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情欲札记

第 12 部分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丫丫终于打来了电话。
“马叔叔,我和海棠在中州市大桥南桥头的,你快来!”
这丫头还是不傻,知道这时该约地方了。
马万里匆忙的下了楼,打了个出租车往南桥头赶。他在车上思索着,一会儿怎样的面对这个叫海棠的姑娘,又怎样的说服她说出事实的真相来。他是记不得这个叫海棠姑娘的容貌了,她在他的记忆里模糊不清,心里只记得自己曾鄙夷着这个陷害他的姑娘。如今马上就要见着人了,他心中的怨恨却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什么也没有了。车子快到南桥头的时候,马万里麻烦“的哥”说:“开慢一点,别走过了头。”
终于,他看见了丫丫和另一个女子,两人正倚着栏杆看那江边的夜景。马万里付钱下车,轻轻的走到两位姑娘身边。走拢了,故意咳嗽了一声,丫丫扭头一看是马万里,顿时欢呼起来,
“马叔叔,你终于来了!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清脆。
马万里见丫丫身边那姑娘比丫丫生得还要端庄齐整,腰肢也是一般的细,只是少了丫丫的调皮灵动,却比丫丫成熟老练些,想来就是那个叫曲海棠的姑娘了。
曲海棠见到马万里仍是很不好意思,她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马局长,那天的事——我真是很对不起你的,我是他们的……”
马万里连忙制止住她的话。
“好了,现在先别忙说这些,这里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谈谈,好吗?”马万里说这话时极其和蔼,没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曲海棠听了眼前这位长者宽厚的语言更加羞愧不已,她感激的点点头。曲海棠本来这次回到中州市,心里就提心吊胆的,她还记得离开中州市的情景,在她住的房间里,王老板给了她一万元,威胁她立即离开中州市,否则就会找人废了她;她当时吓坏了,只得被迫匆忙离开了中州市,连好朋友丫丫都没来得及告诉。她现在想起这些都不寒而栗。
马万里和两个姑娘来到她们现在的住处,这里离市中心较远,但也不算是郊区,丫丫上班也方便。马万里本来想叫他们上自己的家里去的,但是曲海棠说什么都不去,他也不好勉强,只得跟着她们来到她们住的地方。进了屋之后,马万里发现房间里收拾得倒是很干净,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肮脏,自己内心里也检讨起来,人是不能凭职业或外貌去判断她的品德的。海棠进了屋,面对马万里仍是有点拘谨,她很客气的招呼马万里。
“马局长,您请坐啊。”
“海棠,你也别叫我马局长了,我早就不是局长了,你就和丫丫一样叫我马叔叔吧。”马万里苦笑着。
海棠瞪大了眼睛,对马万里的话有些吃惊。
“您不是局长了,莫不是因为——”
她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马万里却宽宏大量的笑了起来。
“呵呵,其实当不当这个局长都没关系,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啊,哦,对了,我一直都在找你哩,我想问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棠又紧张起来,她以为马万里这时又要兴师问罪了。马万里见吓着了曲海棠,就用轻松的语气安慰她。
“海棠,你也别紧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我知道,这件事,你也可能是受害者,丫丫给我说起过关于你的一些事。”
曲海棠感激的点点头,心里的担心消除了一些。
“那天,你到康乐保龄球馆打球,金山角洗脚城的王老板早就设下圈套要害你。你打累了球,喝下去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矿泉水,矿泉水里含有安定的药,你喝下去不久就不省人事,被人抬到球馆为客人准备的休息室里。我被王老板指令睡在那间房里等你,他们硬着要我和你发生那种关系——”
海棠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马万里却没注意到,他已经沉浸在那天发生的情景中。
“我不愿意主动勾引你,你也没像他们说的那样会对我动手动脚。在他们的房间里安装有闭路监视系统,他们一见你醒来没有和我发生那事,于是就让一早安排好了的警察进屋……”
后面的事马万里都是知道的,海棠不愿再说下去,就此打住。
“那你后来如何从公安局里出来的呢?”
曲海棠听了这话,脸上一下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进去了以后不久王老板就把我保了出来。王老板在我家里给了我一万元,威胁我不要将这事说出去,还说要我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否则——他们就要杀了我——呜呜”
海棠又想起王老板威胁她时凶神恶煞的模样来,已是忍不住抽抽答答的哭出声来。
“海棠姐,别哭嘛。”丫丫在旁边安慰她。
马万里听了海棠的叙述,知道了整个事件的始末,愤怒得握紧拳头,他憎恨胡宝亮和王老板等人的行为卑鄙无耻,为了让他离开工商局局长的位置,他们可真是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啊!马万里顺便把中天房地产公司在城南犯下的种种恶事给她们大致说了,当马万里把讲到李国旺的妻子刘正红的惨死的情景,两个姑娘都已是泪眼婆娑,心里头充满了对中天房地产公司那伙人的仇恨。
马万里又忧心忡忡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目前,这伙人已经形成了一个经济利益共同体,他们不知拉拢腐蚀了多少个国家干部为他们服务,中州市以后会掀起一场腥风大浪,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又是谁?”
马万里真诚的对海棠说:“海棠姑娘,我非常感激你今天能对我说出真实的话来,我恳求你,在公安机关或是检察院的同志向你调查情况时,你能像今天这样说出真实话吗?”
曲海棠望着马万里热切而又期待的目光,旁边的好姐妹丫丫也期盼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时间像是被期待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海棠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凝固了的时间又通畅起来。旁边的丫丫忍不住哭着扑到海棠的怀里,搂着她叫了声:“海棠姐!”马万里也很感动。是的,海棠这个柔弱的女子,能答应马万里这个请求,她心里得有多么大的勇气来承受这样大的压力!他是过来人,历经风雨无数,知道这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海棠、丫丫,马叔叔提醒你们一下。这事还没这么简单,从今后你们进出家门千万要注意安全哦。”
“嗯,我们知道了。”
“那就好。海棠在没有接到我的正式通知前,不要与任何单位或者个人接触,更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马万里担心有人对她们进行恐吓或者威胁到她们的生命安全。曲海棠对马万里的安排也是非常的佩服和感激。
“还有,我看丫丫你暂时也别去保龄球馆上班了。现在海棠回来了,你那儿极不安全。”
丫丫就调皮的嘟起嘴来,说:“防备得至于那么严么?像是搞阶级斗争一样。”
海棠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的,用手悄悄扯了一下丫丫的后襟。马万里装着没看见。马万里知道丫丫心疼那没领到手的工钱,就关心地问起丫丫。
“丫丫怕是最近没钱花了吧?马叔叔可以先借你点,二千元够了不?”
说完就从腰包掏钱。丫丫老实得很,就要伸手去接,被海棠拽住了。
“马叔叔,不必了,我们现在还不缺钱花的,你自己留着用吧。”海棠眼里流露出一种庄严和固执的神色。
马万里感到海棠通过保龄球球馆风波,已和一般的风尘女子有许多不同,知道她已经变得成熟了。
海棠自己也认识到这点,心里充满着自信与欣慰。自从她到这个城市打工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马万里这样真正关心过她们,为她们的处境设身处地的考虑过。那些男人们在看她的时候,眼里总是露出y亵的神态,那眼神几乎要将她身上穿的衣服一块块剥裂开来。她和姐妹们赤ll的在男人们身边周旋,她们毫无尊严可以维护!久而久之,她的心灵在这座城市里已经冰封,变得麻木了,她们随波逐流,做着金钱的奴隶;如今马万里身上彰显出来的宽厚与仁爱,像是万丈霞光,让她尘封的心里渐渐冰雪融化恢复了往日灵性。
马万里从丫丫她们那儿出来后,口里哼着《白毛女》中杨白佬见着喜儿时欢喜的曲儿回了家。今晚对他来说确实意义非凡,他没能想到失去了的希望竟然能够回来,曲海棠一个弱小女子,居然愿意站出来揭穿那些人精心设计的丑恶,她自己的处境又是这般的艰难,这世上的恩恩怨怨谁又说得清楚呢?现在自己有了向世人宣告清白的底气,他对李国旺那边正面临的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就充满了信心。
马万里回到家后,休息了片刻就给李国旺打了个电话。
“小李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曲海棠了!哎,真不容易。曲海棠说了保龄球馆陷害我的情况,并且她还愿意为我作证,证明我的清白。这真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事啊。”电话里,马万里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马大哥,我祝您早日洗脱冤屈,还你一个清白。”李国旺也替他感到高兴。
“谢谢,你们那儿准备得怎么样了?”马万里又关心的问起李国旺他们那边的事来。
李国旺告诉他一个重要的情况,“中天房地产公司已经向凤南县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了。今天下午,乡亲们就已收到了法院的限期拆迁通知书,奇怪的是,唯独没有我自己的。马大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马万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暗暗吃惊,这中天房地产公司的手脚也太快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确也是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了。但凡凶恶的虎豹抓到猎物后,有时会将猎物玩弄于股掌间,玩腻了之后,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杀死猎物。现在,胡宝亮他们已经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用行政强制手段使李国旺等人就范,至于为何李国旺不在拆迁之列,现在还是个迷,有可能是他们采取分而化之的策略。李国旺他们将在屈服或是抗争中选择其一,而后者无疑是悲壮的。
马万里说道:“你现在不在拆迁名单内,并不意味着将来他们不拆迁你,这事放在一边,你们材料准备齐了吗?”
李国旺恍然大悟,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材料早准备好了。”
马万里又问:“那拆迁的最后期限多长?”
李国旺回答道:“三十天之后。”
马万里盘忖了一会儿,分析说:“三十天时间虽然紧了点,但事在人为,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你们分头行事也许还来得及。我的主要精力呢,放在向公安机关和检察院检举揭发这一边,如果那王老板能把胡宝亮等人的行为交代出来就好了,你们这边的压力就要轻些;小李你要组织好村民继续加大力度向凤南县和中州市政府、党委、人大等各部门反映城南的情况。”
“嗯,马大哥,就按你说的办!”李国旺心悦诚服的答应了。
游刃有余
第二天,李国旺就通知大伙到他家来商量办法。
二三十个村民挤在李国旺原来的餐厅里,有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有的懒得去擦椅子上的灰尘,索性站着,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个不休。“这事可咋办呢?”“是呀,是呀。我的心都纠紧了,不晓得咋办。”“要是谁能拿个主意就好喽。”平素老实不多言的人就找了把椅子远远的坐下来看,一言不发。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妈的,怎么还没有协商好就要拆了?老子就是不走,看他们怎样拆?!”
这是平时就蛮横不讲理‘二楞子’说的话。
“哼,你这时倒是说大话,到时推土机来了,你怕是比兔子跑得还要快!”老栓奚落道。
老栓是资格的辈份较高的人,他批评起年轻人来,仍是不留脸面。话音刚落,几个婆姨就在旁边笑了起来。
‘二楞子’的脸刷地红了,犹是不服气,争辩道:“栓叔,你别针对我撒,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
栓叔听了这话,自己也没得个主意,点点头,也不再说他了,自言自语道:“现在咋个办啰?”
“就是。你说这事咋个办呢?”众人都附和着说。
老栓唉声叹气的愁着以后的日子,独自走到门口旁裹了根叶子烟一搭一搭的吸着。浓烈的烟雾刺激着他,不时剧烈的咳嗽几声,咳出一口浓浓的痰来,“啪”的一声被他吐在地上。又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不好意思的用那解放鞋上去“擦”了两下。二楞子见状讨好的递了根过滤嘴给他,“栓叔,抽这个吧,你那个已经过时了。”老栓毫不客气的把烟接了过来,c在耳朵旁,还是吸他的叶子烟。
众人胡乱说了一通后,都没个主见,讨论声渐渐停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到李国旺身上。
李国旺见大家惶惶不安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得很;等他们安静下来才不慌不忙的说道:
“乡亲们,法院的限期拆迁通知书大家都收到了吧?我先给大家说一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收到那个东西呢。”
“真的啊?”
“这是怎么回事?”
乡亲们都觉得这事蹊跷,又引发了一片议论声。
李国旺没有管这些议论,继续说道:
“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尽管我还没有收到法院的通知书,但我想那是早晚的事,现在我们不去管他!今天我叫大伙来,就是和大伙商量我们以后要做的事情,看看这事咋个整才好?你们说,要不要得?”
“要得!”
“那当然好了!”
“国旺真是好样的。”
大家都觉得李国旺这时候站出来为大家说话实在了不起,齐声叫好。
李国旺就说道:“我和马大哥商量了一下,我们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写好材料向政府如实反映,争取引起上面领导们的重视,派人来解决。我们分两路走:一拨到县城,一拨到中州市去。大伙说看,怎么样?”
“好啊!”
大伙都觉得李国旺这法子可行,思路很清晰,目标也明确,比起二楞子他们那些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想法强多了。
老栓的女人更是忍不住夸赞李国旺说:“我说旺仔啊,你这法子实在是好,我们以后都全靠你了。现在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你,可真是享福哦!”
“是啊!”
“别提这事,人家旺仔女人刚死,这不是戳人家的的痛处吗?”老栓用脚踢了女人一下。女人瘪瘪嘴不睬他。
“旺仔真是士别——那个日,刮目相看啊!”根叔喜欢看戏,就是记不住台词。
“根叔,是士别三日。”有人小声提醒他。
“哦——对!是三日刮目相看。”根叔总算记起来了。
众人都夸赞李国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呵呵——”李国旺却憨憨的笑着,推说这些都是马大哥的意思。“那就这样说定了,下个星期我们开始行动,我和二伯到市里。”“好!我,老栓还有二楞子到县城去。”根叔自告奋勇的说。李国旺和乡亲们商定了去县城和市里的人后,乡亲们怀着希望离开了李国旺的家。
马万里的确教给他不少东西,以前许多道理李国旺根本不懂,但那时间毕竟只是短短的几天,李国旺通过自己的揣摩,明白了人世间的美丑,正义与邪恶,他学会了用大脑思考问题。
因此,此时的李国旺自与在看守所遭人黑打的李国旺有天壤之别。人们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李国旺其实就是这种生于忧患之人。如果没有城南土地的开发,李国旺就和村里许多人一样,在这块毫不出奇的土地上平淡的度过一生,这也是一种人的活法,谁又能说他不是幸福的呢?但命运要和他开起玩笑来,他先是被人收了执照,又在看守所遭人黑打,后妻子惨死,面临家破人亡的境地。他被人一步一步的到悬崖!如今他却进退有度,丝毫不慌张,仿佛即便在死亡的最后关头也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乡亲们离开李国旺家不久,中天房地产公司就来了三个人。王老板他是认得的,另一个是田耕农,也是副总,还有一个是公司的工作人员。王老板跟在田耕农后面,低着头没说话。
田耕农语气柔和的对李国旺说:
“李老板,我们今天是专程来和你商量拆迁协议的事,你看我们协商一下行不?”
李国旺不知这几人安的什么心,只是冷笑道:
“你们原来不是早就盘算好了吗,现在协商个什么?!”
田耕农就堆上笑容,说道:
“兄弟,我们也有计算失误的时候嘛,现在改过来还来得及,你说呢,王总?”
田耕农假意征求王老板的意见。李国旺心里终于清楚了他们的算盘,故意说:
“那你说说现在如何个赔法?”
田耕农以为李国旺已经答应下来,忙叫那个工作人员把协议摊在桌子上,指着早就计算好的赔偿数额说:
“兄弟,你这农家乐房子我们查清楚了,一应手续全部齐全,我们原来计算有误,现在重新算过了,确实应该赔偿你三十一万伍千元。你看,这样合理不?”
那田耕农他们现在把李国旺的房屋价值尽往高处估,就是希望李国旺能够答应下来,签了协议,他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李国旺自己清楚自己的房屋价值,见他们多估出了一万多的价值,心里对他们的行为更加鄙夷。
他决定故意将他们一下,于是说道:
“我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吧,这里的乡亲和我是一样情况的还有很多,你们看看,他们的赔偿又如何算法呢?”
“这个——这个嘛——”田耕农和王老板没想到李国旺会提出这样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问题,两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李国旺就坦言说道:
“我和乡亲们的情况都是一样的,他们的没算好,这协议我就不签!”
“你!——”
王老板在旁边气得咬牙切齿,亏得田耕农用手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才没发作。三个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王老板出来后直对田耕农气咻咻的说:
“这人真是疯了!明摆着的好处不要,偏要和我们对着干,我看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耕农只得打电话向胡宝亮请示:“老大,这儿的情况是这样的——”
胡宝亮知道了情况后,也很是不解李国旺此举何意,只得把李国旺作为补充执行对象添了上去。
赶尽杀绝
马万里在引凤村的三天活动,也没逃得过胡宝亮的眼睛。
他在村民家中活动的身影,被城南土地开发办的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这位工作人员年龄较大,算是凤南县政府的资深人士。马万里在市里虽不像市长、市委书记那样频频在电视、报刊上露脸,但他也是市级重要部门的头头,有时在电视或报刊上崭露头角还是有的,所以他认识马万里,而马万里并不认识他。
那工作人员发现马万里在社员家中进进出出,不像是在走亲戚,倒似在办什么重要的事,就有些好奇。他装作路人无意间经过人家房门口,却仔细的探听里面的谈话,哪知他们说的是房屋拆迁有关的事情,就大吃一惊,连忙溜走了。
工作人员就把这一情况给开发办的周主任讲了。周主任这几天一直在纳闷,怎么村民们都不来签协议了,却原来是在商量什么事情。他又一想,这马万里在其中掺和个什么事呢?这一想,就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而且对中天房地产公司的开发极为不利。
周主任想了想不是办法,就给王老板通了电话,告诉他新发现的情况。王老板听了也觉得事关重大,就约周主任今晚在市里一见钟情酒家细谈。周主任想也未想就答应了。这也正是周为清所期望的结果!他原来在市级机关上班,原来的部门油水虽然不多,但还可以隔三岔五捞点好处,现在一下被踢到这鸟不生蛋的穷山区,已经好久没有闻到女人和钞票的香味,心里头早痒痒了。回头看看原来的那些兄弟伙,一个个都捞得脑满肠肥、名利双收,他却还在这穷乡僻壤苦苦挣扎,看不见“钱”景。现在看来,只要自己会把握机会,命运对谁都是公平的。
当晚五点四十分。
周为清早早来到一见钟情酒家等候。王总还没到,周为清不停的看表,一副急不可待的神情。满满的一壶茶也几乎被他喝完了,服务员又为他续了一壶。
六点过一刻,王总陪着胡宝亮到了酒店。周为清自然是认得胡宝亮的,不用王总介绍。周为清上前一把握住胡宝亮的手,一边献媚的说:“秘书长大驾光临,我真是受宠若惊啊。”他这话发自内心,以至于握住胡宝亮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仿佛那已不是握住的一只手,而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根稻草。
“哪里,幸会周主任了。”胡宝亮对周为清这种死皮赖脸的作法十分厌恶,却又不好当面发作。
王总见状,连忙主动伸出手去和周为清握手,“周主任,你好!”
周为清才醒悟般放开了手,和王总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胡宝亮对周为清的卑贱行径不大感冒,但对他提供的消息还是挺重视的。他认为周为清的消息来得非常及时,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所以他这次专程和王总一块来,目的就是想抚慰和奖赏周为清一下。
三个人在雅间坐下。胡宝亮再次问道:“你说的情况可是属实?”周为清肯定道:“千真万确!”
胡宝亮对马万里与村民一起反对征地的行为,非常吃惊。他意识到城南的村民有了马万里的暗中支持,将会给以后的拆迁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会打乱他的全盘计划。目前中天房地产公司的银行贷款已经全部到位,拆迁公告也早已四处张贴,就等着那些村民拿钱走人。这时间不等人,每延长一天,都会给中天房地产公司造成损失。他现在的处境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却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决定再给予马万里更沉重的打击,让他不再有空暇涉入城南房地产的开发。胡宝亮与周为清迅速就如何收拾马万里达成了共识,确切的说,周为清谈不上提出具体的意见,完全是按照胡宝亮的旨意去办,他已在不知不觉间自觉沦为胡宝亮的一颗棋子,听凭驱遣。
胡宝亮说道:“我看这样,你回去后,专门就此事向分管的市领导汇报,并且将村民不配合拆迁工作的原因归咎到马万里头上。这个呢,就说马万里被撤职下来后,自身不好好深刻检讨,反而将一股怨气发泄在市政府头上,现在正在城南一带拆迁户中猖獗活动,说服集中了一大批拆迁户不配和政府拆迁工作;马万里的这种作法无疑是对中州市城市建设的严重破坏,建议市政府和市工商局给予马万里更加严厉的处理!”
胡宝亮说话头头是道,已经将此事说得上纲上线,周为清听得五体投地,不住的点头。
三人分手时,周为清果然从王总那里获得一笔丰厚的奖赏。市委那边给胡宝亮打了个电话,先行离开了。
王总照例邀请周为清说:“周主任,今晚到我的洗浴中心轻松一下怎么样?”
“好啊,王总,你不说,我自己都要去的了。”周为清很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去了金山角洗脚城以后,王总为周为清安排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姐,周为清照单全收。但这次周为清趴在那小姐身上“呼哧呼哧”忙乎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有爽成,许是饭前茶喝多了的缘故,“兄弟”很有意见。最后弄得两人都十分扫兴。“妹妹,下次再来找你玩!”周为清走时不甘心的对那小姐说。“好的,下次你可要雄得起哦!哈哈!”只要有人付账,何乐而不为,但她仍调侃了他一下。周为清很不好意思,脸刷地红了。男人其他地方还可以说不行,那个地方可千万不能说不行,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得人钱财,替人消灾。第二天。周为清就去市政府找到汪副市长汇报工作。他按胡宝亮的说法添油加醋的说了情况:“汪副市长,自从马万里在城南大肆搞破坏活动以后,我们开发办的工作就停滞不前。说得严重些,是基本上近于瘫痪了。因为马万里已经说服一大批拆迁户不配和政府拆迁工作,甚至和政府公然唱反调。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仍无成效,您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对马万里采取一些措施?”
汪副市长听了周为清的汇报,并不以为然。他认为城南拆迁工作遇到阻力是正常的,其他片区的拆迁工作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难道说其他片区也出现了马万里、李万里?他不排除马万里被撤职后到城南地区搞调查的可能性,但如果就此把整个开发工作遇到的问题都推在马万里一个人头上,这显然是不客观的,也不公正。
汪副市长表态说,“如果马万里真是因为被撤职,而对政府心怀不满,甚至实施报复行为,一经查处,市政府肯定要对其采取更严厉的处理。”
汪副市长同时还指出,“城南土地开发的工作还要继续深入开展下去,开发办的同志要到下面去,到实地去调查情况,摸清村民不配合拆迁工作的真正原因。这个情况,我要求周主任做好调查报告向我呈上来。”
“好,好,我回去一定安排。”周为清一听头都大了,冷汗直冒。汪副市长的态度自己始料未及,只得一一的将汪副市长的指示记在本子上,回去好落实。
周为清从汪副市长办公室告辞出来,立即就把汇报的结果转告了胡宝亮。胡宝亮听了有些不满意,又不好发作,只得强调周为清回去好好调查,调查完了后,将调查报告先交与他过目。
迷失自我
张渝此时正面临着人生中无尽的困惑。
那晚他从宋春玲家中出来后,非但没有寻求到解决烦恼的答案,反倒整日头痛不已,他只好听天由命了。因此,胡宝亮的每一次聚会,他只要没有特殊的应酬,无一例外都参加了的,而且对胡宝亮或是其他人给的好处不再推辞。他已经对收取这种所谓的劳动报酬完全麻木了,以至于到底收了多少也不清楚。好在他回去后都如数交给了王倩,也不说明是谁给的。王倩苦劝不住,只得帮他记个数,以他的名义存起来。
王倩隐约觉得张渝这样的沉沦下去,迟早都会出事。张渝这时已学会了喝酒,但他酒量还是不见起色,每喝必醉,回家后人事不醒,倒床就睡。但他半夜就睡不着了,常爬起来在本子上写点东西。
有一次,王倩乘他又睡着了,翻开了张渝的本子,瞧见里面记的是会议记录或是案件讨论意见,也有一些其他密密麻麻的文字,写着:马万里x年x月x日被陷害罢官,是我指点王老板的结果,我究竟干了什么?又翻过一篇写着:李国旺妻子刘正红惨死,是王老板指使人干的——一连几篇写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文字,看得人心惊胆战。当她翻到其中一篇时,却是一首诗,题目叫《迷失的荒原》,内容是:
喧嚣的尘土
卷起千堆沙浪
噬啮着这块贫瘠的土地
迷途的羔羊
无意间踏入这荒原
在荒原里迷失
善良和罪恶
迷朦与无知
在废墟里已毫无意义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心在荒原里迷失
每一根神经的触动
都像凤凰在烈火中涅磐
痛苦和喜悦不仅在于r体
就让生命在迷失中轮回罢
每一次生与死的轮回里
找回自己
于是灵魂不再像幽灵徘徊
在荒原里迷失
王倩看完这诗,意识到在张渝内心里一定潜藏着极大的苦恼,他提到的这荒原,那又是何种境地?是人间的邪恶,还是指他自己的思想迷悟,她无从而知。后来她曾试图想让张渝说出这些苦恼,但张渝每次都苦笑着说不出来,越发的痛苦。王倩见无法替他排遣忧愁,只得任由他去。
张渝是知道不能和胡宝亮走得太近了的,不然以后自己连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他意识到这点后,倒是和组织部的吴吉龙走得很拢,两个人的联系也就多了起来。组织部的部长宣兴汉已经退下了,吴吉龙这时成了名副其实的部长。
张渝原来到外地出差,回来时都忘不了给胡宝亮捎带一些礼物回来,现在他多了一项义务工作,那就是给吴吉龙也捎带一些东西,有时他也为张副院长顺便准备了一份。这样一来,张渝的行礼包就又大又沉,虽说东西是在天上飞来飞去,但是上下飞机还是得去登记和接取。这也是件苦差事,等把东西搬回家来,那感觉比上班办案还要累。王倩见他回来后疲惫的样子,也挺心疼,劝他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张渝有苦说不出,只有无奈的笑。
礼物倒是费劲的带回来了,这还只是苦恼开了个头。怎么送礼物,也是件费思量的事情。胡宝亮、吴吉龙等人都是社会上层人物,张渝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把东西交到他们手里,却不显得谄媚,不然礼物送出去了,人家却不领情,甚至不知觉中得罪了人,这样不如不走这一遭。
张渝在送礼前查阅了关于如何送礼的资料,总结出三点:第一,送礼要摸清受礼人的喜好,便是人们说的投其所好。如果拍马p的人不会找地方拍,拍错了地方,那就非但得不到奖赏,还会被马脚踢,闹得非死即伤就惨了。据清史载,清代有位大官的喜好非常怪癖,这官喜欢大脚女人,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那又臭又大的女人脚最是钟爱。他的下属摸清他的这一癖好后就专门物色这种女人买来送与他,因而便很容易得到提升;第二,送礼要掌握好时间和地点,在办公室或是公共场合下是不能送显而易见的物品的,因为礼品固然贵重,人家即使想收下也不方便收啊,这类东西得在夜晚的掩护下送去;第三,送礼得讲度。不送礼不对,送礼送勤了自己财力又亏空,就得讲究送的礼物与得到的奖赏成比例。那受礼的人也不是傻子,你的礼一旦断了,他自己也会思量,是否与你的回报相称,他会找机会给你适当的提升一下以示弥补;然后你自然就会再给人家送新的礼去,这样礼尚往来,无穷无尽,大家皆大欢喜。
张渝弄懂了送礼的法则,心里对下一步送礼的方式清楚了个大概。但他还是为了难,这送去的第一个礼品是给谁呢?胡宝亮位高权重,对自己又有提携之恩;吴吉龙的身份和胡宝亮现在是不相上下,自己今后的仕途也得靠他;张副院长是自己的直接领导,也是得罪不得。
最后,张渝权衡再三,决定先去张副院长家,自己上次是去过他家的,而且后来证明那次去得非常及时。从那时以后,张副院长对自己就非常倚重,自己和杨兴万之间的矛盾也缓和了许多。
张渝选择了一个风清云淡的夜晚去给张副院长送礼。他去之前给张副院长打了个电话,说前次出差回来为张副院长带了一包土特产。那包东西其实很普通,只是当地的土特产而已,这不算是他真正送的礼,只是借这个名。他回来后在中州市珠宝店买了一副翡翠玉镯,价值五千多元,这才是他送出去的真正的礼物。
张渝轻车熟路的找到张副院长家。还是那年轻的夫人开的门。
“哎哟,是张庭长啊。来,请进。”
夫人语言中不乏露出些惊喜,张渝就提着那包东西进了屋。
女人又不忘唠唠叨叨。
“还提这些个东西来,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空着手来就行了嘛。”
女人说完又帮着张渝把东西拿进屋里去了。一会儿还是出来为张渝冲了杯清茶,但这次她没有走开,而是陪着张渝说着话。
“上次我的婆婆死了,当时人太多,没有把你招待好,你可要多谅解哦。”
张副院长也在一旁附和着,
“是啊,是啊,张渝你可不要介意,我们当时确实忙不过来,没有多照顾到你。”
张渝觉得院里如果要评选最佳夫妻搭档的话,张副院长两口子无疑应算是其中一对。
张渝口里却说:“哪儿的话,我看你们都在忙,才没多打扰你们。那天的饭菜都很香,我和王老板在酒席上老实不客气,吃了很多菜哩!”
“哦——这样就好了。”张副院长如释重负的样子,仿佛去了藏在心中很久的一个担心。
“你们前次去哈尔滨扣款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没有。我们这次去办得很顺利,我们先去把那边公司的银行帐户冻结了之后,那边公司的负责人一下就慌了,帐户上可有他们公司才进账的八千多万的资金!连忙派人和我们联系,要求和解了。这款在咱们掌握之中,就好比整个诉讼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你说呢,张院长?”
张副院长很满意张渝打的比方。
“嗯,是啊。我就说你张渝能干嘛,只要你张渝出马办的事,我一百个放心!”
张渝听得这夸奖,也有些得意了。
他还是故作谦虚的说:“哪儿呀,还不是您院长领导有方,我才能够得心应手。”
张副院长见张渝不居功自傲,更加觉得张渝真是个可造之材,又忍不住说起杨兴万的不是来。
“你比杨兴万强多了,前段日子还和你闹不是,真是的。我已经批评他了。”
张渝这才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办,忙从怀里口袋掏出那一副翡翠手镯来。
“我这次路过哈尔滨的一家珠宝店,偶然看见这一副手镯,当时便觉得夫人戴上它气质一定会更加出众,便买下了送给夫人。”说完将这一副手镯小心的递与女人。
“哇!真漂亮。”
年轻的夫人戴上手镯后果然端庄,开心得很,左瞧右瞧,舍不得摘下来,嘴里直夸张渝是个有心人。张副院长见那女人喜欢的样子,眉头故意一皱。
“张渝啊,你这样做,我怎么好意思收呢?这样吧,这副手镯多少钱,我照原价买下了。”
张渝怎好说出买时的价格,只说:“张院长,这没啥的,值不了几个钱,只要嫂子喜欢就行了。”
女人也在一旁故意把那粉雕玉凿的手递与丈夫看,一边撒着娇问:“老公,你看这样子好看吗?”
“好看,好看。”
那张副院长本来就只是虚与张渝客套一下,并不是真要出钱来买,就顺势谢过了张渝。
“张渝,你这是太客气了嘛,下次别再破费了——啊?”
张渝笑答:“好的,好的,我听张院长的。”
那晚两人又推心置腹谈了许多话,张副院长与张渝关系更是进了一层,张渝宛然已是他最贴心的心腹一般。张副院长谈到那高兴处甚至直接向张渝暗示,今年无论如何要把张渝提为正庭长。宾主皆大欢喜。
张渝送给胡宝亮的礼物自是更加考究。胡宝亮和张副院长的性情不同,是万不能送他俗气东西的。开始张渝还照实送他一些土特产,胡宝亮收后也表现不出神态,但张渝猜想他是不满意的。那送他什么好呢?张渝很是为难。后来终于让张渝看出端倪来。张渝有时和胡宝亮在外面游玩,他常看见胡宝亮停留在山石的题字面前,认真观赏,把玩。他知道胡宝亮应是舞文弄墨的文人,自然对那些名人书法爱不释手了。
于是他利用出差的机会,收集名人字画。皇天不负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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