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泽挂了电话,两手放在膝盖上撑着脑袋,手指紧紧抓着头发,头颅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样疼。
她在欺骗他,或者说,没有对他袒露真话。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他的心被痛苦,不安和焦虑所折磨,像是油脂滴到了烧得沸腾的锅里,翻来覆去地一直在思考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她的谎言,即便那是无关紧要的谎言。明明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喜欢别人过多干预她的人生,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直想。
他们的关系在慢慢地靠近,他从未有过这种幸福的感觉,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跟她说早安晚安,分享食物和一天中的所见所闻所感。
某些时候他也会满足于现状,两个人以亲人的形式陪伴在彼此身边,不去思考外界的事情,他是她无法取代的存在,然而很多事情都会猝不及防打破这种虚妄的幻想。
他的一厢情愿,犹如空中楼阁,禁受不起任何考验。
他们在无限靠近,然而无论如何靠近,他终究不能拥抱她,以爱人的形式,咫尺之遥就是天涯海角,血缘的诅咒将他钉死在绞刑架上不得动弹半分,一念之间就是地狱。
客厅里空荡荡的,浓重的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在竭尽全力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听见了细微的动静,从暗处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大,门被推开,他看见她颀长的身影摇曳着。她穿着美丽的晚礼服,头发高高盘起,夜色之中的剪影是如此美丽而令人心醉。
也令人心碎。
“啪”的一声,一束光亮从头顶倾泻而下,他的眼睛渐渐失焦,又渐渐凝聚,只余下她清隽的面容。
少年从沙发上蹦起来,像是一条狗一样抱住了她。动作幅度之大,让沈嘉文忘记了他还有伤在身。
她下意识抱住了他。
“姐,姐……我……”爱你,“我怕……”
少年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像是穷途末路的攀登者在吸取赖以生存的氧气,深深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我怕……”他一直在喃喃这两个字。
怕你离开我……不声不响,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我……
这让沈嘉文有些愧疚不安,因为她今天做的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冒着危险的。尽管并不后悔,却始终心有余悸。
她压下了心头的思量,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以后会及时给你回复消息。”
“真的吗?”少年离开她的颈窝,手依然放在她肩膀上,垂下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固执地追问,“你答应我,一定要给我回消息?”
面对少年步步紧逼的追问,她的神情有片刻的犹疑,眼睛不自觉瞥向了一侧,似乎是感觉到不自在,片刻之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用更为稳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承诺:“我会……尽量吧。”
很多人都知道,“尽量”这个词在沈嘉文心中的含义。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话说得太满的人,“尽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意味着百分之百。然而,少年的心中养着一只贪得无厌的巨兽,他渐渐地对这些模糊不清的措辞感到厌烦起来。
他想要的答案,是必须,是一定,没有万一没有如果没有尽量,少一点也不行。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平复内心越来越大的空洞和不安,抬起脸,露出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微笑。
“好吧,我记住了。”他适时放开了她的肩膀,得引起她的怀疑,“我做了菜,放保温箱里,我去端出来。”
宴席上并没有吃到什么东西,此时她也有些饿,于是点了点头。
他坐在她对面,看她穿着露肩晚礼服优雅地进食的模样,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心中的猛兽在欢呼跳跃,开始幻想这是他们的约会,她是他美丽的挚爱,用尽毕生力气追逐的幻影。为爱人洗手做羹汤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她将他做的食物一一用尽,时不时抬起头,对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弧度不大,稍显冷硬,
{御圕箼御宅箼導魧蛧阯備苚詀:rousんμЩμ(肉圕箼).ㄨγz却足以振奋人心。
“很好吃,我喜欢这个咕噜肉。”她说,又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他能从她波澜不惊的神情中察觉出一丝享受的愉悦。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你喜欢吗?以后经常给你做怎么样?”
她微微怔愣,似乎感觉到这种说法有些……奇妙,就像是在看一部日剧,妻子对着出门的丈夫说回来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她把筷子放到桌上,微笑着说:“好啊,不过……你喜欢川菜,也可以自己吃啊。没必要总是考虑我的口味。”
你喜欢就好。他看到一种说法是,吃不到一起的人不能在一起,这种说法是很可笑的,然而他就是固执地在日常中贯彻这一点,为此不惜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只想和她更加靠近。
“嗯,知道了。”
他的一只手放在了裤袋里,指尖轻轻磨搓一样东西,一样她绝对想不到的东西。
一张纸,半个小时前曾放着氟硝安定,一种苯二氮卓类药物,有催眠、遗忘、镇静、抗焦虑、肌肉松弛和抗惊厥作用,其中催眠和遗忘的作用更显著。
他亲自从医院开的处方药,以失眠作为借口,并熟练掌握了使用剂量和使用方式,保证不会伤害到她,只会让她……度过一个美丽却全无记忆的夜晚。
她用完餐,立刻去洗了澡,出来之后就感觉昏昏欲睡,提不起神,看书也没看多少字就困了。
她把书丢到了茶几上,微微阖着眼睛,嗓音慵懒沙哑:“怎么感觉这么累,难道是老了……”
“姐姐才不老。”少年发出一声轻笑,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站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修长的手指浸入她乌黑浓密的头发中,“永远是那么美丽优雅。”
他端详着她的容颜。
清冷隽秀的眉目,冷白的皮肤,淡色的唇,依旧高挑颀长的美丽躯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外型没有多大的变化,岁月似乎格外优厚她,带给她的更多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气韵。
如同山海一样深沉内敛,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她不知道,有很多很多暗中觊觎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
身为当事人,她或许难以察觉这些微妙的凝视,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分明被她所吸引,不自觉停留驻足,若是没有他虎视眈眈守在旁边,或许会有一些人勇于上前。
谁能保证其中没有人会得到她的另眼相看?
他嫉恨这些明里暗里的凝视,因为无论是谁,都比他更有资格露出这种向往的目光。
嘉文觉得有一阵风在吹拂着她的身体,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暖的春天里,于是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听到了渺茫似夜间楼阁传来的声音,似遥远的海洋深处传来的轻轻的哼唱,如同夜间海妖的歌声一样行踪不定,每一声都带着无尽的蛊惑,温柔地将她轻轻抛入无边无际的梦境。
“嘉文……”
“嘉文……?”
“我爱你……很爱很爱……”
听到咏叹调似的低沉的声音,她不知为何露出了静谧的笑容,如同夜间盛开的睡莲。
少年跪坐在地板上,就着宁静的夜色端详她的模样,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眼,看到那舒展的眉梢如同一弯新月横过光洁如玉的额宇。
同时在心中思考,她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梦里是否有他的存在?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睡颜,俯身亲吻她的额间,一路向下,越过线条柔和的鼻梁,擦过微微泛红的脸颊,来到她的唇边,细细感受她起伏舒缓的呼吸。
上一次没有经验,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他不能再莽撞行事。他吻着她的唇,轻轻顶开两片如同鲜花的唇瓣,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进行得非常顺利。
一开始仍保持着克制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温柔却强势地揽住了她的头,舌头伸进她温软的嘴里,搅动里边丰盈甘美的汁水,而后将属于她的东西尽数下咽。
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对着他露出最柔软的一面,这给他一种错觉,他能轻易地将这朵花的芬芳蜜液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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