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寒空敛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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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弦沉寂为君吟三v
日间朝请毕后,澹台无非竟略堕后几步,堪堪等到苏薄红下朝。
两人如今身份之间颇多忌讳,在如此场合若为人所见举止亲密,则不免引得苏季初额外之注意。
澹台无非自然亦知其中利害,今日却单单留下等她,难道事有非常。苏薄红目光往他站立之处略扫,却旋身进了平日诸臣侯宣的偏殿。
这偏殿本是为群臣朝请前整饬衣冠,互通声气所设,如今已然退朝,全然地空旷着,亦不会有侍者前来,于是两人便不再有诸多顾忌。
&l;你似乎心情不错。&r;被苏薄红目不转睛的注视看得脸上略红,澹台无非侧身让过她后才道。
&l;是么。&r;苏薄红唇角含笑,看着他退到一角。
&l;若你心情如此之好,必定有人需感烦忧。&r;澹台无非半侧着脸,神色皆掩藏在幔帐的" >影中,听语气却是略带机锋。
&l;哦那你如今之退避,是不希望成为那人么&r;看着男人的朝服半曳着,比之朝中端肃全然是另一番的慵懒,苏薄红顺着他的语意接下去,唇边弧度更是上扬。
&l;只怕不能遵从我愿。&r;澹台无非渐渐习惯了与苏薄红如此的相处,应答间亦是自然,不等她答话又续道,&l;太女之凤仪,如今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r;
&l;嗯,这一句我便当赞美收下来。&r;那边竟也是毫不相让地轻轻一句。
她不见有何异色,澹台无非却先没了应对,再说不出话来的嘴微张着,转眼间就被人轻拢慢捻抹复挑,染上靡丽艳色。
&l;无非,你若是思我甚深,不妨效前朝红叶之事,风雅之外则多情致。如今朝下相留,却单是为此事么&r;缠绵许久才松开几乎窒息的男人,苏薄红凤眼微眯,眼神中全然是尚未满足的掠夺之意,要不是此地地点特殊,有些事早已发生。
&l;苏季初日前延我入" >,以巫蛊之事相询,其中召" >一道更是要求备细上闻。&r;等喘息略定,澹台无非缓道,眉头随着话语轻轻蹙起。
&l;嗯&r;苏薄红闻言神色不动,却是笑意更甚。
&l;召" >之术自百年前便被列为禁术,以死魂害生灵,非合天道,而她问及之时言辞多涉闪烁推脱,所欲者,不明。&r;" >口的起伏仍微微地急促着,澹台无非却仿佛前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叙述的语气并无动摇。
&l;寿数将尽,又坐拥万里锦绣江山,总有些难舍之意,也不外乎人情。&r;苏薄红的口气近乎凉薄,&l;且她终究是这具身体之母,我亦无心碍她。&r;
澹台无非听她话里意思,就知道她已然知晓苏季初当年逆天得女后寿数折损一事,便点了点头,继之默然。
心中非是不知苏薄红不会尚未听闻此事,只是自己不过需要一个理由罢了。
或说是借口。
走近她的借口。
一直都等不来,盼不到的,那么突然地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快得几乎令他一时间变得完全地迷惑,而等日子一久,那刻骨的甜更如腐骨蚀心的毒药,抑或是最不可解的咒术,丝丝缕缕早已渗入自己的每一寸骨髓中。
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本便可以满足的,却开始奢望更多。
所以在两人间几日不曾往来后,他竟在下朝之时做出此事,如今自己想来,都觉流于轻浮,无奈情之一字,总是最难自禁。
修为无用,功体无用,术法无用。
什么也挡不住,他不过想切近地看看她,见她总是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样子。
&l;今天你找我,只是为了此事&r;
女子语末声音略上扬,澹台无非已知苏薄红心中所想何时,一时间想要转身避开,却被幔帐带住高冠,一头及踵银发流水似地散了下来,月华委地般的风姿。
&l;呵。&r;伸手将勾在幔帐上的发冠取下,苏薄红轻笑,比之方才的笑又是不同,极是柔和,&l;我又岂是不知你心。&r;
撩起披散的发束起,重新将发冠戴回男人发间,扶正,苏薄红借着姿势凑在澹台无非耳畔,续道:&l;今晚辰时。&r;
极是暧昧的动作,人体的热气袭上澹台无非的颈项,让他只觉浅浅酥麻一直地在身体里蔓延了开来。
又等了片刻,苏薄红方才松开他,骤然离开的人体热度让澹台无非似有些许眷恋。
再深深看了他一眼,苏薄红抚平衣领上的最后一丝皱褶,确定仪态一如平日优雅而无丝毫错处后,先离殿而去。
等她身影渐次消失在" >殿重檐飞阁间,澹台无非才觉得身上的每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几乎连支撑着站立都不能了。
如今正是仲春时分,太女府中花园两处西府海棠着花正盛,远望之似胭脂点点,又如晓天明霞,又兼香气馥郁,几为京中一绝。
苏薄红素不好附庸风雅,见这般颜色也不由地喜爱,由朝中回府后心境开阔,便让人在收拾过海棠树左近小亭,要把午膳移至此处,与合府家眷共赏花时。
红泥小火炉上新醅酒正醇,小亭四面纱帘落下,海棠艳色被青纱笼着,便只觉雅致而不觉喧嚣。
苏薄红举杯凑近唇边,却并不急饮尽,温润酒气轻轻环绕鼻端,是陈年之醇酒。
此为太女府中家宴,然陆隐玉以正君身份,仍是左首而坐,右首沈君攸林星衍依次坐着,身边都带着儿女们。那一双初生女儿一个由沈君攸自己抱着,一个由小侍抱着,都是十分活泼好动,时不时地伸手蹬腿,口中也是咿咿呀呀地不停。而苏桐年纪渐长,身子在府中医官调养下也逐渐好了起来,如今被父君抱在怀里,比之两个妹妹,甚是乖巧文静。
沈、林二人少于陆隐玉相处,如今相对而坐不免有些尴尬,所幸孩子们都是天真活泼,令陆隐玉思及自己腹中尚未出世的胎儿,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期待向往,便成为最好的话题,使气氛渐渐亦如天气般融暖起来。
苏薄红在上首主位坐着,见他们互有言笑,却是但笑不语,唯举杯浅酌而已。
春气醺然,花香伴着草木清新之气围绕四周,海棠林侧又是一处小湖,远观湖畔垂柳如烟,映着近处开到盛极的海棠,竟是令人心生万事皆忘之沉醉之心,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地步。
若得长此以往,闲居花色山水之间,亦未尝非是人间至乐。
等用过午膳正餐,杯盏陆续撤下后又换上了些分曹" >覆的顽意,除陆隐玉习以为常外,另二人都觉得新鲜,放下心事玩闹起来,不过总是初次玩这些的,十次里面倒有七八次都输了。
又是一杯饮尽,苏薄红终于搁下手中酒杯,几步上前,把输得最多的那个拉过身前,笑道:&l;星衍,如今你该领罚。&r;
一时不备几乎倒在她身上,林星衍脸上略红,却不答话。
&l;至于罚什么好呢&r;苏薄红不管他如何,自顾自续了下去,沉吟片刻后道,&l;便是剑舞好了。&r;
林星衍闻言不由一怔。
彼时他于剑法一道确是浸" >有年,男扮女装行走江湖时亦多涉纷争决斗事,不过自从为苏薄红夺位废去内力修为后,便少执兵刀。
见他犹豫,苏薄红勾唇起身,墨纱赤缎的衣袍下摆拂过白玉小凳,又道:&l;我为你抚琴相和。&r;
几人皆不知她尚有此雅好,等了片刻,终于见林星衍应承下来。
&l;好。&r;
似是知他会答应一般,苏薄红早把小侍呈上的飞瀑连珠琴抱在膝上放好,引弦轻试,铮铮之音如珠联玉坠,古朴渊沉。
林星衍接了剑在手上,只觉略沉,寒气绕锋直刺肌肤盘旋而上,隐隐有龙吟之声。
手心竟然微湿。
他无法确定,自与苏薄红结缘后,事事纠缠难解,身子亦是虚耗亏损,这般的自己是否还能再次举剑,引风云啸聚之气。
茫然间往女子所在之处望去,却见她双手抚弦已定,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唇角微勾,似在期待什么。而她身边,小小的苏桐也被侍人抱在怀里,黑亮的双眼充满好奇地望着他。
剑尖斜指向地,起手,礼式。
苏薄红目光中神色微动,引" >按商,悠然琴声自指尖传出。
十指纤纤,熟稔地抚弦抹挑,曲子初时尚称平缓,渐渐却起了杀伐之气,铮铮琮琮,激水裂石。
林星衍并不知,在苏薄红原本的世界中,此曲名为广陵。
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白虹,宝剑也。日,今日座中唯一人。
林星衍初时剑在手中尚有凝滞之意,随着琴曲愈急,竟逐渐亦忘却他事,全心施为,只见剑光泠泠,森然生寒,银芒流转期间,映着他脸上专注神色,几乎耀目得令人神夺。
" >调转角,徵声尚引而未发,广陵已入金铁杀伐之音。
苏薄红纵情挥洒,双手不停,又是一个挑弦,却只听&l;铮&r;一声响,弦断。
余音尚绕梁。
&l;星衍。&r;敛目微微垂首,那抵在颈上之青锋顿时深入半分,让女子洁白无瑕的肌肤中隐隐透出血色来。
被她出声一唤,林星衍才如梦初醒,匆匆掷去手中之剑,神色惊惶着,便要上前察看她之伤势。
笑笑按住他微颤的手,苏薄红道:&l;可惜了一曲未毕,亦不能见星衍剑法全部。&r;
林星衍正欲开口,却听苏薄红续道:&l;如此星衍你便尚欠我一回。&r;
神色间全是得意。
一时间男人忘了自己开口欲言者为何,唯有重又被她揽入怀里。
小小风波已过,亭中很快和煦如前。
日影移转,宴散后辰时已近。太女照例逾而墙走,在国师府中与澹台无非密谈竟夜,其中有&l;星衍可担此任&r;云云。
v六弦沉寂为君吟四v
天光渐亮,室中红烛仍是高烧,盘旋龙纹凤印半已融残。
正所谓海棠春睡之时,那份温存眷恋最是叫人流连,至于不愿稍去。
&l;唔。&r;微微挣扎了一下,重又被人抱得更紧,澹台无非有些茫然地醒来,片刻后在女子的动作下忆起昨晚荒唐的记忆,不由脸上微微发热。
因他稍许动作亦清醒过来,苏薄红半睁着眼睛脸上全是慵懒神色,弧线优美的纤腿一勾,半坐起来披上里衣,才看着澹台无非道:&l;想来该是我离开之时。&r;
&l;嗯。&r;轻声应她,澹台无非亦随之起身,谁料丝被自肩头滑落,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洁白" >膛上,全是暧昧凌乱的青紫。
&l;无非,你如此可是想要留我&r;半俯着身子贴近男人,手指熟稔地抚上那一片玉色,带着暗示意味地划圈。
数月与苏薄红荒唐着,澹台无非的身子早已变得敏感无比,哪里禁得起她这般抚弄,一时间难堪的呻吟几乎从唇边逸出。
两人互相纠缠着,黑发银发错杂着从床上一直拖到紫檀雕花的脚踏上,一派靡丽风致。
&l;无非。&r;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少许克制之意,澹台无非移开视线,看向几上滴漏,果然已近上朝时分。
重新转回头,故意错开与她相接的视线,澹台无非道:&l;快要上朝了。&r;
&l;我舍不得走了,怎么办。&r;苏薄红此话近乎调笑,语气听来却是认真无比,一语未竟,却是狠狠吻上澹台无非" >致的锁骨。
敏感处被忽轻忽重地啮咬着,澹台无非哪里还能继续保持清明,紧抿薄唇不让呻吟声逸出已是最大的理智。
&l;国师努力为我大华闭关祈福,太女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真是不入朝请再好不过的理由。&r;
苏薄红掠夺一般地动作不停,期间右手轻扬,几上小樽如有细线牵引着似的,飞入她掌中。
&l;大好春光,不如你我共饮&r;
琥珀色的酒" >自樽中倾泻而出,划着优美的弧线,在男人光洁的" >膛上蔓延开涓涓细流。
女子倾身吻上,伸舌将那微辣" >体卷入口中, 只觉酒香似乎因为人体温度,而变得更加醇厚。
&l;呵呵&r;醺然酒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令苏薄红不由浅笑出声。
澹台无非虽则始终无语,只是那眼神渐次亦随着她的动作,化成了一汪春水一般,柔和而又缠绵,凌云山上堆积百年的冰雪,早已融化。
国师府尚玄色,就连室内一应装饰,锦被软枕,皆是纯黑。
苏薄红今日身着朱色里衣,外罩的墨纱早已掷在床下。
澹台无非一身素白,连着枕上散乱银发三千,却似雪玉所化一般。
玄者、朱者、白者错杂地交缠在一起,却使玄者墨色更浓,朱者红色更艳,白者素色更纯,成就了最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极致美色。
况且既有色之娱目,又有酒香娱心。
竟是美不胜收了。
美人、美景在前,两人都似不能自持起来,全然地忘了时间地点,紧贴着的身体因为对方的温度而渐渐变得烧灼起来。
正是春浓只怕花睡去,待赏百般风姿尊前夸
门却突地被人小心敲响,吹皱一池春水,惊散一对鸳鸯。
感觉到身上女子不情不愿的动作,澹台无非闭了闭眼,才开口道:&l;何事&r;
小侍恭谨的声音从隔着屏障传来:&l;国师大人,朝请时辰将近,该起身了。&r;
还没等澹台无非回答,他便对上苏薄红显然别具意味的目光,犹豫之下,方才应道:&l;昨日我夜观星相,似有荧惑守心,需即日设坛禳福,你且去书房取我印信入朝回报。&r;
那小侍只觉事关重大,哪敢有半点违逆,忙领命匆匆去了。
听他所用说辞正是自己方才的调笑之语,苏薄红不由脸上含笑,轻轻一吻落在男人颊上,赞道:&l;真乖。&r;
见澹台无非脸色一变挑眉正要辩驳,苏薄红又续道:&l;既然国师祈福,那接下来太女自然也要&r;
谁料她此回俯身一吻却落了空,澹台无非一手抓着散乱的衣襟,一面正色道:&l;方才我说荧惑守心一事,却非虚言。&r;
&l;哦&r;苏薄红一时间也忘了旁的心思,荧惑守心就天象而言,则为大不祥,主帝崩,相死,皇朝覆灭。
不过这些形名星相之学在她看来多涉虚妄,所言亦是玄之又玄闪烁其辞,终归只是过耳而已。
&l;天象为天命所昭,欲以人力逆天,则必须付出超常之代价&r;
澹台无非一语未竟即被苏薄红以吻封缄,狠狠缠绵过后,方才沉声道:&l;天命于我无任何意义,无非,你需知此。&r;
只因她自己,本就是逆天之存在。
她眼神中的坚定令澹台无非终于不曾说下去,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一时间气氛竟是沉默,就连苏薄红被如此打扰之后,也无甚继续的兴致了。
&l;无非。&r;
眼前突然的黑暗令澹台无非有片刻的恍惚,片刻才发觉,苏薄红覆在他双眼之上的手虽然一如往常般稳定,却是冰冷。
&l;荧惑守心不过只是自然天象,我不信天,也不信命。若有天有命,那便无今日之我。答应我,对此事,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管,不要问。&r;
苏薄红语气中仍是一贯地沉稳着,抹去了所有感情一般。
&l;嗯。&r;澹台无非终是轻轻答应出声。
他是西华百年前近神的万圣尊师。
他所习之术法能划开三生五行,夺天地造化之机,如今虽有凶兆,然他仍有化解之法,只要不计代价。
不过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终是下了决心,不再" >手其中。
苏薄红闻言,满意似地慢慢收回手,其间又有意无意地拂过澹台无非的锁骨,引得男人起了细小的战栗。
只是苏薄红却未继续下去,只是缓缓勾唇,道:&l;天现异象那母皇,我可是很期待你之反应呢。&r;
&l;此事你已然决定&r;没有顺着她的话说,澹台无非只是眼神略沉,问起心中最为关心之事。
&l;已然。&r;苏薄红答得没有犹疑。
&l;你所期待之结果,要付出如此代价,亦然坚持&r;
&l;无非,你之疑问在我看来,很多余。&r;唇角上勾,苏薄红笑中满是傲然,亦是不可更改的坚持。
半垂头错开与她对视的眼神,澹台无非终是不再有语。
此时窗外天光渐次明亮,燃了整晚的烛台暗影缓缓淡去,苏薄红轻轻扬手,一道指风熄灭烛芯中明灭点火,道:&l;即便如此天明即灭,若得竟夜高燃,亦或有所值。&r;
她说话的语气与平常竟似不同,听在澹台无非耳中却有隐隐不祥,一时间颇有些乱了心绪。
窗外天色,却在此时,真正地大亮了起来。
果然荧惑守心一事传入朝中后,苏季初大为紧张。
她本深信术法一道因果,如今出了这般异象,几乎当朝便震怒起来,将金銮殿顶都掀翻了。
澹台无非身当国师重责,闭关祈福维系甚重,苏季初对他言听计从,就连当朝太女,也派去他府上辅佐,好容易过了五日,才由星相兼以卜筮得了征兆,天示若以帝王之尊配祭天地山河方可消此灾劫。
苏季初自然一百个愿意,当下着礼部安排配祭一事,而群臣百官在京中五品以上的皆要随祭,尽皆忙碌沐浴斋戒不提。
苏薄红拿着苏季初的手令,着实与澹台无非毫无顾忌地缠绵了几日,眼看配祭之日日近,需回府斋戒,这日才从国师府返回。
本欲往锦华楼中一行,谁料如今自禁中始恪守术道,那处却是方忌,苏薄红无意在苏季初安" >在家中的术士面前做多余举动,当下回身折返,还没等她决定要往何处去时,人已到了鸣玉轩外。
小侍禀道正君尚在昼寝,苏薄红不以为意,仍是入了内室。
她久不曾来此处,如今甫一踏入,只见房中诸物皆摆陈得井然森严的样子,虽则十分齐整洁净,却又觉得过于严肃庄重,有拒人之感,与在国师府处般随意又是不同。
就连寝台之上,衣被也是盖得整整齐齐的,重茵叠褥层叠着的样子,却几乎连人都看不见了。
苏薄红过此本是一时兴起,若是陆隐玉醒着此时反倒无言以对,如今见他吐息浅细地安寝着,便也无意打扰,在寝台一侧坐下,要小侍将她日前在看的半卷书拿了过来,继续读下去。
小侍恭敬退下后,鸣玉轩中一室静寂,只有微风偶尔拂过帘栊的轻响。
陆隐玉自有身后极易疲惫,一日往往于昏沉中便过去了,这日直到黄昏时分,才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恍惚间只觉有人坐在自己床边,几乎吓了一跳。
苏薄红听见声响,搁了书卷转过身去,脸上仍带着惯常的浅笑,那笑在夜明珠柔光映衬之下,却似与平时不大相同一般。
&l;醒了&r;
仍是淡然的语气,却好像多了什么。
陆隐玉初时还有些茫然,等见到苏薄红身上穿的雪白的祭服,才似想起什么似的,勉强半撑起身子,道:&l;斋戒日近,殿下可是要行入浴之礼&r;
他一句尚未说完,便被苏薄红一指轻轻压在唇上。
&l;非是如此。&r;只听她压低声音说道。
正君要服侍自家妻主斋戒沐浴本是古礼,但是除了这一点,陆隐玉实在不知道她还会为了什么原因来自己这处鸣玉轩。
上回在天牢之外已是梦幻一般的奢望了,如今他无力,亦不敢要求哪怕再多一点。
&l;想见你而已。&r;苏薄红伸手把他半揽入怀,道。
没等他答话,苏薄红又续道:&l;你睡了一日了,可曾饿了&r;
陆隐玉心中全是一团迷乱,先是摇头,复又点头。
见自己不过是稍以辞色便令平日总是端庄着的男人如此,苏薄红一时间心中更是觉得怜爱起来,笑道:&l;总归是吃点东西吧。&r;
语毕她便吩咐下去,不过片刻就有小侍进来布置了几案,上面菜色全是" >心调制的药膳。
陆隐玉见了并无胃口,只是碍着苏薄红在侧,勉强动了些而已。
又有小侍温了酒呈上,亲自斟了两杯,一杯推到陆隐玉近前,道:&l;陪我喝一杯吧。&r;
自陆隐玉有身以来,因他身子不同寻常,饮食间诸多禁忌,此时他见苏薄红竟要他喝酒,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却不曾立时陪她举杯。
&l;如今府中斋戒,是素酒,不碍事的。&r;看出他犹豫,苏薄红又续道。
陆隐玉听得这话,终于还是举杯,以袖掩口,慢慢饮尽。
果然如苏薄红所言,那酒入口香醇,并非烈酒,且别有一段清香。入腹后也只觉身子微暖而已。
苏薄红搁了酒杯,看他小口将酒饮尽,两人之间又是沉默。
灯移在案,渐至酉时。
&l;可有话想对我说。&r;终于还是苏薄红先行开口。
陆隐玉抬头望向她,动了动唇,最后却还是沉默。
&l;也罢。&r;苏薄红不以为意,终笑道,&l;日后再说亦可。若尚有机会的话。&r;
她话中语意甚是模糊,陆隐玉听在耳中却觉暗暗心惊,手心竟湿了一片。
&l;好好休息。&r;
苏薄红自寝台上起身,留下这句话后便径自去了,陆隐玉一句话梗在喉中,终究还是不曾说出口。
为何,竟似诀别
她的人影早已消失在重重帘栊之外,陆隐玉仍恍然不觉一般,双手又狠狠握紧,尖锐的指甲刺入" >中,带出丝丝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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