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死一般的沉寂,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沉沉的梦境之中,四周奔涌而来的黑暗几乎将她淹没。
床上的女人将眉头皱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暖黄的灯,宽敞的卧室,摆满了各色用品,和她的生活习惯相吻合,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眼前的这一切,都十分崭新,毫无被动用过的痕迹,就像是临时布置而成的。
周遭陌生的一切让她感到本能的恐惧,仍是强行镇定下来思索目前的情况。
哪知微微动身,掀开被子一角,就听到了一阵细而密的声音。
嘉文猛然掀开了被子,借着灯光,看到了拷在脚腕处的锁链,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墙角。
想通了一切,一种几乎盖过理智的怒火在她心中烧了起来。
她绷紧了下颌,把牙齿咬死,用力扯了扯脚腕的链子,毫无意外扯不动。
眼见事情没有转机,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四处搜寻手机,她的心里仍有一丝希望,直到搜寻完最后一个角落,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她愣在了原地,呆愣了半晌,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说过,要做,就把事情做绝了,才能知道出路在哪。
片刻之后,她面无表情地随手抄起放在梳妆台前的木凳,踉跄着脚步,拖着锁链往墙角处跑去。
她开始用木凳猛烈地敲击拷在那里的锁链,整间房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用尽全力捶打一番,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结果,那条锁链依然纹丝不动,静静地牵连着她的脚腕,泛出的冷光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都是假象,她被他刻意制造的假象给迷晕了眼,迷晕了心,她从来没有把他放在这样一个角度去考虑。
沈嘉泽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嘉泽了,他变得卑劣,变得阴暗,变得偏执,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就算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潜意识中依然不想将他想得太坏。
可他的本质就是坏的,所有正面的形象,都是迷惑她的假象。
她的额头淌满了汗水,浑身筋疲力竭,意识到这点,她把凳子丢到了一边,瘫坐在了地上。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嘉泽把门打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过这么狼狈的样子。
衣服皱巴巴的,头发凌乱,瘫软成了一团,眉目之间的意气风发仿佛被疾风骤雨所摧毁,再也难以摆脱堕落的状态。
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拾了一番。
穿上妥帖得体的职业装,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化着淡淡的妆容,把纤细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苍松翠竹,坚定得仿佛任何风吹雨打都无法撼动。
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她想要离开的步伐。
最了解沈嘉文的人,是沈嘉泽,他怎么可能连这点把戏都看不穿,更何况她又是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人。
他配合着她的演出,脸上的笑容越阳光明媚,心中的痛就越发难以忍受,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越发麻木,他的神世界进一步产生了异化,竟然产生了一些念头。
那些很早很早之前,就埋藏在他心底的念头。
囚禁她,折断她想要高飞的羽翼,完完整整保留她的身体。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算没有爱,也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他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了。
他以为再次面对她时,会有不安,会有愧疚,会有恐慌,然而,此刻他的心却是一种平静的状态,甚至还暗存着一种激动,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悬而未决的心终于轻轻放下来了。仿佛事情本该如此发展。
唯有看到她,他狂躁不安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他对她身上的凌乱美和堕落美有近乎变态的喜爱,于是站在门口静静地欣赏着她落魄的姿态。
他看着她迷离的,失神的眼睛渐渐聚焦,仿佛点燃了一团火,里边燃烧着可以凐灭一切的怒意,如同猛兽般势不可挡地扑向他。
嘉文用沙哑,略微残破的声线问他:“你满意了吗?把我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你满意了吗?”
他蹲下身子,微微低垂着头,凝视着她落拓的面容,像是受到了召唤,他用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颊,用满是赞叹的语气感慨:“嘉文,你真美……”
女人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愣了愣,半晌之后回了空荡荡的手。他转身离开了房间,一手稳稳当当拿着托盘,端进了丰盛的食物。
他把食物放在了桌子上,对她低低地说:“嘉文,饿了一整天,我给你准备了吃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
嘉文的目光瞥过桌上的食物,然后又转向他,用一种讥讽的语气问:“里边还有没有迷药?”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为以前的行为道歉。”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别装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也想明白了,我有段时间经常渴睡,当时还以为是工作太忙了,也不怎么上心,倒头就睡说明睡眠质量好,这是一件好事。醒来后神清气爽的同时,身体也有点奇怪的感觉。”她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目光刀子似的刺向他的脸,“这件事,怕也是你做的吧。”
“是我。”
嘉文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撇向了一边。
“沈嘉泽,你人格卑劣,没有底线。”
听到这句话,男人一改唯唯诺诺的状态,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只不过笑意却不达眼底。
“高尚如柏修然能拥有你吗?那个一根筋的傻瓜,不知道信了谁的鬼话,以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情感生活是多余的……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他唾手可得,却白白流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的手重新攀上了她的脸颊,手指帮她理顺鬓边凌乱的发丝。
“有底线如穆青能拥有你吗?这也是个傻瓜,我都露出了致命的弱点,嘉文,我知道,你讨厌我的行为,厌恶恶心得要死,但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我没办法不去做……我把致命的弱点暴露在了他面前,他都不会好好利用。嘉文,你知道,如果我处在穆青的位置上,我会怎么做吗?”
他凑近她的耳朵,用低沉的气音撩拨她的耳际,嘉文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即便两人毫无身体接触,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我会给他下神判定书,向世人宣告他是个疯子,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怎么样,嘉文,是不是觉得我更卑劣了?没关系,什么事情只要我做过的,我都承认,包括高中的时候对你的相片手淫,给你下药,在每一个深夜里抚摸你亲吻你……我就是这么可怕,我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呈现在你面前……”
他说得阴暗又可怕,絮絮叨叨的,思维有断裂的痕迹,整个人的神都不在状态,嘉文立刻制止了他梦一般的呓语,“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以往的事情我不计较,如果你还算是个人,让我走。”
“嘉文,我们这样子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玩,那么我可以陪你去。只有我们俩。嘉文,我可以买下印度洋中的一个小岛,虽然贵,不过值得……一到夏天我们就去那里玩怎么样?”
“沈嘉泽,你这是在犯罪!你在非法监禁!”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有猥亵罪,强奸罪,下迷药,算不算是故意伤害罪?哦对了,在你这边,还要算上乱伦罪。无所谓,反正在你眼里,我是个烂人,身上每一处都是脏的。没关系,背上半部刑法都没关系。”
嘉文感觉很绝望,两个人完全没法交流,铁青着脸,猛然用力推开了他的身体,直接躺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想看到他。
他还在念叨,说一定要吃饭,嘉文听了觉得烦躁,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于是掀开了被子,指着门大声说:“给我滚出去!”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嘉文,你最好把饭吃了,不然我什么都能做出来。”
他眼中癫狂的,不正常的神色让她不敢怀疑他所说的话,看见门重新锁上了,才把目光瞥向了桌子上的食物。
除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她一整天都没进过食,和他争执了那么久也早就累得虚脱了,虽然有些担心里边被他加了什么东西,却也还是耐不住食欲,又害怕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于是下了床,把食物都吃干净了。
她需要保存体力,等待穆青的到来。
穆青了解她的情况,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嘉文勉强安慰自己,把食物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此时却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这是间朝南的宽敞的卧室,有独立卫生间,每次他走进来时,她都会注意到外边的布局。
外边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这是一整套房子,还很新,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又买了房子,光凭窗外的景色也无从判断到底在哪个位置,一时之间有些丧气。
他好像知道了她的暗中观察,只微笑着说:“嘉文,别心思了,没有人能找到这里的。这是属于我们的空间,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
“你疯了,顺带毁了我的人生。你难道还能关我一辈子吗?”
他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些静默的悲伤,眼中细碎的光芒倒像是在流泪。
“嘉文,我自己都没有了未来,你能告诉我,我的未来在哪里吗?如何才能获得你的爱,如何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个困兽之徒,穷途末路,是很难想到他人的。言语刺激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是好的结局。”
“放手,你好我也好。”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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