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 和 功能!上七尾凤钗,再配几朵珠花便好。”略一沉吟,从匣子里抽出一枝沉香木簪子,“c上这个。”
这是李氏送她的及笄之礼,颜色油亮乌紫,看着不显眼,一拿出来却就是一股香气。簪头雕刻着精致的花样,簪尾包以白铜,尖端既硬且锐。c戴上之后,在七尾凤钗的点翠珠光之下毫不起眼。
如鸳默默替绮年略施脂粉,转身自己也往头上c了一枝硬银的簪子,看得如鹂心惊胆战:“王妃——”
“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绮年摆摆手止住她的话,“时辰到了,走罢。节气居可就交给你们了,哥儿姐儿也交给你们了。”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惴惴的,但愿都只是担心过度。
马车行到宫门处,昀郡王转向前殿,绮年就往后头去了。冬日天短,此时天色已然黑透,风也起来了。侧耳听听,除了马车的辘辘之声,还有进入宫门时侍卫的问讯声,竟没别的动静,越发显得这风声尖锐了。
“怎么今日宫里这样安静?”绮年忍不住稍稍撩开车帘,缓声问前来接引的宫人。
老宫人亦低声道:“皇上龙体不适,这些日子心绪不佳,不爱嘈杂,皇后娘娘吩咐宫里要格外安静些——”把声音压得更低,“前日有个宫女在廊下说话的时间略大了些,皇上吩咐拖出去打死了……”
绮年默然。心绪不佳,烦躁不安,都是因为知道亲儿子有造反企图的缘故吧?这么一搞,今天晚上哪里是来吃年夜饭的,分明是来受罪的。
一直走到玉华门,绮年下马车换轿辇,抬头看见里头终于是灯火辉煌的了,心里那种压抑的感觉才减轻了些。到底是过年,虽然安静得过了头,但张灯结彩也还算有个热闹劲儿。皇宫到了天黑之后本来不准乱走,园子里就已经够安静的了,若是再没这些灯火,那根本就不像过年了。
“王妃,后面有马车过来——”如鸳转头望向后头,仔细看了半晌才忽然道,“奴婢怎么瞧着像大长公主的马车!”
“我们进去。”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上了大长公主。倘若今晚她也来,这年夜饭更没法吃了,虽然皇后的位份比她尊贵,但碍着大长公主是长辈,有什么事也不好管束的。
“郡王妃留步。”绮年这边才说走,后面已经有个侍女快步跑过来了,“大长公主请王妃留步,一起去见皇后娘娘。”
留个p的步啊!绮年不由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这大长公主y魂不散是怎么的,非要找她点麻烦不成?
但是腹诽归腹诽,绮年还不能不停下轿辇,从上头走下来等着大长公主,福身行礼,心里暗暗盘算,倘若这次大长公主再不叫起,她就打着怕皇后久等的幌子自己起来,谅不会再有那不长眼的女官敢找麻烦了吧。
不过这次绮年居然过虑了,大长公主口气温和地让她起身,脸上居然还带点笑意:“你母亲可好?上我的轿子罢,正好跟我说说你母亲的近况。”
绮年要茫然了一秒钟才想明白大长公主说的是秦王妃,虽然她从来没把秦王妃当成过母亲,但名义上来说还真不能不承认,只得笑了笑:“我怎么好坐大长公主的轿辇……”
“你这孩子,若论起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外祖母才是,怎么就不能坐坐我的轿子了?来,上来,怎么今日没带孩子们一起来?”
绮年被大长公主这一声外祖母说得j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当着侍卫和宫人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被大长公主攥着手腕扯上了轿子,将来接她的轿辇给打发走了。
大长公主的品级在那里,轿子内部十分宽敞,两人坐下也并不怎么拥挤。绮年紧贴着轿厢壁坐着,干笑道:“天气冷,孩子们又小,带来了只怕搅得皇后娘娘心烦。”她一边说,一边借着伸手整理头发的动作将沉香木簪子拔了下来,收在袖子里。
轿子里昏暗,大长公主并未留意绮年这个动作,只是笑了一笑:“那今日见不着了,真是憾事。”
憾个p啊。绮年暗暗地又骂了一句,器哥儿大办满月的时候,昀郡王还是按礼往秦家送了张帖子,倘若大长公主真想来看看孩子也是可以的。那时候不来,这时候假惺惺地说个毛!
“是啊,改日得闲您来郡王府坐坐就是。”当然了,最好是别来。
大长公主仍旧只是笑笑:“若得闲自然是要去的。”
绮年真是看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了几句,正想找个借口下轿,哪怕自己走到皇后宫里去也比跟大长公主同轿的强,大长公主便忽道:“如今恒哥儿做了郡王,这侧妃几时才立呢?记得他原先也还有几个姨娘和通房丫头的,后来似乎是都病死了?这要是传出去,可对你的名声有损。”
绮年顿时警惕起来,皮笑r不笑地道:“多谢公主关切,如今王爷出京未回,待他回来,自然有个章程。”
大长公主笑了一声,昏暗之中真是叫绮年听得有些发毛:“这立侧妃的事,原该是你这做正妃的张罗,怎好等到王爷亲自开口才c办呢?本朝制度,郡王该有两位侧妃两位侍妾的,这侍妾也就罢了,原是没什么名份的人,侧妃却是按例有诰命的,就是要纳起来也要有好些章程,你该早些张罗才是,也好多多为王爷开枝散叶。”
绮年觉得大长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闪亮。自打老东阳侯过世,大长公主就显得老了许多,后头出了秦王妃的事,如今她已经是满面皱纹。可就在这堆皱纹当中,一双眼睛满是恶意地闪闪发亮,真是叫人看得恨不得把她眼珠子抠出来。
“虽说纳侧妃是用来开枝散叶的,可怎么也是有封诰的人,总得王爷自己瞧着喜欢才行。”绮年厌烦之极,实在不想再跟她敷衍了,伸手就想去掀轿帘叫一声如鸳,假称自己头晕下来走就是了。
不过她刚伸手,大长公主就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道:“你如今已经有了嫡子,也不必怕侧妃生出庶长子来,何必这么拖拖拉拉的,平白坏了自己名声呢?你可知道,如今京城里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两个侧妃的位子?就是你父王,当初迎娶了前头的吕氏之后,也纳了人的……”
她啰啰嗦嗦,好像根本没看见绮年一脸的不悦,攥着绮年手腕的几根手指更跟老树藤似的紧紧扣着不放,似乎生怕绮年把轿帘掀了起来。绮年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提高声音就喊了一声:“如鸳?”
外头没有动静。绮年的心猛地就悬了起来,顾不上什么,一把扣住大长公主的手用力一扯,随即伸手就掀起轿帘:“如鸳!停轿!”
她还没有喊完,轿帘掀起之处,一柄明晃晃的利刃已经到了眼前,执刃的是大长公主带来的嬷嬷,此时正冷笑地看着她:“奴婢劝郡王妃还是悄声些的好,若惊扰到了皇上,怕是会被拉出去打死呢。”而那个在宫门外接引她的所谓皇后宫中的宫人,却缩着脖子远远站在一边。
上当了!绮年脑子里轰地一声,无数想法飞奔而过。大长公主或许很嚣张,或许为了给秦王妃出气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可是这样在宫中对她下手,却有几处不合情理。一来,这个宫人必然是皇后宫中出来的,倘若她在宫里出了事,派来接引的宫人自然逃不了干系,那这宫人不怕回去无法向皇后交待么?还是她有恃无恐,知道纵然自己出了事,她也不会被处置?
二来,大长公主倘若只是想替秦王妃出气,那实在有些本末倒置。纵然自己死了,赵燕恒还在,秦王妃仍旧一辈子都是被禁足的命,甚至在此事过后会更惨,那大长公主的举动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大长公主如果要动手,应该是对赵燕恒甚至昀郡王动手才是。但是这会儿,明明赵燕恒和昀郡王都不在啊,尤其赵燕恒在京外,即使她买通了人在前殿害了昀郡王,只要赵燕恒在,这郡王府就仍旧与赵燕平无缘。
大长公主轻轻甩了甩自己的手,刚才她攥着绮年太过用力,绮年把她甩开的时候,手腕上的皮都被她抓破了:“别喊了,这里没有人。”她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来,伸手指着轿外,“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那边是冷宫,里头住的都是些根本不需要人伺候的废人,宫外自然也就不必有什么侍卫巡逻了。你在这里喊,就是喊破喉咙——哦,若是真的喊破了喉咙,说不准会有人听见。”
“你想造反?”绮年除了听见冷宫两个字之外,对大长公主其余的话全部自动过滤,因为她终于想明白了。大长公主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她下手,是因为她笃定能把整个郡王府都连根拔起。可是谁能拔得起郡王府?只有皇帝!只有坐在九龙宝座上的那个人!但是如今皇帝显然是不会对郡王府有所不满,更不会有所动作的,那么,他们就只能换一个人来做皇帝——大长公主,或者还有秦家,全部投靠了齐王,这是要在今夜造反了!
大长公主笑起来:“难怪婉儿不是你的对手,你是比一般的乡下丫头精明得多了。”
“齐王手里有多少兵马,就敢造反?”绮年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竖起耳朵希望听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齐王和郑家手里的兵力不可能占了全城,拿来围皇宫也未必够用,应该分不出人手现在去攻郡王府吧?那孩子们应该是安全的。
大长公主笑得十分惬意:“齐王兵马是不多,可是只要拿住了要紧之处,也可以巧破千斤。”
“哦?”绮年扬扬眉,“我倒不知道,这兵力不足也能造反成功的,要怎么个巧法才能破千斤呢?”
“只要握住了——”大长公主说了半句话,突然停了下来,盯着绮年y恻恻地一笑,“你不必知道,便是知道也无处去与人说了。来人!”
绮年突然一把箍住了她的脖子,擎出藏在袖子里的簪子,直接顶到了大长公主的太阳x上:“谁动一下,我就一簪子扎下去!”她就着外头宫灯暗红的光线冷冷一笑,“你们见过被刺穿太阳x的人吗?我这一簪子下去,出来的不光是血,还有脑浆呢!虽说我手劲儿不大,可这簪子是白铜包头,太阳x这里又是皮薄r薄,扎进去之后红的红白的白,想必好看得很。”
轿辇外的几个宫女内监们全都定住了,谁也没想到这郡王妃会拔出个簪子来顶着大长公主的太阳x,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确实,女眷们手劲儿都不大,那一般的簪子都是金银打造,其实不是很硬,尖端为了防止划伤头皮也都打磨得圆润光滑。倘若这簪子是顶在大长公主脖子上,那她们就扑上去救人了,就是脖子上被划一道也不致命。可是绮年把簪子着大长公主的太阳x,倒是真把她们吓住了——那地方别说真被一簪子扎到底,就是扎进去一小块儿也是要命的,谁敢来赌一赌是郡王妃的簪子硬,还是大长公主的脑袋硬呢?
“你想怎样?”大长公主到底是年纪大了,刚才兴奋过头,这会儿却被绮年的胳膊勒得喘不过气来,双手胡乱地抓挠着。
绮年把簪子往她太阳x上又压紧些:“老实点!再动一下,我就扎下去!”转头冷声向外头的宫女内监们道,“都给我退远些,我数到三,退不出二十丈之外,我就扎了!”拖着大长公主往外挪动,“给我下来!”
外头果然是静悄悄的,绮年拖着大长公主下了轿辇,站在那里环视四周,竟除了大长公主的人之外再看不见别人:“我的丫头呢!马上给我带过来。”老天保佑,如鸳一定要没事!
190尘埃落定又生变
大长公主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倘若现在他们不是身处冷宫附近;那么只要她的宫人高声一喊,自然会有侍卫过来。到时候看见郡王妃拿簪子顶着大长公主;无论如何绮年都逃不过一个罪名。可是现在——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身边的人也不多;且都是些女子,纵然会些拳脚;这会儿也来不及救她。
随侍的宫人里已经有机灵的想悄悄退后溜走;绮年冷笑一声;手起簪落,在大长公主脖子上划了一道:“往哪儿走?”其实她的手也在抖;即使活了两辈子她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杀人的事那是想都没想过;更别说亲自动手了。但此时此刻,她但凡有一点儿胆怯手软,不光是自己死如鸳死,恐怕整个郡王府都会被人端了!
那簪子外头包的白铜尖果然锐利,这么一下子划下去,大长公主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痕,疼得她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那个想溜走的宫人立刻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如鸳被人架了过来,额角上被砸破了一块,昏暗的宫灯光线下也看得出来满脸是血。
“让她过来!”绮年冷冷地吩咐,万幸人没有死,看来当时这些人只是想把她打晕了先带下去,并没想立刻杀人。带利刃进宫,即使是大长公主之尊也不容易,总共这四五个宫人里头也就有一个拿了把刀子。
“你先把公主放开!”
绮年的答复是又在大长公主脖子上划了一道:“再磨蹭我就要她一只眼睛!大长公主身份这样尊贵,一只眼睛换我这丫鬟一条命,我的丫鬟也死得不冤。”
如鸳头还有些昏,脑子却明白,接口便道:“王妃说的是,奴婢一条贱命死了不算什么,能拿大长公主一只眼睛陪葬,奴婢值了!”说着,竟然是挣扎着就要往那宫人手中的刀子上撞。
抓着如鸳的宫人本还想用如鸳来威胁一下绮年,现在看如鸳这样奋不顾身,只怕万一这丫头真死了,大长公主的一只眼睛就保不住,只得松了手让如鸳过去了绮年身边。
绮年心里稍稍定了一下,环顾四周,除了不远处冷宫黑黢黢的宫殿像头沉默的怪兽一样蹲在那里之外,有光的地方一概离自己远得很,且通往那里的路也都有意无意地被人挡住了。
“你们都退后,退到那边路口去!”绮年拖着大长公主往后也退了几步,如鸳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声石头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硬银簪子,狠狠瞪着对面。
大长公主嘶哑地道:“都退后。”她把轿辇抬到冷宫这里来,就是因为不能惊动人。城外那些假流民,还有京城内这些日子时常发生的偷盗事件,都已经把皇帝的注意力完全引向了宫外。她需要借着这个机会,在今天晚上就悄悄地控制住皇帝皇后,还有东宫!齐王手里兵力不足,郑家的势力又被瓜分,想要打硬仗来宫根本没有胜算,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皇帝驾崩,太子身亡,然后由内宫宣诏,齐王登上王位。
说起来她本不应该现在就对绮年动手的。按计划,她应该等今晚守岁宴之后再动手。明日一早,外命妇们都要入宫朝拜皇后和太子妃,那时候再把这些人扣作人质,不怕大臣们不宾服!可是方才她在宫门外看见郡王府的马车之时,那股火气是压也压不住。那马车装饰华丽,正是王妃才能用的!王妃,自己的女儿如今被关在丹园里冷冷清清地受苦,这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却能乘着这样的马车入宫守岁!
大长公主这一辈子过得可算顺风顺水,在宫中得父皇疼爱,驸马都是她自己挑的,嫁人之后老东阳侯跟她虽然算不上伉俪情深,可碍于她的身份也并不敢随意纳妾,只有两个打小伺候的通房丫头撑撑面子。当初这两个通房也曾有孕,但只生下一个庶女还早早过世,如今这两子一女都是自己亲生,在秦府可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说唯一不遂心意的,就是秦王妃这个爱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在嫁人之后,却过得不那么顺心。
从前也就罢了,秦王妃熬死了老王妃,在京城里坐定了贤惠的名声,前头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又不成器,眼看好日子已经唾手可得,偏偏赵燕恒来了个大反转,再加上娶来了一个滑不留手的野丫头,竟让秦王妃一下子就走上了下坡路。不仅世子位没替赵燕平谋到手,自己倒落了个被禁足的下场。有此种种,让大长公主如何能不恨?倘若不是因此,她又何必要支持齐王呢?
不过这会儿,大长公主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冲动了。谁想得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丫头片子能有这狠劲儿!她实在不该打草惊蛇的。抓一个周绮年不要紧,若是因此惊动了皇后等人,弄砸了齐王的计划,那就大家都完了!只要齐王控制了内宫,那时候她想怎么整治周绮年不成呢?实在不该太过着急的。
只是现在说后悔也来不及了,大长公主咬了半天牙,终究是没有那个狠劲敢跟绮年同归于尽。眼看着胜利就在前方,她还想看着郡王府改换门庭,看着亲外孙当上郡王,看着女儿重新风光自在,怎么舍得就去死呢?
宫人和内监们只得退后,绮年看看距离差不多了,转头对如鸳简单地说:“砸!”
如鸳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毫不犹豫了举起手头的石头对着大长公主的头就砸了下去,大长公主一声没吭就软了下去,绮年把她往地上一扔,拉着如鸳转身就狂奔向冷宫。后头的宫人们大惊失色地赶过来,少不得先看看大长公主究竟有没有一命呜呼。
如鸳倒真是很想把大长公主直接砸死,但她毕竟手劲儿有限,大长公主被人摇晃了两下就悠悠醒转,只觉得头上剧烈地疼,稍稍一动就恶心欲吐。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哑着嗓音道:“快追!”
已经有两个较为机灵的宫人追了上去,但是黑暗之中也看不太清楚,只看见绮年和如鸳径自奔向冷宫大门,直接推开门就冲进去了,顿时心中暗喜。倘若两人逃到路边花丛之中,那倒一时难以找寻,且也怕二人趁机溜走;倒是这冷宫,院子既不大,院墙又高,只要把住了大门,不怕两人能飞上天去。当即一人把住,一人回来报信。
大长公主被如鸳砸成了轻微脑震荡,只能躺在轿辇里,听了回报便咬牙道:“拿着公主府的腰牌进去,把冷宫里的内监也叫起来搜,就说有刺客行刺!”看守冷宫的这些个内监都是在宫里不得意的,并没机会见识贵人们的模样,只认得腰牌。就算到时候周绮年那贱丫头说出自己是郡王妃,说出齐王作乱,这些内监们也不敢相信不敢管,只会装聋作哑关起门来睡觉罢了。这也是她为何要把绮年骗到这冷宫处来动手的原因之一。
只是大长公主的人冲进去之后,把整个冷宫的人都惊动了起来,关上大门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绮年和如鸳。
“公主,院墙都是完整的,她们不可能跑了,奴婢们再搜一次。”
“时候已经不早了。”大长公主又是急又是怒,“没用的东西!”才一声音高些,立刻就头痛想吐,“留下两个人守着大门,只要——明日再来搜也使得!”不过是让她多活一晚罢了,“给我收拾一下,只说忽然头晕下轿时摔了一跤,别让人起了疑心。”一切都要安静地、悄悄地来,她们不能控制住所有的宫妃,因此只能不惊动那些低等的宫妃,等大局一定,她们再怎么闹也不顶用了。
“公主!”大长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宫人已经指着一处变了脸色,“起,起火了!”
没错,是起火了,而且火势还不小,即使在夜色中都能看见黑烟腾腾,更不必说那蹿得半天高的火苗子了,通红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隐隐能听见嘈杂的喊叫声。大长公主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此时顺着夜风已经有声音传过来,开始喊的是走水了,后头就隐隐听见“有刺客”的喊叫声,并且这种声音,越来越大……
大长公主脸色渐渐有些发白,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她哆嗦着嘴唇半晌才迸出一句话:“快去救火,让他们安生些!”走水了?有刺客?这火烧得半个京城都能看得见,外头的人——是不是都被惊动了?究竟是谁放的火!
这火当然是绮年和如鸳放的。两人一进冷宫就直钻院中的假山d里。外头有积年的藤萝垂挂下来,半遮着那个仅能容人的小d,还一直伸进了d内。山d极小,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藏不住什么,因此即使是每日要从这里经过的内监宫人,还有进来搜查的大长公主府的人,也忽略了山d里那灰扑扑的地面其实是可以掀起来的,而下面就是一条简陋的通道,人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半坐着往前爬。
通道的那一头果然通往御膳房,绮年才小心地推开一点出口处的盖子,就闻到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这里是御膳房堆积那些垃圾的地方,一股说不出的气味扑面而来,简直能把人顶出去。但也正因如此,这里虽然有来往的人,却都是匆匆而过,没一个会注意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地面上露出一条缝。
御膳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绮年仔细地把那一排房子看了一会儿,跟如鸳耳语了几句,如鸳立刻从垃圾堆边上拎起个破笸箩来,顺着黑影里低头往那边走了。她身上穿的是婢女的服色,虽然不是宫装,但样式上相差不大,即使有人偶然瞥眼看见了,一时也不会特别注意。
片刻之后,御膳房那一头就响起慌张的尖叫:“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呀!”
皇宫里最怕的就是走水。这个年代可没有救火车或者干粉灭火器之类,全靠人力从储水之处提水来浇,一旦烧起来扑救不及时就是大难。何况今夜西北风刮得不小,本来就是天干物燥之时,烧起来恐怕会绵延一片。因此如鸳那里刚刚叫了两声,根本还没有看见有火苗冒出来,御膳房的人就已经哄地乱了起来,不少人丢下了手里的活计冲出来要去灭火。
绮年趁机拔腿就进了厨房。今夜是宫宴,御膳房的灶头上全都点着火,大部分人跑出去“救火”,厨房里顿时空了。绮年二话不说,抓起屋角的麻油就往地上泼去。如鸳那边只是调虎离山,根本没有机会放火,因此全都要靠她了。
“你是什么人!”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御膳房的宫婢站在门口,惊骇得眼都直了,“你,你要做什么!快来人——”还没等她叫完,呼地一声火已经蹿了起来,借着那些麻油,火舌蹿起半天高,直接舔上了屋顶。
“我是郡王妃!”绮年手里抓着一根燃着的木柴大步出来,厉声喝斥那宫婢,“宫内有刺客,快点火示警!”
那宫婢骇然地睁大眼睛看着绮年。她一个小小宫人,哪里见过郡王妃这样的贵人,但绮年头上那彰显身份的七尾凤钗她却是认得的,因这东西品级不到是断然不能戴的,否则就是僭越大罪。而且绮年身上华贵的衣饰摆在那里,光那耳朵上坠着的一对珍珠就有龙眼核大小,且是稀罕的黑色,光泽莹润宝色流转,可见身份尊贵,那宫婢张了张嘴,却硬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绮年哪里顾得上她,直接又蹿进了另一间厨房里。此时众人才发现原来是这边起火,又都跑了过来。绮年一边从厨房里弄了麻油浇在破布上做成火把,一边厉声道:“你们都聋了吗?宫里有刺客潜入,你们快些给我喊哪!若不出声,回头皇上受了惊,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只要喊了,有什么事本王妃承担!”
这些宫人们简直是大眼瞪小眼,哪里跑来的这么个人,一边点火一边吆喝有刺客。他们欲待不信,可是绮年有句话说得好,若万一真有刺客伤到了皇上,他们就是知情不报,那是要杀头的!若是喊了——横竖大家都看见有这么个女子,还自称是郡王妃——于是众人迟迟疑疑地都喊起来:“来人哪,有刺客!”
混乱之中,绮年和如鸳已经把其余的几间房子都点着了。西北风呼呼地刮着,火苗顺着御膳房的屋子蔓延开去,一路顺风烧向东边的宫妃所居之处,顿时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喊声:“走水啦!”
如鸳脸上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喘着气跑过来拉住绮年:“王妃,现在怎么办?”
“去东宫!”绮年一咬牙,指着御膳房的宫人们厉声道,“如今有人造反,你们立刻跟我去东宫护驾!到时候刺客伏法,你们就都是有功之臣,定有重赏!倘若不去,就与刺客同罪!”她一边喊,一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总共只有她和如鸳两个人,倘若这些宫人不听她的,甚至反过来说她是纵火犯要把她抓起来,那真是容易之极。
好在这些宫人此时也是全无主意,听见什么与刺客同罪早就慌了,而且绮年头上那枝七尾凤钗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这些人本来对今晚之事不知情,也有些听说过今晚确实有郡王妃入宫的,因此根本就没想过把郡王妃怎么样,只是听说要去护驾,心里都有些害怕。有胆大的便嗫嚅道:“王妃,奴婢们只怕没有这个本事……”
“并不要你们去跟刺客拼杀。”绮年今晚算是人急智生了,假话都不带打绊儿的,“你们统统点上火把跟我走,只要宫里都惊动起来了,刺客哪里还敢下手!”
宫人们听这话倒是合情合理,于是纷纷点了火把,绮年又叫她们人手一瓶麻油,带着就往外走,预备去外头放火。
此时御膳房已经烧得照红了半边天,绮年带着一队人才走出不远,已经有侍卫包围了上来:“谁在喧哗!”
绮年一听就觉得不大妙。这火都烧成这样了,侍卫就算不说来帮忙救火,至少也要问句“如何走水了”吧?怎么一张口就是“谁在喧哗”?
“是郡王妃——”走在前头的一个宫人下意识地想把绮年推出来,不想那侍卫才听了这一句,立刻变了脸色,一刀砍过来,便将那宫人砍倒在地,大喝一声:“竟敢纵火造反?统统拿下!”抡刀就砍了过来。
这是齐王那一边的!绮年脑子里闪过这句话,立刻高喊:“这是刺客!用油泼他们!”率先把手里的麻油瓶子和火把一起扔了出去,随即转身就跑。
此时宫中已经四处都起了喧哗之声,一众宫人泼过去的油和火把虽则也烧到了几个人,但更多的却是被这队侍卫躲过,甚至有些人还没等到把火把扔出去就被砍倒在地。如鸳护着绮年,脸色煞白:“王妃快找地方躲起来,奴婢去引开他们!”
“不!一起跑!”绮年咬牙狂奔,“宫里不可能全是他们的人,说不定等下我们就会遇到救兵!”
可惜这世上的事儿,往往是事与愿违。绮年记得自己从前也看过宫斗剧,里面的宫妃们跑得都很快,后面的侍卫和太监们追都追不上,可是到了她这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侍卫们身高腿长,衣裳又方便行动,一步顶她两步。才不过跑了二三十步,后头的侍卫已经追上来将她们团团包围住了。
绮年一咬牙,转身瞪着他们:“你们想造反吗?想给齐王卖命吗?你们知不知道外头皇上有多少兵马?只要皇上的人进来,你们统统都要灭九族!自己死了不要紧,别把家里人也连累了!”她现在只想拖延时间,只要宫里闹起来,把齐王的所作所为摆上了明面儿,他就成功不了!可是——眼前这队侍卫人数虽然不多,下手却极狠,御膳房里的宫人已经被全部砍倒了,也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的,恐怕这些人是齐王的铁杆,那即使今天皇帝能获胜,她大概也难逃一死了。
瞪眼看着刀上沾血的侍卫,绮年在一刹那间心里掠过了无数的念头:郡王府里的一儿一女,还那么小;吴家的舅舅舅母,年纪已大;韩嫣、冷玉如、许茂云这几个好友会哭的吧;最后,是赵燕恒的脸。
绮年一直觉得她和赵燕恒之间感情平稳,却缺乏一点激烈的,能让她感觉到倾心相爱的感情。这桩婚姻对她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经营而不是享受,即使已经生儿育女了也是如此,能与赵燕恒在婚前就相识并且多少有些了解,她已经很满意了——这个时代,还能强求什么呢?
可是就在这一刻,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忽然极其强烈地思念起赵燕恒来。不是指望着他来救自己,而是遗憾在死前不能再见他一面。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一样能培养出深厚的情感,虽然没有天雷勾动地火那样的激烈,却是相互商量共同经营打下的坚实基础——她对赵燕恒,是爱的,就在这些年的生活当中,他们已经渐渐的合为一体,不可分割。
刀扬了起来,如鸳尖叫一声挡在绮年身前,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是先死一分钟半分钟的事罢了。绮年闭上了眼睛,实在是不大甘心啊,她今年才二十岁呢!
飕地一道锐物破风之声,绮年听见一声沉闷的惨呼,但并不是如鸳的。她睁开眼睛,恰好看见那名为首的侍卫在她面前栽倒下去,背后露出一截箭杆,刀已经砍到如鸳的肩头,却无力再继续。
绮年愕然举目,围在周围的那些侍卫已经接二连三地惨叫起来,不过绮年都没看见,她只看见在火光映照之中,赵燕恒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弓。火光映亮了他的脸,那眼神中深刻的惊恐焦急担忧,还有一丝总算及时救到人的庆幸和狂喜,会永远刻在她的心里……
老实说,直到这场宫变平定之后,绮年对□和过程都不是怎么很清楚。赵燕恒不肯再有一句话一件事让她想起那天晚上恐怖的场面,生怕她吓坏了,而她自己也不是很想弄明白——生死关头啊,她做了两天的噩梦,也实在不愿意去回想了。
不过,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她就是不想听也能听到的,尤其是,皇上特地下了一道旨,里头罗列了一堆什么智勇双全,忠心耿耿的词汇,最后赐了她一堆金银田地,还赐了郡王府一个正四品指挥使的头衔,声明是荫封她的儿子。当然了,器哥儿将来是郡王府的世子,这个头衔多半用不着,倘若将来绮年再生下一个儿子,拿着就有用了。
如鸳那天到底是受了伤,最后那一刀虽未砍实,却也伤入皮r,须得好生将养一段日子。绮年倒是毫发未伤,但赵燕恒好像觉得她得了不治之症似的,不但请来太医替她诊脉开药,还不许她出郡王府一步,恨不得将她按在床上整天地躺着。
韩嫣和冷玉如不约而同地都冲到了郡王府来。
韩嫣是从宫里吴知霞那儿得的消息,当天火烧起来之后,东宫被人围了,金国秀把几个孩子藏了起来,带着宫里的嫔妃们要开宫门拖延时间,有两个小承徽吓得想逃,被当场灌了药。吴知霞在这时候显出了吴家人的教养,尽管也吓得手都凉了,却硬是挺着背跟在金国秀身旁,一步不退。不过事一平定,她就病倒了,吓的。但这回一病倒,别说太子,就连皇后都亲自来探视,夸赞她不愧一个“惠”字云云。
至于冷玉如,却是从丈夫张殊那里得的消息。原来齐王果然打的是声东击西的主意,城门外头那些假流民,不过是为了让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城外而已。结果那天晚上,张殊正带着人严密监视假流民呢,就见宫里头起了火。这一起火,假流民们全部动起来,还有京外郑家老二也带了人来,结果被张殊截个正着,大砍大杀战了一夜。
“听说你是除夕就进了宫的,我已经吓个半死,又听他说是你放的火——”冷玉如拍着胸口,“哎哟我的天,你,你可真是——幸好不曾受伤!”
韩嫣知道得更多一点,低声问:“听说秦家也参与了,你们府上那位老王妃……”眼睛往丹园方向一瞟。
绮年冷笑。何止是秦家。那天晚上赵燕平就跑到王府来了,带了东阳侯府的家丁,想要冲进来。守门的侍卫早得了吩咐,只让他进,却不让那些家丁进,两边就在门口打了起来。秦王妃也趁机要往外跑,只是被昀郡王留下的几个婆子牢牢制住。魏紫却趁乱跑了出来,竟然带了几个人想摸到节气居来把孩子弄走,不过被眼睛都没敢合的如鹂小雪等人发现,全部扣了下来。
“侍卫们死伤不少,碍着他三少爷的名头不好下杀手,如今人逃了,不知逃到了哪里去。秦氏被关在自己房里,父王已经说了,看皇上要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秦家谋反,秦王妃却是出嫁女,要看皇上究竟会不会罪及出嫁女了。一想起秦王妃那个时候还想着害孩子们,绮年就恨得牙根痒。
“王妃,二乃乃来了。”如菱打起帘子,秦采慢慢扶着丫鬟银杏的手走了进来。
韩嫣和冷玉如有眼色,彼此见了礼就告辞了,留下这妯娌两个说话。秦采倒有几分不安:“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原该早些过来看望嫂子,因这几日身子不好……如今看嫂子气色不错,我也放心了。”
“劳烦弟妹了。”绮年注意到秦采神色憔悴,眼睛还是红肿的。说起来,在这次大乱之中,除了自密道潜入宫里护驾的周镇抚和赵燕恒之外,就数赵燕和带着五城兵马司他那一部分的人马头一个攻破宫门进宫救驾的功劳大,搞不好这五城兵马司以后他就要全管了。可是这边儿丈夫立功,那边儿自己娘家却造反。虽然说秦采的父母是秦府二房,也并没直接参与造反,可是大家都姓秦,大哥造反弟弟自然跟着连坐,如今全部下了大牢了。
绮年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秦采人是不错,可是说到秦家,那她真是只有呵呵呵了。不过,绮年很快发现秦采的手有意无意总是护在小腹上:“弟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秦采强打精神:“是,刚刚诊出来的,有了一个多月身孕,只是胎气不稳。”本来应该是双喜临门的事,却因为娘家弄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胎气如何能稳呢?
“那弟妹定要仔细养胎,这总是件喜事。”绮年这说的是真心话,就为了这个不生孩子,魏侧妃那脸拉了几年了,秦采也真是难做。不过恭喜完了绮年才想起来,糟糕,好像秦采也是秦家的出嫁女,倘若皇上怒起来——不过有赵燕和的功劳,秦采应该不会加罪罢?不过她的娘家倒了,魏侧妃会是个什么反应,还不好说。
秦采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又叫银杏出去。绮年会意,把丫鬟们也遣了出去,秦采这才把声音压得很低:“嫂子,这几日燕和听说了件事,让我回来问问嫂子——听说有人在传,宫里那个洛承徽是嫂子送进去的人,就是从前嫂子的丫鬟,她——她是父王的私生女!”
“什么!”绮年的脸色唰地变了。洛承徽,就是洛红,她是昀郡王的私生女?
“据说,是——”秦采这话真难出口,“是祖母被收押的时候嚷叫出来的。若是,若是真的——那太子……”
绮年瞬间就想明白了。大长公主这是看着大势已去,存心不让太子好过了。倘若洛红真是昀郡王的私生女,名分上来说她就是太子的堂妹,太子收自己的堂妹为妃嫔,即使他不知情,这也是大大的l伦之罪,如何还能做这个太子呢?而洛红等于是她送去的,不要说这个l伦的罪里有她一个始作俑之过,就是太子难道不恨她吗?大长公主是有多恨她和赵燕恒啊,竟然临死也要咬一口。
191假作真时真亦假
丹园像个坟墓似的。本来园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就不怎么有精神;如今又出了这么档子事;个个都恨不得立刻就能跳出丹园去,离这个惹祸的王妃远一些;又有哪个肯卖力干活?园子里的花木已然几天没人收拾,石板路上落着些尘土和草叶,只有昀郡王派来看守的几个婆子仍旧尽心尽力地防着。没办法,不防不行,那天她们那么防备着,魏紫还不是趁乱溜了出去;险些混进节气居对小少爷和小小姐下手么?
昀郡王穿过空荡荡的青石小径走进正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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