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寒空敛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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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月恒明一
映书已经进来添过几次墨了,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苏薄红手边的帐薄也越堆越高,但除了偶尔帮靠在她身上的沈君攸调整姿势并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外,她居然还是稳稳地将人抱在怀里。
&l;唔这&r;又打开一本账薄,苏薄红本来流畅的笔势一顿,眉头不由微皱,虽说她在另一个世界并不是学经济出身的,但母亲供职于pwc,对这些账本数目也并不陌生,面前的这一本,很明显地漏洞百出,应该是在短时间内赶出来的假帐。
再翻到帐薄最前面看了看,这家分号是苏季初的亲妹妹经营的米行,如此明显的账目,她一定也是早就看在眼里,不过碍于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送到自己面前,意思很明白,是要自己唱白脸呢。
只不过,还真是个烫手山芋。轻也不是重也不是,怪不得苏季初也不好下决定。
苏薄红正有些苦恼,该拿这不曾谋面的姨母如何开刀,却觉怀中人微微挣扎了几下,探出手来拿过被她搁在水晶笔山上的笔,在边上写道辽江改道,沿岸饥馁者千百,未若施粥济之。
看完他写的话苏薄红已明白沈君攸的意思。他是要那家苏氏米行代表苏家的商号去辽江沿岸灾区施粥,那姨母自然以为得了个肥差,可以从中牟利,但她却不知今年官府早已定了救济粮的标准,派去辽江的又是以耿介闻名的户部尚书,她敢从中作假正是撞在了刀口上,刚好被拿来当官府示民的靶子。让官家来收拾这个蛀虫,自然比自己出手轻松多了,而凭苏家在朝中的势力,到时要撇得干干净净也是轻而易举,顺便还能博个大义灭亲之名。
沈君攸这一计定的巧妙,若不是苏薄红在之前的账目和附上的文书中看出端倪,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奖励" >地在男人唇上咬了一口,苏薄红拿起笔来飞快地批阅,将剩下的账目都看过一遍后,扔了笔把沈君攸抱回床上,笑着去亲他露在外面的一截玉色颈项,只是她迫近的动作却令沈君攸剧烈地瑟缩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惊惶眼神让苏薄红顿时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l;君攸,你今日帮了我大忙,既然你不愿那改日待你伤愈随我去积翠阁如何&r;积翠阁,是苏家旗下的一家大酒楼,是京城中最为繁华的商号之一。
沈君攸迟疑的目光落在苏薄红身上,女子勾唇浅笑的样子竟让他不知为何微微颔首。
&l;乖。&r;随口赞了一句,苏薄红含笑看了他一眼后,飘然而去。
沈君攸被她这样看着,不由低下头去,等到听她的脚步远去时才悄悄抬头,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上百般滋味,翻搅在一处,几乎令他落下泪来。
自那日与君拂羽春风一度后,他便一直觉得身子有些不快,却强自忍着,倒是苏薄红见他晨起总是有些" >神不济,召来府内医官替他看了才知是多年不曾承受雨露身子一时接受不了,需要休息静养。是以苏薄红再不放心也不能整日去闹他,君拂羽也知如果想让自己的梦做的更久些的话,只能好好养好身体,便也不如往日那样缠她。
这天苏薄红哄君拂羽吃了药,看他睡下后,便绕到厢房来找沈君攸。沈君攸心结被她那日的温柔动作解了大半,身上的伤好得也快了起来,最近已能独自下床走动,苏薄红来时他正被映书在旁扶着,在房前小院散步。
&l;君攸。&r;女子笑得很是可疑,目光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悠然道,&l;看来你的身子已大好了。&r;
沈君攸被她毫不掩饰的眼光看得面上微烫,只是微微点头。
&l;拣日不如撞日,那便就定在今日了。&r;苏薄红笑道,走上前去从映书手里把人接了过来,转头吩咐道,&l;映书,为你家公子准备几件外出的衣服,今日我们要出门。&r;
映书被她这话骇了一跳,半天才转过念来,高兴地进去收拾衣物了。
&l;那积翠阁是我们自己家的阁子,平日里用的一应都有,也不必多带东西了。&r;看映书兴奋得没头没脑在箱笼里乱翻的样子,苏薄红不由含笑出言提醒道。
映书应了一声,捧了件嵌银丝的素色披风出来替沈君攸披好,又拿了几星常点的沉香在怀里,便眼巴巴地看着苏薄红。
看他一切都准备停当,苏薄红也不拖延,当下与他二人出了春风轩。外面的下人们都是早就得了信的,等他们到了门口马车也备好了,两个十来岁的小侍恭恭敬敬地在沈君攸面前伏下身子,请他上车。
苏薄红不以为意,便要沈君攸上去,不料却被他牵住了衣角。
虽然缓慢,但是坚定的摇头代表着男人的态度,她无奈地一笑,终于斥退了小侍,亲自把人抱进了车里,又将车里点着的桃花香撤了换成映书带出来的沉香,然后才腻到沈君攸身边,挑开了一边车帘看窗外风光。
这京城风光苏薄红那日来时便看了个七八分,倒是沈君攸平日里绝少出门,见到样样东西都觉得新鲜,忍不住凑过去看时又因为偶尔与路上其他女子视线相接而急急躲进车里来,这番情态看在苏薄红眼中,便知他就算表面上再成熟坚定,说到底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男儿家,眸底暗沉之色不由少了几分。
终于一路悠悠闲闲前行的马车在一处金红两色交织的小楼前停住,两人下得车来,侯在一旁的映书早就张开了伞,原来今日却是微雨天气,放眼望去,积翠阁被笼在了一层雾色之中,与道旁几枝柳树相得益彰,更显得不在尘世般的飘渺。
苏薄红暗想这苏家能成为洛国最大的商号果然绝非偶然,便看这名声在外的积翠阁,本以为该是一处繁华喧嚣的所在,没想到居然如此清雅,在车水马龙的京城之中营造出如此景象,背后也不知砸进了多少银子去。
积翠阁的掌柜也接了信道是少主要来,见马车停在门口便出门来迎,二楼的雅间已经因为苏薄红要来而被清了场,是以沈君攸可以放心上去不必佩戴在洛国一般男子出门都要带上的面纱。
苏薄红抱了人下车,不顾旁人目光便揽过沈君攸的腰,带着他往阁内走去,映书跟在后面,只觉公子受宠自己面上也有光,比平时又活泼了三分。
从积翠阁正门进去,绕过左边屋角便有一条雕花铜梯延伸至二楼,因为不是主楼梯,所以有些狭窄,但也避开了大堂里用餐的闲杂人等。掌柜在前引路先走了上去,苏薄红往侧面一让,体贴地从后边扶着沈君攸上楼,映书则跟在最后。
正走至半道,苏薄红却觉沈君攸的身子一顿,停住了脚步,只道他体力不济,正要发问,便听见了一个女声道:&l;君攸,好久不见了。&r;
觉得沈君攸的身子一点点僵住,苏薄红不由扬眉,跨上一级阶梯,正看见掌柜让到了一旁,前面一个看上去约" >四十余岁的女子正放肆地盯着沈君攸,一脸傲慢。
正要发作,手却被沈君攸紧紧拉住,轻轻地在自己掌心画下一个&l;娘&r;字。
苏薄红再把目光转回面前的女子身上,她与她身后少年与沈君攸略有几分相似的脸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唇角一勾,回道:&l;原来是母亲大人。&r;
&l;薄红也在,真是巧遇。&r;目光落在苏薄红揽在沈君攸腰间的手上,那女人沈母脸色微变,片刻才恢复正常道,&l;是前来视察产业的&r;
&l;呵,薄红何时对这些上心,不过是见今日天气尚好,带君攸出来走走的。&r;苏薄红笑得颇具挑衅意味,自从从苏季初处听说沈君攸嫁进来的来龙去脉后,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岳母就无甚好感,何况现下亲眼看了她对沈君攸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是起了三分敌意,有心要给她看点颜色,于是续道,&l;看来母亲大人也是乘兴而来,如今天色也不算晚,不如薄红作东,让他们再烫几壶酒上来,小坐一会如何&r;
沈母尚未回答,他身后少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尽在苏薄红身上打转,听了她的话偷偷去扯沈母的衣角。
沈母本欲拒绝,却因为身后少年的举动而改了口:&l;既然薄红雅兴,我自是要相陪的。&r;
&l;请。&r;苏薄红道。
一行人鱼贯上楼,在欣赏风景最佳的一桌落座,分宾主坐好后,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
&l;这位想必就是三公子了,薄红久闻大名。&r;苏薄红拿起夜光杯向着沈母身边少年的方向遥敬了一杯,仰头饮尽后道。
少年被她说的面上一红,羞羞涩涩地也举起杯子,以袖掩嘴喝下。
&l;果然爽快。是薄红得见仙颜僭越了,第一杯本该敬母亲大人的。&r;苏薄红口边噙笑,目中似是已染上了一分薄醉。
沈母对少年的反应先是一愕,又见苏薄红对自己举杯,也只能应礼:&l;无妨。君攸这孩子却是多劳薄红了。&r;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沈君攸听到沈母的声音就是下意识地全身一战,头垂得更低了。
苏薄红眼角余光将男人的反应都纳在眼内,脸上却半点不露,笑道:&l;君攸善识人意,温柔体贴,却真无什么地方值得我劳心呢。&r;
&l;是薄红高抬了。这孩子还在家里时,常常笨手笨脚地做错事,我们为人父母的舍不得管教,若有什么不适意的地方,薄红只管代我们教教他也是无妨。&r;
&l;母亲&r;还没等苏薄红回答,一个清脆的男子声音便从边上传来,正是沈家三公子,&l;方才你与嫂子都喝了酒,还是多吃些菜好。&r;他话是对沈母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苏薄红。
&l;三公子真是细心。&r;正好借着他这句话转开绕在沈君攸身上的话题,苏薄红欣然夹了一筷细笋丝放入面前小碟中,慢慢吃了几" >。
&l;嫂子不必见外,称我君玉便是。&r;少年面上虽是不好意思,心中却甜甜的,声音更是要渗出蜜来一般。
&l;小孩子不知礼数,让薄红见笑了。&r;沈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君玉一眼,才说道。
&l;本是君玉的一片孝心,母亲多责了。&r;
苏薄红与沈母这一来二往,都好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君玉身上一般,沈君攸的头越垂越低,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连筷子都不曾动,却似乎无人发觉。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君玉都可以轻易地吸取身边所有人的眼光。从小开始,到如今,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他一个人自以为可以得到这变得温柔得不似从前的妻主的一点垂青,在君玉面前,不过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沈君攸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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