,就在国贸里面转了一大圈,三妹子说,要买漂亮的内衣,一套黑的是和广交会,一套红的是和发小,还有一套白的是和比较默契的花匠。买完东西就已经是傍晚了,我说了声当心,就和她分手了。
两个星期过去,三妹子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以为她和广交会私奔了。打个电话到她家,她老公说她出差去广州了。我也没敢多问。
昨天晚上三妹子打电话来,约我去她家吃饭。一进门就看见一派热闹、温馨的家庭生活,老公抱着孩子,三妹子在炒菜。酒足饭饱后,老公去哄孩子睡觉。我悄悄地问:“事儿都办完了?”
三妹子笑了笑,拿出一包东西塞到我手里。说:“给你吧!”
我看了看,原来是几个星期前我们一起买的内衣,标签都还在。
“我还有这点冲动就够了,做不做,大概不重要了。”
话音刚落,孩子在里面哭了,三妹子转身进屋哄孩子去了。
这篇“三妹子”就有点近乎我想写的anais nin类的东西,大概应该性成分再多一点,三妹子至少要意y一番才能算有点“性情”和anais
nin的感觉。我这种“配料创作方式”我妈妈极看不惯,我总是和她开玩笑说我要给她当编辑,给她的文章“撒点胡椒面”。
小女人的福气
打小时候起,我们家人就教育我当大女人:要独立,要大气,要自尊,要善良。我尽量按照他们的教导活了半辈子,才发现这只是女人很多种活法之一,不太实惠,在小事上经常吃亏。下辈子我应该试一试小女人的活法,说实话,我很羡慕她们。
大女人最吃亏的地方是男女关系,她们根本不知道男人要什么,大女人不会讨男人的喜欢,她们在注意自己的修养,不重视男人的需求。
我曾经问过好几个男人们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几杯扎啤后他们都比较一致地表示,男人喜欢那种比较ailable的女人。我听人家讲了一个故事,有个男人借住在一个女人家里,女人睡觉时没有把自己卧室的门关紧,留了一条小缝,男人认为这是女人给他的暗示,大为欢喜。我想,所谓ailable的女人就是睡觉时留门缝儿的吧。
小女人非常善于向男人传递各种信息,并且有极妙的手段——有中国文学作证: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暗送秋波等等,当然还有留门缝等比较现代的方法。在80年代中我曾经有一位特别能干的小女人当助手。她原来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由于生活所迫,下海到外企当秘书。刚到公司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看不起她,认为她打扮得太妖艳,英文又不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后来发现她有一大本事,我们约不出来的处长,只要是男的,她都能约到。该小姐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有一次和几个潜在客户一起坐火车,她慢慢地梳了两个多钟头的头发,嘴里嚼着口香糖,还哼着小调,足足地向客户发了一回电,果然,客户就到手了。
我做买卖就没学会用女人的优势。首先,我不会在电话上撒娇。语气不仅不柔软,有时候还似乎有点生硬。我总想以自己的聪明和知识让男人服我,让他们把我当一个严肃的对手看,这样他们就会喜欢和我打交道,因为我很职业。约不出来处长时,我总是安慰自己说,这些土包子,哪里能够欣赏像我这样独立、自主,又喝过洋墨水的女人。但是我坚信我的事业会蓬勃发展,因为我的老板是一个哈佛商学院毕业的美国人,他一定知道我是多么努力和专业。但不久之后,老板就给文工团小姐加薪进职了,她不再是我的助手了,是和我平起平坐的业务员了。
我还问过男人他们怕什么样的女人,他们在毫无酒精影响,十分清醒的状况下确认,最怕能闹的女人。也就是说小女人在搞到男人后,其大闹天宫的本事可以留住男人。
我认识一个知识型的“大女人”,会说七种语言,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她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并且在事业上帮了这个男人很大的忙。男人虽然对她也不错,但终究受不了“大女人”天天孜孜不倦的教诲,没完没了的高谈阔论,在外面和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女人开始有关系了。我们都鼓励会七种语言的“大女人”用每一种语言向这个男人表示她的伤心,她的嫉妒,让他回心转意。可是这个“大女人”一口拒绝,她强调她是个独立的人,没男人也可以对着墙说七种语言。就这样,“大女人”的男人就和小女人过甜蜜生活去了。
如果小女人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有外遇,那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我家原来有个老外邻居,老婆是罗马尼亚人,知道老公有了中国女朋友,千里迢迢从巴黎赶来,先是骂了旅馆的经理,问他如何执行的外事纪律,为什么让中国女人进入外国人居住的场所。然后又去了老公的公司,跟老板要赔偿,还要求把老公马上调回法国。我们左右邻居也被她臭骂一顿——为什么看着她男人犯错误不管?都闹完了,就是不骂老公,反而天天在家给他做好吃的。不到一周,这个男人就被彻底摆平了。
所以,当小女人是女人的福气,赢得自己想要的男人的成功率比大女人高,还能有把握地留住自己的男人,大女人就是吃亏。
有关门缝我还要作些最后的解释:并不是只有小女人睡觉才留门缝,有时候大女人为了卧室空气流通也会这么做。我刚才故事里的女人就是大女人,结果当那个借住的男人半夜溜进她的卧室时,就被她骂出来了。可男人去理直气壮地质问她:“那你干嘛不把门关好?”至于文工团小姐,她在被提升3个月后,和“哈佛商学院”私奔了。
我曾经和伊伟在i look上面作专栏搭档,他写“大男人小男人”,我写“大女人小女人”。改版之后,我、小雪和伊伟都觉得专栏和新的i
look定位不太吻合,我也根本没时间写东西了,天天去拉广告,所以就停了。我那时候还嚷嚷着要和伊伟一起出书,这次作了一个叛徒,把自己的东西先发了。这篇实际上是命题作文,扣着“大女人小女人”的栏目标题写的,刚开始是想好好把小女人毁一番,但是越写越觉得小女人真是非常占便宜的事,所以就改调子了。
当代寓言
从前,在北京皇城根的一个大杂院里有一个美丽、聪明的姑娘,她家的门口是一个垃圾堆,每天傍晚,她都能听到垃圾车欢乐地唱着《十五的月亮》。姑娘漂亮得让人不敢看,她有妖娆的身材,滑嫩的肤色和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姑娘的父母是有钱人家的服务人员,早出晚归。姑娘有时候也去帮忙,她洗过水晶酒杯,烫过缎子床单,知道冰水里要加柠檬。每天当垃圾车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暗自发誓,她一定要走出这个贫民环境。
高中毕业后,姑娘就开始在有钱人多的地方活动,她给自己编了一套又一套的小故事,时而她是书香门第,时而是音乐之家,有时候还是将军的侄外孙女。姑娘还学了几件乐器,又学了点画,经常以音乐学院的学生、艺术院校的进修生,或者新生代女作家自居。
姑娘还是年轻浪漫,混了不久就找到了一位用法文接手机的小伙子。他说他是画家,在巴黎有大收藏家买他的画。小伙子一表人才,说着一口流利的法文。可是姑娘是聪明的,她发现别人请客时小伙子总是点法国香槟,而该他付钱的时候小伙子就叫一些酒吧里没有的酒,笑话一下老板没有文化,不识货,然后要一杯有柠檬片的冰水。姑娘知道他不是最有钱,但是她真的爱上了他。两个人一起住了不到一年,小伙子就走了,原来巴黎的收藏家是他的同性恋情人,一旦发现他和姑娘在一起,买画的预付金就没有了。小伙子只好又找了一个中年女演员,去和她一起拍电视剧。走之前,他送给姑娘几句话:“生活是艺术,艺术不是生活”,“永远是暂时的,只有暂时才是永远的”,他还说,“爱情不是最重要的”。
姑娘刚开始哭得死去活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想不开,那个老女人哪里比她好,本来她和小伙子要开一个咖啡馆,地方都找好了,她想不明白小伙子怎么可以对未来这么没有信心,而她,只是对过去没有信心。但是小伙子说得对,她的悲伤只是暂时的。分手的时候,小伙子给姑娘介绍了一个四十几岁的法国情人。刚开始姑娘不习惯,后来倒觉得满有意思的。法国人有老婆,所以不会占有她全部的时间,她还有自己的空间,百~万小!说,画画,给自己编个新故事。法国人回国了,美国人来了;律师走了,会计来了。惟一不变的是他们都是有妇之夫,都四五十岁,都有孩子,有个小小的啤酒肚子。姑娘不收钱,但是这些男人都愿意给她买她所有想要的东西,带她去周游世界各地,因为姑娘给他们的东西太珍贵了,她给了他们青春的幻觉。
一晃四五年过去了。姑娘开了自己的小咖啡馆,里面都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她的爸爸、妈妈辞去了正式工作,假装是她的工作人员。由于他们有上好的训练,所以小咖啡馆能够招揽来全城的佼佼者,姑娘的生意越做越好,一天的流水上万,再加上姑娘很会偷税漏税,收入相当可观;而小伙子还是徘徊在法国香槟和柠檬冰水之间。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投资银行家爱上了姑娘。他愿意抛弃一切,妻子、孩子和他长年积累的财产的一半。他真的是个将军的侄外孙,哈佛大学商学院的毕业生,一个名副其实的雅皮。为了讨姑娘的惊喜,他把纽约两百万美金的房子给了前妻和孩子,辞去了工作,自己一个人在一个暴风雪的夜晚搬回了北京。他说他要和姑娘一起开公司,让姑娘把小咖啡馆做成连锁店,一年之内国内的点比星巴克还多,两年之内在欧美开店,三年之内上市。这将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业。
姑娘连想都没想就把他赶走了。走的时候送给他几句话:“永远是暂时的,只有暂时是永远的”,“爱情根本不重要”,“生活是艺术,不是上市公司”。
北京原来有个小地方,叫紫云轩,现在拆了。老板娘是个美丽、神秘、说话极刻薄的姑娘,我和她认识,但是不太熟,虽然已经被她讽刺挖苦无数次,但是还是像朝拜一样带着人去享受饮食文化,交银两。我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但是看着她如鱼得水地在男人生活中穿梭,随便为她杜了一个野撰。
特殊人才使用说明
我在猎头公司做事的时候经常看到客户要求我们帮他们寻找符合以下规格的人才:上好的人品和职业道德,优秀的专业知识,强烈的团队意识和(与前者完全相反的)个人奋斗精神。
我每次都是打着灯笼满世界找这种人,经过多年反思,虽然已经不做猎头了,还是要推荐两种特殊人才,让找人的ceo们意识到,人无完人,只要用人之长,避人之短就行了。
类别:靓女规格一般都在1。68米以上,看的书少一些,用的化妆品多一些,说话的声音柔一些,穿的裙子短一些。
靓女的问题在于其功能最好不要在内部使用,如果用靓女作任何公司内部管理都是风险比较大的,特别是对中年男性ceo之类的管理人员,更要格外小心。比如使用靓女为总经理秘书或助手,其“靓”就会攻内不攻外,经常在公司内部引起纠纷,给公司带来损失。有的私人老板在用了靓女秘书之后,众叛亲离,最后只好娶了靓女,丢了半壁江山。
靓女的使用寿命非常短,如果在财务报表上呈现靓女的价值肯定是在低质易耗一栏中。
类别:搅屎g规格:长不到1。60米,基本上是圆形的,话特别多,闲事管得特别多,零食吃得特别多,厕所里聊得特别长。
使用方法:搅屎g是煽动力和沟通能力非常强的人,喜欢在办公室里搞点政治,ceo可以有限使用。搅屎g的信息非常多,是个一流的包打听,谁在偷偷上人才网,谁说了对公司不满的话,连谁吃什么避孕药她都知道。搅屎g对刚刚上任的新老板就有用。
搅屎g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她提供的信息质量很低,大部分是道听途说,甚至自己瞎编的,这类信息只有参考价值;二是如果管理人员不能有效地使用搅屎g,她会因此煽动雇员闹革命,充当工会主席的角色,这也是非常烦人的。
搅屎g用完了就一定要扔掉,不能留。有经验的高级管理人员不会在自己公司里雇用搅屎g,他们会请外面的搅屎g,这些人的学名叫管理咨询人员。他们到一个公司,上上下下打听个遍,谁跟谁跟谁跟谁,都弄得非常清楚。然后把工作报告(就是小报告)给新上任的ceo,再出点鬼点子,就完事走人了。
不用说,这是i look和《乐》改组时候的感想。i
look原来有一个搅屎g,话特别多,特别爱管闲事,非常喜欢挑拨是非,总是给我很多小道消息,我也被搞糊涂了。把这个搅屎g请走之后我们就安静多了。《乐》原来有个靓女,坚持要做中、英文对照的内容。我问为什么,她说:“反正有英文就显得档次高一些。”我再问她读不读英文,她说不读。我鼻子都快气歪了,狠狠地说:“那就说明你没档次,是吗?”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到今天还有这种崇洋媚外的毛病,我以为这是80年代的传染病,现在已经不流行了。靓女后来也走了。
大家都来讲英语
早就该让北京人每人说100句英文了,特别是郊区。要不然一开奥运,不知道有多少外国旅游者会因为找不着路对中国不满。我就深有感触。比如吧,我和老外去门头沟找法海寺。明明是老外眼拙,把车停在一个写着“法海寺左拐”的牌子下,非下车问大爷法海寺怎么走,大爷笑嘻嘻地看他半天,什么话也不说。老外又使劲问了几遍,大爷乐呵呵地摇头说:“哈喽,矮东弄。”
这时候老外一抬头,看见那块牌子,气就上来了。“为什么他不告诉我法海寺在那儿?”老外气冲冲地上了车,横冲直撞地开到法海寺门口,花了两个钟头把法海寺看了个透,还用一个自带的手电筒照了半天壁画,一边看一边说,古代中国人怎么怎么有文化,言外之意,现在的中国人没文化。我在旁边一言不发,搓火。
进城路上,老外终于开始全面对老头的“矮东弄”事件开始发表言论:“你说,这个老头不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外国人,他排外?”“不会吧,”我说:“排外的中国人不说‘矮东弄’,他们就说‘弄’。”这是第一个回合。
“那就是他是文盲,他看不懂他头上的牌子上面写的字。”老外的脸上堆满了y笑,“我真奇怪,离北京这么近的地方有文盲。这在美国绝对不可能的,能想像曼哈顿旁边有文盲吗?”“你说什么哪?”我也皮笑r不笑地从牙缝里说,“曼哈顿区以外全是移民,没一个识字儿的。”这就算二比零,老外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第三次进攻。“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法海寺在哪儿?”他狡猾地问。“你什么意思?”我很警惕地反问。
“现在的中国人真不注意自己的传统,这个老头住在法海寺旁边,但从来不去。我保证他去过麦当劳,但是没去过法海寺。”
老头我不敢保证,但我有点怀疑门头沟的中学生们可能是这样的。老外说到我的痛处了,只有大声嚷嚷地反攻:“就因为这老头不说洋文,所以中国人要不然是排外,要不然是文盲,要不然是没文化?”老外也不让人,呱呱呱开始用洋文和我吵架,一个好好的周末就这么给毁了。
所以我特别赞成全北京的公民在奥运之前每人说100句英文,这里特别奉献几句能指路,又能弘扬我们民族文化特色的英文句子:法海寺以自文丝某克啊微富浪木黑二=法海寺离这儿只有一袋烟的工夫。
法海寺以自啊扑腰啊自=法海寺就在你p股后面。
谢谢!
这里面的老外就是琼,这就是我认为我们无法生活在一起的原因,天天为这种j毛蒜皮的小事情争论得天翻地覆。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左翼欧洲知识分子,对所有商务的东西都持批判态度,这篇文章纯属于气出来的。
中国女人中的例外
我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认识是廖文教出来的,在我眼里,她和小雪一样,是一个中国女人中的例外。在美国的大学里有女学系——women〃s
study,在中国女学的概念经常和女权混杂在一起,让很多人认为女学就是女权,这是非常错误的。廖文是我认识的惟一能够交流的女学家,对女人的历史,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都非常有研究,我特别喜欢她的对比研究,永远在两个文化中把参照点找得非常准,我非常佩服这个有学问的女人。我也见过其他的和妇女有关的人,都不如她。学院派的女学家太学术,说的话我听不懂;妇女机构的人更关注赚钱,给我的印象是“三八”要下海,而且有点要哪吒闹海的感觉。总之,我个人认为多几个廖文这样的女学家对中国女性没坏处。
1998年那会儿,廖文还没有结婚,只是有个十几年的老相好,就是老厉。廖文自己的家我很喜欢。这是一个不大的两居室,一进门就是一个餐桌,餐桌后面的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透明玻璃瓶子,瓶子里面有各种可以用来沏茶的干花,她把最大的一间房间留出来作书房,那里有她写东西所需要的全部,电脑、扫描仪,打印机,地上有一块旧地毯,上面有几个舒服的靠垫。她书房的整个一面墙上都是书,这可能是她全部财富的重要部分,而每本里面都会有一些小纸条,她都用过。我也有一墙书,但是大多我都还没看过。她是个自由撰稿人,靠写东西为生,这其实是我上大学时候的理想生活方式,做个不慌不忙,不穷不富,有学问又有情调的女作家。她的状态让我永远想起一首lenard
cohen的歌,叫《苏珊》。歌词如下:苏珊把你带到她河边的地方你可以听到船的声音你可以在她身边度过夜晚你知道她有时候神神叨叨但这正是你要的她会喂你茶和橙子都是远道从中国来的而正当你想告诉她你没有爱情献给她她会让你踏上她的频道她让河流回答你你永远是她的情人你要与她远行你要盲目地随着她你知道她相信你因为你的思想已经抚摸过她完美的身体我总是有个感觉,廖文就是她男人的苏珊,她有点仙气。我每次在她家就是喝着茶,剥着橙子,听她讲各种各样的艺术观点和艺术家的故事。我闲着的时候容易心血来潮要干事情,而和廖文聊多了,我就突发性地有个冲动,要把中国的当代艺术在中国普及。而特别巧的是我刚刚结识的大地公司的总经理马惠东,他已经开始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的作品,而且想把事情做更大,我们几个一拍即合,都在大地当代艺术博物馆任了职,廖文当策划人,我当了董事。
我们办过三个画展,《两性之间》、《芬苯乙烯》和《艳俗》。主要的工作都是廖文或者厉宪庭做的,钱是大地公司出的,我的角色是最丑陋的“账房先生”。其实我最不会管钱,我们公司里没人敢让我管钱,沈老师,我们公司的内务总管,一般不把我问个底掉,绝对不支给我现金。我们两个在合作中各所扮演的角色也为后来廖文去了纽约一年不理我打下了基础。
其实我没有和廖文拌嘴,而是跟她老公吵了一架。老厉是个非常有才华的艺术评论家,他的评论造就了几批中国艺术家,可以说今天中国艺术在国际上如此站得住脚和老厉的文章有直接关系。我看过他写的东西,而且好像还翻译过一篇,有点意识流的感觉,但是比其他我所看过的评论思路要清晰得多,没有太多要我查字典的词汇。他有一个特别牛的本事,能够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一个中国艺术现象,把根本没有系统的东西归纳出一个流派。看了他的评论,不懂艺术、不懂中国的人都会明白道:“噢,这就是政治pop,泼皮是这么回事。”而其他的评论经常会让人一头雾水,读者只能甘拜下风地承认:“我俗,我怎么能懂艺术。”曾经有个外国人形容老厉是中国艺术家的教父,廖文和老厉好像都对这个称呼反感,不爱听,我个人认为挺确切。任何行当在刚开始的时候都会有教父类人物出现,比如华尔街就曾经有摩根。教父和ceo都是权威人物,但是教父更牛。一个ceo的权威是寄托在一个机构上面,机构没有了,ceo的权威也就消失了,但是教父的权威是无形的,是精神的东西,无处不有,完全靠个人魅力。
当教父的人就有教父的习惯和脾气,我和老厉拌嘴就是因为我在印刷《芬》的画册时候作了点妥协,把有可能有争议的东西回避了一下,然后又雪上加霜地拒付印刷费,因为有些图片的颜色走偏了。《芬》还没缓过来,我们又开始《艳俗》,这回我差点和大地的人吵架,主要是因为大地派两辆车到北京拉人参加展览的开幕式,我坚决要求他们拉大学生,特别是艺术院校的,这是我做所有这些事情最根本的理由,可是大地最后决定只派两个大巴士,把北京有头有脸的艺术家拉过去,开幕式变成了艺术家派对。开幕式那天我没什么情绪,自己坐在展厅门口卖画册,来了一个男的,浑身的动感都在说“我牛x,我牛x”。走到我面前随手拿了一本画册,我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跟他收款,他从牙缝里蹦出来几句话:“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xxx,还要付钱吗?”我这才知道他是xxx,是参展的艺术家,应该有一个免费画册。我当然不敢收钱,给了他一本画册,不用说,他转头就走,这种大艺术家怎么会跟前台卖书的道谢。其无礼和傲慢是我在中国大腕身上都没有见过的。就在那一天那一刻,我恍然意识到这个画画的把自己当歌星卖了,而我刚开始办画展的理想主义像气泡一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艳俗》之后,廖文就和老厉去纽约了,我从其他朋友那频频听到他们的消息,但是她从来没有和我直接联系。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与老厉拌嘴难为了她。可是回来以后又和以前一样来往,只是没有那么平凡了,我也是办杂志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想起闲着的日子非常留恋,想朋友,想这种随着性情走的日子,但愿将来还会有,我会更加珍惜。
廖文说洪晃(一)
为洪晃的自传凑数洪晃打电话说要出自传,一听直咋舌:才40岁就出自传,虽说与当下的自我包装拍卖时尚很合拍,但颇有些佯装大尾巴狼的味道,与洪晃平日里张口闭口“你大爷”的风格大相径庭,再说,才40岁就卖自传,老了还能卖什么?接下来听说是要为她的自传凑数,随便写,不拆封,骂也行,十分诚恳,一如她每每有求于人的口气,心中不禁暗笑:原来骨子里依然是狡猾加泼皮,这恰是我喜欢洪晃的基本点,自然应诺。又想:洪晃周围的朋友大约有一些人要不得安宁了。
初次见洪晃,大约是很多年以前,大约是一个与老外有关的场所,有人很程式化地介绍,我们很程式化地点头,几乎连话也没说过。洪晃的模样倒是很有印象:狡黠的小眼,刻薄的片嘴,偏偏配上有点儿性感甚至有点儿朴素的圆鼻子,很幽默。还有,洪晃的身材好,匀称,是男人女人都喜欢的那种。
真正认识洪晃,是几年前的一个春节,大年三十,难得的我一个人,难得的清静。一个好心加热心的朋友李冀偏偏怕我寂寞,硬要拉去洪晃家吃晚饭,还特别说是去她妈妈家。与洪晃几乎形同陌路,本来就发怵,又听说她妈妈是个朱门美人,“朱门”、“美人”都是从小就怕的,更是心生恐惧。李冀说,她妈妈只有洪晃这么一个女儿,逢年过节洪晃一定要陪她妈妈,可又舍不下朋友,于是就把朋友约去她妈妈家一起热闹,再说,吃过年饭,她妈妈一睡觉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听是“孝女”,我的心已软,最后一句“你和洪晃肯定合得来”的热话一出口,便彻底动摇了。按图索骥找到史家胡同51号院,果然是朱门,保存完好的老四合院,现在已经不多见了。随着开门人穿行院中,庭院深深,雕梁画栋,红灯高悬,疑是一脚踏进了半个世纪前的故人家。走到最后一进院子的堂屋前,又随着开门人跨到屋里,豁然开阔,温暖融融,灯火通明,仿佛被人一下子推到了戏台上,来不及适应,隐约觉得有几个人靠在沙发里,发木时刻,一声“廖文呀,好久不见啦”的幕后叫板,洪晃不知从哪一下子冒出来,完全像是救场。“看见我妈了吗”,洪晃往对面一指,我定睛一看:沙发里依偎着的美人妈妈,淡淡的,软软的,远远的,果然是美人,风韵犹存。回过神来和美人妈妈见过礼,这也才看清了,周围沙发里是一些穿戴整齐、彬彬有礼的中青年男人,身子微欠着,嘴角微翘着,正和美人妈妈聊天,很松散很舒服的样子。天哪,好好的一出“众星捧月”,被我呆头呆脑一脚错登台,被洪晃大声大气一通乱救场,彻底给搅黄了。
晚宴的餐厅里一样的灯火通明,美人妈妈优优雅雅坐在上首,男男女女的来人在桌子两边长长地排下去,洪晃在另一端打横,像个句号。冷眼看去,长长的两排中间,很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但此时都是很有教养样子,只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穿戴名贵,弄了根雪茄三级片似的舔来舔去,宫廷小丑一类。老栗在家时,年三十也会有许多人来我们家吃饭,总是些不富裕回不去家的外地艺术家,几十个人,衣冠不整,吃相不雅,很壮观地吃掉上千只饺子,很多年,年年如此。洪晃家这种排列有序,穿着时髦,举止文明,不是为了吃饭的晚餐排场,对我而言过于华丽,很快就倦了。后来我知道,洪晃导演的这类晚宴,一年之中总要在美人妈妈家上演几次,既愉悦了美人妈妈尽了孝心,又笼络了各类朋友浓了情谊,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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