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鬼

第二章·魔鬼
2019年12月13日
周一早上，我照常步行去正在打工的地方——一家位于省会大学附近的打印
社。
学区附近的打印社挺多的，我打工的这一家在这里面也是属于极不起眼的一
家。
倒也不是我为了掩人耳目才选了这家店打工，只是因为年初的时候来这家找
工作的人最少，我的竞争对手少一些。
本来我也不是多优秀的人，一个打工的活儿没必要非得跟别人争得头破血流
的。
「哟，早啊！」
刚刚进门，坐在门口的打印机前正在整理打印出来的材料的楚建兴跟我打了
招呼。
老楚是这打印社里年龄最大的员工了，跟我一样是做临时打工的，这种六七
十岁的退休老人闲着没事出来找点事做的不在少数，一般不太在乎钱——虽然给
他开的工资比我还高一点。
「哦，老楚早。」
我也挥挥手打了招呼，结果却发现老楚看我的表情有点怪。
我摸了摸脸，感觉自己脸上应该也没什么东西，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啥……没啥，」
老楚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就是看你气色挺好的，哈哈哈……」
昨天刚刚昏死了一整天，气色怎么可能好？我也不想跟老楚继续说这些无聊
话了，得先开始准备工作了。
一般来说十二月末到一月初确实是非常忙的日子，打印社除了平时接的大学
里的工作外，还会收到周边一些初中、高中，有时候也会有小学发来的订单。
到了年末，什么单位似乎都开始忙碌起来了，而打印社也必须得跟着这些发
来订单的单位一起忙起来。
我们这种小打印社，全社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八个人，去掉我和老楚两个临
时员工，还剩下王浩、张文达、景峰、赵立兴、丰岳五个正式员工，以及打印社
的社长李元美。
全社除了老楚和李社长外年龄都不超过三十岁，李社长大约有四十岁，不过
至今未婚。
这家小打印社据说是她前年受够了当老师的工作辞职用存款开的，刚开始的
时候她几乎是一个人把这家店给撑了起来，就算到了现在联系业务、资金管理也
都是她一手抓，经常亲自监督成品，做起事情来很有我心目中的女强人风范。
讲真的，李社长这种人我很佩服，但是看得出这种高强度工作对于女性的容
颜损伤确实很厉害，如果让我扮演选择结婚对象的男性，我是不想跟她结婚的。
当然，我也不打算结婚，毕竟我还是喜欢青春靓丽、头脑聪明的女孩子，而
这种青春感在结婚后必然随着生活的冷硬而逝去。
与其说我不想结婚，不如说我希望全世界那种聪明可爱的女孩子都不要结婚。
但是那样的话，她们会不会都变成李社长这种模样的高龄女强人呢？如果变
成这模样的话，也不好办，所以说还是青春永驻为最好。
死亡就是最好的方法了——她们能在这个花一般的年龄死去，记录她们相貌
的资料就永远停留在了这个时间段，永远是如此的青春、如此的可爱。
哦，工作时间就先不要想这么多了，如果因为三心二意耽误了工作完成，还
是会被李社长数落的。
她平时对人也不是那么刻薄，不如说还算热心，不过就因为如此我也不想让
她对我失望。
「小刘，你过来一下。」
吃完午饭后不久，正在我专心给整理刚刚打印出来的一沓材料的时候，李社
长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叫了我一声。
我放下手上的活儿，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刚走进这间只有五平米大的办公室，李元美社长还没坐下，就开口问道：「
你打不打算转正？」
「……什么？」
我有点不太相信我的耳朵。
「就是问你想不想转正，」
社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刘啊，你在这儿打工打了也快一年了，你也
没考虑过把让工作稳定下来的事吗？」
「没怎么想过，」
我摇摇头，「现在工资就挺可观的了。」
「……你今年多大了？」
我愣了一下，答道：「二十五岁。」
「这个年纪了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没个明确规划吗？」
李社长眉头紧皱，「讲真的，现在的职场都不好混，我也懂你们这些年轻点
的不想去碰那些复杂的东西的心情，就跟我那时候不想当老师的心情一样，但是
我有存款，我有底气也有资历，开这间小店，也算是能吃得起这个饭。你现在这
个年纪，正是要开始存钱、开始为自己以后着想的时候，你就算在咱这个小店干
下去，我也不会亏待你，但是你自己也得想想自己履历表上一直没正式工作经验
，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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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这一通苦口婆心的说教，让我越发感受到事业型女性看事情的眼光之长
远，不过我也没办法啊，我有我自己的难言之隐……「……我再考虑一下吧！」
我的回答看来是让李社长有些不满意，满脸写着失望，看来她对我的期待确
实挺高的。
但是我平时也就是混混日子罢了，真的有那么值得期待吗？正式员工的那几
位明明干的都比我要强不少的……「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听李社长这么一说，我心里惊了一下：「不是，社长，我不是嫌弃这里，我
只是……」
「今天的工作其实没那么多了，你今天气色看上去也不太好，回去休息一下
吧，」
李社长苦笑着说道，「别担心，又不是要炒你鱿鱼，你要是想继续当兼职干
，就先这么干着吧！」
我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点了点头，扭身准备离开。
突然，李社长又把我叫住，低声说道：「别吸太多烟了，年纪轻轻满嘴烟味
，像个什么样子！」
李社长这么一说我才算想起来这茬事，确实喝那杯「烟草茶」
喝的味道有点太大了，昨晚漱口漱了好久也没把味道完全清掉啊。
不过我也懒得辩解说「我不吸烟」
了，只是慢慢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本来还在考虑今晚如果加班该怎么办，突然间在下午两点不到的时间就获得
了自由，让我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确实我是想再去确认一遍张绍馨家的位置，可以的话最好能见到她本人，不
过这个时间实在是太早了，对于已经在备战高考的高中生来说晚上八九点回家都
不过分，现在就过去的话，蹲守太久反而对我自身不利。
对了，再去她上学的高中看一看吧，也有必要模拟一下她回家的路线，这对
于我以后的行动也算是有利。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朝着地铁站走过去。
我从省会大学站上车，坐四站到达萍水街站，这个地铁站距离萍水公园很近
，而萍水公园又正好位于张绍馨家以及学校中间的位置，想必是她上下学的必经
之路吧。
我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开始读起来。
今天的天气相对于前几天还算是暖和了一些，公园里也能看到一些老头老太
太聚在一起下棋聊天，当然，也没有谁特背关注我。
「真是世事难料啊！」
正在我觉得我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扭过头来，看到了老师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有些惊讶。
「我确实有猜到你今天会来尝试跟踪张绍馨的，就提前来这边等你了，没想
到你那么早就到了，害得我都没有自我娱乐的时间了，呵呵。」
「我觉得这儿不需要你这么个人。」
「那是当然，这儿也不需要你，」
老师冷笑道，「你觉得哪里会需要一个残忍杀害女学生的神经质的杀人恶魔
呢？大家都觉得你死了才是最好的吧！」
我愣了一下，觉得老师说的很有道理。
我之前跟踪过的那几个女生出事之后，不管在网上还是现实我都听到过很多
人对于凶手那不堪入耳的辱骂，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种杀人犯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死不足惜，连我自己也不例外，而这也成了我一直以来尝试自杀的、微不足道的
借口之一——当然，仅仅只是借口而已，我并不是真的在乎。
「现在坐在这儿的老人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吧，跟他们一样坐在这里无所事
事的这位颓废的年轻人，竟然就是这座省会城市今年发生的连环杀人凶桉的凶手！」
老师压低声音，说道，「你说，如果这时候我突然跳出来大声把你的身份曝
光，这些老人们会怎么样？他们年老体衰，突然间受了这样一番惊吓，恐怕有几
位要当场一命呜呼了，这样子，又有人被你害死了，死亡名单上又添了几笔，哈
哈哈。」
老师说起话来的阴阳怪气真的让人不爽，不过我确实是不想吓到老人家的，
我对他说：「你要是敢在这里说出来，那你也不要想着能活着走掉！」
「哈哈，我可不怕你的威胁，你搞不定我！」
老师笑着笑着，突然板起脸来，「说到底，我们是共犯啊！之前的那些女孩
子，不都是这样吗？有你的一份，也有我的一份！」
他所说的「一份」
我也差不多懂事什么意思，我没有继续过问。
老师继续说道：「我平时也有看过很多关于你的实时新闻，还有网上一些对
于你的评论，整体上都是口诛笔伐，但是在这些辱骂之中，我也能看得出来，那
些不曾见过你真面目的家伙们，对于‘连续杀人魔鬼’这神秘面纱之后的模样的
恐惧。他们很多都期盼着你被逮捕，被逮捕后他们也能一睹你的面貌，但是如果
看到你这副人畜无害的形象的话，它们大概会大失所望吧！」
「我也没想过要满足他们的期待，我也不想被逮捕，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法
把我自己杀死。」
「杀人犯如果自己想死的话，大概会被当做‘回头是岸’的典例来进行宣传
吧，不过大多数人只会嘲笑你在博同情。大家都知道的，杀人没什么好同情的，
杀人犯说了再多也改变不了杀了人的事实！不多他人的生命，而且还是剥夺了那
么多条，确实，死不足惜，换成谁都不会放过你的吧！」
我不想博同情，我也不配得到同情，我也并没有对那些被我杀害的女孩子产
生过什么样的同情心，我只是照着自己的本能去做了。
我算是有良心的人吗？肯定不算。
就像老师所说的，我是连续杀人的魔鬼，是活在黑暗中、对那些清纯可爱的
女孩子们痛下杀手的魔鬼，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全都变成了魔鬼手下的牺牲品，
她们的青春的最后一刻，就留在了魔鬼的手中。
而再过不久，牺牲者又要再添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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