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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这世界有火山,有冰川,有深不见底的大海和深邃未知的天空,我们所知的一切神话和现实生活交织前进。但是你还能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所看见的情景和颜 色,画的莫名其妙的画,编的千奇百怪的故事,成年以后,你大概都忘了吧。那么你现在看见了什么,渐渐地,你知道名利的规则,金钱的魅力,你开始盘算着得到 和失去,你会笑着说自己只是大多数普通人中的一个,而对那些一直执着于热望与梦想的人表示钦佩却又敬谢不敏。好吧,假如这是因为你和我都不够坚强,我们至 少可以用爱情来弥补一点因它造成的遗憾。
尽管厌恶,但在韦宗镇面前,韦宗泽还是处于下风的,至少他不能拒绝他的友善吧,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韦宗镇生于一九七八年,只大他两岁,不 过高中还没毕业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了,还跟大哥韦宗耀不在同一个国家。这好像也是韦家的传统,因为儿子和儿子之间不用感情太好。韦宗泽认祖归宗以后,其实也 可以向父亲要求出国留学,不过他对盲目出国没有兴趣,何况在这个地方,有他不想放弃的东西。
跟韦宗镇第一次见面,是他和韦开娴一起回北京老家的时候,宗镇用浓浓的京腔当众骂他傻逼,韦宗泽旋即还以一句纯正刚硬的汉腔芍逼。就算在场有个新疆人 也能听懂他们骂的什么话。于是他们就在饭桌上开战了,结果是韦宗泽被安排到一个旮旯里独自用餐。韦宗泽确定这个亲生父亲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更别提他 也许会有点内疚十几年来没有关心过他。索性他没有抱过什么希望,所以失望也不是很大。
夜里韦开娴到他房间看他,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她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他干瞪了她一眼,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一起回来,反正这里没人看得上我。 韦开娴却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既然都已经认了爸爸了,以后你就得活在他的五指山下。依我说,你现在倒不如仔细想想,将来要怎么跟宗耀和宗镇争。说完 一顿: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儿子嘛别随便浪费这与生俱来的好性别。
我没有这么想过。韦宗泽回道。
没这么想过那你回来干嘛
我只是想看看换个选择会怎样。
听到这么个答案的韦开娴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钱。
韦宗泽忽忽一笑,连你都这么想,可见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
韦宗泽想了一下,唔,我也不否认有这个方面的原因,。不过,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我要多少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要钱
韦开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问题问得好,让我说呢,钱是一种只会嫌少不会嫌多的东西。韦宗泽点点头:猜到你会这么说。韦开娴似乎有些赞许, 好在你跟你的小女朋友一点都不像。你跟她又不熟,你知道些什么我一看就知道,她跟姐姐我是两路人儿,今天这句话换了成是你的女朋友听见,一准 儿会在心里嘀咕,世俗,真世俗。
被她这么惟妙惟肖地一说,韦宗泽忍俊不住,呼呼地笑出声来,纵身往自己大床上一倒,瞧上天花板上的氤氲柔和的吊灯,你不学她还好点,你一学,我就发现我真的很想快点回去。
年纪小就是好。怎么说有事儿没事儿都能掏心挖肺地。
后来他们就聊开了,韦开娴顺势给他讲了一些为什么根基在北京的韦少卿,会在武汉有情人。原来爷爷韦天铭娶的第二个老婆是一个武汉女人,也就是他们的奶 奶,父母在老家有一间食品铺子。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长子韦少卿,可惜三年后,爷爷为了扩展事业,休妻再娶,奶奶就独自回老家经营铺子了。所以韦少卿其实也 算半个武汉人,后来奶奶过世,留下六家食品铺子,因奶奶回娘家以后没有再嫁,膝下无子,这六家食品铺子便由韦少卿继承,于是韦少卿开始开始奔波于京汉两 地。自然,他也少不了在两地都有温柔乡。
后来嘛,由于爷爷认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必须独挑大梁,所以支持两个儿子斗法,斗赢的就是他的接班人,总之最后赢的人是韦少卿,然后爷爷就开始垂帘听政了。
垂帘听政是呀,爷爷是个小气包。
那爸爸呢爸爸是个阴谋家。
怎么说等你再大一点就知道了。
结果一晃眼,韦宗泽念大三,大哥韦宗耀已经接手一部分康桥食品的事务,二哥韦宗镇则大学毕业,对于叫阵大哥显得跃跃欲试。于是韦宗耀就在北京那边极力 提议让韦宗泽回归本家,这么一来韦宗镇又得着急了,谁让他跟韦宗泽不和呢。没多久他便找了个理由,跑到武汉来了。最让人意外的是,他还给韦宗泽带了点小礼 物,一支从瑞士带回来的机械表,韦宗泽不如他们这些人懂牌子,只知道价格肯定不菲。便在饭桌上开门见山,问他有什么阴谋。
韦宗镇的答案居然是要主动和解,这下好,又让韦开娴看到一场好戏。
自打这次和解,韦宗镇开始不断约他们姐弟出来见面,时常是三人成行。又因他们的奶奶是本地人,所以在这边也有不少商圈的朋友,韦宗镇居然特意从中挑了 些好家境又好来往的漂亮女孩,接二连三地给他介绍。这天差地别的表现让韦宗泽有些吃不消,便向韦开娴央求,尽量帮他搪塞掉这些无聊的聚会。
韦开娴说,你直接告诉他你有女朋友了不就得了。见他还是很犹豫,又道: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有什么好瞒的。韦开娴说到便做,不久就找机会告诉了 韦宗镇关于傅剑玲的事,还顺势告诉他也许韦宗泽为了这个女孩不会去本家,韦宗镇直觉好笑,你觉得那小子会是这么纯情的人
韦开娴道:要不然咱俩打赌,他不会跟这女孩分手的。
行,咱们走着瞧。
韦宗镇自此消停了两天,第三天又打电话约韦宗泽出来玩,装作还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要他一起去参加朋友的聚会,末了还强调,这家人是奶奶的旧相识。韦宗泽只好赴约,去了以后见他身边站着几个姑娘,就知道免不了又要逢场作戏。
有个女孩子恰好那天生日,兴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韦宗泽,对他的好奇心很强,加上宗镇的诱导,她便一直注意着他,韦宗泽也只当这是一种社交罢了。但始终 是男女互动,气氛越炒越热,一会儿大家起哄要他们情歌对唱,一会儿又吊着一个水果让他们同时吃,也怪韦宗泽自己不够收敛,居然迷得那女孩团团转,曲终人散 时,忽然以一吻封缄。
韦宗泽当时就想,幸好剑玲不在。
事后坐自家的车回家,他对韦宗镇道:以后再也不要叫我出来了。韦宗镇却调侃他:你这占了人家便宜,要对人家负责哦。话毕转头看看韦宗泽,发现他紧皱着眉,十分懊恼。心里想着:这下让你吃点苦头。
第二天正是周末,天空一碧如洗,韦宗泽自打睁开眼就迫不急待要去剑玲的学校接她,他们俩快有一星期没见过面了。他也很难得地没有马上就把她带回自己住 的地方,而是上午先去东湖环游,到中午便从武昌跑到汉口,找个水货馆子爽爽饕餮一顿,下午逛了一下商场,参观了一个静物摄影展,晚上回到他租的房子附近, 找个西餐厅解决晚餐。
原本这一天都过得很愉快,剑玲也难得地表现出一些温存的意思,令他欣喜若狂,可偏偏在他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送又上一个信封,径直递到剑玲的手中,傅剑玲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叠照片。
你要跟我解释吗她冷着脸逐一看完,然后拿着最后一张照片问他,那上面是他和另一个女孩亲密的样子,这是你喝醉了还是你又被谁勾引了
韦宗泽急忙回道:你别被这些东西糊弄到,这是肯定是宗镇故意陷害我的,他就是要让你看到这些东西,然后误会我。难怪那天他那么积极主动。
误会
真的是误会,这女孩自己突然贴上来的,你看照片上我的表情就知道了,我也吓一跳。
你傅剑玲忍无可忍,一手把照片揉成一团,拿起包包就要走。
你别这样。韦宗泽连忙追出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你相信我,真的。
傅剑玲却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直到被他牢牢拽住,扶着双肩说:这些都是假象,你懂吗只不过是装模作样,逢场作戏,我连那女孩的长相都不记得。
啪。于是他领到一记火辣辣的巴掌。
傅剑玲自觉比他还痛,苦闷道:我累了,对不起,许为静说的没错,你跟我这么死脑筋的人在一起也会很累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宁愿相信这些照片也不相信我。
不,我绝对相信你是逢场作戏的,因为你做得出来。
韦宗泽。她仰起脸看着他:你又变了,为什么你总是在变,每次我刚刚适应你的改变,你就又变了,我几乎跟不上你变化的速度。
她的手指冷冷地,轻轻自他眉梢而下勾勒着他的脸,夜色下,他显得邪恶而危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孤僻瘦弱的形象变成斯文冷峻,然后又变成聪明世故,直到今天,变成狡猾自私。
我们分手好不好
不好。
她却不肯妥协,我说你听着就好,明天开始,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不会再回应你任何信息。这个手机,还给你,你也不要到学校来找我。我只是想停下来,静一静,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韦宗泽任她把手机像枪一样抵在他的胸口,他也不接过来:不喜欢你就扔了它,但是我绝对不会分手的。你想要时间和空间冷静一下,我也没问题,我可以等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她却不为所动,但她知道再这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垂着眼,决然回道:好,那你就等吧。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他们俩同时感觉到有一支肉眼看不见的矛刺穿了自己的心。
韦宗泽终于肯放她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路的尽头,他还犹如做梦一样站在原地。总觉得只要还站在这儿,她也许马上就会转回来了。
可惜的是,韦开娴和韦宗镇打的赌,还是韦宗镇赢了。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是薛涩琪,二话不说便打包洗漱用品跑到她的寝室来跟她挤一张床过夜。幸而傅剑玲看上去并不怎么痛苦,不像许为静当年跟葛离分手,闹得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两个姑娘躺在床上说话,大部分是薛涩琪提问,傅剑玲回答。比如她问她,恋爱和分手哪一个更痛苦,回答是都还好。如此絮絮叨叨,直到入睡,薛涩琪问了最 后一个问题,有一件事你知道不知道什么事就是,你当年不是画了一张裸体画被许为静抢走了吗后来她以一千块钱的价格把它卖给韦宗泽 了。
现在你们分手了,不知道那张画还值一千块么。
然后过不久,许为静也听说他们分手的事,但鉴于之前的丑态,她没好意思直接找剑玲,转而去找了薛涩琪问,换来一句劈头盖脸的关你屁事。
事过大半月,韦宗泽竟真的没有主动再找剑玲,而是如约给她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这冷场的结果更让赢得赌约的韦宗镇得意非凡,毫不避忌地在他面前嘲笑他的 恋爱不过是个笑话。韦宗泽心里的怒火其实早就窜上了天,面上却无动于衷,甚至还迎合他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韦宗镇便当他是服软,别提有多快意,半命令式地向他提议,一毕业就去北京。
他本想在武汉再待些时日,最好完全驯服韦宗泽,可惜没多久,父亲就亲自来电要他回去,他只好收拾情绪,老老实实回北京去了。
等他回北京,就会发现自己被叫回去的原因,是有人寄了一打他在武汉嫖妓的照片,也许不是嫖妓,但那场面其实跟嫖妓也没什么差别了。
大抵韦宗镇因此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暴怒地打电话来质问韦开娴,因为只有她知道他在这边的生活花絮,可韦开娴听了以后大笑不迭,问他有没有把爸爸气死。韦宗镇只当这事就是她干的,恶毒地骂了几句泄愤。
韦开娴挂了电话,正好碰上韦宗泽回老宅拿点东西,他跟傅剑玲分手已整整三个月,成日都跟历洋混在一起。
韦开娴站在他房间门口问:那些照片是你寄的
韦宗泽不回答,韦开娴很肯定道:你和傅剑玲分手之前就有那些照片。
又见他眼神冷如冰雪。
她不禁笑道:嗯,我看你一点儿不比他心慈手软。话毕一顿,不过这要让傅剑玲知道了,只怕更加远离你。
这话让韦宗泽终于有了点反应,也是一个轻蔑的微笑,跟你们在一起确实不累,可也真的很没意思。
在你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色彩。
那段时间,韦宗泽没有回老宅住,也没有住在自己租的房子,而是搬到历洋那里去了。历洋比他大一届,已经在实习中,他租的房子就在八一路上,离剑玲的学校很近。历洋问他,就这么看着她,你能平静吗。他很肯定地回道:不能。
大概是受了他们分手这件事的刺激,薛涩琪对自己跟葛离的那种隐晦又古怪的感情产生了焦虑之情。期末考试前,下了两次雪,放晴的那段时间,正好葛离有假,他原本计划是陪妈妈回一趟老家,但薛涩琪非要他改期,先陪她一起去参加她爸爸公司办的春节活动。
葛离哪里去过什么大公司,这会儿倒要跟个老板的女儿当背景,心里局促得要命。薛涩琪还要求他必须西装革履,最好给他那光亮秃头盖上一顶假发。说得轻描 淡写,葛离自问没钱卖得起名牌西装,而且打死他也不会戴顶假发出门。支支吾吾跟薛涩琪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薛涩琪直接给他送来一套西装,那一刻葛离眼中的薛 涩琪仿佛是个陌生人。
薛涩琪打扮得很俏丽,却不能更直接更自然地打动葛离的心。
宴会上,葛离只觉得时间出奇的漫长,他所听到的每一个字也都迅速从他的耳边溜走,他甚至在跟薛涩琪的爸爸当面寒暄时呆若木鸡,惹得薛涩琪十分不悦,席间暗暗踩他的脚,气呼呼地说:你干什么呀,不想来的话就直说。
不是。葛离难堪道:我实在不习惯。
薛涩琪理所当然道:你跟我在一起就得习惯,何况你以后还得求我爸爸帮忙安排工作呢。
这话最让葛离难受,谁说我要求你爸爸。
那不然你自己找也可以,不过多一条路多个选择嘛。薛涩琪且笑。
葛离只是挠头,实在难以形容他坐在薛涩琪身边所感受到的巨大的压迫感。
散场的时候,薛涩琪不直接坐他爸爸的车子回家,偏让葛离骑着小绵羊送她,葛离心里不愉快,第一次没有依她撒娇,拒绝她的提议,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掉了。
薛涩琪只当他是有点自卑,也没再坚持。
葛离骑着小绵羊,不知不觉竟然骑到许为静家附近,思绪万千,忍不住下车去买了包烟,然后站在路灯下抽。他倒是不知道,夜深人静,许为静靠在自己窗前,早就看到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光头大个子。那大子抽完烟,就骑着他的小绵羊,歪歪扭扭地离开了。
第二天,葛离就陪他妈回了趟老家,根本就不告诉薛涩琪一声。
薛涩琪烦躁地等了两天,他才回来,而且马上就要回部队去。这次他想得很清楚,于是见面便问薛涩琪,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然后又分手了,你还能再把我当朋友看吗
薛涩琪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不悦地说:当然不能。
那现在呢还来得及改变这个结局吗
薛涩琪因他坚定的语气而受挫,十分气馁地回道:来得及,我还没对你说ok呢
葛离一笑,伸手在她额头上揉了下,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那样。薛涩琪略带伤感地垂下眼,默默盯着他的鞋子看,心里如针扎一般疼痛,她也许还不怎么喜欢葛 离,但是从她开始对葛离怀有期望的那一刻,她终于觉得自己并不孤单,终于觉得自己也有一种感悟,是可以通过和别人互动来获取的。只是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 了,大块头的葛离终究不太稀罕和她之间这份稀薄离奇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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